「你在笑什麼?」他的笑容太詭異,害她心驚。
「我在笑嗎?傻瓜啊!女敕晴,我在哭,你看不出來我在哭嗎?」他站起來,雙手激動的往上揮舞,神情悲壯的嚷道︰「天啊!地啊!怎麼會這樣?」
「你別鬧小孩子脾氣,都幾歲的人了,還這樣?」她攢眉輕斥,真想捶爆他的頭。
瞧他呼天搶地的,很欠扁耶!不是常自稱是個硬漢,硬漢哪會這樣出爾反爾的耍無賴?
不過,算他好運,此刻她渾身虛月兌無力,連只螞蟻都捻不死。
「怎麼?誰規定三十歲的男人不準哭?」他都失婚、失戀,連自己到底是不是孩子的爸爸都搞不清楚了,慘成這樣,她還不準他哭,會不會太沒人性?
是有必要玩得這麼硬嗎?
哼,他宣至澈是鋼鐵般堂堂男子漢沒錯,不幸感情脆弱得像是玻璃做的,隨便亂踫就破了一地,更遑論她的無情像秋風掃落葉,全然沒留半點情分。
難道她以為他都不需要被負責的嗎?咦?負責?
對,叫她負責,她弄碎他的心,掃落他原有的幸福,他干脆請她為他負責,若請不動、求不動,用逼的,她總也該就範吧!
「可是我沒看見你的淚水啊!你真的哭了?」
不惜哭一把博取同情,他這招也太賤了。她煞有介事的在他慘澹又憤怒的容顏上尋找眼楮流汗的痕跡,結果淚水沒半滴,白眼倒是翻得很大一顆。
「悲情的最高境界是‘欲哭無淚’,明了嗎?女敕晴。」他悻悻然,瞟她一眼。
鋼鐵男人的原罪,明明痛心疾首,眼淚掉不出半滴,唉!
「你簡直無賴。」她想好好的罵他一頓,無奈體力不支,只能意思意思罵一句。
「無賴?很好,如果耍無賴可以拿回你的愛,那我願意當世上最大、最壞的無賴。」一不做,二不休,她不給他痛快,就休怪他耍無賴。
耍吧!都這當口了,要耍就要大一點,給她耍得飛天遁地,絕不寬待。
「我不跟你說了。」這男人幼稚又不可理喻的程度令人嘆為觀止。
氣結,無語,想瞪他,都還嫌浪費視力,干脆眼兒一閉,睡覺吧!哪個生完小孩的產婦不休息?只有她賀女敕晴還留著最後一點力氣跟前夫斗來斗去,笨啊!
「丁太太,別這樣,好歹跟我講一下,孩子是誰的?」他開始耍賴,輕推著她的肩膀,拍她的臉,見她完全無動于衷,甚至使出更賤的招數,大拇指與食指一上一下強行撐開她的眼皮,做盡無賴會做的事。
「你很討厭耶!」酸溜溜的喊她丁太太,她听在耳里,百般不舒服,最可惡的是,他的手在干什麼?撐人家眼皮這麼沒品的事,他居然做得出來!
「說。」俊臉湊近她,嘴唇都快吻上她,「孩子是誰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種隨便跟別人上床的女人,孩子一定是在婚姻當中才有的,所以孩子是誰的,根本很容易猜。你若猜不出來,我只能說你智能不足,不然沒其他原因了。」她撇開臉,拒絕正視他,免得等一下被他親到,事情更難收拾。
「對,我很願意也很高興相信你不是那種隨便跟別人上床的女人,問題就在于孩子是你在跟誰的婚姻當中才有的?我?還是丁士彥?我是你的前夫,你跟我上過床,丁士彥是你現任老公,你可別告訴我,你跟他沒怎樣。」跟新任老公上床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是說,她有沒有也很迷戀並喜愛丁士彥的那……
喔,不,不能老是往那方面想,否則他會想扁死丁士彥,然後再扁死自己。
唉,宣少女乃女乃變成了太太,他惱啊!恨啊!
「我……」他確實很有本事堵得她啞口無言。
「說啊!怎麼不吭聲?」他霸氣的把她的臉轉回正面,咄咄逼人,「你不願我好活,至少讓我死得明白,可以嗎?好心點,女敕晴。」
「你弄痛我了。」被他的大手抓來弄去,她終于忍不住發出抗拒的叫嚷聲。
「你替我解答,我就放開你。」沒辦法滿足他,他怎麼善罷罷休?
「你怎麼那麼笨?用膝蓋想也知道孩子是……」被逼急了,賀女敕晴想要宣布答案,給彼此一個痛快。
結果天不從人願,今天顯然也不是宣至澈的吉日,專業級的程咬金丁母適時推門進來,來到宣至澈的面前,再次嚴正的強調,「孩子當然是我們士彥的,到底要說幾遍你才懂啊?宣先生。」
「你說幾百遍,我都听不懂。」他將丁母推開,一心針對賀女敕晴。「女敕晴,你說,我只相信你說的,從別人嘴巴說出來的,我都當放屁。」
「小晴,沒關系,你實話實說。」丁士彥緩步到床邊,輕輕握住她的手,雙唇微抿,沉靜的眼神充滿鼓勵的意味。
「我……我什麼都不想說了,我要休息,你們都出去吧!抱歉。」她縮回被握在丁士彥溫柔掌心里的手,挪了挪傷口還痛著的身軀,閉上眼,將一切紛擾全關在眼底的黑暗之外。夢遠書城
「給我一個答案,有那麼難嗎?女敕晴。」宣至澈怒喊,差點沖勸得把她從床上拎起來。
他因為一時疏忽,被心愛的老婆休掉,分開九個多月的痛苦追尋,奇跡般的重逢後,卻得到她已再婚的嚴重打擊,他每樣都不能忍受,也迫于無奈的全都捶心咬牙的承受下來了,如果她再來一句兒子不是他的種,那也不足為奇,他听了不會死的。
他只求一個痛快,她就不能大發慈悲的給他一個痛快,非要這樣殘忍的折磨他嗎?
橫一刀,豎也一刀,他受得起,趕快下手吧!賀女敕晴。
「給你答案,不難,只是我現在不想討論這件事了,沒意義。至澈,你走吧!」她眼皮一揚,冷冷的說完話,又立即別開臉。
她受的苦夠多了,原以為離開他,她雲淡風清、自由自在,也做好了滿滿的人生規劃,鋪好自己想走的路,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離婚後所發生的一切全都超出她期待的範疇之外……
孩子,丁士彥,丁母,再加上她自己,四個人集體合力捆住了她的雙翅,先前她滿懷自信,欲往天涯盡頭飛去的瀟灑與勇氣,一天天讓現實遭遇消磨掉了。
勇氣不夠,注定一事無成。
盡管出國夢化為泡影,至今一事無成,她仍然無怨無悔,只因為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抉擇,接受並認同自己的抉擇。
「你存心搞死我,對吧?」宣至澈憤恨難平的大聲斥喝。
這樣凌遲他的心,他怎麼敢相信她並不恨他?
無奈她吃了秤陀鐵了心,耳朵一並關上,硬是給他來個相應不理。
他好恨,真的好恨,好想從現在起開始用力恨她,但是他做不到。
「宣先生,先讓小晴好好的休息吧!她才剛生完小孩,真的太累了,產婦需要充分的休息,你知道的。」眼看氣氛僵凝,丁士彥趕緊出聲打圓場。
「她……」對,她生完小孩很累,他當然知道,可是他始終無法從她口中確定小孩是不是自己的種,那種懸心未定的感覺豈非比她更累一百倍?
「宣先生,你趕快走,別在這里瞎鬧,小孩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吵得天翻地覆,也沒用啊!」丁母唯恐氣急敗壞的他太好過,持續落井下石。
「女敕晴,我相信你是懂我的,從離完婚的那天起,我就決定挽回你,直到今天,這樣的決心依然屹立不搖,也毫無一絲可能因為你現在是丁太太的身份面有所更動或改變,就算小孩子不是我的種,我同樣百分之百的拒絕失去你……我拒絕失去你,徹底的拒絕,你听見了沒有?女敕晴,我拒絕!」宣至澈說得斬釘截鐵,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听了此番宣示,教賀女敕晴如何不動容?人家說坐月子的女人不能哭,可是把臉埋在被窩里的她,淚水早已不听使喚的落個不停。
他拒絕失去她,但是,他明明已經失去她了呀!
回首前塵,多麼不堪。那段動輒得咎、備受公婆嫌棄和羞辱的歲月,是她此生最大、最冗長的一個惡夢,醒了,只恨不得瞬間拋忘,哪還肯躲回被窩里繼續受難?
更何況當時他們夫妻感情變淡也是造成分離的原因之一,他們倆之間有太多東西都已破裂,而修繕工程又談何容易?
往日情或許可貴、可拾、可補,但是誰希望被惡夢不斷的糾纏?
不,她不要也不想試,走回頭路必死無疑,絕對不允許自己回頭,就算宣至澈口口聲聲的表明他山高水深似的愛,她都沒有勇氣再要了。
他拒絕失去她,而她拒絕重蹈覆轍。
多日後,宣至澈的辦公室內。
「總經理,你有沒有想過,干脆跟八點檔連續劇演的一樣,取點小孩的唾液,或拔他幾根頭毛什麼的,去做親子鑒定?不然只要前總經理夫人不願松口給你確定的答案,你猜來猜去也是自費心機啊!」眼看總經理連日來為前妻傷風,為無法確定是否為自己親生兒的小籠包感冒,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身為他的屬下,喬羽兒著實難受,忍不住提供意見。
「我只想听女敕晴親口告訴我。」宣至澈不想驗什麼DNA,只要賀女敕晴一句話。
「即使她騙你?」
他沒回答喬羽兒這個問題,因為他自己心中也沒譜,只執拗的想從賀女敕晴的口中得到答案,完全沒考慮到她是否會欺騙他。
對他來說,那是一種無法言喻也無從解釋的信任,自從兩人相識那天起,直到婚姻劃下句點,任何事情,只要一方有疑問,一方肯答復,他們倆之間就沒有所謂欺騙的問題。
無條件相信,是他們當夫妻時心照不宣共有的默契。好比當初離完婚的隔天,他質問她是否因為有外遇才毅然決然的選擇與他離婚,她回說不是,他便相信她不是。
「總經理。」喬羽兒不忍在愁雲慘霧的他的傷口上灑鹽,只好將話題轉回公事上,把佔據他桌面一角的大疊卷宗挪到他的眼前,「這些公文擱置好幾天了,可以請你今天下班前完簽嗎?」
想來他也可憐,原本是個工作狂,這陣子卻為了前妻的事,煩惱得連工作都不認真了,幸好男人魅力還在,不然他就真是衰到爆!
「好,可以,你約莫一個小時之後過來拿。」他爽快的應允。
「這麼快?下午並沒有特別的會議或行程,這些公文,你可以慢慢的批閱。」
「我自己有事要辦。」他低下頭,開始專注的翻閱公文。
「好吧!那我不打擾了。」喬羽兒躬身,退出總經理辦公室。
她用膝蓋想也知道,他快速把公事做完,剩下來的時間又要去煩他的前妻了。
是說,他也活該,當初離婚離得那麼草率,事後才在那邊跳腳亂叫,真是所為何來喔!
唉,罷了,縱使對總經理有再多同情,她這屬下也不適合多嘴,只能盡量幫他盯緊公事,別讓他公事和私事混為一談,蠟燭兩頭燒個沒完,那她就是個很標準的盡忠職守的好秘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