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黎以琴沒有多加注意,直到她意識到天色昏暗時,才發現早該回家的兒子居然還沒回來。
她問過陳嫂,得到一個模糊的答案,她便直接打電話給喬問恆。
仿佛早就知道她會打這通電話,才剛響了兩聲,電話馬上被接起。
「允恆沒有回來!他去找你了嗎?」黎以琴發現自己的聲音除了困惑之外,還有緊張。
「他去我父母那里。」事實上,喬問恆已接到兒子被綁架的消息,剛打了幾通電話,快速布局,現在正打算回家陪伴黎以琴,免得她懷疑。
所有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除了她。
他擔心萬一被她知道,懷著身孕的她會情緒崩潰。
兒子他會負責找回來,很快的,只要事情進展得夠順利。家族里所有的人已經動員,就算一夜之間要把整個台灣翻過來,也在所不惜。
在此之前,他的第一要務就是瞞住她。
他不能讓歹徒同時傷害他最愛的三個人!
「臨時去找他們?」她果然還是懷疑了。喬問恆抿著唇。
「他們環游世界的行程剛好回到亞洲,下一站正要去日本,突然想起寶貝孫子,就過境台灣,把允恆接去飯店見個面。」他邊說邊坐進車子里。
「我應該一起過去嗎?」黎以琴皺起眉。
「就讓他們祖孫三人好好聚一下吧。抱歉,我剛才在開會,忘了先跟你說一聲。」喬問恆示意司機開快一點。
「沒關系。你會回來吃晚飯嗎?」她還是覺得哪里怪怪的,但既然他這樣說,她就相信。
「當然,你請陳嫂二十分鐘後上菜。」二十分鐘後,喬問恆準時到家,黎以琴正坐在客廳沙發等他,一見到他,立刻站起身。
他快步走近,雙掌纏上她的腰,將她緊緊擁入懷中,感受她跟正在成型的寶貝都在懷里。
「老公,你忘了先跟寶貝女兒打招呼。」黎以琴心底立刻掠過一絲奇怪的感覺,但她沒有說破,故作輕松地提醒他。
「抱歉。」他稍微撤離高大的身子,雙掌依舊輕輕扣在她腰際,「嗨,女兒,今天有乖乖長大嗎?一黎以琴牽起他的手,領著他走進飯廳。
「女兒說她好餓。」她一邊往前走,一邊看著他,想從他臉上找出一點線索。
「你呢?餓嗎?」見她走路這麼不專心,喬問恆直接兩個跨步與她並肩而行,一只手佔有性十足地扣住她的腰。
「我本來打算先吃塊兒子買的蛋糕,所以才會忍到現在。真奇怪,我覺得允恆就算要去見爺爺女乃女乃,也一定會先把蛋糕送回來啊。」黎以琴沒有提出疑問,只是隨口說了一句試探性的話。
「抱歉,我父母……」他移開目光,閃避她充滿詢問的視線。
「為什麼你今晚一直道歉?」她隱約已經察覺到什麼,忍住不點破,只是有點疲憊地露出微笑。
「很明顯?」他為她拉開餐桌前的椅子。
「非常明顯。」她落坐,看著他在她身邊的位子坐下。
「我等一下還要回公司。」他要回去掌握最新狀況,重點是要瞞著她。
「加班?」現在黎以琴更確定,兒子不是單純去找他爺爺、女乃女乃,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而且是喬問恆極力不想讓她知道的事。
「德國有件case要在明早之前搞定。」喬問恆說完這句話後,兩人便安靜地用餐。
雖然他很用心的沒話找話說,但她不管是出自母親或是女性的第六感,都已經嗅出不尋常的氣息。
黎以琴微笑著送他出門後,便回到房間去。
就寢前,她誠心地祈禱,希望等她一覺醒來後,發現一切都跟平常一樣,什麼都沒有改變。
只是,這一晚,她徹夜難眠。
喬問恆沒有報警,因為他手中擁有比警力更精銳的組織可以利用——在國外尋求鋼琴名師時認識的朋友,還有家族所培養的龐大偵探組織。
以往他盡量不踫那一塊,家族企業里,眾人各司其職,但是,如今允恆的安危比較重要,他一發出訊息,立刻有偵查、搜尋、辦案、談判……各種能夠派上用場的專家馬上搭專機來台。
喬問恆冷靜地分析、指派任務,快速整合手中越來越多的資源與線索,哪怕只是能早一分鐘找到兒子,他也不放過。
漫漫長夜過去,隔天中午,他確切掌握了一項可用的消息,立刻請曾是美國海豹部隊的一員、代號X6的表弟前往搭救。
他這個表弟從小就喜歡拳擊、跆拳道、中國武術,長大後便遠赴美國,進入美國人最引以為傲的海豹部隊接受訓練。
同批接受訓練的隊員中,還有身分特殊、首位接受訓練的阿拉伯王子。
完成訓練後,X6在海豹部隊里執行了五年的各種特殊任務,第三年便已是小隊長。
直到有一次X6在一個艱困的任務中受重傷,才離開海豹部隊,進入家族企業的地下偵查組織里。
擁有一身不凡的技能,以及長達五年的實戰經驗,表弟將家族企業組織里的地下武力迅速擴大,加強軟、硬體與人才的培育,不過才短短幾年的時間,便已發展成為極為強大的地下化武
力組織。
「謝謝,麻煩你先把孩子送來我這兒。」喬問恆終于松口氣。
X6順利救出孩子後,立刻來電通知他,然後將綁匪交給警方,處理後續的事。
綁匪為了錢而綁架允恆,幸好那通要贖金的電話給了他們確切的方位。歹徒之所以拖到清晨才打電話,主要的用意是想讓喬問恆心慌。
歹徒之一,就是當初胡亂報導兩人關系的雜志社老板。因雜志社面臨資金周轉不靈,向銀行提出貸款延期被拒,經過調查,赫然發覺阻力來自于喬問恆,才會選擇鍵而走險。
X6沒有手軟,把所有涉案者痛揍一頓後,五花大綁丟進警局,接受法律制裁。
喬問恆靜靜坐在辦公桌後,等待寶貝兒子重新回到他懷里的那一刻。他已封鎖所有媒體,卻故意放出風聲,讓所有同類的分子知道跟他作對的下場。
不過,他先等到的不是兒子,而是黎以琴。
一打開辦公室的門,她第一句話就是,「告訴我實情。」
喬問恆站起身,快速來到她身邊,扶她到沙發上坐下,擔憂的眼神深深凝視她蒼白的容顏。
一股憤怒頓時竄上他胸口。
他後悔了,他應該要X6滅了所有綁匪的口,一個也不放過!
「麻煩你倒杯熱牛女乃進來。」喬問恆沉穩的向特助交代。
「我現在不想喝。」黎以琴直勾勾地看著他。
「我知道,但你必須喝。」他雙手捧起她的臉,望進那雙失焦的眸子,痛楚的感覺不禁在他的胸中逐漸擴散。
剛才接到管家的來電後,他很清楚,她一旦決定要做什麼事,沒有人可以阻止,因此,他只能祈禱兒子能搶在她之前來到這里。
「兒子呢?」黎以琴緊張又害怕的眸子里開始閃爍著淚光。
「你父母根本沒有來台灣,對不對?」
「他們現在的確在飯店里。」是今天清晨趕到的。
「那……允恆呢?」她的眸子里滿是脆弱,神情卻有著驚人的堅持和自制。
「我要听實話,真正的狀況。」一天一夜,已是她忍耐的極限。
她一直在等,期待兒子會在平常放學的時間回家,但是沒有,所以她來了,先前的謊言已經不適用,她要知道真相。
「他很快就會回到我們身邊。」喬問恆看過表後道。如果一切順利,估計從山區到這里的距離,寶貝兒子應該再過兩個小時左右就能出現。
「真的?」她一掃愁容。
「我保證。」喬問恆心疼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他真的是去你父母那里?」他沒有回答。
黎以琴輕輕撥開他的手,望向他的眼神不再充滿絕對的信任,「為什麼不說話?」喬問恆看著她的眼楮,心痛得瑟縮了一下,知道她的眼神不一樣了。
他不是故意騙她,只是想保護她。
她能懂嗎?
「問恆?」黎以琴看了見他眼底糾結的掙扎。
「我保證這種事絕對不會再發生,相信我,好嗎?」他深深凝望著她,喉嚨干澀至極。
黎以琴回望著他,遲遲無法將幾度來到唇前的「好」字說出口。
「你什麼都不跟我說,就要我相信你,這樣的要求會不會太強人所難了?」她突然威到一陣頭昏目眩。他為什麼不直接說明?是不是情況真的很糟?
喬問恆見狀,立刻心疼的將她擁進懷里,雙臂緊緊抱住她,像給她力量,又似告訴她,這一切都會過去,而且他們一家很快就能恢復原本的幸福。
「我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但是你現在懷了孕,醫生交代過,孕婦不能有太大的情緒起伏,我不想讓你擔心。」
「所以,允恆真的出事了?」黎以琴全身開始因恐懼而不斷發抖,看向他的眼神充滿責怪與氣憤。
從昨天開始,她就察覺出不對勁,他怎麼可以瞞著她?允恆是她的兒子,她有權和知道他現在的情況!
「以琴,允恆的確出了一點事情,但絕對沒有你想象中嚴重,我保證,他很快就可以回到我們身邊。」喬問恆收攏手臂,將她抱得更緊。
如果告訴她,允恆被綁架了,她一定會承受不了。
與其看著她也承受他目前正在承受的巨大恐懼,他寧願她怨他不坦白,也不忍讓她接觸恐懼的核心。
瞞住她,是他所能想到保護她及她肚子里的寶貝最好的辦法。
她可以怪他、質疑他、氣他,但她絕不能受到任何一丁點傷害!
黎以琴伸手推開他,不高興地瞪著他的臉,倔強的冷聲質問,「很快是多快?」「兩個小時。」喬問恆繃緊下顎,接受她憤怒的情緒與質問。
見他滿臉堅決,一張嘴緊得令人萬分沮喪,黎以琴心里急歸急,但同時也隱約察覺這是他想保護她的溫柔。
頓時,她原本只有慌亂與恐懼的胸口,慢慢填進了像熱巧克力般的暖意。
他篤定的黑眸里正清楚的寫著,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讓她受到傷害,所有的問題,他都有能力一肩扛起。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再過幾個小時,我們的兒子就可以安全無虞的回到我們身邊?」黎以琴的身子漸漸不再顫抖。
大概是他穩定、從容不迫的態度感染了她,疑心了一整晚,她煩躁、擔憂的心已慢慢的平復。
「對,只要再幾個小時。」喬問恆堅定地道出承諾。
接下來的時間,是他們這輩子經歷過最久的幾個小時。
喬問恆先不顧她的拒絕,十分有耐性的哄她喝下牛女乃後,又想盡辦法讓她暍進一點雞湯。
在這漫長又充滿擔心的等待里,他的大掌始終牢牢握住她略微冰涼的小手,像要給她力量般,從頭到尾沒有松開過。
他們一起等著,心中不再極度不安,只有祈禱,感受著彼此間有著一股共同的、深沉的穩定力量。
「媽咪!」耳邊才剛听見這聲叫喚,下一秒,一個溫暖的小小身子立刻輕輕撞進黎以琴懷里,細小的雙臂緊緊圈住她的肚子。
喬問恆感激的朝X6看去,只見X6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僅僅點個頭,算是打過招呼,立刻轉身就走。
「請等一下。」黎以琴突然出聲,站起身來到那個高大得讓她必須仰頭才能看清楚的英俊男人面前。
「真的非常謝謝你。」辦公室里瞬間變得極為安靜。
喬問恆很清楚家族里最強悍的獨行俠有多麼惜字如金,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就意外听見X6渾厚的迷人嗓音傳來。
「沒什麼大不了。」X6輕扯動嘴角,隨即離去。
不是「不客氣」,也沒有寒暄,只是淡淡的一句「沒什麼大不了」,頓時讓黎以琴察覺,所有的危險都已經過去,所有她愛的人都在身邊。
是啊,有什麼大不了?不管兒子發生了什麼事,現在他仍好端端的奔進她懷里,沒有受傷,沒有一雙布滿畏懼的眼。
回想從昨晚到今天的擔心,她突然感到釋然。守護他們一家人的親戚朋友,似乎比她想象中多很多。
「媽咪,我有請司機叔叔買蛋糕喔!」允恆將手中精致的蛋糕盒拿得高高的,臉上有著炫懼又可愛的表情。
黎以琴滿心感動,視線往兒子身邊移去,看見她最愛的丈夫正擔心地凝望著她。
「我還以為你忘記了。」她走向他們父子倆。
現在,她只想好好珍惜三人……不,是四人共處的時光,至于剛剛那位先生是何許人也,她今晚會問個仔細。
最慢明天早上之前,她就會弄清楚兒子的救命恩人到底是誰。
幾乎是第一眼,她就立刻喜歡上剛才那位高大威嚴、內斂冷靜的男人,他還有英俊又性格的臉龐,是女人完全無法招架的那種類型,如果可以跟妹妹以歡配對,那就更棒了!
她決定了,今晚睡覺之前,一定要把那個男人的來歷問清楚。
「我才不會忘記!這是媽咪跟妹妹要吃的點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我絕對不會忘記。」允恆笑得開心。
黎以琴坐在這輩子最愛的兩個男人中間,低聲吩咐兒子把蛋糕拿出來,接著,她突然想起喬問恆剛剛詢問她,而她遲遲沒有回答的問題——我保證這種事絕對不會再發生,相信我,好嗎?
她發現,對于這個問題的回應,已經沒有那麼難以說出口。
只要想起他們先前一起等待兒子消息的那段期間,心中沒有絲毫旁徨與不安,只有彼此給對方穩定的力量,那股深沉且穩定的力量,讓她心口發暖,甚至有種只要他們堅守在一起,所有
難關一定能迎刀而解的信念,不斷從她胸中涌現。
「好。」她輕輕地開口,聲音溫柔但堅定。
「什麼?」
「你之前問我的問題,這就是我的回答。」黎以琴朝他微笑。
過去的她,曾倔強地以為自己可以關上心房,獨自撐起全世界;可是和喬問恆再度相遇後,她才發現其實不只是兒子,她也需要一雙堅強的臂膀,不是讓她死命巴著,而是相互扶持。
她不敢想象,如果要她獨自一人面對這種事,她會有多慌亂,說不定會到處亂無章法的請人幫助,徒勞地呼救。
但因為有喬問恆在身邊,他雖然不能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卻能為她擋去所有恐懼與慌亂,守護著她,讓她安全地度過命運偶爾興起的捉弄。
他們就是彼此的力量,而他,不僅為她撐起整個世界,還為她擋去這世界上所有的危險。
回想起事情發生後他寧願被她質疑、被她怨怪,依舊不肯輕易松口的模樣,頓時,她的一顆心變得又軟又熱。
如果他要全盤的信任,她當然願意給,因為,他的確是個可以全心信任的男人。
「老婆,我愛你。」喬問恆望著她微微泛紅的雙眼,了解她話里的含意,前所未有的感動猛然緊緊抓住了他。
「我也愛你。」黎以琴的笑容充滿了幸福,眼角的美麗淚滴晶瑩了這一室的溫馨。
「爹地?媽咪?」允恆拿出三種不同口味的小蛋糕,眨眨眼楮,滿臉期待地看著他們。
「當然,我們也愛你。」黎以琴伸出手,親密地抱了兒子一下。
「還有,我們都愛妹妹!」允恆沒有忘記家中即將到來的新成員。
他們一家三口倚靠著彼此,靜靜的享受極度擔心過後的寧靜。
時間緩緩流逝,接著,率先回過神的是黎以琴。
「來吧,我們來吃蛋糕!」
「嗯,我請人送喝的進來。」喬問恆站起身,來到辦公桌前撥打內線電話。
「我要果汁!」允恆喊道。
「好。」就在喬問恆以為一切不安都已過去時,身後傳來老婆大人的一句話,讓他手中的話筒差點握不穩。
「老公,今天你能不能早點回家?」
「當然可以,怎麼了嗎?」他謹慎地問。
「事情雖然已經結束了,但我要知道所、有、細、節。」雖然親愛的老公瞬間僵硬如石,在他們快樂的享用蛋糕前,黎以琴還是決定「溫柔」的提醒他這件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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