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靜寧獨自去學校餐廳用餐,正巧遇到同學找她攀談,餐後一起前往各自的社團休息。
三個人經過運動場,她不經意向籃球場望去,幾個大男孩在炎炎午後揮汗如雨地打球,她看見了柯鐃。
他短發濕淋淋,身手矯健地運球,利落地閃身突破層層阻礙,一個大跳躍——灌籃得分。
陽光下,他躍動時,汗水在他身上泛出晶光,他的身手、他的帥勁,讓他成為球場上最大的發光體,引起場邊仰慕者的吶喊、尖叫。
莫靜寧承認他是實力派偶像,身材好、五官帥、球技贊,個性爽朗,十足的陽光男孩,只是她心儀的是文藝氣質型男孩,喜歡坐在冷氣教室,听駱騫爾雅溫潤嗓音談論她听不懂的哲學迷思,那種安靜欣賞藝術的美好,才是享受。
柯鐃的粉絲必須在艷陽下坐在布滿沙塵的看台上吶喊,她覺得自己迷戀上駱騫,境遇幸運多了。
「大熱天,男生愛打球流汗就算了,一堆女生跟著風吹日曬,真是瘋了。」裝扮成熟的游郁雯,有些輕視那種小女生做為。
「妳們……不迷偶像嗎?」莫靜寧探問。雖和同學們同班一年半,但彼此並無深交,她也不敢讓其它人得知自己有暗戀的對象,只因她該是被人追求的女王,怎能卑微地暗戀別人。
「偶像又不能當飯吃,選男人,錢比較重要。」燙了一頭大波浪鬈發、穿著清涼的尤怡玲冷哼。
莫靜寧內心輕嘆。這兩個同學是標準拜金女,對她們而言愛情是小女生作的夢,而面包、黃金才是成熟女人所追求的。
因此她不敢讓人得知她其實表里不一,心中藏著數不清的粉紅幻夢。
她其實較想跟班上迷偶像、迷小說漫畫的女生當朋友,無奈她曾試圖主動接近那些人,卻因自己時髦成熟的外表令她們覺得格格不入、心生距離,後來她就被同樣重視打扮的女孩視為同類,虛浮地往來成為朋友。
在國、高中時,她是有幾個交心好友,但上了大學即使同班,選修不同、社團不同,能和同學真正建立交情並不易,好在對友情她沒有太大的期盼,在大學讓她遇見夢中情人,可以全心全意地迷戀一個人,她已覺得是人生最幸福的階段。
「啊!那里有小貓!」莫靜寧眼尖地看見球場旁休息室的鐵皮屋頂上,有只瘦小的橘色貓在雨溝槽里走動。
「小貓?」游郁雯和尤怡玲抬眸,朝她所指方向望去。「看起來好髒……」兩人皺了下眉頭。
她們邊往社團大樓方向走去,也更接近右邊球場休息室。
「牠是不是沒法下來,才一直咪咪叫?」莫靜寧秀眉輕蹙,為無助的小貓擔心。
「咪咪叫?」兩個同學對她的形容詞感到意外,听她說話的口氣活像小女孩。「妳該不會喜歡野貓吧?」
她的同情心令她們心生納悶。
「呃?我——」
莫靜寧想承認她確實愛貓,尤怡玲卻自己替她解釋了。
「靜寧怎麼可能會喜歡貓,被那種動物踫到,身上絲質衣料馬上被勾破不說,還會沾上貓毛、惡心的臭味跟傳染病。」她自個兒最討厭小動物了。
「養寵物跟迷偶像一樣,毫無回收效益。」游郁雯跟著附和。
莫靜寧一听,只能將實話吞下去。有些事還是不爭辯為好。
一直以來,她常受一些不實的流言蜚語冤枉,剛開始,她會氣憤不平,找人澄清、辯解,但幾次下來結果只是更糟,之後她就學會漠視這一切,心平氣和、自信坦然地過生活。
除非是可真心交往的朋友,否則她只會隱藏自己的另一面。
莫靜寧跟著同學轉進社團大樓中庭走道,前往各自不同的社團,心里卻在意著那只迷失在屋頂的小貓。
第一次在哲思社,她無法專心聆听駱騫的聲音。
她頻頻分神,想著那只困在屋頂的小貓是否月兌困了?在球場打球的人會不會發現小貓,好心地將牠救下來?
坐在教室里,吹著舒服的冷氣,她卻直想著在大太陽底下那只可憐小貓能否承受高熱,現在雖非炎夏,已進入秋末,但今天天氣晴朗,氣溫還是頗高……
她愈想愈擔心,甚至幾度想中途奔出教室,只希望社團活動盡快結束。
她一直期待每次的社團時間,期待正大光明見到駱騫的機會,想把握每一刻美好的時光,然而現下竟如坐針氈。
好不容易,辯論會結束了,她不像過往繼續安靜的坐著假裝補充筆記,再多瞧幾分鐘與他人談話的駱騫,而是迫不及待的收拾東西,拎著提包匆匆步出社團,急忙下樓,穿過中庭走道,直朝那方球場休息室而去。
她忘了自己一貫優雅從容的形象,走得急促,神情慌忙,不在意被他人瞧見。
***
柯鐃打完球,在休息室換下一身濕衣,正打算去社團找駱騫,在中庭走道就和一抹身影擦肩而過。
他回頭,納悶地盯著那抹向來從容的背影。
他好奇她急行的目的,而她走得太快似乎沒看見他,他不禁跟在她身後,踅返方才離去的籃球場。
莫靜寧喘著氣,來到球場旁的一排休息室,她仰頭望向一樓高的屋頂,搜尋那只小貓。
她視線沿著雨溝槽移動,隱約看見一小團橘色身影蜷縮在最角落,一動也不動。
她心一窒,害怕小貓已經慘遭不幸。
穿著高跟鞋的她試圖跳躍,想看清那只小貓卻看不到,她轉而搜尋一旁籃球場,場上已空無一人。再過去的網球場、棒球場,則有人仍在練習。
但她不敢找別人幫忙,也不覺得有人會願意爬上屋頂救一只小野貓,當下咬著唇瓣不知所措。
「喵嗚!喵嗚!」她先小聲叫喚,看看左右無人,才稍加大音量呼喊,希望小貓能響應她。
「妳在叫誰?」
忽地,身後出現一道聲音,令莫靜寧嚇得身子一跳。
「你……學長」她驚愕的一轉身,方才身邊明明沒人,他怎麼突地就現身了?
柯鐃剛剛在對面椰林道,已看見她奔至這方休息室前仰頭看著屋頂,一會兒跳著一會兒張望左右,行為很是怪異。
「屋頂有什麼嗎?」他抬眸朝一排屋頂望過去,沒看見什麼。
「有……有小貓。」莫靜寧小聲道。
「蛤?」柯鐃一愣,沒听清楚她的話。
莫靜寧深吸口氣,如今就算被笑,她也只能拜托他幫忙了。
「屋頂這邊的雨溝槽有只小貓窩著,牠不知怎麼上去的,應該是下不來,已經在上面徘徊很久,也喵喵叫了很久,你們都沒听見嗎?」她語帶責備,球場來來往往多少人,怎麼沒人發現小貓受困,又或者只是都裝作不知情。
「小貓?我不知道。」柯鐃有些意外,往上用力一躍,這才看見蜷伏在雨溝槽內的小東西。「真的有小貓!」
「牠還活著嗎?」莫靜寧緊張地問著,她雖然也試著跳躍,可穿高跟鞋行動不便——當然,就算是穿球鞋,她也跳不到可以看清楚的高度。
「不知道。」柯鐃再跳躍兩下探看。「沒在動。」
「你可不可以把牠捉下來?」莫靜寧更為緊張了。
柯鐃側首看她,有些訝異她竟如此擔心一只野貓。
「拜托……」她秀眉一擰,輕咬粉唇,憂心忡忡。「牠一定不敢下來,在那里會死掉……」
她哀求的模樣,令柯鐃心微揪。
她知不知道,自己這楚楚可人的嬌顏,沒有一個男人能拒絕?
其實,就算她沒要求,讓他知道了屋頂有小貓受困,他也不會見死不救。
「我去休息室搬馬椅梯。」他曉得為掛球網或撿球之便,休息室內有放置馬椅梯。
柯鐃很快搬出梯子,架穩後爬上去,看見雨溝槽內蜷伏的小貓,以為它會掙扎或逃月兌,怎知他探出手卻輕易就捉住。
莫靜寧仰著臉蛋,一雙手為他扶穩馬椅梯,見他順利捉到橘色小貓,她神情激動。
「怎麼樣?還活著嗎?」她急問。
「死了。」柯鐃淡道,單手捉握小貓爬下梯子。
莫靜寧瞠眸,內心一震。「怎麼會?都是我不好,我該早點找人幫忙的……」她自責不已,眼眶一紅,淌下珠淚。
腳才踏地的柯鐃一見她難過掉淚,頓時驚詫不已,心中無端一緊,連忙澄清,「它活著,我開玩笑的。」
「啊?」莫靜寧抬起濕潤的水眸,表情怔然。
「瞧!還會動,只是叫累、曬昏了,才沒咬我一口。」他將在自己掌中微微掙扎的小貓攤給她看。
莫靜寧一見貓還活著,立即破涕為笑。「你干麼開這種玩笑?很壞心耶!」她拍打他手臂,怪他害她難過自責,接著伸手將他手中的的小貓捉過來,小心翼翼抱在胸前。「別怕,沒事了。」她溫柔撫模小貓的頭道。
柯鐃望著她的舉動,神色呆詫。此刻的她,有著小女人的溫柔與小女孩的純真,與她成熟艷麗的外表截然不符。
他心口微微騷動,方才一句玩笑話竟將她嚇哭,他有些自責,也有些不舍。
「你要養這只小貓?」
「呃?」莫靜寧抬眸,這才驚覺自己在他面前真情流露,居然抱著髒兮兮的野貓,跟她給人時尚高雅的形象有落差。
「我……」她本想將小貓推還給他,但又覺得沒必要在他面前偽裝。「我想養。」將小貓再抱回自己懷里,她神情自然地逗弄貓兒,不在意在他面前跟小貓童言童語。
其實她也不解,自己心動迷戀的對象是斯文俊美的駱騫,但她能自然談話,在對方面前表露較多自我的人,卻是柯鐃。
可盡管疑惑,她仍清楚地定義柯鐃只是學長,駱騫才是她憧憬的對象,想告白的理想情人。
柯鐃望著抱著小貓、神情溫柔的莫靜寧,內心一震。
她正用著對小孩說話的語氣柔聲安慰受驚的小貓,對它承諾自己會好好愛它、照顧它。
他听了,有幾分羨慕她懷里的小貓,這一剎那,她親切溫柔的美吸引了他。
即使明知道她暗戀的對象是好友,他仍不禁開始注目她,對她心生的好感,逐漸增加。
莫靜寧專一暗戀駱騫兩年,直到他畢業前夕,她準備勇敢告白。
當他畢業典禮當天,她頂著一頭削薄的清爽短發出現,耳下掛著一對大圓形寶藍色耳環,穿著黑白格子套裝,腳蹬細跟涼鞋,懷抱一束美麗鮮花,襯著亮麗的精致粉妝,她宛如明星般光彩奪目。
剪去一頭蓄留數年的及腰長發,她雖心疼卻舍得,只要能向心儀的駱騫學長告白成功,她可以看淡其它。
頸項毫無遮掩,令她非常不適應,為配合新發型,她著實費了一番工夫置裝打扮。
她捧著花束待在巧藝社,從窗外觀看遠處,等著熱鬧的畢業典禮結束。
不想跟一群女孩推擠著送花,她耐心等到人群散去,駱騫學長捧著大把花束將返回社團時,她才現身在中庭叫住他。
「騫學長,恭喜你畢業!」她靦腆一笑,將懷中捧了許久的花束遞上前。
這兩年來她拒絕了不少追求者,內心盼著學長主動示好,可他對她卻一直只表現出對學妹、對社員的溫和交情。
學長個性斯文溫雅,對向他示好的熱情學妹總是淡笑回應,不直言拒絕,也沒開門接受,但她心里認為學長對她肯定比對其他社員更有印象,因為她專注望了他兩年,聆听他兩年深奧的哲學論調,社團活動從未缺席。
雖覺得由自己告白有損她被眾星拱月的行情,但因為對象是他,她不在意可能有的閑言譏笑,就算有些膽怯,也要自己勇敢而為。
「騫學長,我……」莫靜寧躊躇了下,打算一口氣告白暗戀心事。
「靜寧學妹?」駱騫微訝出聲。
方才他接過花束,微笑道謝,以為又是愛慕他、他不認識的學妹之一,沒多做他想,現下才看清楚對方是熟人。
「你剪頭發了,我一時認不出來。」他雙手懷抱花束堆,一雙俊眸盯望著她。「好可惜,你的頭發很漂亮。」他惋惜著,不諱言很欣賞她之前又直又亮、飄逸柔軟毫無染燙的長發。
「呃?」莫靜寧一怔,心跳了下。「騫學長……不喜歡短發?」她輕聲探問。
兩日前,柯鐃特意向她告知駱騫學長欣賞女性類型,還清楚指明他喜歡哪個明星,暗示她投其所好,將能為告白加分。
她于是忍痛剪去一頭飄逸亮麗的長發,換了與他欣賞偶像相似的俏麗短發,帶著自信與勇氣來見他,沒想到……
「我喜歡長發。」駱騫實話道。對他而言,女人的頭發比臉蛋更重要。「不過這新發型也挺適合你的。」他淡笑贊美,雖然心中認為長發更適合她。
莫靜寧臉色一白,對他輕淡的贊美毫無喜悅,只在意柯鐃所言的真偽。
「騫學長……喜歡的偶像是誰?」她問得不安。
「偶像?你是指明星?」駱騫納悶她突如其來的問題。「我沒特別喜歡的明星。」
他喜歡、著迷的,不是真人偶像美女而是其他,但他不會向她坦承,也沒必要。
「柯鐃學長說你很欣賞一位日本女星……」她緩緩道出名字。
「呵!那是鐃喜歡的偶像。他的偶像可不只一位,短發、長發,可愛、性感,他全部欣賞。」駱騫笑說。
他的笑容很迷人,臉上表情很溫柔,可這一刻,莫靜寧只覺得眼前刺痛,心口揪扯。
柯鐃騙了她?!
他竟對她開了個大玩笑!
因為他是駱騫的死黨,又曾三番兩次好心幫過她,所以她將他視為唯一單純有異性情誼、可信賴說話的對象。
她全然相信他的話,毫不懷疑地接受他的建言,含淚剪去一頭蓄留多年的長發,只為能告白成功。
原本她自信滿滿,只等待最適當的時機,就要鼓足勇氣向暗戀兩年的對象果敢表白,結果眼下她驟然自信盡失,心緒委靡,難過又氣憤,再無法欣喜嬌羞地告白。
駱騫學長濕潤嗓音向她勉勵祝福,希望她未來兩年大學生活能更充實豐富、多姿多彩,可她沒听清楚他說什麼,只覺得自己美麗的人生規劃中途被扼殺,尚未告白已淒慘失敗,心緒瞬間跌落谷底。
駱騫學長向她道再見,她頷首輕應,直到他轉身離開,她才敢抬起頭,注視他逐漸遠去的身影。
眼前視線模糊起來,她終于難以克制地落下淚滴。
也許,她該不顧一切向他告白,只是一得知他喜歡長發,她頓覺短發的自己變得黯淡無光,再也提不起一絲勇氣迎視他。
她想起許久以前,曾因高跟鞋斷了鞋跟,讓她像失了足般無法行走,現在的她,剪去一頭他喜歡的長發,宛如失去美麗的容顏,無法再自信光彩的面對他。
她的暗戀,在此刻劃下遺憾的句點;她冀盼許久的夢中情人和美麗人生,如夢一場,煙消雲散。
她難過傷心,不僅因自己未告白便失戀,更心痛難忍的是,原以為可以信賴的人竟欺騙她。
她抹去臉上淚水,緊咬粉唇低垂著頭,步伐匆匆急忙奔離校園,奔離這不堪的惡夢。
不遠處,柯鐃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他眉頭緊攏,神情懊悔。
他不是故意開她玩笑,卻是有意破壞她的告白行動。
駱騫對她並無特別情感,但確實對她有單純好感,只因她是唯一熱衷傾听他談論哲學的對象。她若告白,駱騫未必會接受,只是他深知好友欣賞女孩的頭發更甚臉蛋身材,而她不僅擁有漂亮的外貌,更有一頭發質極佳的長發,不燙不染、柔亮飄逸。
光憑她一頭秀發的優勢,駱騫也許就會接受她的告白,他光想象那個情景便心頭窒悶,非常難受。
他早發覺自己喜歡上她,卻因她迷戀好友,無法向她坦誠內心情感,只能安分地當她學長,與她維系單純情誼。
真正認識她後,他才了解她心思單純,情感專一,異友並不復雜,曾經有關她的傳言全是假的。對身旁有意追求的異性,她不是明言拒絕就是保持距離,他不想被她列為拒絕往來戶,只好選擇當她可信賴的學長。
一方面他也在等待,等待她從暗戀駱騫的幻夢中畢業,能回頭看見一直待在她身旁的他。
只是得知她真的將對駱騫告白,他再也難以平心靜氣,急著從中破壞,阻止兩人交往的可能性。
當她真听信他的建言,果斷剪去一頭長發時,她的認真令他更窒悶,對好友也嫉妒不已。
如今見她未告白便放棄,他心里該覺得松口氣,卻又因她落淚傷心而感到難受歉疚。
躊躇片刻,他跨步追上前,決定向她好好道歉。
「我絕不原諒你!」看見他追來,莫靜寧含淚怒視著神情懺悔的他,咬牙切齒說。
柯鐃心一扯,她這句話如利刃般剌入他心坎。
第一次,他看見她美麗眼眸里真正的怒氣與憤恨。
他想再解釋什麼,想月兌口說出自己對她暗藏的情思,她卻已一把甩開他手臂,頭也不回地奔出校門。
向來聰明自負的他,這一刻才發覺自己有多愚蠢,他傷害了喜歡的女孩,一個他默默欣賞許久、期望進一步交往的好女孩。
可他又心想,也許過陣子待她怒氣稍減後,他再回校園找她,向她好好道歉,那時兩人就能和好了吧。
不料才畢業沒多久,他立刻接到兵單準備入伍,受訓一個月後,他抽中金馬獎,前往金門服役。
兩三個月後,他第一次休長假返回台灣,帶著土產重回校園,急著見思思念念的她。
柯鐃頭戴棒球帽、穿著休閑服,返回別離四個月的大學校園,感覺像已離開許久。
人在外島時,他常想起莫靜寧,想她的笑、她的淚、她的怒……他急著想化解她對自己的怨怒,卻不便和她聯絡。
但其實,等待數個月也好,以她心軟的個性,現在該會選擇原諒他吧。
他為將與她見面緊張忐忑,詢問她上課教室後但前往教室大樓,在中庭處等待即將下課的她。
半小時後,下課鐘響,一群人魚貫走出教室,紛紛下樓。
他引頸期盼,想從人群中搜尋她的身影——
他看見她了,美麗的身影從容優雅地步下樓,削薄的短發稍增長些,換了個新發型,仍是風采亮麗。
他跨步上前,急欲與她縮短距離,忽地神情一怔,又頓住腳步。
只見樓梯上方有個男孩追下樓,喚住她。
她停步回身,向對方微微一笑,對方伸手拿過她抱在懷里的厚重原文書,她也沒拒絕好意,將書藉交給對方代勞。
兩人一齊步下樓,邊交談邊緩緩穿過中庭長廊。
柯鐃心一窒。他錯過了嗎?才四個月的時間,她身邊已出現對象了?
他知道她一直不乏追求者,只是她專一暗戀駱騫,所以不給其他人機會,可現在的她卻接受對方獻殷勤,願意跟對方並肩而行,這令他急著想探清他們的關系。
不過才往前跨一步,他就因他們的談話內容而止步。
「听說柯鐃學長去當兵了,在金門。他有跟你聯絡嗎?」男同學曾與柯鐃同社團,知道莫靜寧跟柯鐃有些交情。
听到這個名字,莫靜寧怔了下,細眉微擰。「提他做什麼?」
走在右側的莫靜寧,並沒注意到站在男同學左前方的柯鐃,而男同學也沒發現頭戴棒球帽的人,正是他談論的對象。
柯鐃原想開口喚她,卻一時失了勇氣,只因听出她語氣不悅,表現出完全不想與他聯絡的樣子。
看她仍對他充滿怨懟,他心里無比難受。
如果他仍在校園里,或依然是自由之身,他會花時間好好尋求她原諒,繼而向她表達情意。
無奈他正在服役且身處外島,沒有時間與精力爭取愛情,只好神情落寞地望著眼前逐漸遠去的她。
男孩邀她一起去吃飯,她點頭同意,感覺已接受對方的追求。
拎著大老遠帶來的土產禮盒,柯鐃沮喪地轉身離開。
十多天休假期間,他幾度想再去學校找她,但在反復猶豫之際,休假已經結束。
返回部隊後,他心里仍系著她,難以輕言放棄,原想待下次休假再去找她,無奈時間就這麼錯過了。
退伍後,他直接前往美國念研究所,之後便開始忙著創業,她成了他心中的一個遺憾,隨著時間漸漸埋藏。她的歡笑、她的怒意,亦隨著時間流逝,他不再深刻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