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嗯,是很奇怪。」打小認識,就沒瞧過季珞語女衫裝扮,今兒個吹啥風啦?竟讓她換上羅裙?
季珞語瞪大眼,什麼嘛!人家出門時,二娘還大大夸贊她一番呢!
「不是穿著奇怪?是怪了,你怎會這麼穿?」曲映歡困疑打量道。
「這……待會兒說。倒是你,有什麼事呀?」她坐下來,喝了口茶。
「我有了身孕。」曲映歡突然說道。
一口茶噴了出來,季珞語忙取出巾帕拭嘴,她瞪向曲映歡,不敢置信地低喃︰「這麼巧。」
「這麼巧?」曲映歡柳眉微挑,猜疑地重復著季珞語的話,眼眸打量著季珞語一身羅衫,心里隱約有個想法……她瞪大眼!
「嗯。」季珞語嬌羞地點頭。
「這……」曲映歡驚得說不出話來。
「在名義上,咱們一個是寡婦,一個是閨女,不知哪一個消息傳出去較為驚世駭俗?」季珞語聳肩一笑。
曲映歡沒好氣地一瞪,回道︰「蜚短流長的結果一樣。」
季珞語聞言,咯咯嬌笑。
「孩子的爹知道嗎?」曲映歡關心道。三個月前冷遙夜離去一事,季珞語已大略跟她提過。
季珞語搖搖頭,說︰「他正忙著,我不想讓他掛心。那……關夕霏知道嗎?」目光瞥向曲映歡的肚子。
「我與他並無通信,或許有人會告訴他吧。」曲映歡苦笑道。
季珞語不禁喟然而嘆,目光停留在手中巾帕——上回從他手中取走的巾帕。一憶及冷遙夜,明眸不免染著相思愁緒。
「咱們季大小姐平生不識相思味,誰知……才會相思,便害相思?」曲映歡打趣道。
季珞語揚眉回道︰「曲才女也甭客氣,我看你已是︰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已時。」
「看來,咱們是同病相憐?」曲映歡輕輕一嘆。
「至少咱倆有伴,那些流言蜚語的,就隨他們去唄。」她灑月兌道。
曲映歡一笑,似乎更有勇氣了!兩人遂約定今晚各自回去宣告此消息。
稍晚,季珞語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家,先前單純的以為若能傳承季家香火,阿爹定然開心不已,但現在真要親口說出,心里卻忐忑不定。
晚膳後,她將阿爹與二娘請到廳上。季老爺與二娘互望一眼,不知女兒這回又有何事?
「阿爹,記得女兒曾說過要讓你抱個白胖孫嗎?」季珞語凝色道。
「怎麼可能忘記。女兒啊,你總算想通了?瞧咱們女兒,穿起裙衫多嬌美,怕尋不到好女婿嗎?」季老爺听女兒提及這事,樂得合不攏嘴。
「怎麼?有喜歡的人家?」二娘見她神色有異,細心問道。
她眼光閃爍,深吸口氣,緩緩地說︰「恭賀阿爹……」黑楮不安地瞧著。
啊?季老爺與二娘面面相覷,納悶不解地看著對方。
「再過六七個月,阿爹的孫子就會來報到。」她低聲說道。
季老爺听到孫子,咧嘴開懷,繼而一想……六七個月?那不就代表——他臉色一沉,驚得跳下椅子,指著季珞語說不出話來。
「珞兒……這種事不能開玩笑呀!」二娘眉心緊鎖,希望這回又是她鬧著玩。
「女兒……已有三個月身孕。」
前一陣子她覺身子有些異樣,猜想自己或許有孕,她不敢張揚找來大夫,適巧媚娘子來到臨陽,她便向媚娘子提及,媚娘子讓人回去找了啞婆婆前來,確定她已有三個月身孕。
「三……三個月?」季老爺驚駭地瞪大眼。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二娘氣急敗壞地問。
見兩老的反應,季珞語內心沉甸甸,憂忡地睞著他們。
「沒關系!跟阿爹說,是哪個不怕死的家伙,竟敢玷污咱女兒的清白,我絕對——」驚慌一過,季老爺穩住心緒問道。
「爹,是女兒心甘情願。」她打斷季老爺的話。
兩老頓時無法反應,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阿爹,這樣不是很好嗎?咱季家就此有人傳承香火,阿爹盼了那麼久,不總算如願了嗎?」
季老爺臉色泛白,身軀顫巍巍地,二娘見狀,急忙過來攙扶,讓他坐上座椅。
「阿爹……」季珞語慌張喊道,忙上前去。
季老爺伸出手,讓她們都別緊張。他抬起頭看著女兒,那面龐似乎瞬間蒼老了好幾歲。
「女兒啊!阿爹打小疼你寵你,可不是讓你這麼胡作妄為。」他板起臉,難得嚴厲的口吻。
季珞語蒼白著臉,靜靜听訓。
「或許阿爹不該把傳宗接代這事兒推到你身上。難道你真以為阿爹只想要有個孫子,就不顧你的幸福?你有沒有想過,這事兒一傳開,你還怎麼做人?一出門就讓人指指點點,女兒,你不介意,阿爹看了會心疼啦!」
阿爹的身影愈來愈模糊,她淚水盈滿雙眸,禁不住地哭了出來,一旁的二娘更是頻頻抹淚。
「是阿爹的錯,阿爹教女無方,才會讓你做出這種事來。千錯萬錯都怪你阿爹無能,才需要讓你來承擔季家一脈……」季老爺老淚縱橫地說道。
「阿爹!別說了,女兒知錯了……是女兒不對!」她跪了下來,哭喊道。
「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得快點找人入贅。」這或許是唯一能防堵門風敗壞的方法。
「不行!女兒今生非他不嫁。」她螓首低垂,語氣卻堅定。
「你……」季老爺一陣不舍。「跟爹說,孩子誰的?」
她螓首輕搖,默不作聲。
「傻女兒呀!這男人都跑不見了,你還護著他?」見女兒淚如雨下,季老爺終究不忍,嘆了一聲,道︰「起來吧,跪著對肚里孩子不好。」
季珞語伸手撐住地面站起身,頭微暈,雙腿發麻,身軀一晃,險些往後倒,幸好有人及時扶住她手臂。
季老爺跟二娘驚嚇住,眼楮卻直楞楞地盯著女兒身旁的男子——上回留宿的冷公子。
季珞語穩住身子,抬頭往旁一望,小嘴微張,淚眼汪汪地睜著。
「我可以猜想你這是驚喜的表情?」他眉心微蹙。
她眨巴著眼,淚珠滴落,冷遙夜心頭揪緊,輕輕拭去她頰上的淚水。
「冷遙夜!」她喊道,猛地朝他胸膛一抱,將臉埋進他懷里,汲取那屬于他的味道。
冷遙夜更是緊緊將她抱住,以慰這幾個月來的綿綿相思。
「看來,找到真凶了。」季老爺朝二娘點點頭。見兩人忘情相擁,他忍不住輕咳幾聲︰「咳……咳……」
季珞語一回神,忙離開他懷抱;冷遙夜卻不願松手,遂輕摟著她。
季老爺清清喉嚨,心里盤算著要怎麼讓他招認,冷遙夜倒先開口了。
「我是孩子的爹。」幾天前收到媚娘子捎來的信,提到她有了身孕。一想到她即將面對的難處,他忙將教務交托,連日快馬趕至臨陽城。
這麼直截了當!倒也省去他費心盤問。季老爺點點頭。
「那你打算怎麼辦?我一個清清白白的閨女……」季老爺擺著臉問道。
「您覺得怎麼好,便怎麼做吧。」語罷,牽起季珞語的手往外走。
「咱家女兒不出閣,你得入贅季家。」既然讓他作主,就當如此。
冷遙夜停下腳步,凝視季珞語,輕語︰「有你在身邊,怎樣我都無所謂。」
一直以來,他總以為可以一個人活著,不需要情感的伴隨,也就不會被刺得傷痕累累,所以他築起心防,不輕易顯露真情,以為自己真可以孤身終老……所幸遇見了她,讓他冰封壓抑的情感萌發,他才發現,原來他也渴求有個家、有個自己心愛的女人。
如今能擁有她,與其相比,什麼都顯得不重要了。
季珞語水眸瑩亮,深情回道︰「今生定不負君意。」
兩人眼神交纏,千言萬語,盡在其中。
「太好了!我馬上讓人去辦,咱季家要納婿啦!」季老爺與二娘相視,開懷大笑。
「且慢!」話才一落,媚娘子艷紅的身影倏然出現。
一听到有人想阻擋,季老爺擰眉怒視。見來人竟是個嬌媚的大美人,欲出口罵人的話瞬間收了回來。
「敢問這位夫人是?」季老爺客客氣氣問道。
「我是冷遙夜的大姐,老爺子喊我媚娘子即可。」末了,嬌媚一笑。
「正好,咱們以後就是親家了!」季老爺呵呵笑道。想不到親家是這麼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哪。
「老爺子,咱們遙夜不能入贅。」紅唇微噘,媚娘子委屈道。
「為什麼?」剛不是說定了嗎?
「咱們冷家一脈單傳,就靠遙夜傳宗接代,如今讓他入了贅,小女子如何對得起冷家列祖列宗?」說得如泣如訴……可惜有人不賞眼。
「冷珩不姓冷嗎?」冷遙夜冷冷回道。
季珞語一怔,點著螓首附和。
「冷珩如果哪天想改回葉珩,那可怎麼辦呢?」她那個兒子,連她都說不準的。
「姓冷姓葉或姓季,有那麼重要嗎?」他眉心略擰。日夜奔馳而至,他實在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謂的話題上。
「當然重要!」
媚娘子與季老爺異口同聲回道。
「兩位慢慢商討。」冷遙夜淡然一瞥,拉著季珞語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絲毫不理會屋內呼叫的聲音。
「你怎麼回來了?」兩人一走出門,她便迫不及待問道。眼下是神月教的動蕩期,他就這麼趕回來,行嗎?
「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面對這事。」黑眸灼熾地凝視那張令他魂牽夢縈的面容。
「可憐的冷遙夜,瞧你累的。」小掌撫上他明顯疲憊的俊容,想必是日夜趕路,餐風宿露。
「見著了你,不累。」將她擁入懷里,他滿足輕嘆。
「教里的事……還好嗎?」雖然媚娘子偶爾會傳來消息,但也不甚明確究竟如何。
「別擔心,目前情勢暫且穩下。只是短期內我恐怕無法留在臨陽城。」得等到珩兒可以獨當一面,他才能放手。
「我可以隨你去神月教。」或許可以搜羅些消息,作為《三殊漫談》的題材。
「不行。況且,你現在有了身孕,太危險。」他想都未想就回絕。
「這樣人家就少了接觸江湖的機會哩。」她眼珠子一溜,嬌嗔著。
「你夫君接觸的江湖還算少嗎?」他挑眉道。
听見「夫君」二字,她雙頰浮上淡淡紅霞,喜不自禁地揚起唇瓣。
「這麼說定了,往後你可得負責提供我寫《三殊漫談》的題材。」
「我大老遠趕回來,你竟然只想著《三殊漫談》的題材?」他禁不住抱怨。
「我讓丫鬟們備熱水,你先梳洗一下。」
他默不作聲,似乎不甚滿意。
「再不然,本大小姐親自……親自幫你刷背。」說著,雙頰紅暈加深。
「我喜歡後面這個提議。」冷遙夜嗓音低嗄,忽地打橫將她抱起。
她輕呼出聲,一想到待會兒的情境,忙將羞紅的臉埋進他懷里。
冷遙夜見狀,大笑出聲,抱著她往房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