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民宿後,她躺在床上,但那份莫名的不安和恐懼依然如影隨形地盤踞在她心房,揮之不去,讓她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突然,床頭音響被打開,隨即響起了一陣鋼琴的旋律,這是她最喜歡的心靈音樂——RelaxingBreezes。
鋼琴的單音美妙而富詩意,漸漸擊退了她心中的惶恐。每當她睡眠不安穩時,龐宇軒就會幫她放這片CD,讓她安然入眠。
「睡吧,若茵,不會有事的。」他伸出手臂攬她入懷,眼神寵愛的凝視她,哄著她入睡。
對,不會有事的。
她不斷的說服自己,一切只是她杞人憂天,她閉上眼楮,在他結實的臂彎,溫暖的胸膛,以及融合著佛手柑和香根草的氣味中逐漸睡去,所有的擔憂也變得朦朧了……
隔天一早,龐宇軒進入座車里,褚若茵望著他魁偉的身影,壓下心中的不舍跟他道別。
「開車要小心。」
「我知道,有什麼事一定要打電話給我。」
「好,我們保持聯絡。」她彎身靠近駕駛座的車窗邊。
「掰。」他輕啄了下她臉頰,兩人還沒分開,思念早就按捺不住的出籠了。
他這一趟出門,不光是要和他父親溝通建築物的設計,還要再回事務所發配工作細節,這一離開最少也要三到四天,多則一個禮拜,這對相愛的戀人來說,可是一段不小的時間和折磨啊。
「看這兩人多恩愛啊!」
站在不遠處的三個人,正津津有味地看著這一幕。
其中高大壯碩的慕瑞霖及個頭嬌小、手里拿著拖把和水桶的小米,是褚若茵的學弟和學妹,兩人早就說好若是學姐要經營民宿,一定要來當長工,現在總算如願了。
而一旁嬌媚俏麗、穿著圍裙的女人,則是她的妹妹褚若琳。
三人昨晚就已經入住民宿了,此時目光一致放在兩個難分難舍的戀人身上,羨慕的羨慕,偷笑的偷笑,流口水的流口水。
「要是我以後有一個像若茵姐這樣賢慧漂亮的女朋友該有多好啊。」慕瑞霖雙手合十,羨慕的說著。
「唉,你長得那麼大只,誰會看中你啊?你還是快帶新來的歐巴桑去打掃民宿吧。」小米故意糗他。
「你這家伙!」慕瑞霖追著小米,兩人往民宿里跑遠了。
這時,車子也揚長而去,褚若茵的目光仍跟隨著它,胸口有種說不上來的窒悶感,那份恐懼隨著龐宇軒的離開又回籠了。
「姐。」褚若琳走到她身邊。
「嗯?」褚若茵心不在焉的應聲,神思還未從遠去的人身上挪開。
「你怎麼了?」
「我……沒什麼。」她把手放在左手無名指的戒指上,試圖抑下胸口那團莫名的不安。
「騙人,你是在擔心龐大哥對吧?」褚若琳眼楮閃著慧黠的靈光,一下就猜出姐姐的心思。
褚若茵一愣,感覺到妹妹的手已經貼在她的上,她輕輕的挪開它。「唉,你今天的工作是來幫我忙,不是來讀我的心的吧?」
妹妹若琳跟她一樣,從小就擁有超感異能,只不過妹妹的能力很異類、也夠特別,只要把手放在對方的上,就能讀到那個人的心在想什麼。
「是啊,我還在待業中,所以才會到山上打工,幫你除除草、種種花,順便為你解解悶,不好嗎?」
「那就請你不要隨便把手放在人家的上。要是被別人看見,還會以為我們姐妹是怎麼回事呢!」
「你以為我喜歡喔?唉,為什麼我讀心的時候,不是把手放在對方的心上或手上,而是放在上咧?太不公平了,爺爺……」褚若琳對著天空不平的嚷著。
到底是為什麼?她跟姐姐一樣擁有超感異能,但不一樣的是,姐姐只要觸模到靈者生前的物品,就可以跟靈者溝通,她卻必須踫觸別人的屁屁,才能讀到對方想什麼……厚,老被人誤會是變態的感覺,她也很不想這樣好不好!
所以,除非是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她才會去踫對方的。否則她一踫完,還得去洗手消毒,就怕有人會突然噗的一聲放屁,影響了她下次感應的功力。
「好了,別說了,今天會有新員工來,等會兒要進行員工訓練,我們還有得忙呢。」
「知道了。還有姐你別擔心啦,龐大哥已經離開了,你在這里擔心也沒用。」知道姐姐還是放心不下,只能開口安慰姐姐。
「我知道,只是我的心從昨晚就一直揪得緊緊的,我自己也控制不住。」
「那就去喝杯花茶好了,燻衣草有安神的作用,我泡一杯給你喝好不好?」褚若琳想讓姐姐緊繃的心休息一下。
「好吧。」
稍晚,大家終于一一將民宿打掃干淨,花園也進行了除草施肥的工作。忙了一天,太陽都快下山,其他員工也下班離開了,只剩慕瑞霖、小米和褚若琳留下來陪褚若茵。
她讓學弟和學妹先去洗澡,餐廳里這下只有妹妹和她兩人。
「姐,你今天有沒有打電話給龐大哥?」褚若琳問著她。
「他到建設公司後,有打電話跟我報平安。」
「那就好,所以你的擔心是多余的,要是你還不放心,可以再打電話給他。」
「我怕他在忙。」她不想打擾他工作。
「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了,就算再忙,接個電話也用不了幾分鐘。」姐就是太過貼心,善解人意,才會在這里自己窮緊張。褚若琳忍不住催她。
褚若茵拿出手機,正打算撥電話,卻听到叩叩兩聲,大門處傳來有人敲門探問的聲音。
「請問褚若茵小姐在嗎?」
兩姐妹目光一致往門口望去,只見門口站著一位約莫六十歲的老人家,他穿著手工西裝,整個人顯得貴氣非凡,臉龐有著滄桑和歷練,但眼神卻是異常炯銳而犀利,那是在商場打滾已久的企業家才有的霸氣。
在他的左後方,還站著一個拿著公文包、態度必恭必敬的中年人,剛剛開口詢問的人就是他。
褚若茵一見到老人家,立刻倒抽了一口氣,因為她已經認出他是誰了。
這個精明犀銳、德高望重的長者,曾經登上商業雜志的封面,是商場上叱 風雲的知名建商,同時也是龐宇軒的父親——龐喜澤。
天啊!宇軒的父親怎會突然來訪?他今天不是和宇軒有約嗎?
「伯父您好,我是褚若茵。」即使忐忑,她仍很快的迎上前,臉上堆起親切的笑容打招呼。
不管他父親今天的來意為何,她都得好好的招待這位貴客。
「你就是褚若茵?」龐喜澤頭發斑白,一臉嚴酷,眼神犀利的打量著她。
看起來很年輕,五官清妍,氣質婉約,身上穿著T恤和牛仔褲,外罩一件墨綠色的圍裙,就像個鄰家女孩那樣親切有禮,想來家教應該不差。
但盡管如此,她和自己兒子的家世條件還是太懸殊了。
他已派人調查過她的身家背景,這女孩父親早逝,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家境清寒,由媽媽縫制女裝撫養兩姐妹長大,學歷只有普通的專科畢業。雖然個性乖巧賢淑,能吃苦耐勞,還會一點通靈異能,但這古怪邪術根本難登大雅之堂,依他龐家家大業大的程度,總得找個條件相當、門當戶對的名媛千金做媳婦,才不致丟了面子。
兩天前,自己才打算安排一個條件極優、各方面都足以和宇軒匹配的名媛同他相親,沒想到宇軒居然在電話里拒絕了,還說什麼若茵是他這輩子認定的女人,他們早已私訂終身,他絕不會和別的女人相親。
真是氣死他了!
大兒子宇軒從小就獨立有主見,一旦做了決定就絕不輕易改變,他自知無法說服兒子,所以只好趁兒子回家時先上山來找人,希望能從褚若茵這邊下手,讓她主動放棄兒子。
「是的,伯父,請里面坐。」
龐喜澤環顧四周,檜木屋里布置得溫馨清雅,而且縈繞著溫暖的香氣,他撇了下嘴角,昂首不客氣的走進餐廳里,找了個位置坐下。
「若琳,快給伯父倒一杯茶。」褚若茵輕聲囑咐著一旁的妹妹。
「呃……好,伯父想喝點什麼?」她看姐姐的表情,也知道對方來者不善,雖然很想探知他在想什麼,但看見他那張高傲的臭臉,好像她們欠了他八百億似的,她才不希罕模他的!
「不必了。」不想跟不重要的人多羅唆,他若有所思地看著褚若茵。「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您是龐喜澤先生,巨澤建設公司的董事長,也是宇軒的父親。」
站在一旁的褚若琳聞言倒抽一口氣,趕緊去櫃台倒了杯茶。
「很好。那麼我就不浪費你的時間,直接說了。」他冷著一著臉,開門見山的說︰「我知道你跟宇軒在交往,甚至還有結婚的打算,可容我提醒你,你們的身家背景太過懸殊,實在不適合。」
褚若茵的心揪緊了一下。
她可以理解做父親的心情,但她更想讓他知道他兒子的心里極空虛,需要感情的溫暖慰藉。于是,她深吸了口氣,壯起膽子語氣委婉的解釋……
「我可以了解伯父的心情,但我和宇軒是真心相愛……」
「真心是什麼?宇軒對你不過是一時迷戀罷了。」龐喜澤很快的打斷她,語氣不屑。「你要知道,我栽培宇軒讀到哈佛大學畢業,不是要他一輩子窩在山上開民宿,養花種草。他有更重大的責任,就是要成為我公司的接班人,我不希望因為你而阻礙了他大好的前程。」
他辛苦栽培孩子,就是希望孩子成為自己優秀的接班人,再娶個家世條件匹配的名媛,壯大自家建設公司的事業版圖,怎麼能讓一個普通的女孩浪費了兒子的天賦,甚至阻礙兒子大好的前途。
「伯父,您這麼說就不對了。」褚若琳手里捧了杯花茶,放在他的面前。
見不得姐姐因為尊重長輩而不敢觸怒他的委屈姿態,她不平的跳出來幫姐姐說話。
「請問伯父,您有問過龐大哥本人的意見嗎?您知道他為什麼會放棄當公司接班人,寧可選擇和我姐姐到山上來開民宿嗎?」
這女孩是誰?居然敢頂撞他?
龐喜澤銳眼瞪著眼前出言不遜的年輕女孩,捕捉到她眼眸里冒出火花,無懼他的威勢,長相還跟褚若茵極為神似……瞬間,他胸口的怒火像雪球般不斷的膨脹。
「你們是姐妹?」
「是。」褚若琳壓根不怕他,一心只想幫姐姐的忙。
褚若茵擔心妹妹直爽的性格會讓伯父對自己更加反感,趕緊低頭賠不是。「對不起,伯父,我代我妹妹向您道歉,她年輕不懂事,請您別跟她計較。」
「姐……」她不滿地低嚷,用眼神朝姐姐示意……我是在幫你欸!
趕緊將妹妹拉到身後,她輕聲地說︰「別這樣,伯父是長輩,別忘了媽曾教過我們,對長輩要有禮貌。」
褚若琳不得已,只好退一步,閉上嘴不再說話。
相較之下,褚若茵的情緒控制得宜,個性溫婉純良,說話得體有禮,在他所見過的年輕一輩中,她的確算有罕見的高EQ。龐喜澤不禁在心中暗暗佩服。
但只可惜,她寒微的出身條件還是配不上他優秀的兒子,改變不了他的決定。
「還是你明理懂事。我知道你們是單親家庭長大,出身貧困,應該很需要錢。我可以給你一筆錢,讓你無後顧之憂的經營民宿,但請你別再纏著宇軒不放。」說完,他向一旁的秘書使眼色。
秘書很快從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張支票,交給龐喜澤,他則把支票推到褚若茵的面前。
「褚若茵小姐,這是一千萬的支票,請你收下之後放了宇軒吧,讓他回到我身邊。」
她盯著支票,感覺自己像被狠狠地摑了一巴掌。
他老人家真的以為她跟宇軒在一起,是看重他的億萬家產嗎?拿錢分開相愛的兩人,實在太殘忍了,也非常不尊重她。
此時此刻,就算她的個性再溫婉,仍無法接受被人鄙視的對待,她也是有自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