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隱葉沉默地看著他們,明明雷同浩在他眼前說得口沫橫飛,但是他听見的卻是那女子所說的一字一句,每句話都清晰入耳。
「只要我能得到認同,一次就讓她……欸!發呆呀?」雷同浩罵得正起勁,卻發現席隱葉沒在听,很不專心喔!
雷同浩皺著鼻子在他面前嗅了嗅。
席隱葉不解地問道︰「你做什麼?」
「我聞到……不對勁的味道。」雷同浩故弄玄虛地道︰「很少見你這樣分心,怎麼,心里有人呀?」
「你沒頭沒尾在說什麼?這樣神經兮兮,看來被朱玲玲影響得很深。」席隱葉四兩撥千金地說。
「又提那三八!厚!我現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那三八的名字!她簡直是妖女轉世,不可理喻……」
席隱葉動點頭腦,便成功地轉移雷同浩的注意力──雷同浩情緒高張,罵個不停。
雷同浩本來不想這麼計較,但是一想起朱玲玲在各大媒體前狠捅他這一刀,他就氣得七竅生煙,渾身發抖,理智怎麼寫都不知道了。
席隱葉端起咖啡輕啜,不著痕跡地將注意力放回那對男女身上,見她握緊手中的鈔票,原本激動的情緒更加激動,她一臉感激地擁抱那個男人──
已經名花有主了?
不知為何,這樣的想法讓他心里漾起一絲可惜的感覺,雖然那感覺很淡,卻讓他惦記許久……
小周末夜,夜店里煙霧彌漫,杯影交錯,音樂放肆,笑聲交織,空氣中摻雜興奮不安的因子,許多情緒在這樣的氛圍推使下,容易失控,容易傾巢而出,最真實也最虛偽,都有可能在這樣的空間里結合。
「哇!小美太強了!隨隨便便就八千元入袋欸!」一頭波浪長鬈發的黃慈雯瞪著手中八張千元大鈔,笑得闔不攏嘴。
「我拚了一星期的業績獎金可能都沒這麼多呢!」身為化妝品專櫃小姐的柯宇柔又笑又嘆,「如果你那騙男人的本事拿來當櫃姐,業績一定一飛沖天吧?厲害,太厲害了!」
姚子美坐在深紅色沙發里端詳著自己的指甲,听著好友們幾近尖叫的笑聲,她的心情仍然很空,但是有這兩個好姊妹陪伴著,感覺空虛的心靈多少能被填補什麼進去。
「今晚盡管喝,玩不夠,我們再續攤,統統算我的。」姚子美一雙慧黠的眸子鎖在含笑的眼眶里,覆額的厚劉海下,有一副姣好的五官,白里透紅的肌膚,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妝品點綴。
「好呀好呀!」黃慈雯第一個舉雙手贊成,立刻親吻手中現鈔外加歡呼,獻上她對金錢的最高敬意。
見狀,姚子美笑了。
她和黃慈雯是國小、國中死黨,黃慈雯自幼家境貧寒,生性喜好物欲,雖然一副拜金女的模樣,但是她知道黃慈雯心地有多善良。當初在她闖禍被逐出家門後,只有黃慈雯陪伴著她,義氣相挺收留她,甚至用打工賺來的錢贊助她讀完高中,充當她心靈的慰藉。盡管黃慈雯表現出嗜錢的嘴臉,她也覺得可愛,無傷大雅。
「不行。」柯宇柔搶走黃慈雯手中八張現鈔,原數塞到姚子美手中。
「拜托!你又來了。」黃慈雯率先發難出聲,白了柯宇柔一眼,徑自端起桌上的調酒靠上沙發軟背啜飲著,「柯老師!這麼快樂的氣氛,你不要出現好嗎?快退快退!」
她們三人之中,就數柯宇柔最一板一眼,雖然平時玩在一起、瘋在一起,但是遇到某些事情的癥結,柯宇柔就會化身為黃慈雯口中的「柯老師」,諄諄教誨她們。
柯宇柔不理會好友的嘲諷,習以為常,徑自對姚子美道︰「這些錢你留著,需要的時候可以用。」
「呵……」姚子美聳肩而笑,「我會有什麼需要呢?我最需要的,就是你們兩個好姊妹啦!」
說著,姚子美左右開弓,一手攬住一人靠近自己。
「我拿到錢,就是要和你們分享,你們不和我分享,我連拿這些錢的動力都沒有了。」
「說得好、說得好!」黃慈雯笑咪咪地輕啜香甜的調酒,完全同意姚子美的論調。
柯宇柔眼色溫柔地瞧著姚子美,聞見姚子美身上慣用的克蘭詩身體乳香味,安心不少。
三年前,她愛上一個長她足足十二歲的有婦之夫,鬧得轟轟烈烈,那男人的老婆找上她,動用黑道關系修理她,甚至強拍luo照PO上網絡,那男人像個孬種一樣回到他老婆身邊,並且和她疏離,甚至帶著唾棄的眼光注視她。
遭受身體和心靈上雙重迫害之後,柯宇柔變得歇斯底里,常常無法入睡,整個人極速消瘦一圈,那時候在這間夜店里喝得爛醉,原本想藉酒壯膽一死了之,卻意外認識了姚子美。
當時姚子美穿著一身黑,坐在吧台前,表情冷如冰霜像個追喪人,若不是同樣心碎的人,是無法看見彼此需要援救的眼神,和瞬間望進那雙眸里同樣空洞的靈魂。
姚子美听聞她的遭遇後,建議她既然想死,不如在死之前轟轟烈烈反擊一記。于是她們伺機找上那男人落單的妻子,用同樣的手法強拍對方果照,只是遲遲沒有公開,姚子美說這是更為可怕的報復,讓對方一直活在水深火熱、擔心受怕照片哪天公諸于世的噩夢中,永世不能醒來。
有把柄在手,對方只能像只陰溝老鼠躲得遠遠,不敢隨意招惹她們,深怕照片被公開,深怕名節不保。
姚子美又說,同樣身為人,只要有同樣的弱點,就一定能反擊並且控制對方,而她姚子美,沒有身為人的弱點……
柯宇柔思及過往,不禁揚起唇角笑了。待在姚子美身邊就有種安心的感覺,姚子美總能給她安定的力量和滿滿的勇氣,原本以為自己活不下去了,不料姚子美的出現,讓她有重新活過來的選擇。
「小美。」柯宇柔正色道︰「你不要每天這樣不務正業了,我和我們經理交情不錯,我介紹你來站櫃好不好?」
黃慈雯听了,立刻哇哇叫,「偏心哪!我也好想去你們專櫃當櫃姐,怎麼暗示了那麼多次,都沒听見你說過要幫我推薦?」
黃慈雯長得漂亮,但是做事沒什麼耐心,平時當外拍模特兒,偶爾踫上有錢的男人,就當當人家的小情人,只要能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用好的,她統統照單全收,所以男人在她的認知里,只是提供金錢和享受物欲的工具。
「你不適合當櫃姐,這行工作辛苦,有業績壓力。」柯宇柔忍著笑,將黃慈雯因為撒嬌而鑽過來的頭推開,「你用心當包太太就好。」
「什麼嘛!」暗指她愛被包養。算了,是事實,不計較羅!
「我也怕辛苦,所以再說吧!」姚子美推得快,她可不想被固定的工作綁死,「何況我有工作,不是沒有。」
「你那哪能叫工作?」柯宇柔白眼瞪姚子美。
平時姚子美沒有正職工作,可以說是全能的打工族。
她自己架設簡單的網絡窗口接案子,有時候扮演快遞小姐,有時候兼職保母、代班家教,偶爾代排代買明星偶像演唱會、見面會門票,形形色色的打工內容,她幾乎都接過,甚至偶爾……欺騙男人,不勞而獲從他們身上得到金錢。
自從失去至親的爺爺,她的生活也失去目標,毫無計劃,一團混亂,得過且過──幾乎已經變成她的座右銘。
她不在乎道德意識,只要不傷害自己。她想游戲人間,因為在她悲觀的記憶中,幸福在一瞬間全部消失了,似乎再也沒有值得期待的事……
姚子美笑了笑,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