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桔的縴細手指撫著火紅喜帖,上頭寫著宴客時間與地點。
她未曾問過,但是很清楚的明白,這龍飛鳳舞的字跡是出自梁尚維的手筆,因為與他給人的感覺很相似。
「小姐,你瞧,這字寫得可真好。」知秋站在紅桔的身旁,讚歎的說。
「是呀!真好的字。」長指順著字體緩緩滑下,她的肌膚似乎能感受到他帶給人的熱力。
紅桔低頭看著喜帖,這是梁尚維發給知秋的喜帖,正當她欣賞完,抬起頭時,看見銅鏡裡的影像,不禁嚇了一跳。
「知秋,你不覺得我臉上的妝太濃了嗎?」她傾身看著銅鏡,怎麼看都不像她。
「怎麼會呢?今天是小姐的大喜之日,新娘子當然要裝扮得嬌滴滴。」知秋攏了攏紅桔盤起的長髮,笑說。
「是這樣嗎?」紅桔擰起眉頭。她向來略施薄粉,對今天的濃妝艷抹感到不自在。
「是這樣沒錯,請小姐相信知秋。」她好歹也有看過她大哥的朋友的表妹出嫁的情景,臉上的妝可嚇人了,所以小姐這樣還只是在及格邊緣。
這時,門外傳來催促聲,接著房門被打開。
「紅姑娘,你得快些,等會兒新郎官就會過來了。」媒婆扭腰擺臀的走進來,後面跟著三名丫頭。
「已經可以幫小姐換裝了。」知秋得意的說。
臉龐白皙的小姐,經過她的巧手,已經從小百合蛻變成盛開的牡丹。
「是嗎?」媒婆皺著眉頭走近,肥胖的手指掐住紅桔的下巴,左轉右轉,然後冷哼一聲,「這是什麼妝容?這麼淡的妝,是準備出門玩耍嗎?」
「可是我覺得這已經足夠了。」紅桔急忙反駁。
「怎麼會夠?」媒婆揮了揮手,要其中一名手上捧著胭脂水粉的丫頭上前,「我說紅姑娘,你今天是要嫁人呢!難道你不想讓新郎官在揭開紅蓋頭的瞬間,看見你宛如一朵綻放的紅花?」
「這……」她是沒想過啦!
「所以我說這妝太淡了,完全不合格。」媒婆邊說邊拿起刷子,在紅桔的臉上抹抹涂涂,接著挑了大紅的口脂,要紅桔在上頭抿了抿,頓時,粉女敕的可人兒成了冶艷的美人。
媒婆還不放過紅桔,放下知秋方才盤好的長髮,細心的編成麻花辮,盤成花朵狀,再用髮簪把辮子固定在她的後腦勺。
「可以穿上嫁衣了。」媒婆大聲宣佈。
另外兩名丫頭趕緊上前,將手中捧著的嫁衣與鳳冠遞到紅桔的眼前。
「大娘,這是……你替我準備的?」紅桔撫模著嫁衣上頭精緻的龍鳳紋,怎麼也完全移開視線。
「當然不是!」媒婆搖搖手,她哪有能耐準備這麼高雅細緻的嫁衣?「是梁當家前日拿給我的。」
「梁當家?」紅桔詫異的望向媒婆。
「是呀!梁當家真是有心人,為姑娘煞費心思呢!別的不說,就說他不惜說破嘴,也要請我替姑娘打扮,他說你沒有娘親可以替你妝點,要我一定得將你當成自己的女兒,好好的把你裝扮成最美麗的新娘子,他還天天跑到我家,一下子問當日的妝容設計好了沒,一下子又問當日你要梳怎樣的髮型……總之,他對姑娘真的十分用心。」
她當媒婆已經三十個年頭了,每次都是替人跑腿牽紅線,這還是她第一次籌備婚禮。
要不是梁尚維跟她的兒子是好友,她哪可能答應攬下這種繁瑣的工作?
紅桔緩緩的站起身,讓知秋與三位丫頭替她著裝。
當用上好的絲綢縫製而成的嫁衣穿在身上,她似乎可以感受到梁尚維對她滿滿的愛。
她不知道他為何會對她如此執著,也不清楚他怎麼會對她這般用心,他娶她,不就是因為他想要一個妻子嗎?
既然如此,何必對她如此煞費心思?
紅桔真的不清楚,在他沉默寡言的表面下,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想法?
「小姐,你瞧,嫁衣不僅漂亮,也很合身。」知秋興奮不已。
她是在上個月月底才知道小姐要成親了,而且對像還是她十分滿意的梁尚維,當下替小姐感到開心。
「嗯,真的很合身。」紅桔看著銅鏡裡的身影,發現這衣物簡直是為她量身訂做的。
「紅姑娘,時候不早了,要準備拜堂了。」媒婆替紅桔戴上鳳冠,面容溫柔得彷彿她的娘親。
「大娘,謝謝你的幫忙。」
「不客氣,梁當家跟我兒子是一起長大的,他要成親,我當然得幫忙,更何況他還遇到了這種事情。」
「這種事情?」紅桔蹙起眉頭
「哎呀!今天是大好日子,別說這些。」媒婆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急忙轉移話題,「梁當家也真是不簡單,竟然為了體諒姑娘還得要經營餐館,自告奮勇的搬進姑娘家,這不是一般男人做得到的。」
當媒婆知道梁尚維要在新娘家完婚,還打算以後都住在新娘家裡,忍不住替他喝采。
畢竟女子嫁人後就得要拋棄娘家,跟著丈夫來到他的家中,但是梁尚維體諒紅桔必須扛起父親留下的餐館與紅家大宅子,願意長住在紅府,完全不在乎將來可能成為他人的笑柄。
紅桔但笑不語。
梁尚維的決定,她何嘗不驚詫?
他明明還有一整座山坡的農地需要管理,卻願意住進她家,再每日往返城外的產業,這份心意,她感受到了。
只是,他愛她嗎?
如果不是深切的愛情,他怎麼願意為她如此犧牲?
如果不是深刻的感情,他為何做出如此驚世駭俗的事情?
紅蓋頭緩緩的覆上,紅桔眼前所見是暗紅一片,在媒婆的帶領下,走出房間,來到他的身旁。
***
稻禾香門口鞭炮聲隆隆,約五十名賓客進入屋裡,大門隨即被關上。
這是紅桔的意思,她不想讓自己成婚的事情傳至大哥的耳裡,所以盡量低調行事。
出席的賓客包括紅家的奴僕與員工,以及梁尚維的好友與一起工作的農民,這些人全都給與這對新人滿滿的祝福。
拜完堂後,紅桔在知秋的攙扶下來到昨天才裝修好的新房,梁尚維則邀請賓客們至稻禾香的大廳享用李大廚精心烹調的餐點。
「尚維,恭喜你,等了這麼久,總算是抱得美人歸。」當朝宰相上官胤坐在梁尚維的身旁,他們兩人因為一次賑災活動而相識,今天是應梁尚維的邀請,來當婚禮的見證人。
梁尚維端起斟滿酒的杯子,「謝謝宰相,我敬你。」
「今天我可是以你的友人身份出席,別如此見外。」上官胤也舉起酒杯回敬。
美酒下肚之後,兩個男人開始閒聊。
「听說你婚後要住在妻子的家中?」
「是。」梁尚維絲毫不扭捏,大方的微笑,「桔子的父親把稻禾香等產業留給她,若是她不親自坐鎮,恐怕會被她大哥奪走。」
「你不怕閒言閒語?」上官胤勾起眉。
「有何畏懼?」梁尚維一來無愧于良心,二來無愧于上天,又何怕一些吃飽沒事干的人說閒話?
「的確很像你會做的事。」上官胤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這個男人明明是富甲一方,卻不戀棧榮華富貴,擁有的財富不是用來救濟正在鬧饑荒的潮州,就是捐給收容孤兒的大宅院,讓那些孩子能吃飽穿暖,只留了少部分在身邊,還算生活無虞。
要說他十分貧窮,他倒真是窮,居住在傳了五代的四合院裡,有時屋頂破了還不見得有錢可以修補。
若要說他十分富足,他還真是富有,受到農民的愛戴、不認識的災民虔心祝福,還有一些能平安長大的孩子的感激,這種際遇不是每個人都有。
「其實只要能娶到桔子,就是上天給我最好的禮物,我並不在乎旁人的閒言閒語,只要她能開心,我什麼都願意做。」梁尚維露出滿足的笑容。
他根本不怕別人對他有任何不好的觀感,只要紅桔能開心,他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的。
他也不在乎別人對他有任何敵意,只怕紅桔會受不了別人訕笑她,譏諷她的丈夫竟然是種田的農夫。
「紅姑娘一定會懂得你的用心。」上官胤將酒杯裡的酒液一飲而盡,揚起祝福的微笑。
「嗯。」梁尚維也喝下一杯酒。
雖然她已經不再是以前桔子,但是他相信,往昔的紅桔能愛上他,那麼現在的紅桔一定也會明白他對她的好。
將來她若是發現了兩年前的事實,毅然決然的離開他,他絕對不會阻攔。
梁尚維又喝了一杯酒,將溢滿心胸的苦澀和喜悅全吞入肚內。
***
就著月光,梁尚維在女僕小敏的帶領下來到新房前。
「姑爺,前面就是你與小姐的新房了。」
「謝謝,送我到這裡就可以,辛苦了一整天,你趕緊回去休息。」梁尚維微微一笑,有禮的說。
「謝謝姑爺的美意,我還不累,請讓我帶姑爺前去新房。」眼看姑爺待人如此體貼,就如她家小姐,對下人總是客客氣氣的,小敏在心底直呼小姐真是嫁對了男人。
「謝謝。」梁尚維沒有堅持,跟在小敏的身後,走進新房。
房間中央擺著胡桃木製成的圓桌與圓椅,左側是一整面的書櫃,右側用湘繡屏風隔成沐浴間,裝潢簡單樸實,卻又不失品味。
梁尚維一眼就喜歡上這個房間,再看向最裡面,一扇掛著紅色紗簾的拱門後頭,一名穿著艷紅嫁衣的窈窕女子端坐在床沿,他的心瞬間有如擂鼓,怦然狂跳。
終于到了這一刻,他終于與她走到了這裡。
梁尚維邁開長腿,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朝床鋪走去,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明顯。
他的愛,他的摯愛,終于在今天成為他一人所有……
「恭喜姑爺。」知秋站在床邊服禮,露出無比雀躍的笑容。
另一名奴僕隨即奉上喜秤,也彎腰行禮,喜悅的說︰「恭喜姑爺。」
梁尚維拿起喜秤,輕扯薄唇,「謝謝。」然後掀起紅蓋頭,讓紅桔嬌美的容顏暴露在晃動的燭光之中。
紅桔眨動長睫毛,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緩緩的對上他的眼楮。
雖然之前答應嫁給他是如此的爽快,但是在昨天李大廚的妻子前來恭賀她時,和她說了夫妻之間的閨房情事,紅桔這才知曉,原來當夫妻並不是牽牽手、輕輕吻對方的唇就可以。
「喝交杯酒好嗎?」梁尚維溫柔的說,看著她雙頰泛紅、神情嬌羞的模樣,差點傻眼。
「嗯。」紅桔輕輕點頭,接過知秋遞上來的酒杯。
「喝下這杯酒,我們就是夫妻了。」梁尚維在紅桔的身旁坐下,她窄小的肩頭貼著他的手臂,他可以感覺到她溫暖的體溫。「這杯酒下肚,我梁尚維發誓,一定會待你很好,一輩子將你的幸福當做我的責任。」
他向來口拙,但是看著已經成為他的妻子的她,讓他忍不住傾吐滿腔愛意。
他的嗓音是如此低啞,卻帶著無比的魔力,紅桔忍不住看著他,當她的視線與他對上後,赫然發現,他好看的雙眸散發出溫柔的愛意。
「謝謝你。」
「保護妻子本來就是丈夫的責任,你不需要跟我說謝謝。」梁尚維的手勾住她的手肘。
「祝姑爺與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知秋大聲祝賀。
梁尚維的手肘一縮,高大的身軀向前傾,杯緣就口,望著紅桔。
紅桔瞧他有了動作,于是同他一般,粉唇靠在杯緣。
甘甜的桂花釀緩緩滑入兩人的口中,熱辣的感覺順著舌頭進入喉嚨,在這一刻,他與她成了夫妻。
梁尚維將兩人手中的杯子交給知秋後,就讓奴僕將紅桔頭上的鳳冠取下,並帶著她到屏風後頭的沐浴間,洗去一身疲憊。
約莫半個時辰,奴僕們紛紛告退,留下坐在床沿,披散黑髮、穿著輕薄睡衣的紅桔,與梁尚維獨處。
黝黑的雙眸望著美得彷彿仙人的女子,他的心跳不斷加速,緩緩由圓凳上起身,高大的身軀走近她,最後停在床邊,垂首望著她。
「咱們來睡覺好嗎?」
听著他低沉的嗓音由頭頂傳來,頓時,李大媽的話語竄入紅桔的腦海,讓她的雙頰火紅。
他與她,真的要做夫妻該做的事了。
紅桔點點頭,但是沒有絲毫移動的打算。
梁尚維知道她害臊了,畢竟她一個姑娘家首次與男人同房,緊張的情緒是難免的,于是他蹲下高大的身軀,黝黑的大掌執起她的一隻小腳,輕輕的月兌下她的繡花鞋與軟襪,讓白玉般的小腳得到解放,好舒緩她的慌張。
「我自個兒來就成了。」紅桔急忙想要縮回腳,腳底的肌膚觸踫到他溫熱的手掌,連耳根子都燙紅。
「我堅持。」他抬起眼眸,露出笑容,放下她的小腳,又執起另一隻腳,月兌下鞋襪。
「應該是妻子幫丈夫月兌鞋襪,怎麼會相反呢?」紅桔垂眸望著他的頭頂,那黑長的頭髮整整齊齊的束在身後。
他真是個奇怪的男人!
擁有整座山坡的良田,還能種出香軟可口的稻米,照理來說,他應該能買下豪華的宅邸,奴僕成群,鎮日坐在家裡享樂。
但他不是這樣,紅桔听知秋說,他手下的農民們拚命的夸讚他,不只對待農民很好,將他們當成自己的家人來照顧,還日日親自下田,插秧、施肥、收割,樣樣不缺席。
重點是,他雖然身為農人,但是每次瞧見他總是乾乾淨淨,沒有奢華的綾羅綢緞,簡單的布衣整齊的裹著他精壯的身軀,還寫了一手好字,說起話來溫文儒雅。
梁尚維,是集矛盾于一身的男人。
紅桔沒發現自己早已神智飄離,當她回過神來時,才赫然發現一雙帶著溫暖的黑眸直視她的水靈瞳眸。
「可以準備睡覺了。」梁尚維放下她的白玉小腳,起身坐在她身畔,月兌掉腳上的黑靴。
兩人靜默的看著彼此,都害怕自己狂亂的心跳聲會被對方听見。
不曉得過了多久,他緩緩的靠近她,閉著氣息,薄唇貼上她的耳垂。
紅桔倒抽一口氣,感覺自己的身子僵硬,就連呼吸都不敢太過放肆。
李大媽告訴過她,女孩子不用太過操心夫妻間的床第之事,將一切交給男人便成。
因此她沒有任何動作,像個木女圭女圭般正襟危坐,感受他溫暖的氣息隔著肌膚傳達至心口。
嗅聞著淡淡的馨香,梁尚維的一顆心跳得更加快速,可以感覺到藏在褲頭裡的慾望蠢蠢欲動,于是放大膽子,薄唇沿著她的耳垂來到她粉女敕的腮邊。
他的大掌輕輕放在她窄小的肩頭上,然後漸漸加重力道,從肩膀滑落至她的背部,隔著衣物她。
他溫熱的氣息從嘴裡、手上傳至她的體內,紅桔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然感覺到有別于緊張時的燥熱,是一種由月復部底層擴散而出的熱度,以小月復為中心向四周散了開來,忍不住逸出宛如天籟的嬌喘聲。
梁尚維的慾望火焰燒得更旺,薄唇滑過她的腮邊,放肆的朝她的粉唇進攻,毫無保留的瘋狂吸吮,接著長驅直入,勾纏著她的丁香小舌。
她的唇瓣比記憶中要美好千萬倍,他永遠都忘不了,那年在溪畔,她羞紅著小臉,飛快的在他唇上輕啄一下,那是他人生最幸福的時候。
從前他還以為只要她待在他身旁,就算兩人只是一輩子相依而坐,他就能得到全世界。
而今,他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吻著她,讓他飄忽的心有了港灣;擁著她,令他寂寥的心有了歸屬。
他要的永遠都不夠,他想要將她納入自己的骨血、滲入自己的骨髓,希冀紅桔能永遠屬于他一人所有。
梁尚維的吻越發激烈,原先輕撫她的大掌開始加重力道,在他一個施力後,將她拉至自己的大腿上,讓嬌小的身軀靠著他偉岸的胸膛。
夜,才正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