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指上圈了只白金指環,而指環上有一枚會讓女人心動到尖叫、男人心痛到死掉的八克拉粉鑽。
一個星期前,她還是未婚的小姐,行情看漲;一個星期後,她已是人妻一枚,身價處于跌停板。
沒錯!她關靜海——在昨天之後升格為人妻了!
認識岳衢穎時,她曉得他出身不錯,可能有家規模不小的公司,後來才知道他竟是神越集團的接班人,身家豐厚,而以實權和決策能力而言,他更算得上首腦。
集團現任總裁是他父親,職稱上雖較兒子高,但實際上已不太管事,預計一年後集團的大權將完全轉交給他。
在她印象中,還以為神越的首腦是個長得很氣派的中年男子,結果那人原來只是公關部的頭兒,神越的發言人而已。
唉,她這人就是這樣,除了自己的世界、美術界的名人外,其他大老板一概不熟。老師就曾笑她也不看看賞她飯吃的是哪些人,老是這個不熟、那個不認識,那些有頭有臉的大老板,可是最忌諱別人不認識他。
然後,也是結婚當天她才知道岳衢穎自始至終都沒有未婚妻,甚至連交女友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他口中那個「退他婚的未婚妻」……根本是誆她的!
還記得那天,她找到機會便氣得當場質問他——
「你騙我!你根本沒有未婚妻!」
身著隆重正式禮服的岳衢穎顯得軒昂貴氣,他仔細看著他美麗的新娘,攏順她戴著花冠的發,笑看著她,「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
見他半點謊言被拆穿的尷尬愧疚都沒有,甚至也沒惱羞成怒,關靜海怔住了。
「這件事啊……讓我想想當初是怎麼說的?我說像我這種年紀,是該有論及婚嫁的未婚妻了吧?我是在‘問你’,而不是‘告訴你’,我有沒有未婚妻這件事,我可從沒正面承認過。」
「但你也沒有否認!筆意的,你是故意誤導我!」
沒有影響欣賞美麗嬌妻的好心情,他依然微笑望著她。「心照不宣的事,常常都是各自解讀,有沒有默契想得一樣,那是不能勉強的。」
看不出來這男人這麼會辯,關靜海氣到頭頂快冒煙了。「你、你……你這根本是騙婚!」
岳衢穎靜靜的看著她,眼神執著卻不具侵略性,溫柔得如同秋水般的目光,讓她尷尬地靜默下來。
「靜海……我的一生中,當屬今天最開心。」
她的心霎時跳得好快,劍拔弩張的煙硝被消弭殆盡,只剩嘴巴仍在硬撐。「不過騙了個女人結婚,有什麼好開心的?」
「我要你記得,你是第一個讓我花了這麼多心思的女人。」
必靜海一震。這個男人不說我愛你、我喜歡你,可他的話卻比那些直白的甜言蜜語更令人有感覺。
「岳衢穎,有時候……不!很多時候我實在不懂你。我在決定和你結婚前,只和你見了兩次面、上過一次床,你究竟……哪來的勇氣娶我回家?」
「如果我說我愛你……」
必靜海的心突然亂了頻率,一張臉即使在厚重的新娘妝下仍可見紅通通。她的眼瞪得好大,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岳衢穎笑了,接續未完的話,「那一定是欺騙你。」
被吊得老高的心落了地,發現被耍,她好氣又好笑的掄起拳頭要打人。這個男人真的很欠揍。「喂!這種話不能亂開玩笑。」
「你會當真?」
「才不會!」她沒好氣的回應忽視剛剛心里的悸動。這個男人……對她已有一咪咪的「殺傷力」了。
察覺到她有一瞬間不自在,岳衢穎又說︰「靜海,雖然我們只有兩面之緣就談婚論嫁,但你引起我的注意是事實。」
「就只有這樣?」關靜海蹙起眉道。
她難掩失望的反應令他想笑,她真的很可愛。本以為性格強悍直率的她會是個精明的女人,接近後才發覺她有點少根筋。
「在認識你之前,會引起我注意的異性只有兩種角色,一種是工作上的朋友,另一種是工作上的敵人。」
「什麼都是工作,不會太累了嗎?」也對,像他們這種所謂上流社會的成功人士,當然什麼都要計算清楚,免得浪費時間。
「你雖不屬于這兩者,可卻引起了我的注意。現階段我也許不愛你,可能連喜歡都稱不上,不過我的確對你很有興趣。」在父母的安排下,他相了多次親,卻沒有哪個女人讓他想再約見面,更遑論其他沒見過面只看到相片的人。好不容易遇見一個有興趣的女人,即使手段不夠光明磊落又如何?他就是要先佔住再說。
「只是有興趣就娶回家?你的順序會不會跳得太快?」好歹先好好認識、交往一下吧?
「我想正常的交往順序不適合我們。」其實他的「順序」被人無意間弄亂了。
那晚發生的事,他後來證實是因為「夜後」的那個侍者被人收買,在茶里下了藥,而那杯茶又陰錯陽差的被送來給他,才造成「意外」。
侍者後來自首了,倒是岳衢聆擺明想息事寧人,如果他不問,他也不打算說。
那家伙!
然而說實話,即使喝醉了的關靜海一再挑逗,那點欲火他並非全然無法克制,後來會放棄壓抑,任由事情發生,多少是有點「如果是這個女人,即使要他負責也無所謂!」的想法。
有了這樣的想法,一經撩撥,原本還在掌控中的欲火倏地竄得漫天高,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寶石行家到礦場挑選未經著磨的原石時,在一塊又一塊樸實粗糙的礦石中,是全憑感覺挑中自己想要的。有人走了好幾圈,每顆石頭都看了再看、模了再模,有些則同時選了一堆再慢慢淘汰,也有些人一眼看中便不再猶豫,當然他們的目的都是一樣,想得到最美麗的寶石。」他突然說起了故事。
「萬一原石一切開,里頭卻沒有自己期待的寶石呢?」
「所以說,無論是精挑細選抑或很快下手,在原石切開前,誰也不確定里頭有沒有寶石。」
「你想說什麼?」
「婚姻能不能幸福,交往時間的長短、有沒有按照順序來……這些都不能保證吧?」
「你賭很大哦。挑中我這顆石頭,萬一等半天里面並沒有你要的寶石呢?」
「沒有寶石,那我就改欣賞石頭。」
必靜海怔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一般人通常會說「自認倒霉」或「再找下一顆」這樣的話吧,可他卻是如此回答。
也對,他本來就是這樣的性子,山不轉路轉,隨遇而安。他不是說好听話,而是因為他就是這樣想。
「我可是先提醒你,寶石和石頭差很多。」她心里有著小小的感動。就憑這句話,對于這樁半強迫的婚姻,她好像甘願多了。
「哦?是指別人眼中的我們嗎?」
她掄起拳頭又槌了他一下。「鑽石男了不起啊!」
「你也真奇怪,我又沒說誰是寶石誰是石頭,你干麼自己對號入座?」看她愣住一時語塞,岳衢穎又笑了。「更何況石頭又怎樣?只要在你嫁的那個人眼里,你是寶石就夠了。」
听到這樣的話,關靜海心里一酸,但也有著更多的感動。她努力平復心中的激動,俏皮地將手勾進他臂彎,「新郎倌,令人熱淚盈眶的甜言蜜語不要一次說完,會後繼無力。」
「我也沒打算一次說完,全說完了,以後的五、六十年怎麼辦?」他笑著拍拍她的手。「走吧,賓客在等我們了……」
就這樣,當天婚禮浪漫溫馨的進行完畢,而她的心也由一開始的混亂不安,透過他的話受到安撫,不自覺期待起婚後的生活。
但結婚至今已經是第六天了,對婚後的生活她卻只能用一句話來形容——期待越高,失望越大。
因為岳衢穎除了婚禮隔天還有出現,打算帶她出去踏踏青,以彌補蜜月旅行可能會因公延期外,便又忙碌得好幾天不見人影。而且更扯的是,那時他根本還沒跟她走出門,便又被叫回公司了。
其實他忙于公事、蜜月旅行延期,這些她都能接受,畢竟他們婚結得很匆促,他又是個大企業的頭兒,不可能因為這樣就讓所有工作停擺,要想空出一段時間放假可能得等很久了。幸好她對蜜月旅行並沒有很期待,只是他還是堅持要安排。
婚後,他每天早出晚歸,出門上班時她還在睡,但等他回來後,她又早就睡著了。昨天更離譜,只打了通電話說會很晚回來,可她早上一看……他根本沒回來!
不過才新婚,她就要成棄婦了嗎?
必靜海想了想,考慮打通電話給他。但電話接通後,她要跟他說什麼?她這樣會不會打擾到他工作?會不會不合宜……唉,怎麼打個電話給自己的丈夫,感覺比打給大牌客戶更緊張?
在心中對自己不斷催眠「我是他老婆」後,她深呼吸一口氣,「好了。打!」
下一秒,玄關大門被開啟的聲音響起,比她打電話動作更快。
她急忙轉出房間,看見的是鄧鳳鳴,這個她曾誤以為是岳衢穎未婚妻的女子。對方後頭跟著兩名男子,一人一邊攙扶著臉色蒼白難看的岳衢穎走進來。
她嚇了一跳,急忙走向前。「他怎麼了嗎?」
岳衢穎苦笑,正要說些什麼,鄧鳳鳴已大聲開口,神態活似當家主母,「快回房間休息吧。你瞧瞧你,臉色難看成這樣?才新婚就又病了,不知道新婦是不是正好克到你?」她有意無意的損關靜海,就是不甘心岳衢穎結了婚,新娘卻不是她。
必靜海聞言臉一沉,忍著怒氣跟進房間,看丈夫被安置在大床上,她便走進浴室揉了條溫毛巾,回到臥室要替他擦臉。
怎知鄧鳳鳴很自然的又將毛巾搶了過去。「我來,這些事以前我常做。」
她常做?在這個節骨眼上,她想宣示自己和人夫有多親密嗎?
必靜海心里有些不痛快,但仍按兵不動。這種時候和鄧鳳鳴吵太難看,何況她也只是想藉此讓自己不悅,以彰顯她對岳衢穎而言是多麼不一樣的存在。
女人啊女人,當她需要在另一個女人面前如此擺弄時,只是更顯出她自己的頹勢罷了。
于是關靜海退到一旁,問向旁邊其中一名男人,「看過醫生了嗎?」
一旁中年男子開口,「我正是岳先生的家庭醫生。」
她頷首示意,「您好,我先生的狀況是……」
「可能最近太疲憊,又加上感冒才會這樣。岳先生的體質一向很差,免疫力偏弱,他昨天有向公司的醫務處拿了感冒成藥,如果多休息應該不至于惡化,但顯然岳先生還是把公事擺第一。」有這種說不听的病人,醫生也很無奈。「這種流行性感冒可能會發燒個兩三天,我開了藥,三餐飯後吃。」
「好。」
這時候鄧鳳鳴站起來,像是故意給關靜海難堪似的說︰「你這人妻怎麼當的?自己丈夫生病成這樣,你居然都不知道……你這個妻子當得可真輕松啊!」
在場另外兩個男人,無論是司機或是家庭醫生,都知道她很喜歡岳衢穎,如今他娶了妻,新娘卻不是她,有機會損一下他的妻子,她自然不會口下留情。
見兩個女人間氣氛凝滯,戰爭彷佛一觸即發,他們這閑雜人等很識趣的找藉口先行開溜。
必靜海冷冷看著她,「鄧小姐,很感激你對衢穎的關心,而且你說的對,我這為人妻子的真是太輕松了,該好好照顧自己的丈夫才是。」
「哼!」
「所以,你今天的‘教化目的’達到了,接下來的時間,我會照顧好衢穎。時候不早,你該回去了,今天真的很感謝你。」她很清楚自己在這場戰爭中處于絕對優勢,所以態度從容,嘴角掛著微笑。
「我不放心衢穎,我——」
「鄧小姐,你既然承認我是他妻子,丈夫身體微恙就是我這做妻子的責任,不該勞煩到身為外人的你,我想衢穎也不喜歡這樣。」
「我不是外人,我是——」
「不是外人,難不成你還是他的‘內人’?」關靜海臉上有笑,眼神卻極冷。
「你!」鄧鳳鳴被堵得無話可說,神情憤怒又不甘。
她走到床緣坐下來,伸手欲解去丈夫襯衫上的扣子。「不好意思,我要幫他換套輕松一點的衣服,你可以回避一下嗎?還是……你以前也常這麼做?」
鄧鳳鳴氣紅了臉,扭頭轉身往外走,不一會兒即听到玄關處有門被用力帶上的聲響。
月兌下岳衢穎的衣服,她用毛巾替他簡單擦拭身上的薄汗,看見他瘦到離譜的身材,不免嘆了口氣。
他身高有一八七,但體重有滿六十五嗎?真的是太瘦了。
「你在感嘆我身材太爛嗎?」
她怔了下,臉色有些尷尬,目光一瞥對上他睜開的眼。「我以為你睡著了。」
岳衢穎不想告訴她,方才她在替他「乾洗」時,他其實是清醒的,瞧她現在一張臉都紅成豬肝色了。
「只是昏昏沉沉,沒真的熟睡。」他有些疲累的又閉了下眼。「不好意思,才新婚就要你照顧體弱多病的丈夫。」
必靜海挑了下眉。前陣子為了婚禮的事,她知道他累翻了,因為一切都是他在主導——由于對這椿婚事沒有憧憬,她幾乎完全不參與。一個人要做兩個人的事,他怎會不累?對此,說她沒有丁點愧疚是騙人的。
嘆了口氣,她說︰「比起這個,我更在意你沒讓我知道你不舒服,以及……讓你的‘前未婚妻’到家里來跟我嗆聲。嘖!這是在上演哪出芭樂八點檔鄉土混韓劇啊?」
他失笑。看來被騙婚的事,她仍是很在意。「鳳鳴的事……要我解釋嗎?」
「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們不管以前或現在都沒什麼,有的話,也只是女方單方面喜歡。」即使如此,說真的,她還是有些不愉快。對方敢這樣嗆她,不是對她不認同,就是不認為岳衢穎是真心喜歡她。
意識到自己不愉快的點在哪里,她不禁有些訝異。
「鳳鳴的父親是知名建築師,母親是神越董事的女兒,因此岳鄧兩家來往十分密切,她和我家人也都很熟。我大學時和她同校,她念的是會計,小我三屆,後來考到會計師職照,便在我們公司會計部門上班。她是個熱情大方的女孩,從不否認對我的好感。我媽也曾希望我們能交往,可我一直把她當朋友,不曾動心過。」
他太誠實,她反而有點不自在。「咳,其實……你不必解釋得那麼清楚。」
有些事不清不楚,問題更大。他苦笑了下說︰「一對男女之間距離一百公尺,要不要走向彼此是看雙方的選擇。如果有一方想走向對方,就我的做法,在決定踏出步伐時一定會把可能會有的阻礙告訴對方,以免將來遇到了發生誤會。」
他說這些話只是打個比方嗎?他把鄧鳳鳴的事解釋得那麼清楚,半點曖昧空間也不讓它發酵,阻斷得干干淨淨……天呀!他……他說的話是他現在正在做的事?!
那麼……他踏出步伐了?對她不是只有感興趣?這算是他的告白嗎?
「男女相對前行的一百公尺,彼此會在哪個點相遇沒個準,甚至……有可能也有一方忽然不想走了,選擇轉身,走她和另一個人的路。」他又道。
「欸……」他在試探她嗎?那她該如何回應?
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像是不想為難她似的,他開口說︰「不好意思,我不太舒服,想再睡一下。」
「好。」她起身離開,他卻伸手拉住她。
「靜海,陪我睡一下。」他拍拍大床另一側空下來的位置說。
猶豫了下,她慢慢爬上床,在他身邊的位置躺下來,看著挑高的天花板出神。
他剛才的話,在她心中發酵著,她睡意全無的腦袋轉個不停。
而他可能是太累,也或許因為吃了藥,不一會兒就睡沉了。
听到均勻的呼吸聲,關靜海翻動身體,側著身大大方方地端詳他——
稱不上霸氣卻有型濃黑的眉;高挺如希臘神祗石膏像的鼻子;唇型十分漂亮,上薄下偏厚,相命書上說,有這種唇型的男人天生招桃花……他的那雙眼,也比女人還漂亮,一看就知道是標準桃花眼……
嘖嘖,怪不得怪不得,即使是只病貓,身邊的桃花還是朵朵開。
丈夫是個帥哥,她卻第一次發現,原來他是她見過最俊美的男人。
居然連她也睡著了?!
唔,虧她還是「陪睡」的人,結果竟睡得比病人熟,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身上覆著被子,她猜可能是他中途醒來時幫她蓋的。
唯一欣慰的是,這一次她再度醒來時,他還在睡。
輕手輕腳的下了床,關靜海走出臥室。
算算時間,岳衢穎該再吃一次藥了,那她是不是該隨便弄個東西給他墊墊胃?
她到冰箱翻了翻,想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煮粥或熱湯,卻只看到冰箱里有各個廠牌的沖泡濃湯和微波食物。
和岳衢穎相處時日不久,她發現他三餐極不正常,婚後假日他們曾幾次吃飯,吃到一半他就被找回公司處理事情。可他之後會再吃些什麼嗎?她想大概不會,要不就是隨便沖杯濃湯騙騙胃。
這人真的很不會照顧自己,先天體質差,後天又失調,能活到現在算奇跡了!
她在冰箱里找到半顆高麗菜、胡蘿卜、干香菇和雞蛋……算了,就隨便弄個蔬菜蛋花湯吧。
她動作俐落,口中輕哼著歌,不到二十分鐘,一鍋熱騰騰、香氣四溢又營養的熱湯就完成了。她找著碗要盛湯,一轉身卻被站在廚房入口處的男人嚇得差點沒尖叫。
「你、你……什麼時候站在那里的?」怎麼半點聲響也沒有?
「你在做什麼?」岳衢穎半倚著牆,看著她一臉驚愕的表情。
他被廚房傳來的聲音吵醒,之後又聞到食物香氣,有些困惑。因為人真的很不舒服,頭也仍昏沉,再三確定之下,才肯定這里是他的住所——他住的地方,向來不會有烹調食物的聲音和香味。
「弄些熱湯給你喝。」見他步履有點不穩,她上前扶他走到客廳的沙發坐下,感覺他體溫還是有些高。「我知道你現在可能沒胃口,不過多少喝點熱湯,就算幾口也好。」她轉身去盛湯,不一會兒又轉回來,在他面前放下一碗蔬菜湯。
看著那碗頗具賣相的湯,他說︰「冰箱里不是有杯湯?」
「那個比較合你胃口?」
「不是,只是這樣太麻煩你了。」
「一點也不麻煩。但如果你不喜歡,以後我不再煮就是。」見他到現在一口也沒舀來喝,只是蹙眉看著,是不喜歡她煮的湯?還是因為不舒服所以不想喝?
看著原封不動的熱湯,關靜海有些不悅,還有點失望。專程煮東西給人家吃,任誰都會希望吃的人滿足又愉快……也許她是因為沒法子看到他這樣的表情,才有點失望吧。
岳衢穎總算端起碗喝了口湯,雖然聞起來香,可他此刻味蕾由于感冒有些鈍,嘗不出滋味好壞。「不是不喜歡,我現在嘴巴里苦苦的,再好的東西給我吃都是浪費。」
「我又不是讓你當美食評論家,擔心什麼?以後你想吃的話,平常時候我也可以煮。還有,生病就是要吃得營養一點,吃不出味道無所謂,你的身體知道它是好東西就行了。」
「你喜歡下廚?」看到她在他的廚房里為他張羅,說真的,他有些感動。
「無關喜不喜歡,而是必須下廚,自己煮東西便宜多了。」她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其實什麼事都是熟能生巧,只要下廚的機會多,就算悟性再差,廚藝通常有一定的水準。」
「那等我病好了,你再做頓飯請我吃吧。」
「好啊,只不過別點一些什麼名菜,我的水準只有家常菜。」猶豫了一下,她又說︰「我答應你的請求,你也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說說看。」
「你要回答‘好’。什麼說說看?嘖!真沒誠意。」
岳衢穎笑了笑。「好啊,什麼請求?」
「不知道,還沒想到,等我想到……你就準備傾家蕩產吧。」
他再次失笑。這個關靜海,看上了什麼昂貴飾品還是衣服嗎?無所謂,他對自己的妻子絕對很慷慨,他美麗的妻子值得好好打扮。
妻子啊……這個稱謂忽地在他心里化為一股暖甜,在他受著病痛時仍可以感受到這份溫柔。他很想緊緊捉往這份溫暖,怎麼也不放手。
必靜海一抬眼,正好對上他深沉的注視,想起他之前說的話,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
「怎麼了嗎?」他干麼一直看著她?
「沒事。」看著只喝一半的湯,岳衢穎說︰「不是很有胃口,不好意思。」
就喝那兩口?她皺了下眉。「大少爺,雖然我和你相處沒多久,可我想你一定從小就是個任性偏食的孩子,加上長輩父母驕寵,所以長到這麼大還沒人敢糾正你的壞習慣。」
「我真的沒胃口。」他又強調道。不過,她還真說中了,因為從小體質不佳,家人凡事順著他,當然也包含飲食喜好。他的胃口一向不好,正因如此,他從來不會勉強自己吃東西,喜歡的多吃幾口,不喜歡的就完全不踫,小時候是這樣,長大後依然如此。
只是小時候三餐有人照料,長大搬出來之後,一旦忙到忘了吃飯,最後他不是隨便喝個杯湯就是沒吃。
必靜海不以為然的說︰「當我生病時,即使連喝水都不想,我還是會勉強自己吃,而且是努力吃、拚命吃,比平常吃得更多。因為我知道,只要病倒就完蛋了,沒人可以依靠,所以再怎麼樣我都不能病。就算病了,我也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好起來。」看著他,又說︰「但像你這種瓖金嵌鑽的大少爺就不同了,使著性子不吃不喝,大不了多躺幾天而已,畢竟隨時有人照料。干麼這樣看我?我說錯啦?」
「你喜歡肌肉男……是因為這樣?」岳衢穎皺眉問。她到底是成長于什麼樣的環境?結婚時,女方親友出席的是她恩師孫尚仁賢伉儷,和手帕交董茗菲,親人卻不見一個。他老媽為了這事還很不高興,嘀嘀咕咕的抱怨了幾句。
她的父母、家人呢?他曾經問過這個問題,可她不願回答,隱約感覺到這部分是她極不願讓別人知道的秘密,她不肯說,他也就不問了。
「什麼?」
「因為那種男人看起來比較‘靠得住’?」
這個男人怎麼會有這樣的聯想?她喜歡肌肉男是因為……算了!不想提這個,就讓他以為這樣好了。
「是又怎樣?」被他那雙幽深的黑眸直盯著,她有些尷尬地嗆問。
這個人是怎樣?發著燒的病人不都會雙眼無神,他干麼定定地望著她像要看穿她?而且不但看穿,他眼底的那抹光芒又意味著什麼?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
不想再細究,端起他喝剩的湯,關靜海起身打算回廚房,岳衢穎卻將碗拿了過去,在她的驚訝目光中仰頭把湯喝個精光。
「呃……那個……」
他抽了張面紙擦擦嘴。「再來一碗。」
「吃得下是好事,不過……你方才不是說你沒胃口?」
必靜海忽然有點想笑,不是因為他把湯喝光,而是他平和的臉上居然出現倔強不服輸的表情……他那表情是要給誰看吶?
炳哈……原來他也有這麼可愛賭氣的一面!
「你打算努力加餐飯,把自己養胖嗎?」她饒富趣味地看著他。
「那又怎樣?」
「雖然不太明白你為什麼開始有胃口,不過這算是好事,也許哪天你可以變成肌肉男喔。」
「那得靠你了。」
「我?我能幫你什麼?」
「老婆,給我飯!」岳衢穎故意說出報紙上看過的韓劇片名。
她怔了怔,隨即笑出來。「好啊,你不嫌棄的話,三餐加宵夜我全包了。」這任性慣了的大少爺,三餐不正常已經成為習慣,她可不認為他此刻說的話會兌現,反正大忙人總有一堆理由,將自己的食言合理化。
她端起空碗,正想再弄點湯過來,才走到廚房入口,就听到原本因話題告一段落而安靜下來的男人忽然又開口。
「等我有了寬厚的肩膀,你願意靠嗎?」
她不可置信的回過頭,對上他認真的眼神,他的目光澄澈而懇切。
被這樣注視著,她不知所措的壓低眼瞼,沒有回答轉身快步走回廚房。
這男人……是認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