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船家,請渡我過河吧。」袁婧輕松地打趣著。
沈若愚將後座上的雨水擦淨,待袁婧坐穩後,把著車把慢慢前行。
此時,她才發現原來他早在見到她時就已經將褲管卷到小腿以上,還特意穿了雙涼鞋來。
「你的帽子……」她提醒道。
「哦,總是被風吹下來。不管它了,反正已經濕了。」他頭也不回。
她將傘移向他,「你靠後一點,我幫你打傘。」
「不用!」他的堅決連自己都嚇了一跳,「我是說你自己撐著就好,沒必要兩個人都淋濕的。」向她傳達了個安心的笑容後,他繼續推車。
她拗不過他,只能打著傘看著他在前面推車的背影。袁婧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爸爸也是這麼在下雨天推著自行車載她走過街上的積水,也是將唯一的一把傘打在她小小的頭頂,也是如此安心的笑容。
她怎麼會把沈若愚和父親聯想到一起了呢?她輕輕晃了晃腦袋。
瞬間,她似乎明白了什麼。昨天韻琳的勸阻是正確的,這麼惡劣的天氣干什麼都會事倍功半,是她太急功近利。他當時的不言不語,她以為是無聲的支持。原來她錯了。他其實在當時就打算這麼做了。
鼻子有些酸,她笑著使勁眨著眼楮,被人關懷的感覺真的好溫馨。
「若愚。」聲音有些悶悶的。
回頭的是一張聚滿了雨水的臉龐,前一秒的雨水順著脖子流進了衣領,後一秒的雨水便重新撲向他的臉龐。雨水太密集了,他不得不垂下了眼瞼或者使勁地眨眼,來看清前面的路況。或許是感冒了吧,他不時地吸著鼻子。抿緊的雙唇仍然有著深深的唇紋,就像他眼角的笑紋一般。只有迷人的笑容,才會聚積紋路。她第一次發覺,原來他長得還不賴。
「我們回去吧。」
堅定的聲音中透著笑意,最後蔓延到了她的眼和嘴。袁婧跳下後座,無視沈若愚驚訝的低喊,舉高手臂努力將傘罩在他的頭頂。讓褲子和鞋子見鬼去吧,偶爾玩水也不錯。
「你長得那麼高干嗎?罰你撐傘。」她噘起嘴硬將傘柄交到他手中。
這場仗她輸了,卻輸得心甘情願,是他的寬容和無私擊敗了她的固執和幼稚。整個公司都陷入極度的緊張狀態,員工們知道現在他們的老板就像喝了整筒的炸藥,哪個笨蛋如果點燃了導火線,那麼他們全都將成為炮灰。所以,經理的那扇桃木門還是別敲為妙。
「何止啊!」方涵特意將尾音拖長,「我說我們經理現在本身就是劇毒,身上簽著幾個大字——生人勿進!」
在一片贊同聲中,John的餐刀已經重重地落在一客五分熟的牛排上,既狠且猛,把旁邊吃著蛋炒飯的陸友僑驚出一身冷汗。
「所以,從今天起到下周GPW集團的新聞發布會為止,大家可要小心了,別貿貿然送了卿卿性命。」John邊露出魔鬼的笑容,邊故意用餐刀與餐盤摩擦制造出「呲呲」的噪音。
「要我說啊,GPW的史蒂芬也真是的,他是來談公事的,又不是做間諜。用得著將自己的落腳點遮掩得那麼隱秘嗎?害得我們連送份新企劃案給他,都投送無門。」Mandy氣不打一處來地將一杯檸檬水喝完,「才會連累我們看到袁經理就像老鼠看到貓一樣,唯恐惹禍上身。」
「若愚,你在經理身邊,有沒有得到點什麼口風?」陸友僑用手肘頂了頂一邊的沈若愚。
「和大家知道的一樣,對于現在的情況經理確實挺著急的,就希望能夠早日打听到史蒂芬先生的賓館,把企劃案交給他。」沈若愚的回答令急于在午餐時間探詢八卦的眾人頓時失了胃口。
「如果那麼容易找到,還著什麼急啊。」
「我听說啊,除了我們別的公司也在全廣州地找這個老頭呢。他到也挺能耐的,難不成還會隱身術?」
John的調侃引來陣陣笑聲,算是讓這幾天擔驚受怕的同事們減壓少許。
Mandy的丹鳳眼一一橫掃諸位同事,「如果這次誰能找到史蒂芬,幫經理把這件事辦妥了。我看升官發財不在話下。」
「豈止啊,如果是哪位男同胞,說不定我們經理還願意委身下嫁呢。」
又是一陣哄笑。茶余飯後對上司的調侃成了高壓政策下的一點自娛自樂。
午餐八卦時間即將結束,眾人起身準備迎接剩下的四小時工作時間。
「友僑,你的‘黑蛋炒飯’還沒吃完啊?小心回辦公室晚了,經理就真把你變‘黑蛋’直接‘炒’了。」
「咳咳咳……你……你……毒……咳……」
方涵的警告害得陸友僑當下嚴重嗆到,但比嗆到更恐怖的是,他更擔心袁婧真讓他卷鋪蓋走人,趕緊小跑步趕上眾人,第一件事就是緊緊掐住方涵的脖子。一回到家,沈若愚鞋也沒月兌,沖進房間便開始翻箱倒櫃。不消多少時間不大的房間就被他塑造得「煥然一新」,凌亂得可以媲美罪案現場。每個抽屜都被徹底地搜查過,每個衣服口袋也被淘空了,就連床上的席夢思都被翻了個身。
沈若愚從床底鑽出來,關掉手中的手電筒,來不及拍掉身上的灰塵,只顧坐在地板上環顧四周,查找還有哪處漏網之魚,口中不停地嘀咕著︰「到底放哪里了?」
「難道放在派潭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他明天就趕回老家。
正在沈若愚胡思亂想之際,門鈴突然響了。
「來了。」下意識地剛應完門,他便想到可能是房東太太來了。如果讓那位有潔癖的老太看到房中如此光景,恐怕他今晚就要被趕出家門流落街頭了。正當他考慮開是不開,是整理完再開還是怎樣,門鈴聲有節奏地再度響起。
算了。沈若愚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門邊,擰開門鎖,準備迎接房東太太的驚呼和責備。
可是,這次吃驚的人竟然是他,沈若愚。
「不請我進去嗎?」來人顯然對他的驚訝有所準備,滿臉堆笑地為自己解圍。
「哦,當然,當然。史蒂芬先生,您請。」
是的,來人就是GPW集團的史蒂芬•謝爾頓,那個全世界都在找的人竟然主動來到他家的門前,讓他如何不驚訝?
「在大掃除嗎?」史蒂芬面對一屋的狼藉有點哭笑不得,「還是被小偷光顧了?」
「大掃除,大掃除。我……剛剛吸完塵。」沈若愚尷尬地將沙發上的東西搬到一邊,先騰出地方讓史蒂芬坐下。
史蒂芬對著地上一大摞衣服挑了挑眉,衣服也需要吸塵?天才的想法果然與眾不同。
「你是在找我吧?」
「你怎麼會來找我?」
坐定後,對于兩人的異口同聲解除了不少冰凍的氣氛,沈若愚笑著先點頭,「是的,您很難找。」
對于沈若愚的評價史蒂芬不置可否,「知道你要找我,我就來找你了。」
如此玄機的回答更讓沈若愚如置身雲霧之中,他緊鎖的雙眉代表了提問。
「哈哈,你們盛隆動用了那麼多人,花了那麼多精力和人脈,如果我還不知道你們在找我的話,那只有一個可能性——就是我聾了。」
「但你要知道,即使如此,你們要找到我仍不是件容易的事。除非……」史蒂芬環顧了一周如同被洗劫過的房屋,突然靈機一動道,「你不會就是在找那張紙吧?」
沈若愚先是一愣,然後不好意思地搓著手,「不過,現在不用了。」
史蒂芬這次的大笑使得沈若愚也羞赧地笑了起來,「當年我寫地址給你的時候,你一定沒有想到會有派上用處的一天吧?」
沈若愚一笑帶過史蒂芬微微的嘲弄,當時他確實沒有想過會再次遇上這個美國老頭,更別提主動來找他了,「任誰也沒有想到您早在多年前就在廣州秘密置房,當所有人都在賓館的服務台上重復您的名字時,您正坐在家里自在地看著電視。」對于沈若愚的夸獎,史蒂芬不是沒有得意的,他模了模修剪整齊的胡子,突然嘆了口氣︰「你能夠狠心地不來見我,我可實在想念你很很啊。這不,就送上門來了。」
沈若愚雖然知道他的自怨自艾中夸張成分居多,但還是心有歉然,「以後有機會的話,我一定去拜訪您。」
「這可是你說的,我會好好記著的。」史蒂芬興奮得將右拳擊在沙發上。
「您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里?」沈若愚將沖好的咖啡放在茶幾上。
「你們要查我不容易。我要查你可簡單許多了。」史蒂芬啜了一口咖啡繼續道,「那天在廣播大廈門口看見你給盛隆的袁小姐開車後,我就一直納悶,不知道你是改行做了司機,還是投入了盛隆旗下。結果我讓助手一查才知道,原來你給那位袁小姐做助理。
「唉。」他搖著頭,將手指有節奏地在腿上敲擊著,「如果你當年答應我的提議,恐怕現在代表公司來廣州這一行的就是你了。可你卻回絕了我,反而去盛隆小小一個分公司打下手。我實在不明白……」
「史蒂芬先生,您誤會了。情況並不是您想象的那樣。」沈若愚語氣中的誠懇讓史蒂芬愣了下,隨即表現出願聞其詳的表情。
「我今天來就是想了解這件事的,當初你拒絕我是因為不想進入商海,那今天你在盛隆又是為什麼呢?」史蒂芬的臉有點漲紅,聲音有些洪亮。他確實很介意其中的原因,難道這個當初他欣賞乃至想收歸手下的年輕人只是在欺騙他?他不能忍受別人的欺詐,更不能釋懷自己的錯誤判斷。
沈若愚神態自若地將杯中的綠茶飲去一半,「這個故事有點長,如果史蒂芬先生您今天晚上沒有其他安排的話,就請容忍我的?嗦,將這個故事听完。」
史蒂芬微笑著接受他的提議︰「孩子,說吧,今天晚上的時間都是你的啦。」這個年輕人仍然像若干年前一樣的不卑不亢,他相信接下來的解釋肯定能夠讓他滿意。
講述一下事情的起因經過對沈若愚來說並不是什麼艱難的事。他講述著如何來到廣州、怎麼會進盛隆的經過,話語樸素而自然,逐字逐句地講述著其中的因由。史蒂芬坐在沙發上用心地听著,不停地用食指撫模著他那兩撇漂亮的胡須。當沈若愚講完之後,他克制著內心的笑意,前去擁抱他年輕的朋友。
「真沒想到原來會是這樣,真是,真是……」這位中國通此時也詞窮了。
「烏龍。」沈若愚提醒道。
「是是,真是烏龍!」兩人相視而笑,「如此說來,你會離開盛隆?」
「嗯,應該是不久之後的事,我還是不太習慣商場上的環境。」仍然是同一個原因,當年這個原因拒絕了他的邀請,當下還是這個原因使他原本想說服他跳槽的念頭頓時變得毫無意義。
「對了,史蒂芬先生,我有個不情之請。」
「關于盛隆?」
沈若愚點頭。
「和那位袁小姐有關?」
他繼續點頭。
「也是你翻亂整間屋子找我地址的原因?」史蒂芬的笑容已經有絲詭異神情。
他再次點頭。
「我懂了。是意向書的事吧?」
沈若愚拿出新制作完成的意向書遞給史蒂芬,「我知道這麼做是會違反你們公司的規定,但是我們希望能夠做到最好,我不認為追求完美也是一種錯誤。」
史蒂芬盯著沈若愚的雙眼,表情異常嚴肅,轉而笑了起來,「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怎麼說。」接過他手中的文件夾,隨意地翻了幾頁。
沈若愚長嘆了一口氣,他原先還以為讓史蒂芬先生接受新的提案會是件困難的事,沒想到如此容易。
「哇!」史蒂芬驚呼起來。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驚魂方定的沈若愚又緊張了起來。
史蒂芬搖著頭不可思議道︰「若愚,請告訴我。那位袁小姐會讀心術嗎?這份意向案正好彌補了始終困擾我們公司的幾項漏洞。真是太神奇了。簡直是Pefect!」
「她……」沈若愚抿嘴思量了會兒,「確實很能干。」
「豈止是能干,簡直是一點就通。」史蒂芬不無感慨道,「不過袁小姐最聰明之處就是將你收作其下。這是我嫉妒都嫉妒不來的。」
「您太抬舉我了。」
「你想想,如果不是因為你,這份新企劃怎麼會到我手上?如果我沒拿到這份文件,呵呵。」史蒂芬高深莫測地眨了眨眼,「坦白說,在看這份企劃之前,我已經初步決定和嘉豐合作。不過現在我恐怕要改變初衷了。所以,應該讓袁小姐好好地感激你才是。」
「我只是拿了工錢做分內的事而已。」沈若愚說得很實際,但他的思緒很難不想到袁婧。如果袁婧知道新的企劃已經送到史蒂芬手中,一定會安心一些,不再每天愁眉不展。但是,他並不準備告訴她,也不準備讓她知道他和史蒂芬是舊識。
「好了,朋友,我要走了。你給我的文件我可要回去好好地看看。」
把史蒂芬送到玄關處,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回頭拍了拍沈若愚的肩頭,「雖然我知道有些話不該說,但是若愚,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就當下面的話是以我私人的名義來關照你這個小朋友的吧。」
「怎麼了?」看史蒂芬的表情並不是開玩笑。
「在盛隆小心你們的董事長,盛涯。」GPW集團關于決定中國內地合作伙伴的新聞發布會晚七點在君悅酒店最大的會場進行。會場內提前便擠滿了記者和各大公司的執行人員,袁婧和沈若愚以及李韻琳也落座在GPW事先布置好的位置上。
「坐在第一排的就是這次有意向和GPW合作的幾大公司的總裁或者是執行總裁。」袁婧為其他兩人介紹道,「坐在左手第三個的就是我們的董事長盛涯,他右邊的那位是……」
這是沈若愚第一次看到盛隆集團的董事長,雖然相隔五六排的座位,但他依舊可以感受到這是個精力充沛並且老于世故的老者。老式的手工西裝穿得一絲不苟,胸口的口袋上的手帕折得整整齊齊,露出漂亮的一角。他和史蒂芬一樣都是走過商場上風風雨雨的老將,只是他比史蒂芬多了幾分嚴肅。
「若愚,韻琳呢?」
「她去洗手間了。」
「哦,我怎麼不知道?」她有些納悶。
「你太關注前排的情況了。」他聲音里有著隱隱的笑意。
「哦,我是想看看能不能從GPW集團的人的神色中看出些端倪。不知道我們這次……」
「經理。」
「嗯?」
「你今天話很多。」
終于發現異樣的袁婧,扭頭一看便看到連眼角都在笑的沈若愚。
「嗯哼,你是在笑我嗎?」
對方很配合地用力點頭終于也使袁婧「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今天是挺緊張的,畢竟努力了那麼久馬上就要公布結果了嘛。」似乎在他面前她不需要隱藏什麼,他不會嘲笑她的軟弱,也不會諷刺她的假裝堅強。
「既然努力過了就無愧于心,我相信會是個好結果的。」沈若愚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笑容。
「話雖如此,但我們新完成的企劃案還是沒有送到史蒂芬先生的手中。」她的聲音中不無惆悵。
沈若愚從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夾,「如果覺得遺憾的話,就算公布了結果,我們一樣可以拿給史蒂芬先生看。就算不能改變什麼,至少我們的努力能夠得到肯定。」
袁婧看著他良久,突然不可自抑地輕笑起來。推開他的文件夾,從隨身的公文帶里也抽出一份相同的企劃。
「我們還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想這麼干。」袁婧湊近沈若愚小聲道,「不過我更想看看那個美國老頭後悔的表情。誰讓他不選擇我們的,哈。」
由于她剛才的突然湊近惹得沈若愚雙頰燻然,幸好她沉浸在自己的小幸福里,沒有發覺他的異樣。
她還是渴望勝利的,從今天特意盤起發束便可見她不希望失禮于會後的酒宴,她更期待在勝利者的筵席上端起那澄黃的高腳杯吧。他知道為了能夠換得她的笑容,做什麼都是值得的。他希望看到稍後她能笑得更加燦爛。
「什麼事笑得那麼開心?」李韻琳不明所以地看著兩個人傻笑著,「你們看,司儀來了。」
果然,當地電視台知名的財經界美女主播盈盈上台,宣布新聞發布會的正式開始。
經過一連串的相關介紹和活動後,激動人心的一刻到來了。只見史蒂芬先生站在主席台前,手持一個密封的白色信封。
「經過對所有公司意向書全面以及權威的評估後,這個信封里裝著的就是我們GPW集團通過董事會投票產生的中國合作伙伴。現在,我將它拆開……」
拆信刀與信紙摩擦產生的輕微聲音透過麥克風,此時竟成了全場最清晰的聲響。
「現在,我宣布,成為我們GPW集團中國內地投資合作伙伴的是……盛隆集團!」
一秒的靜謐後爆發出了如雷的歡呼聲,摻雜著各類嘆息聲、咒罵聲和不屑聲,記者們手中的相機對著史蒂芬和盛涯的握手不停地按著快門。
袁婧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竟然勝了,在史蒂芬對他們的意向書大加批評後,對她的能力大加否定後,他們竟然打敗了所有競爭者月兌穎而出。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站起來的,但是周圍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我們贏了,你听見了嗎?是盛隆!」袁婧欣喜若狂地重復著,一把抱住了沈若愚,在他還沒有回過神來之際便轉身和韻琳擁抱。
半抬起的手臂證明前一刻伊人在懷,她身上的體溫還來不及傳達給他,便已經離開。雖然只是禮貌性的一瞬,但沈若愚仍然自我滿足地傻笑著,直到會場重新安靜下來。
「喂,若愚,坐下。」袁婧拉著沈若愚的衣角將他喚醒,這個傻瓜不知道他的呆立著已經引起全場的注意了嗎?
回過神來的沈若愚趕緊坐下,發現台上正在進行兩大集團的簽約儀式。一陣掌聲之後,主辦方邀請大家參加稍後的酒宴。發布會上的各大公司的人員走了大半,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良好的風度在迎接失敗的同時,還要假意笑臉恭賀勝利者。但杜文翰顯然是個中翹楚,即使輸了他也要輸得有風範,難保下次的勝利不是從這次的失利中得來的。雖然,他心中深埋著不甘和記恨。
袁婧是看到杜文翰朝自己走來的,以往她要不就是轉身走開,要不就是對著他冷嘲熱諷。但今天她既不想躲藏,也不想攻擊,她突然覺得面對他自己已經能夠很平靜了。
「恭喜你。」杜文翰伸出手掌,詫異于袁婧竟然很自然地將手與他相握,但除了驚訝他心里更多的是有了些期待。
「你今天穿得很漂亮。」雖然仍然是得體的職業裝,但剪裁合身的立領小西裝,將她的身材襯托得近乎完美。立領的設計更是將她優雅頎長的「頸致」展現在眾人面前,挽起的盤發更是增添了女性的柔美氣質。
袁婧輕輕呷了口手中的香檳,第一次抬眼睨了眼杜文翰。真是言語無趣!害得她連句「謝謝」都懶得說,她以前怎麼會執迷于這樣一個人?
吃了閉門羹的杜文翰顯然並不死心,正要再尋話題,卻見袁婧端起酒杯向遠處作勢敬了一下,說了聲「失陪」便翩然而去。不遠處,史蒂芬和盛涯正熱情地和袁婧打著招呼,兩家「勝利者」齊聚一堂,不時傳出一陣陣的笑聲。
杜文翰「哼」了一聲,轉身走出大廳。今天他輸的一定要十倍百倍地討回來,那時他要袁婧知道冷落他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別人都在里面喝香檳,就你喜歡在外面喝冷風。」好不容易從一大群道賀的人中抽身卻發現沈若愚不知去向,在會場兜了一大圈後才在陽台上發現他的身影。
「里面人太多,我不會應酬,幫不了你。李秘書應該能幫上你的忙。」沈若愚將視線從夜色中調轉回她的身上,發現她雙頰燻染著紅暈,「你喝酒了?」
「有那麼明顯嗎?」袁婧將手心貼在臉上,吸取掌心的冰涼,「高興嘛,就多喝了一點。不過你放心,我還沒醉。」
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過親密,有點像情人間的解釋,袁婧羞赧地別過臉。但心中的喜悅令她還是忍不住急于與他分享。
「你知道嗎?前面史蒂芬先生在董事長面前夸獎我們的企劃,還跟我聊了一會兒其中的具體事宜。當時羅毅也在現場,你沒看見他那尷尬的表情。他就像隱形人一般,從頭至尾沒人搭理他。」說到方才的得意袁婧笑得得意忘形,還特意皺起了小巧的鼻子,小女人姿態展露無遺。
沈若愚自然地用食指向她的鼻梁刮去,「有那麼開心嗎?」
食指還停留在袁婧的鼻梁上方,兩人都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四目痴痴地糾纏著,就如同對方的眼中隱藏著上古的寶藏,深不見底,想要探詢卻害怕粉身碎骨。袁婧先逃開了他的視線,低下頭來便用掌心冰涼自己已然滾燙的雙頰。
沈若愚也回過神來,暗罵自己的神經大條。
「呃,我的意思,呃,其實是,看來我們的企劃很成功。」為自己總算能夠完整地說完一句話,沈若愚深深地嘆了口氣。
被他一提醒,袁婧的懷疑壓倒了羞澀,「不過這次有一點很奇怪。很明顯,史蒂芬先生是在看了我們新的企劃案後才決定和我們合作的。他和我交流的事宜也是新企劃中的事項。但問題是,是誰把企劃交給史蒂芬先生的?他是如何得到我們的新企劃的?」
「呵呵。」沈若愚干笑了幾聲,「這倒確實是個問題。不過不管是誰牽的線搭的橋,只要最後史蒂芬先生拿到了不就可以了嗎?」
「但你不覺得整件事情很蹊蹺嗎?如果……」
袁婧的話被一個稚女敕的童聲所打斷︰「哥哥,姐姐,我找不到爸爸媽媽了。嗚嗚嗚。」
一個貌似五六歲大的孩子拉著沈若愚的褲管,紅撲撲的小臉蛋上盡是渴望。
沈若愚一把抱起孩子,「不哭哦不哭,來告訴哥哥。怎麼回事?」
「今天我和爸爸媽媽來看新娘子的,本來我想偷偷溜出來玩的,卻不知道怎麼回去了。」孩子將臉埋在沈若愚的懷里,不停地抽泣著。
袁婧敢發誓,她看到這個小鬼在偷笑。
「可能是來參加婚禮喜筵的賓客。我們到服務台看看今天哪里在辦喜事。」沈若愚對袁婧提議道。
袁婧走上前,拍拍孩子的臉蛋。一滴眼淚都沒有,小鬼裝哭倒裝得挺像的。
「原來你迷路啦?」袁婧眨著眼楮假扮純真,「好可憐哦。」
孩子嘟起了小嘴點了點頭,哈,又一個傻瓜上當了。
「若愚,太好了。這個小孩那麼白白胖胖,一定能賣個好價錢。」哼,跟她玩角色游戲,他還沒出師呢。
「什麼?」沈若愚無法明白袁婧的意思。
「你把他抱緊點,別讓他溜了。」哈,小鬼已經在害怕了。
「你在說什麼?要不我自己去找他父母好了。」
「嗯,也好。看看他爸媽還有沒有小孩子,一起拐來賣錢!」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孩子用力地蹬著腿,沈若愚無奈只能讓他落地。
一下地,孩子便朝著他們做了個大大的鬼臉,又叫又跳︰「一個笨蛋,一個壞蛋,絕配絕配!」
「你這個小鬼,裝哭騙人還那麼大聲,看我不打你。」袁婧作勢要上前抓她。
孩子先一步跑了開去,「你那麼凶,當心嫁不出去!」
「你,你,有本事別跑。」看著孩子轉眼不見了,袁婧氣得只能頻頻跺腳,「你還笑?」
既然被發現了,沈若愚干脆笑出聲來,那個小孩太可愛了。
「你笑什麼啊,那小鬼不也罵你笨蛋嗎?」五十步笑百步的家伙。
沈若愚笑得只能不停地擺手,表示他笑得不行了。
好,不能和小鬼計較,就都朝你計較了。袁婧對準他的小腿就是狠狠的一腳,哼!讓他再笑話她。
那廂,可憐的男人只能吃痛地跳著腳,眼看始作俑者整了整衣衫趾高氣揚地步入燈火闌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