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渾身濕嗒嗒地回到家,已經七點多鐘了,鄒月也到家不久。我就著點剩菜,下了兩碗面,解決晚餐問題。
兩人對坐在餐桌前,嘩啦啦地吃面。鄒月忽然提到一個話題︰「姐,最近忙嗎?」
奇怪,天天住在一起,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她為什麼會提這種話題?我抬頭看看她,她的表情很鄭重。
「還行,事情挺多。」我答道。
「都在忙什麼?」她繼續問。
她的表情太奇怪了,我突然醒悟到,她可能已經知道我們給致林當法律顧問的事了,故意在試探我。
「哦,我忘了跟你說了,我們所已經成為致林的法律顧問了,你們那個公司,官司纏身,還挺麻煩。」我故作輕松地說。
「你們怎麼會和我們公司牽上線的?」鄒月繼續審問。
「你們公司那塊肥肉,哪個事務所不想吃啊,我告訴你,高展旗可是費了不少工夫才攀上你們的林總,讓他推薦我們所的。」我不動聲色,把炮火引向高展旗。
鄒月的表情略為緩和︰「高哥也認識林總?」
「是啊,你別忘了,你進致林可是高展旗想的辦法找的人呢。」
「哦,我還以為是姐你拜托林總呢,听公司的人說,其實有很多律師事務所找過林總,他都沒有同意推薦,別人都認為你們所一定和他有很大的關系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段時間我一直在北京,再說,我可沒那個能耐拜托林總,高展旗也不知想了什麼辦法打動了姓林的。」我暗暗擦汗,也不知自己心虛什麼?
鄒月點點頭,沒說什麼了。
「鄒月,你可不可以以後別提這個姓林的了?最近奇了怪了,每個人都問林啟正林啟正,我都快膩死了。」我為免除日後煩惱,提出要求。
「還有誰會問?」鄒月的表情馬上警惕起來。
「我們所里那幫小姑娘啊,一見到我就問,林啟正帥不帥啊?高不高啊?有沒有女朋友啊?有沒有結婚啊?上次她們以為林啟正會去我們所里視察,天啊,每個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群花痴,真讓人受不了。」我表情夸張地回答。
「那姐你怎麼回答她們呢?」
「也就那樣吧,還不是個人,又不是神。」
「如果有可能的話,姐姐會愛上他嗎?」鄒月突然問,這個問題真尖銳,難道她發現了什麼?
「我不會!」我果斷地回答︰「我承認,林啟正符合每個女孩子心中的幻想,英俊、富有、有教養、有魄力。但是愛情講究門當戶對、旗鼓相當,任何一方太優秀,對另一方來講,就是劫數。」我很認真地說著這番話,既是對鄒月,也是對我自己。
「如果他真的不在意這些,真的愛你呢?」鄒月繼續問。
「你是韓劇看多了吧?他是什麼人?——商人!他才不會干賠本的生意。」我駁斥道︰「況且,這樣優秀的男人做丈夫,哪里會有安全感,他不去招惹別人,自有別人招惹她。听說他就要結婚了,我還真有些同情他未來的老婆。」
鄒月沒有做聲了,低頭劃拉著碗里的湯,我把手中的碗往她一推︰「別瞎想了,洗碗去!」
鄒月走進廚房去洗碗,我踏拉著拖鞋走進客廳,打開電視,一條新聞跳進眼中︰「今天受惡劣天氣的影響,進出本港的所有航班都受到影響,大批乘客滯留在機場,等候通知。」
我看看窗外,雨聲嘩嘩,好像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想起林啟正,混身濕透地等在機場,也不知要等到何時?——唉,我真是正宗的杞人憂天!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星期二上午,我將寫好的合同書通過郵箱發給了歐陽部長。下午,我打電話給他,確認是否收到。
「收到了,收到了。謝謝你,鄒律師!」歐陽部長迭聲說。
「不用謝,林總是否還要過目?」
「他說他就不看了,只要是照那天談的意思寫的就可以,林總這幾天很忙。」
「哦。好的,再見。」我掛斷了電話,心里暗想︰很忙?當然忙了,有錢的富家小姐來了,怎麼能不鞍前馬後?
高展旗和一個小助理嬉笑著從我辦公室門口經過,我大喊︰「高展旗!」
「來了!來了!」他急躥進來。
「下班後打球去吧?」我說。
「好啊,上次被你打敗了,這次要報一箭之仇。」他揮著拳頭叫囂。
當然,球局最後是以我的勝利告終,每想到昨日高展旗傻不拉嘰地把我塞進林啟正的車里,害我與林啟正不歡而散,我連抽死他的心都有。最後一個球正扣死在他面前,他丟掉球拍,拱手認輸,擦著汗說︰「你把我當小泉純一郎了吧?」——他還真有感覺!
離開球場後,高展旗問道︰「晚上怎麼安排?」
「沒怎麼安排。回家羅。」
「我今天約了幾個法院的朋友吃飯,一起去吧,有兩個你也認識。」
我想了想說︰「好吧,天天呆在家里也沒意思。但我有個條件,別讓我喝酒。」
「沒問題!」高展旗爽快地回答。
但是實踐證明,高展旗的承諾完全不值得相信,在飯桌上,他不僅沒幫我,還鼓搗著別人敬我的酒,讓我著實喝了不少。當我下了出租車,走在回家的路上時,我覺得自己都有些發飄。
樓道口停著一台白色的小車,是左輝的車吧?但是車燈還亮著。我走近過去往車里瞧了瞧,一個人也沒有,再一看,車門都還是虛掩著,沒關嚴。這家伙,不怕車被偷嗎?
我進了樓道,特意朝左輝住的房門看了看,防盜門也是虛掩著的。我有些奇怪,借著酒勁,敲了敲門,沒有回應,而門,由于我的敲動,竟略微打開了一些。
我探頭進去,只見屋內設施簡陋,一片狼籍,左輝睡在沙發上,旁邊的地上竟還有一攤嘔吐物,想必他是喝醉了,車也不記得鎖,門也不記得關。該怎麼辦呢?我甚是猶豫。
算了吧,與人為善,我走進房內,走到他身邊,用力地搖他,大聲地叫他的名字︰「左輝,左輝,醒來,醒來!」
他懵懵懂懂被我搖醒,看見我,居然說︰「鄒雨,我好渴,我要喝水。」
「快起來,你的車沒鎖,鎖了車再睡!」我沒搭理他,自顧自說了這句話,轉頭走人。
他掙扎著爬起來,扯住了我的衣服︰「鄒雨,別走,別走,我求求你!」
「你干嘛?」我厭惡地想甩開他的手。
「鄒雨,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你原諒我,你原諒我好不好?你給我個機會好不好?」他半跪在沙發上,緊緊抓住我的後衣襟。
「你放手!放手!」我用力掰開他的手。
剎那間,他以往對我所做的種種浮現眼前,我的憤怒如火山般爆發出來︰「讓我給你機會?你給過我機會嗎?我們八年的感情,你說走就走,你想過我的感受嗎?現有別人不要你了,你又回過頭來找我,你當我是什麼?有些事情是不能原諒的!是不能回頭的!是沒有第二次機會的!你明不明白!你明不明白!」我聲嘶力竭地叫嚷。
他哀哀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沖出房門,蹬蹬蹬走上樓去。我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說過這些,即使離婚的那些日子里,我都表現得十分克制,今天終于說出來了,我的心里竟然無比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