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真情
撲克牌真愛卜卦︰黑桃十點and梅花十點——酸甜苦辣,雨過天晴。
料理店,樓茵茵雙手忙碌著,眼楮也瞟向坐在靠大門邊那張台子的人。
陳杰?他來做什麼?
大門一開,又有客人上門,這次樓茵茵嚇得捏碎手中一整團的壽司米粒——
那是她的老爸老媽!
老爸臉上的線條好像千年不化的寒冰,是大戰要開打的前兆;老媽一見著她,眼眶閃著水光,嘴邊的笑意倒是很溫馨。
樓父樓母一言不發地逕自找了座位坐下,正好是陳杰旁邊的台子。
樓茵茵趕緊將身上的圍裙月兌下來,跑到劉經理前面,朝父母那兒比了比。「經理,我家里的人來了,今晚請讓我請假。」
劉經理掐著她的小粉頰,裝腔作勢凶著人。「還有一個小時才結束營業,你要我提早關小火車嗎?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這樣,店還開得下去嗎?」
聞言,樓茵茵失望又心急地扁著嘴。
劉經理多少也听說了樓茵茵與父母相處的情形,只見她附耳小聲地低罵著,「你這個小妮子擺明了讓我為難!去啦去啦!」
樓茵茵啵了一個香吻在劉經理臉頰上。「我就知道經理對茵茵最好了!」
接著,樓茵茵倒了三杯清茶坐到父母親面前,並把全身每一寸皮都繃得緊緊的。
四方神明啊!請別讓老爸當著一屋子的人將體內的火山熔岩四處噴射啊!樓茵茵在心中祈求著。
然後她怯怯地叫著,「爸、媽,你們來了!」她擰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她居然連這種廢話都說得出來?如果父母親沒到台北,又怎能好端端地坐在她面前!
「我疼你、寵你,從小就給你最好的一切,我還費盡心思想讓你嫁進日本的豪門望族,你現在居然跑到日本料理店當小工,真是丟盡我的臉!跟我回去!」樓父開門見山,不浪費一秒鐘地命令。
「我工作得好好的,我不要回去!」從來不敢在父親面前亂吭一聲的樓茵茵,這時膽子放大了。
「你敢再說一次!」樓父提高了音量。
「茵茵,你爸爸全是為了你好。」在家中一向最沒有聲音的樓母也出面勸道。
樓茵茵一直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做父母的總是為了子女好,但是爸爸,可不可以讓我自己選擇要走的路呢?」
「選擇?你有那個能力嗎?在這里一天能賺多少錢?」樓父嗤哼著。
「是啊!你從小就被我們捧在手心上,看你這樣吃苦,媽很舍不得啊!」樓母拉過女兒蔥白玉手,心疼地撫模著。「瞧!都變粗糙了。」
「媽,沒那麼嚴重啦!我工作得很快樂,錢雖然賺得不多,可是我也學會了精打細算呀!而且,媽,你沒發覺嗎?我變了,變得更有精神了。」樓茵茵好擔心柔弱的母親會流出眼淚來,便握著母親的手安撫著。
樓父拍了一下桌子。「你喜歡管理日本料理店?那好!我最近投資了一家大飯店,里面有日本餐廳,你跟我回去,不怕你沒事做。」
樓茵茵一直搖頭。「爸爸,我明白你的好意,可是我不能離開台北。」說什麼她也不要和歐陽鵬分開啊!
「左不成、右也不行,你別不知好歹!」樓父從西裝外套口袋中拿出一個小信封,往桌面上倒出幾張照片。「就是這個叫歐陽鵬的男人讓你不肯隨我回去嗎?」干得發澀的低沉音量有著憂心忡忡。
「你調查我?」樓茵茵非常不悅。
「不委托征信社調查,怎麼找得到你?每次在電話中問你在哪里,你都不肯說,我們總要知道你在外頭過得好不好啊?茵茵,那個男人不好啦!你太單純了,被他給騙了!」樓母不禁激動了起來。
「歐陽鵬會騙我?」打死她也不信!「不會的!如果你們認識他,就會知道他其實是很善良正直的,雖然他的外表看起來有點難以親近,但是他對我很好的,真的很好!」
「被愛沖昏頭的笨丫頭,哪天被賣了,你都還不明不白!」樓父心疼極了這個從小就天真迷糊的女兒,以前事事都要他操心,現在明明遇人不淑還不知省悟。
樓茵茵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低聲相求,「爸、媽,對不起!我讓你們失望了,但是請相信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知道?你知道那個和你住在一起的男人有多少不風光的過去?你知道他混黑社會的父親被亂刀砍死,他的母親為了躲債而跳樓自殺,他的姊姊更是賣身入酒家,他則因為把人打到頭破血流,在少年感化院關了兩年?」
樓父對著瞠目接舌的女兒又下了帖猛藥,憤怒的語氣里有著心痛。「他一定什麼都不敢說,這樣的男人你還不趕快離開他!茵茵,你醒醒吧!」
樓茵茵用了整整一分鐘來消化父親拋出來的訊息。原來這些就是歐陽鵬的過去吶!
她咬白了唇瓣,至此完全了解了。「難怪他的童年會那麼貧乏,唯一的娛樂就是打電動玩具!」
死歐陽鵬!把面子看得比里子還重要!你早該告訴我啊!
「茵茵,我們沒騙你,你爸爸說的都是事實!你趕快離開那個男人,他不好、不適合你。」她不是不懂感情,但是天下父母心,她不願看到女兒受傷害!
「爸、媽,請听我說。」樓茵茵的語調好輕柔、好平靜。「你們所說的那個人和我所認識的是兩個人!我只知道來到台北後,如果沒有歐陽鵬守在我身邊,今天的樓菌茵就不是這個樣子了!也許我老早就因為吃不了一滴苦,又跑回去當大小姐,也有可能因為面子掛不住不敢回家,從此流落在這個花花世界中某個黑暗角落。如果沒有歐陽鵬,就沒有樓茵茵的成長。爸,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我居然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地對你說上一大堆話?因為我的內心變得踏實,所以我可以理直氣壯。」
樓父確實還不能習慣這樣……成熟的女兒。
「茵茵,成長是好事,但是那個男人——」
「爸、媽。」樓茵茵飛快地打斷她父親的話,這又是以前的她從不敢做的事。「對于一個真心愛我的男人,我為什麼要挑剔他的過去?我從來就不曾見過你們所說的那一個歐陽鵬,我只願意相信我眼楮所看到、內心所感受到的。現在的他不會騙我,也不會欺負我,有他在身邊,我只有被疼愛的感覺!他真的真的對我很好很好的!」
「很好!你看不到他的過去,並不代表我也和你一樣能當個瞎子。」勸不回愛女,樓父不禁咬牙切齒地氣吼著,再顧不得什麼餐廳禮貌了。
「爸爸,如果我不是你的女兒,背後的光圈不是幾百億資金,有哪個好男人會看上過去的我?一無所長、揮霍成性,又淘氣又壞脾氣?我的過去那麼貧乏,我又有什麼資格去看輕別人呢?我們每個人不都是從一連串的過去成長的嗎?」
「你……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可以這麼伶牙俐齒地來忤逆我!好!你翅膀硬了,不用我管了,我養女兒到底為了什麼?」不能當眾擄走女兒,樓父便一把抓過老婆的手,氣沖沖地站起身。
「茵茵,我和你爸爸會在‘凱悅飯店’住幾天,你想清楚後再來找我們。」樓母被拖出料理店前,匆匆拋下一串話。
樓茵茵追了出去,心痛兼流淚地大聲喊著,「爸爸,對不起!讓你生氣了,如果你愛我,就請原諒我,我必須追尋自己的幸福,留在歐陽鵬身邊我才有幸福可言啊!」
可樓父還是招來計程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計程車里,樓母拼命地轉頭回顧,眼眶含淚地道︰「茵茵站在街角那兒哭呢!我們停車回去好不好?」
樓父下垂的眼角滿布落寞,沉默半晌後終于開口,「以前我只知道保護她,擔心她受傷害,可是……她現在真的不一樣了,她寧可自己受傷流血也不要我的保護……」
「讓你為難了!」樓母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你讓我好好想想,我該用什麼方式來愛這個已經成長的女兒。」樓父取出手帕遞給老婆。
樓母接了過去,任由喜悅的眼淚一直流淌,她抽抽答答地說著,「我就知道你對茵茵的愛不比我少,雖然你總是不苟言笑,但你並不是個不通情理的人!老公,結婚以後,我好像就沒說我……」
「什麼?」
「我真的很愛你!」樓母不顧一切地埋人老公懷里,準備好好痛哭一場。
陳杰一直跟在樓茵茵身後跑。他常常收看財經新聞,剛剛坐在他旁邊台子的男人他認得,是南部的大財閥樓成光。
原來樓茵茵是他的女兒啊!這真是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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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茵茵抹去淚水,站在人行道上發呆,面前來了個男人對她打招呼,「嗨!我們昨天見過面的,記得嗎?」
「我記得。」她實在沒心情理人,即使他是歐陽鵬極為重視的朋友。
「陳杰,xx大學資訊工程研究所博士班的研究生。」陳杰把自己響亮的學歷搬出來。
「哦!」她又不開公司又不征人,管他什麼學歷?樓茵茵不感興趣地低頭就走。
「歐陽鵬不適合你。」
一听見陳杰這樣說,她不只停住腳步,渾身的敏感細胞也全被喚醒了。
這個才打過一次照面的男人有什麼立場也來插幾句反對的話?樓茵茵死盯著他。「我以為你是歐陽鵬的朋友!」
「我是。」陳杰臉紅了一下。「但是你父親說得沒錯,歐陽鵬那種浪蕩子不適合你這個天之驕女,小姐與流氓的愛情不會有好結局,青蛙終究變不成王子的。」
她輕咬著蜜唇,小心戒備著。「看來你知道得不少,更是偷听得徹底!」
「別責怪我的無心之過吧!不過,我倒是很高興知道這些事情!雖然說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是在儲存一種能量,但是歐陽鵬的過去太輝煌,累積下來的絕對不是榮耀,他不能帶給你幸福的!」
「唔……原來那句話是你告訴他的。」笨歐陽鵬?居然對這種專會在別人背後插刀的小人推心置月復。
「有什麼不對嗎?」她干嘛要笑不笑的?讓人覺得不太舒服耶!
「請再繼續說下去。」他真正的意圖何在?樓茵茵忍不住好奇著。
「歐陽鵬以前曾混過黑道,當過混混,你如果把他給惹毛了,下場是很淒慘的。你沒看過他打架的樣子吧?有夠凶狠的!」
「我見過。」她永遠也忘不了萍水相逢的他,為了她而去找錄影帶老板干上那驚天動地的一架,全身掛彩的樣子。
男人為了保護女人而打架,真是棒透了!但是若有人敢說歐陽鵬的拳頭會轉向弱小,甚至揮向她,這個人可以直接送進台北療養院長期居住了。
瞧瞧!歐陽鵬昨晚被她這個小磨人精逼得只差沒爆破腦血管直上西方極樂世界,他還不是對她輕憐蜜愛,溫柔得令人落淚!
這個陳杰,是個標準的小人!難怪她第一眼就對他沒好印象,她一定要替歐陽鵬鏟除後患。
哈哈——原來她也可以當個女騎士,拯救她的王子免于淪入魔鬼之手!這種感覺實在太棒了!
「我可以問你兩個問題嗎?」樓茵茵拉著陳杰坐到人行道的座椅上。
這算有進展了嗎?陳杰暗喜,趕忙點頭。「你問你問,我知無不答。」
她甜膩膩的嗓音輕易讓男人撤去心防。「你和歐陽鵬應該很久沒有聯絡了吧?怎會突然想到他呢?」可愛的小食指輕輕地敲著美美的粉頰,做出不解狀。
「就算沒聯絡,我也常常記掛著他呀!之所以突然找上他是因為有些電腦游戲軟件的問題要請他幫個小忙……呃!算是我學校教授要的啦!」陳杰說得非常保留。
「那麼我讓歐陽鵬直接去找你的教授好不好?他們直接溝通也許更容易解決事情呢!」樓茵茵很熱心地提議著——只是看起來而已啦!
「不用了,其實大部分是我自己論文寫作資料上的小問題,不用太勞師動眾。」陳杰額頭沒來由地冒出幾滴冷汗。
唔!她完全了解了,原來他是想利用歐陽鵬來代工啊!
樓茵茵露出貝齒淺笑著。她終于擺月兌以前的青澀稚女敕,有了識人的能力,這樣也不壞呀!
好吧!再拿眼前這個心懷不軌的混蛋實習一下。
「你從剛剛連嚷了兩次歐陽鵬不適合我,那麼依你看,誰才適合我呢?」
「這個嘛!只要是正直有為、家世清白、學歷相當的青年都好啊!就看茵茵小姐要不要給別人機會了。」
「嘻——說的好像就是在指你自己似的。」樓茵茵笑開了。原來他也不過如此!還以為博士班的學生都該有一副金頭腦,怎麼眼前這一個只裝滿垃圾啊!
「承蒙茵茵小姐不嫌棄,陳杰很願意充當護花使者。」
樓茵茵很想月兌下高跟鞋來敲他的頭!這個殺千刀的!真的是來橫刀奪愛的!
她站起來雙手叉腰毫無禁忌地罵道︰「嫌棄?我不只嫌棄還很唾棄你!本小姐踫巧討厭滿嘴仁義道德又是高學歷的男人!很不幸的,你兩樣都符合,簡直讓我唾棄到十八層地獄去了。」
「我們之間該不會有什麼誤會吧?」陳杰一愣。說不通嘛!聰明女人都會選擇他這個前途無量的博士才對啊!
「絕對沒有誤會!對你有誤解的人是歐陽鵬!而我將竭盡心力讓他看清楚你的真面目!我以前的確是溫室花朵,完全不解人心險惡,但那並不代表我就是個沒長腦袋的白痴!不知道誰對我是真心,誰對我又是虛情假意,別有所圖。」
「說穿了,你就是迷上歐陽鵬那匹狼!」陳杰面紅耳赤地月兌口而出。
「不壞的比喻呢!我一定要繼續迷惑歐陽鵬那一匹充滿野性的狼,讓他暈頭轉向地沒力氣來管你的閑事!」
陳杰硬生生地吞下一口怨氣。山不轉路轉,此路不通自己開路,死纏爛打都可以,他哪能輕易放過樓成光的女兒!
他對著跫足離開的人兒喊著,「茵茵小姐,你要去哪里?我開車送你。」
樓茵茵往後揮動自己的手提袋,算是永遠告別,然後愉快地走入隔壁的美發沙龍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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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怎麼亂成一團?」
歐陽鵬開車到夜市買了樓茵茵最愛吃的烤玉米,還有兩碗冰豆花,準備給她當消夜,誰知道一拐入住家附近的巷弄,就被蜂擁的人潮給嚇了一大跳。
「發生了什麼事?」他對車子旁邊的一個歐吉桑大叫。
「隔壁街的一棟大樓發生火災了。」歐吉桑吼回來,然後小跑步地竄人人群中,準是趕著去看熱鬧了。
「隔壁街?」歐陽鵬的心里竄出很不祥的感覺,他就住在隔壁街啊!
他泊好車,一大袋消夜也沒提走,只是沒命似的跟著大伙兒往前沖。
天啊!真的是他住的大樓失火了!不過不是他住的A座那一層樓。
「夭壽喲!听說是從C座五樓那里發生的,兩夫妻放著讀小學的小孩子一個人在家,結果小孩子玩打火機燒了棉被,就引起大火了。」
馬路消息開始在人潮間放送著。
「消防隊呢?不是打了一一九嗎?怎麼還不來滅火啊?」旁邊有人嚷著。
「瞧瞧這濃煙密布順著相通的地下室彌漫到各個樓層,如果有人還留在大樓里,不死也要暈了!」又有人說著。
歐陽鵬全身警鈴大作,如獵豹搜尋獵物的凌厲眸光來回掃視四周,跳躍過一堆又一堆聚集的人群——
沒有茵茵嬌小苗條的影子!
他開始前後奔跑,踫到熟識的人就高聲急問︰「有沒有看到茵茵?」
沒有沒有!他得到千篇一律的答案。
他從口袋中拿出手機,撥著樓茵茵的手機號碼——開機狀態卻沒有人接听。
「該死的!茵茵,你到底在哪里?」
這個時候她應該回來了,會不會還困在房間里……
歐陽鵬腦中一片混沌,千頭萬緒卻只淨往壞的方面想。
他還未向她許下諾言啊!她是他生命中最美麗的一道驚蟄,他不能就此失去最珍愛的女人!
天哪!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消防隊的警聲由遠而近,歐陽鵬趁著大門還沒被封鎖前縱身閃了進去。
「歐陽鵬先生,你不可以進去!」管理員小張雖然在他身後高喊,可也不敢跟著跳進火場把他給抓出來。
借著緊急照明的燈光,歐陽鵬快速地沖上逃生樓梯,平時慢跑囤積的驚人耐力全在此刻派上用場。
十層樓,小意思,他一口氣沖到底。
大樓的自動灑水系統啟動了,他趕緊月兌下棉質汗衫,接收了水氣綁在鼻口,打開自家大門一路喊了進去,「茵茵、茵茵!」
然而,整個房間靜悄悄地,並沒有她的蹤影,他不禁松了一口氣。「還好,茵茵不在公寓里。」
無意間看見她的撲克牌躺在餐桌一角,他順手抓過來塞進口袋,然後他想起了那紙綠色青蛙,便立刻沖人自己的房間把玻璃盒緊緊握在手上。
祝融肆虐的大樓里,他舍棄一切身外物,卻不能丟下茵茵送給他的紙摺青蛙——那是比什麼都珍貴的青蛙!
他腦海中一直記得那一個早晨,她天真浪漫的樣子,還有她說的那一句話——因為你是個好人,送你一個小東西不算什麼啊!
就是她那種毫無保留的信任,讓他從此對她死心塌地!
「咳咳!」氣管向他抗議了,這麼濃濁惡劣的空氣,讓他的腦袋也開始疼痛起來……
糟糕!這是缺氧的現象!
歐陽鵬打開窗子,大力吸入一口新鮮空氣。他應該可以憋氣一分鐘以上,而這一口氣應該可以支持他跑下十層樓!
茵茵就在外面,他一定要支撐下去,他不能拋下她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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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歐陽鵬沖進大樓里面?他進去做什麼?東西家當如果被燒掉了,再買過就是了啊!」
樓茵茵靠在警戒紅線的柵欄上,望著宛如毒蛇吐信的火舌急得直跳腳,焦慮的淚水登時爬滿了臉頰。
她的旁邊圍著一群鄰居的太太們,拚命想安撫她的情緒。
「我有听到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他可能以為你被困在樓上才跑上去的。」住在樓下的林太太披露出這個消息。
「找我?」樓茵茵震呆了。
一想到歐陽鵬置身在失火的大樓里,她就快要崩潰了,忘情地大聲叫著,「我人好端端的在這兒啊!」
「你別擔心,消防隊已經進去了,管理員小張有特別交代他們要趕快去你住的那一棟樓。」住在對門的黃太太也安慰著樓茵茵。
「消防隊?」樓茵茵飛快地從人群中跑出,沖往禁區里的消防車旁,笨拙的用強力的水柱射向著火的樓層,顧不得反彈落下的水花朝她兜頭淋下來,讓她全身濕透。
她扯開喉嚨大聲喊著,「快點!這個A座里頭有人,你們快往里面灑水啊!拜托你們快把歐陽鵬救出來啊!拜托……」
她胡撞亂竄的身子沒多久就被趕來維持秩序的交通警察給架開了。「小姐,你別妨礙我們救火。」
樓茵茵對著交通警察又踢又踹,聲嘶力竭地哭嚷著,「我妨礙你們?我告訴你們,如果歐陽鵬有什麼差池,我一定會找遍每一個台北市的議員,投訴你們救災不力,罔顧人命!我明明告訴你們他人陷在A棟大樓里,你們還不趕快派人上去!你們是哪門子的烏龍救火隊?有力氣欺負我這個弱小女子,卻不敢沖進火場!台北市政府居然雇用了你們這一群酒囊飯袋廣
挨了樓茵茵好幾下踢踹的交通警察很無辜地說著,「小姐,我們只是交通警察,請你別再鬧了,不然我們要控告你妨礙公務了。」
兩名交通警察很無奈地對看一眼。哇!這個女人好凶悍呢!
「交通警察?」樓茵茵用手臂擦掉被淚水模糊的視線,看清楚後,才知道自己罵錯人了。
怎麼辦?歐陽鵬還身陷火海里啊!樓茵茵又急又慌又亂,頹然無助地在馬路邊蹲了下來,掩面啜泣著。
她好孤單啊!歐陽鵬不見了,她剛剛才和父親打完第一回合,也擊退了陳杰那一個奸惡小人,可是如果沒有了歐陽鵬,她何必奮戰得這麼辛苦?沒有歐陽鵬的人生,她也別想找到任何一滴殘存的勇氣了?
「茵茵……」
有人遠遠地呼喊著她的名字。
「別管我……啊!」這聲呼喚仿佛來自她的靈魂深處,令她原本低垂喪氣的螓首飛快揚起。
是歐陽鵬!
這種巨大的驚喜讓樓茵茵喉頭開始哽咽,嘴巴張得很大,固定成一個合不攏的圓型,她的雙腳居然緊張到邁不動,只能愣愣地望著他一步步對著她跑過來。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歐陽鵬邊跑邊嚷。
被納入他胸膛的同時,她也听到了他震天的咆哮聲,「不準你再給我留什麼鬼紙條,以後我每天都去接你回家,這是命令!沒有二話。」
平常對她呵護備至,舍不得說她一句的人,實在是緊張擔心到完全喪失理智了,所以才會變成一個蠻不講理的暴君。
他將她勒得好緊,只怕肋骨都快要斷了,可是,他到底在凶什麼?要比怒氣,她更可以理直氣壯!
「你不要命呀?火場是你說進去就進去的嗎?我從來沒有像剛剛那樣難過無助過,都是你害的!你可惡透頂!」找回說話能力的小炸彈開炮了,粉拳更是不留情地朝他的背部一直落下。
他只好放開她,轉而將這個發了神經的小女人的雙手給抓住。「你給我安靜下來!你無助難過?我才被你嚇破膽了!你干嘛不接手機?難道沒听到手機鈴聲嗎?」
「我哪能听得到什麼鬼鈴聲!打從一出捷運站,我就只听到耳邊不停呼嘯而過的救火警笛聲。」膽戰心驚的感覺消除不了,淚花依舊撲簌簌地直落。
原來如此!歐陽鵬猛地捧住她冰涼涼、濕答答的臉龐,將胸中積郁的情緒全借著干啞的聲音呼喊出來,「茵茵,你讓我擔心死了!」
樓茵茵這才發覺他臉頰燻黑,上衣也沒穿,看起來好狼狽喔!她的心狠狠地揪緊,發揮起女暴君的本質。「即使我陷在火場里,也不準你不顧安危沖上來,這是命令!你也不準給我有二話。」
「恕難從命!你如果在上面,我就是爬也要爬上去把你背下來!」他的眼光精爍,神色執著,聲音卻是哽咽,「如果我無法將你背下來,我就陪你。」
「不可以!我不要——」她又被他弄哭了。
「我要!」他攫住她的唇瓣,截去她的抗議,落下深情不悔的永生印記。與生死交錯而過的人,是沒有理智的,只能任由無法抑制的感情一直流泄。
不遠處的消防隊終于撲滅了這場火,準備鳴金收隊了。沒了熱鬧可看的大樓住戶們又發覺到另一個有趣的景點,然後慢慢圍攏到吻得渾然忘我的一對戀人身旁。
咦?什麼東西刺得她臉頰痛痛的?樓茵茵從沉醉的熱吻中微睜了眼——原來是他手中拿著的那一個裝紙摺青蛙的玻璃盒子在作怪!
一吻結束後,她紅灩灩的小嘴噘得半天高。「歐陽鵬,你在火場中還不忘救出這一只小青蛙啊!」
她懂他的心意,可是實在氣不過呀!在火場里多耽擱一秒就多一百分危險,他的命難道比不上一只小青蛙?
「還有這個!」歐陽鵬從口袋里掏出撲克牌遞給她,篤信她會很高興看到她的寶貝。
誰知道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樓茵茵接也不接,眼淚嘩啦啦地又爬滿了臉。「你竟然不知道女孩子心里想要的是什麼!」
她的嘟囔和淚水搞得他心慌意亂,還真是不知道她到底要什麼?如果他上樓去把攢石首飾拿出來,會不會被她丟到窗外?
「歐陽——」旁邊有人出聲了,想幫忙打圓場。
「歐陽鵬他沒空。」樓茵茵喝住對方的話。
「不是啊!我說樓小姐,你們兩個人全身都濕答答的,還是趕快上去換衣服吧?」管理員小張大著膽子說。
「你叫我什麼?」樓茵茵回過頭瞪著小張。難道她和歐陽鵬這麼一鬧,別人就以為他們要分開了,連稱謂都會改了嗎?
她再放眼一看——
啥?旁邊什麼時候來了這麼多觀眾?樓茵茵的臉頰驀地發燙。
小張語含抱歉地說著,「呃……樓茵茵小姐,我知道你的名字啦!不好意思,以前是我誤會了,叫錯了。」
樓下鄰居林太太站出來道︰「換我來說清楚好了,昨天你們兩個人不是在陽台上糾纏吼叫嗎?大伙兒很擔心,全都撐著傘探頭出來看,這才知道你們還沒結婚。以前我們都叫錯了,樓小姐,你可別放在心上啊!」
完了!昨晚只顧著對歐陽鵬發飆,居然沒發覺到左鄰右舍全在看熱鬧!
樓茵茵低下頭,臉上的紅暈直達脖子和耳後。
啊!歐陽鵬這個冤家的胸膛就借她來躲一躲好了。
于是,樓茵茵便將小臉藏起來不敢見人。
小張一掌拍上歐陽鵬的肩膀。「歐陽鵬先生,請你不要隨便高空中跳躍過陽台,我拿著手電筒撐著傘在下面喊危險,難道你都沒听到嗎?」
「還有啊!吹風淋雨實在不是好事,樓小姐,你要知道歐陽鵬先生勸你都是為了你好,女孩子太凶悍會把男人嚇跑的喔!」大樓的主委羅太太替歐陽鵬仗義執言。
歐陽鵬也沒想到他們昨晚的那一幕會鬧得如此驚天動地,趕忙將樓茵茵摟得更緊,挺身而出幫懷中的小可憐擋著,「不會啦!我不會被嚇跑的,茵茵只有對我才會這樣,我喜歡她這樣啦!」
大伙聞言差點笑彎了腰,深深覺得真是什麼鍋配什麼蓋!
對門的黃太太送了一記肘拐子給旁邊的老公,有感而發,「是啊!女人只會對心愛的男人嘮叨,偏偏男人就是不懂得體貼女人的關心!」
樓茵茵偷偷抿唇笑著,小聲地問著借她胸膛躲著的男人,「對我的‘關心’,你有沒有很感動啊?」她使壞的小手還故意擰了他的月復肌一把,讓他低呼驚痛。
林太太趕忙制造輕松氣氛,「對啦對啦!打是情,罵是愛,人家小倆口愈吵愈蜜里調油,在場每位男士都要向歐陽鵬先生學著點,家里老婆大人說的話都是聖旨,一定要听知不知道?」
「歐陽鵬先生,你被當成模範了,要怎麼感激我啊?」樓茵茵柔聲喁喁,頑皮地輕咬著他的胸肌,痛得他只能掀眉毛卻不敢抱怨出聲。
呵呵∼∼她早就料準了,身為大樓里男人的典範,怎會忍不下幾顆小虎牙的侵擾呢!
「對不起吵到大家,還讓大家這麼擔心,我們這就回去好好檢討,失陪了。」歐陽鵬一把抱起樓茵茵,飛快逃離現場。
說穿了,他是要趕快回去收拾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
小張打趣著,「我覺得我們都多此一舉了,還是繼續裝糊涂下去比較好。」
「什麼意思?」有人不太進入狀況地問。
林太太意會過來地附和,「照我看,歐陽鵬先生對樓小姐很有心,樓小姐也很愛歐陽鵬先生,應該很快就會落實名分,請大家喝喜酒了。」
大家總算恍然大悟!
「所以我們還是繼續喊他們歐陽鵬先生歐陽鵬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