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的劉翎萱早在兩個月前便開始了她的新生活。清早起床用完早膳便到李大人的府衙報到,偶爾跟著幾名捕快巡邏城里城外;偶爾在公堂里打雜。
可她嚴守與孫皎的規定,天黑之前返回將軍府,卸去一身的髒污,陪著石嘉儀一同晚膳。
這天,因為是立冬,全府衙的人提前下工,回到將軍府的時辰還不到用膳時間,是以,她來到練功場,痴恍地看著一片空蕩的場地,回想從小到大的種種。
她記得,他們到外頭抓了滿滿一罐子的蟋蟀,在這里展開斗蟋蟀的游戲。
她記得,他們在這里辦小型婚禮——
胤哥哥,我要演你的新娘。
我不要!這個已經玩了至少十遍了。
那麼,再一次就好了。
你上次也這樣說,如果真那麼想玩,你去找孫曦當新郎。
可是師娘說要我當她的媳婦兒。
那又如何?孫曦也可以娶你。
不要不要,我喜歡你當新郎。
不如你的願,你是不會死心的喔!好吧!這是最後一次……
這是最後一次。
劉翎萱記得,那次真是最後一次玩這個游戲了。後來,他們接受了師父的訓練,而她去學女紅,四個人再在一起玩的機會不多。
還有一次,他們結伴出去玩,結果她被拐走……
再來,他們就離開將軍府了。劉翎萱的眉頭鎖了起來,這些過往,恐怕只會存留在她的腦中了。
他們大概不會回憶吧!尤其是胤哥哥!
當她听到他跟師父說的那些話之時,她這才知道,原來他一直都在忍耐。
難怪一听到可以離開將軍府,他搶在最前頭,只怕擺月兌她,是他老早、老早就想做的事吧!
她凝聚著淚,他一個無意的舉動教她猜出他心中的想法。
思緒停頓了半晌,霞色漸漸被黑暗取代,冷風吹痛了她的背脊與眼眸,她眨了眨眼,轉身離開練功場。
暫別了,她的回憶……
「翎萱小姐?你已經回來了!」婢女見到她,一臉驚訝。
「嗯!有事嗎?」
「夫人以為你還沒回來,還在念著呢!」
「是嗎?那我去找師娘。」平常回來時,她都直接往食堂去;今兒個是她忘情了,以為時間還早便到了練功場,一逕地想著過去,竟拖慢了時辰。
「師娘……咦!這什麼?」口里的呼喚化為一陣驚呼。
她的腳下似乎踩著了什麼硬物般,她往後退了一步,瞧見了藏在寸草下,熟悉的平安符玉飾!
她不是送給了師父嗎?怎麼會在這里?難道是師父急著出門,落下了它?
她彎身撿起,滿腦子疑惑。
「翎萱,你回來了?」石嘉儀听見了外頭的異動,推開房門即見劉翎萱,「你在看什麼?」
「師娘您看,師父沒把我送的平安符帶走。好險是掉在這里,要是掉在別處,可就找不回來了。」劉翎萱慶幸地說道。
「這……」石嘉儀一听,立刻聯想到……她的心底隱約有些明白,但她不知道該不該說。
「師娘,怎麼了?」看出她的異樣,劉翎萱急道。
「沒、沒什麼!」
「師娘,您不必擔心啦!就算是師父沒這塊平安符保佑也會平平安安的,這東西的意義沒這麼重大啦!」她不知情地安慰著,但體內也有股難過心緒泛升,再見此物,她憶及胤哥哥對她的好……
全是假的!
他既然對她不耐煩,當時何必裝模作樣,送了她這塊玉呢?
石嘉儀掩不住心疼,她決定還是告訴她。若胤兒真對她無意,趁早讓她明了,總好過她對胤兒抱著期待,「其實,胤兒那天便把平安符討了去,不是將軍沒把平安符帶走……」
師娘支支吾吾的話,卻讓劉翎萱听明白了。她連結了整件事,終于想通。
她清楚他的意思了!是他刻意丟掉的。或者該說,他丟掉的是過去對她的情分,他早就想丟了,早就後悔買玉送她的,只是苦無機會!
後來她把平安符送給師父,他見著了,也逮到了機會,便這麼毫不猶豫地丟了,渾然沒想過——她是怎麼寶貝這塊玉的?
他曾經親眼瞧見過,她是如何寶貝它!
他不是不知情,而是故意。
他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意,而是做不到回應它。
他不是不願意接受,而是更不想勉強自己接受她。
為什麼?她只是愛上他。
這樣錯了嗎?
錯了嗎?
她只是想要表現對他的情意,他卻用這樣的方式拒絕她!
如此難堪的拒絕……
「翎萱……」石嘉儀不放心地瞧著她瞬間刷白的面色。
「師娘,我還不餓,您不必等我了。」匆匆地丟下了這句,劉翎萱握緊玉飾,奔離現場。
在還沒有淌下一顆淚水之前,離開這再度撕裂她情感的地方。
「唉!怎麼會這樣呢?胤兒太不應該了,竟把這玉丟在這里……」若她早點發現的話,事情是不是比較容易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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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讓劉翎萱重拾那塊被丟棄的玉飾之後,她明顯地變了。
不再開口笑了,整個人恍神恍神,心不在焉般,人更是瘦了一大圈。
平常上工的時候還好,有事情讓她忙碌;回到將軍府,她的心便習慣性的揪緊,連石嘉儀都看出她在勉強自己扯出一抹笑。
用完晚膳後,是她備感孤獨的時光,昔日的種種歡笑,似乎離她好遠好遠……
「翎萱,你在發什麼愣呀?」
「沒、沒什麼。」她抽回神,看到空蕩蕩、沒坐上三個人的圓桌,感到落寞,思念像條繩索,緊緊地絞著她,可悲的是明知不會有人思念她,她卻還是掛念著他……
「別騙我了,我從小看著你長大,你那點心思能瞞得了我嗎?」
似是染上了她的愁緒,石嘉儀也在心中嘆了口氣。
若不是稍早前收到胤兒寄來的家書,恐怕,她也還處在惶惶不安之中吧?
「師娘,這回您可猜錯了,我只是在想城西客棧里的雞怎麼會在一夜間被偷光光了?」劉翎萱借口道。
「這種事交給師爺和捕頭就行了,你只是個捕快,研究這個做什麼?」石嘉儀自然不會把她的話當真。
「這您就不懂了,我雖然是新手,但也要分擔一下捕頭的工作啊!說不定讓我立了幾個大功,捕頭就換我做了。」她又勉強自己說說笑笑,可總是口不對心。
石嘉儀听罷,只是搖搖頭,不以為然。
當初丈夫破例讓她進衙門工作,可不是讓她找機會升上捕頭的,只為留住她,讓在戰場上的書寰能無後顧之憂。
「師娘,您不相信我有這個能力嗎?」見石嘉儀只盯著她看,眼里帶著深意,她不禁顰起眉。
「相信,師娘怎會不相信呢!只是女大當婚,若你做上了大捕頭,哪家公子敢上門來提親呢?」她借故探著劉翎萱的心意。
「人家才不稀罕成親呢!」說完了這句話,劉翎萱像想起了什麼事一般,停頓了下來,小臉蛋上愴然若失。
「這可不行。你師父臨行前還特別交代要我為你留意好婆家呢!」
「師娘,不要啦!您就當沒有好婆家就行了,千萬別把我趕出去。」她心驚,嫁人和自力更生是不同件事,她可以搬出將軍府,就是不要嫁人。
「傻孩子,這怎麼是趕呢?」看來翎萱還不想嫁人,呃……或許該說是她對胤兒的心意堅定。
「師娘,總之我不要嫁,您就別逼我了。」
「好好好,先不提這事。稍早前我收到胤兒的家書了,他們已經打了勝仗,不過還不能回京,現在準備到……」
听到胤兒兩個字,劉翎萱的心登時冬跳個不停。
沒辦法呵!他的名字如同他的人一般,至今還是深深地影響著她。
她想知道他的消息,但又忘不了那天無意間听到的話。
她想假裝不在意,可他的種種卻一再地干擾著她,就連她的呼息都因著他而亂了章法。
她明明告訴過自己不再奢望的呀!
為什麼?
要辦到竟是這樣困難……
「翎萱,你怎麼了?恍神恍神的。」
「沒、沒什麼。師娘,您剛才說到哪兒了?」
「我說你哥哥自願請纓跟著沙羨侯,這孩子真是難得……」石嘉儀稱贊著劉書寰的沖勁與表現。
劉翎萱又出神了。只是當時的她若知道日後會接獲不幸的消息,她恐怕會怨怪自己沒將心思放在兄長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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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季來得早,京城里外覆上一層厚雪,猶似白雪砌屋的幻景。
去年冬至,將軍府因男主人帶兵出征,一家老小並未團圓過冬,今年秋節過後有好消息傳回,邊關入侵的蠻族招降,皇上收到降書已然下令征戰沙場之將士返回。
算算時日,他們差不多該到京城了。
論功領賞,孫皎一家受封領地與封誥不少;皇命已經先行頒下了,就等他們回京再上朝謝恩。
孫胤受封為丹陽侯;孫曦才過了弱冠之年,便已是受封為嗣侯,兩人各有府邸與奴僕、黃金寶玉……
只是,為求邊關太平必然犧牲了不少兵士,多少家庭夢碎、天人永隔。
而,劉書寰跟隨著沙羨侯的軍隊不久,在一場戰役中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師娘,我求求您……讓我去找哥哥!」
劉翎萱接獲消息,心痛如絞。她沖到石嘉儀面前跪下,懇求離開。
自一年多前她在師父房間外頭的草地里發現了平安符後,她就知道自己總有一天得離開將軍府的。是因為答應了師父要留下來等他們出征回來,她才強迫自己留下,否則,照師娘事後的轉述,說師父把她送的平安符轉贈給胤哥哥,他卻丟在車地里的殘忍事實,她怎麼忍得住這痛苦,繼續住下來……
現在,他們都要回來了。少了哥哥,她還在這里做什麼?
胤哥哥不想再見到她,對于這一點,她知曉的!
她自己走,總贏得過被人趕走,思及心中的苦楚,她想該是離開的時候了。往後,就把那股痴戀當成永遠的秘密,深深藏在心坎,絕不流露,造成誰的困擾,尤其是他的……
「這……還是等將軍回來再做打算吧!」石嘉儀不能作主,她們才接獲消息,她根本還未及反應,翎萱就說要離開,教她如何是好?
畢竟,上天是厚待了孫家,讓他們一家平安歸來;卻一再讓劉家斷後,這喜與悲分寸如何拿捏,著實擾人。
「師父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我、我等不了了。」看著府里內外歡天喜地地恭賀孫家多了兩名侯爺,卻在瞧見她的時候斂下了喜悅,流露出同情,就是向來樂天的她也受不了這兩異的吊詭氛圍。
「應該就快到了,你再等兩天吧!或許你師父會帶回新消息也不一定。」
「再等兩天!師娘,兩天前您也這麼說,現在還要我等兩天?若是師父還不回來呢?不行!我一定要動身去……」
「將軍回來了、將軍回來了……」突地,一陣喳呼傳來,震驚了府里內外。
將軍回來了!石嘉儀猛地站起,看向門外嚷著的人。
「師父回來了!」劉翎萱欣喜,從地上爬起,雙眸流瑩著冀盼,還有……更多的不知所措。
「將軍進城了,現在正在城門口接受大家的歡呼呢!」一路奔進將軍府先行通報的士兵說道。
「真的回來了,我們快到門口迎接!」石嘉儀一顆懸吊著的心總算放下,她相信丈夫會有辦法阻止翎萱的。
將軍府外,歡聲雷動,百姓的熱情與歡呼融化了冰霜,點點的白雪緩降,卻無法阻止百姓們奔出觀望。綿延數里的車隊,揚著象征威武的旗幟,領在前頭數十匹駿馬,孫氏父子就在其中。
劉翎萱幾乎第一眼就找著了孫胤,他的樣貌如昔,卻多了抹剛毅與銳利,兩道斜飛的粗眉配上凌人的眼神,足以不費兵卒便嚇壞敵人。
他的身材也健碩許多,披著沉重的戰袍,猶如不敗的戰神……
他變了,距離她愈來愈遙遠!
他在天,她于地,遙遙相對接連不著。
心像重重地被擊打一般,又痛又沉。
「夫人……」
不知何時,孫皎等人已經來到她們面前,且紛紛下馬。
劉翎萱想斂下難過的心緒,強展笑顏已經太慢了。
「你們可終于到了。門外風大雪大,有話進門再說。」石嘉儀顧不得劉翎萱此刻的心情,趕緊說道。
劉翎萱只得無奈地跟著進門,但並未跟到大廳。
他們一家團聚,她算什麼呢?不如回房收拾行李,稍晚再來向師父拜別。
她恍神地走往自己的廂房——
「翎萱!」
她微轉頭,孫胤昂藏的身軀立在她的眼前,渾身散發著陽剛的氛圍,一年多來,這是他倆最近的距離。
明明相識了十余年,知悉彼此的種種,卻在此時,頓感陌生。
「胤、胤哥哥。」
「一年沒見,你對我沒有半句話要說?」孫胤看出她的不對勁,只草草地交代了侍從便跟在她身後。
讓他百思不解的是,孫曦回來了,難道她不高興嗎?為什麼要往房里走?
「恭喜你成為侯爺。」她淡漠地說。知道自己惹他煩了之後,她會盡量少出現在他面前,這麼做不會再惹他不悅了吧?她忖道。
「我要听的不是這個。」孫胤搖頭。他感覺到她的怪異,她太安靜了,不像她!
那甜笑未變、樣貌未變,可帶給他的感覺卻變了。
他察覺到她的不快樂,是因為書寰嗎?
那麼,他與她同悲!
這場戰役,明著他們是贏了,卻輸掉了過往值得回憶的種種。
「那你要听什麼呢?胤……侯爺!」
「不要叫我侯爺!」他突然對此生厭。
如果那是用書寰的命和翎萱的笑靨換來的,他寧可不要,「我不稀罕!你故意這麼喊m&=是諷刺我們孫家嗎?」
「我沒有這樣想,如果、如果你是想我為什麼還在這里的話,那我走!」她轉身。
「你能走到哪里去?」他及時捉住她的手,目光炯炯地鎖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將軍府。」她偏過頭去,他們回來了,是她離開的時候。
她不禁再次痴想︰若是沒听見那番話,多好!
「說清楚!」
「這里已經沒有我容身的地方了……我要我哥,我要他……」她激動地沖口而出,自己想念的心情、破碎的愛戀與舉目無親的痛苦同時涌生出淒慘的悲鳴,在她心上、眼中竄出哀傷的痕跡。
連著幾日累積出來的悲傷,遠遠超出了她所能夠阻攔的境地,在這個時候一一爆發了。
「誰說沒有容身的地方?將軍府是你的家呀!」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就算書寰離開了,她還是可以待在將軍府。
「不,不是!哥也不在這里,我留在這里做什麼,我早該跟著他一起去的,這樣我就不會孤單了……嗚……」她失聲痛哭。
一听她消極的想法,孫胤一凜,「你胡說什麼!書寰失蹤與你留在將軍府是兩回事。」
「我要走,我要去找我哥……」她嚷道。
「你找不到他的。」他突然道。「我們在北方找了好幾個月。書寰他應是……死了!」說失蹤只是好听一點,實則,他們找了這麼久,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劉翎萱整個身子僵住,「你胡說,我哥怎麼可能死了?你們是好朋友,怎麼可以隨便咒他!」
「我也不想,可事實就是如……」
「我不听你胡說,我不听!」她捂住耳朵,任性得像個孩子。
「你要听!我不能讓你做傻事,你不能離開將軍府去找他……他已經死了!」
啪地一聲,劉翎萱拒絕接受這個說詞,激憤地甩了他一個耳光,氣氛頓時凝住了。
「你早晚都得接受這個事實。」縱然被打了耳光,孫胤仍沒有動氣,他可以體會她的心情,也不會同她計較。
「不!怎麼會?」她沉痛地凝著他,心里的不安益漸擴大。
她知道他向來就謹言慎行,不說謊話……
沒有把握的事,他是不會輕易說出的。
那麼……哥哥真的死了!
她……什麼都沒有了!
她的身子踉蹌一退,嘴唇微微的顫抖,心魂似離體了般,搖搖晃晃,沒個真實。
見她大受打擊的模樣,孫胤一陣心痛,他失去了好友,心里未必好受,偏偏他身為男兒,不得輕易淚流,只得將酸楚往肚月復里吞,並打起精神安慰她。
孰料,一年多未見,她不是從前的她,宛如她的身影、心境皆蒙上了一層紗,看似可以窺見,卻令人更加迷惑。
她的心,也捉模不定了。短短一年多,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翎萱?」他不確定她是否在盤算著什麼,但,無論如何,他是不會讓她走的,不會讓她在他眼前消失。
「我知道了。」她點點頭,像是接受了哥哥已死的事實一般,表面上平靜無波。
可,孫胤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
他再次扳住她的肩,無聲地命令她抬眸看他。
「你不可以離開將軍府。」
「為什麼?我留下來干什麼?這里本來就不是我家!」她喊道,這聲喊叫喊出了她心里的悲苦。
「誰說不是?書寰把你交給我了。」孫胤說出事實。
「什麼?」哥為什麼會這麼說?
「在他投奔沙羨侯的前夕,他把你交給我了。」當時,他只當書寰是說說而已,不料,惡事一語成真,那日的托付並非玩笑。
所以,這是他改變態度的原因?劉翎萱說不出一字半句。
她的後半輩子是必須拿哥哥的命去換,才能換得到?
多可悲又可笑呀!
莫怪乎他沒去與大家同歡,還重復的說著要她留下來的話,甚至,態度丕變……這一切的一切,只為——哥哥的「交代」?
他不是真心喜愛她,只是「托付」?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好久好久,她才擠出這句話,逞強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是她。
孫胤不知道她是怎樣想的,只見她脆弱的、慘白的模樣,心跟著揪緊,安慰的握著她的手,「我不會讓你離開的。翎萱,我答應過的一定做到。」
「我說不必就不必!我不想成為誰的包袱!」她想甩開他的手。
但他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放。
「放開我!」劉翎萱使力,這一年來捕快的訓練也不是做假的,她拽著他的手,兩人互不相讓,最後,紅痕清晰的印在她的手腕上。她咬著唇,委屈與羞憤同時涌升,淚珠在眼里打滾。
孫胤一陣不舍,終于放開她。
雙手一得空,她轉身就想跑。
看出她的意圖,孫胤趕忙攬住她的腰際,輕輕往懷里一帶,將她鎖進胸前那片空隙里。
「用不著同情我。」她只當他的溫柔是憐憫、是賞給她的。她不要這種同情的感覺,更不要成為他的負擔,盡管,她幻想過倚在他懷里,像小時候那樣,已經很久很久了。
但是,他說不要她的,是他說的!
「我不是同情你。翎萱,我知道你想哭。」他只是要借她胸懷倚靠而已,「想哭就哭出來吧!」
她的身子一緊,說道︰「我不會哭,不會!」
孫胤沒有接話,那柔軟的身子比他所想像的還要能夠影響他。
他的思緒大亂,明知道她喜歡的是孫曦,卻想藉著書寰的「交代」來困住她的情感。他是卑劣、他是自私,可此時,他想放縱自己,任自己的心意而為。
如不這樣,她應依偎的人是孫曦,不是他……思及此,心中諸多不甘,教他更不願意放手了。
這時他才恍然明白,書寰這個好兄弟是懂他的,他早明白了他對翎萱的心意,才會在臨走前,將翎萱托給他。
而他,在心底悄悄地打定主意——娶翎萱。
「嗚……」泣聲緩緩在他懷中飄出。
她是在哭自己的悲慘,竟要拿哥哥的命去換,才能得到她所愛的人的垂憐;她也在哭自己的不濟,居然想賴在他懷中放聲大哭,永遠霸佔這塊領地;她更為自己從前的呆蠢哭泣,為什麼明知道他不要她,她卻無法做到真正的離開他……
「哭吧!有我在這里做你後半輩子的倚靠,等我們成親後,將軍府就是你永遠的家。」他的心沉擰著,本來已生冷的面目此刻被溫柔和心疼給取代。這一瞬間,仿佛時光倒回了從前,他記起了當年在花樓找著她時的承諾……
听罷,她哭得更為淒慘,心頭的酸澀泛濫成災,是為他的「守諾」。
他以為她是傷心從此得跟孫曦相見無言,心一寒,決定他要霸道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