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瞧見一個可供歇腳的地方了!楊澈腿月復一夾,策馬奔向前方的一座破廟。最近江湖無事,他也借機四處游走,就當是休養生息,只可惜三位師兄都尋著了如花美眷,不能同他一起到處游玩,而他也不能再像過去那樣隨興前往打擾了。
「唉!」他不自覺地嘆了口氣,咕噥著,「女人有什麼好!」
若再這樣下去,「四方傲」就要名存實亡了,而他這個「東傲」往後若想繼續在江湖上行俠仗義,恐怕格外孤獨。
才跨進破廟之中,楊澈便微詫地發現已經有兩人早在里頭歇息,只是,這兩人皆以黑紗覆面,讓人瞧不清臉孔,看上去是兩名女子,年齡則無法判斷。
「真巧!」楊澈漾開了笑,熱情地道︰「你們也在此地休息嗎?」
他的聲音在破廟中回蕩,然而卻沒得到回音,那兩名女子像是沒听見他的話似的,靜寂得嚇人。
其中一名感覺較年輕的女子自顧自地遞出干糧,較年長那位則接了過去,除了這個動作之外,其他仍是沉默一片。
楊澈的笑容僵在臉上,尷尬地撓了撓頭,鍥而不舍地又道︰「在下楊澈,正好路過此地,如果不介意的話,容我歇上一宿,明早便走。」
「介意。」開口說話的是較年長的那位,雖是女子可聲音卻沙啞干澀,十分刺耳。
楊澈一愣,早已坐在地面上休息的臀部頓時猶如火燒,他不曾遇過如此直接、尖銳又難堪的場面。
「那麼……」他立起身,正好察覺年輕女子微微仰首,透過黑紗望了他一眼後再度垂首。
「還不快走?」年長女子毫不客氣地下起逐客令。
楊撤瞪大眼,忍不住要說上一句,「這破廟並非你們所有,你……」
年長女子陡然站起,雖隔著黑紗,仍可讓人感到態度十分強硬,她聲調冰冷地道︰「別讓我說第二遍。」
「好、好、好。」他退後幾步,「我走就是了,沒必要這麼激動。」還是別再多說,速速離去才是上策。
年長女子微微哼氣。
跨出廟門,楊澈嘀咕著,「真是無端惹事!」若不是看在她們是女人的份上,他非要理論個清楚不可。
他是討厭女人,但還不到全然排斥的地步,既是萍水相逢,多相處一會兒有何關系呢?真受不了這種態度倨傲的娘兒們!
也罷,他不想和她們計較,他的本意是想在破廟稍事休息便可,如今只怕得再前至靖風鎮了。楊澈無奈地躍上馬背,朝靖風鎮馳去。
「娘,」楊撤走後,年輕女子輕聲開口道︰「這地方挺大的,其實……」
「住口!」舒鏡月厲喝一聲,瞪向女兒舒明心,「你是瞧他生得好看,想與他多相處一時半刻嗎?」
「我不是……」
「那就閉嘴!」舒鏡月睨了女兒一眼,「你以為他是普通人嗎?哼!」
舒明心靜默不語。听到他的姓名後,她大概猜到了他是什麼人了……可不曉得怎麼回事?方才他唇畔那抹朗笑,竟奇異地勾動廠她的心,讓她忍不住想多瞧上幾眼。
「這一回,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你若是分了神,我饒不得你!」舒鏡月的警告讓舒明心垂一下螓首。
微風輕拂,掀起黑紗一角,露出了舒明心抿緊的唇與臉上怵目驚心的暗紅疙瘩……
☆☆☆
靖風鎮
初到這陌生的小鎮,楊澈已將方才在破廟里的不快拋到腦後,神態悠閑地四處張望,可是,不知為什麼,鎮上的人各個看起來都顯得謹慎小心,總不時用懷疑的目光瞧他。
今兒個是什麼日子?為什麼大家都那麼不友善?他的愉快心情微受影響。
思忖間,正好對上某個小販的眼,楊澈漾出笑容展現善意,不料,那小販竟瞪了他一眼別開臉
他的笑容頓時僵在嘴角,這下也只能自討沒趣地燒了撓頭。
眼角一膘,他瞧見一名老婦正端著一盆腌制好的醬菜,看起來挺沉重的,于是便趨身上前想幫忙。
「你干什麼!」老婦尖叫了聲,驚懼地往後退。
「我……只是想幫忙……」楊澈尷尬地朝聞聲趕來的一名壯漢解釋,臉上不忘微笑,希望化解那緊繃的氣氛。
「不用你多事。」壯漢怒視楊澈,「這兒不歡迎你這種人。」說完,自鼻孔哼了一聲便轉身離去。
「真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地方。」楊澈嘟嚷著他的結論。此時,他的心情已極度惡劣。當下,他決定盡快找個歇腳處,翌日便離開這個和他不對盤的小鎮。
夜半時分,楊澈在客棧房里的床榻上陡然睜眼醒來,此刻的他察覺到外頭有事發生,立刻飛快地破窗而出,他一向古道熱腸,這會兒早已忘了來此之前決定好好休養生息不過問江湖俗事的意念。
夜色中,城鎮一反白日的寂寥,竟出現許多人手持武器,喧囂地追捕一名黑衣人。
楊澈運氣向前追去,本能地想擒下那名黑衣人,然不多時,他便發現那黑衣人的輕功極佳,不容小覷。眼看著黑衣人就要竄入眼前一座密林之中,他趕忙急起直追,可在一瞬間,卻瞧見黑衣人反手射出一道光影──
楊澈迅捷一閃,暗器射中身後的樹干,沒入三寸,就這麼一個耽擱,黑衣人已不見蹤影。
他步向暗器,發現上頭隱隱閃著寒光,顯然是喂了毒的,不過那造型奇特的暗器倒是引起他的興趣,觀察著,他陷入沉思之中。
「不許動!」隨之而來的追兵將他團團包圍。
人群中步出一名老者,顯然是他們的領導人,他仔細且謹慎地審視著楊澈,「這位少俠,你是?」他有些意外。
楊澈望了老者一眼,拱手一揖,淺笑道︰「在下楊澈,行經靖風鎮休憩一宿。那名黑衣人竄入樹林之中,已不見蹤影,只留下這枚暗器。」他指了指樹干。
老者正想出手拔出暗器,卻被楊澈阻止。
「上頭有毒。」
「別跟他多說了!」出聲的是一名年輕壯漢,「我看他根本就有問題,說不定他就是那個黑衣人!」
對眼前的鎮民而言,楊澈是外地人,來到此地便出了事,說什麼也擺月兌不了嫌疑。
「我是那名黑衣人?」楊澈瞠大了眼,啼笑皆非地道︰「我像嗎?我不過是想幫忙擒住那名黑衣人罷老者也不認為他是那個黑衣人,一抬手,便要眾人先行離去,可眾人說什麼也不肯,認定了楊澈便是他們追趕的人。
楊澈莫名其妙地梭巡眾人充滿敵意的視線,「這到底怎麼回事?」他隱隱動了氣,不明白這兩日來怎麼淨遇上些討厭的家伙。
「少俠,請先回客棧吧!老朽有些話說。」老者說完,便取出白布拔下暗器,示意楊澈一同返回靖風鎮。
楊澈本不想插手此事了,轉念一想,又覺得現下自己早已涉人其中,更何況那暗器也的確吸引了他的注意,是以便隨著老者轉回客棧。
「敢問少俠名號?」客棧內兩人坐定後,老者詢問道。
楊澈悶悶不樂地道︰「也許‘東傲’算是我的名號吧!」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東傲’,失敬失敬。」老者喜地又說︰「原先老朽就覺得少俠儀態非凡,不料竟是‘四方傲’之一,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你不認為我是黑衣人?」楊澈雙眼一亮,振作起精神。他總算遇上一個明理的人了!
「‘東傲’絕不可能是黑衣人。」老者笑著道。
「到底這是怎麼回事?」楊澈還是忍不住介入江湖事了。
「你可知上個月下旬,‘崆峒四杰’之一的秦嘯天被人殺害之事?」
他挑起了眉,「有這回事?怎麼不曾听說?」都怪他最近不問俗事,才會變得孤陋寡聞。
照理說,這雖稱不上武林大事,但他也不該毫不知情,想必是因「女神將」之事太過引人注目,再者,「崆峒四杰」雖然名號仍在,可畢竟年過五十,在江湖上早已過了氣,不若當年那般響亮。
老者神情肅穆地道︰「日前,江湖人士全都在注意‘女神將’之事,唉!總之,秦嘯天遇害之後,殺手明目張膽地預告了下一個目標。」
楊澈道︰「莫非是……」
「沒錯,正是‘崆峒四杰’之一的林大任,而他正巧就住在靖風鎮,所以,少俠可以體會本鎮何以如此冷清了吧?林宅早已戒備森嚴,鎮民也都提心吊膽,就等著殺手來到。沒想到卻還是……」語末,老者不勝欷吁地嘆了口氣。
「這也難怪了。」楊澈終于明白靖風鎮鎮民為何對他如此不友善的原因了,畢竟,他是外地人,身分自然可疑。
釋懷之後,他開朗地笑出一口白牙,「我還以為自己那麼惹人厭呢!那名黑衣人並未與我交手,無法判斷其身分,不過,他留下的這枚暗器卻教人無法錯認。」
「你知道這枚暗器出自何人?」老者眼楮一亮。
「嗯。這暗器已經許久不曾出現在江湖上了,是當年川西‘烈焰門’專屬的暗器,只是‘烈焰門’當初一夕之間慘遭滅門,現在又是誰假冒‘烈焰門’之名殺人?」楊澈左思右想,覺得事有蹊蹺。
老者嘆了口氣,「究竟是何人想挑起兩派之間的仇恨?」
「不。」楊澈搖了搖頭,「‘烈焰門’既已慘遭滅門,又何來的兩派?」
「啊,這……」老者難為情地頷首道︰「慚愧慚愧。」
楊撤微蹙起眉,沉吟著,「由此可知,如果黑衣人真是‘烈焰門’後人的話,便代表當年‘烈焰門’並未全滅。」
老者不願相信這樣的推論,卻又無法反駁,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
「黑衣人是否又預告了下一個目標?莫非仍是‘崆峒四杰’之一?」楊澈想起這名殺手的行事風格,心里也有了底。
「沒錯。」老者掏出一張以血書之的紙張,「正是‘崆峒四杰’的李祥思。」
「到底是誰與‘崆峒四杰’有此深仇大恨?」楊澈思索著,「崆峒派當今掌門人平義懷也是‘崆峒四杰’之一是吧?」
老者頷首,「平掌門人早已告知要其余兩人返回崆峒派,可是林大任不依,才會留在靖風鎮……唉!」
「那李祥思呢?」
「听說已于日前回到崆峒派,崆峒派十分重視這次的事件。」
「那是當然。如果‘崆峒四杰’如此輕易被殺害。那崆峒派的門面將不保。」
「不知‘四方傲’能否助崆峒派一臂之力?」老者期盼地問。
「這……我無法決定,但黑衣人自我眼前逃月兌,我會前往崆峒派探查究竟。」
「多謝少俠!」老者感激一笑,「不知少俠何時啟程?」
「就明日吧。」
楊澈想,這回他一定要憑借自己之力查個水落石出!
過去,他沖動的性格總讓三位師兄頭疼不已,如今他必須做出點事情來,好證明他的確具有獨當一面的能力,何況三位師兄皆已覓得另一半,早就有意退隱江湖,他又怎好再去打擾他們呢?可是話說回來,他原先只是抱持著來此吃頓飯、睡一覺後便可離去,孰知竟又遇上江湖之事;讓他無法清閑,真是矛盾的人生啊!
當初他們四兄弟胸懷大志,希望能憑著一身武學為武林出點力、做點事,而今闖出了名堂,卻也因盛名而感到疲累。
三位師兄近來對江湖之事都感到乏力,遇上心系的另一半是原因之一,而江湖不平之事太多,他們無法一一兼顧則是原因之二。
也好,他們就先清閑一陣子吧,「四方傲」的名聲就由他先撐著。想著想著,楊激得意且自豪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