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含山、暮色四合的傍晚,該是坐在自家陽台上,閑暇地望著被空氣污染得接近病態的詭譎天色發呆,然後光著腳丫子、蹺著二郎腿、狠狠地哈幾根煙,以慰勞自己一整天的辛勤工作。
這幅畫面是江未來每天下班後必定會出現的畫面,但是今天卻異乎平常的沒有出現。
難道是江大小姐病了?不會吧!往拱成一個ㄇ字形的棉被里探去,沒看到江未來病奄奄地躺在里頭喘息申吟啊!
莫非……江未來有約會?這會兒正和豪邁瀟灑的帥哥在餐廳里準備享受燭光晚餐?可是好像不太可能耶!咱們江大小姐已經吃素吃很久……呃,意思是她已經不近男色很久了。事實上正確一點的說法是——已經很久沒有男人敢接近她了。
既然以上皆非的話,那麼,她此刻到底身在何方呢?糟糕!不會是出了什麼意外吧?趕緊把視線從陽台拉到江未來上下班的途中去瞧一瞧。
哇!那是什麼?拍特技電影嗎?
怎麼有一個人追在一輛校車後頭拼了命似的狂奔,把場面弄得活像「捍衛戰警」中基諾理維追著公車跑的那張海報。定楮仔細一瞧,媽媽咪啊!這個正在模仿基諾理維的人不就是江未來嗎?她到底是哪根筋又錯亂了,居然有閑情逸致在擁擠的車陣里慢跑,難道她不知道她這等怪異的行徑已經嚴重妨礙了交通嗎?
「停車!我鄭重警告你立刻給我停車!」
江未來邊邁開大步跟在校車後頭氣喘如牛地跑著,邊聲色俱厲地朝校車上的司機進行喊話。不過她顯然太高估自己的嗓門了,悍然怒喝的話在喧囂的車陣中根本發揮不了任何功效,反倒在張嘴吶喊時吃進了一堆汽車廢氣。
「臭老王,居然沒看到我,你最好祈禱明天去學校不要被我堵到,否則我一定會好好地修理你,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明明處在弱勢的環境下,仍不忘說些威脅恐嚇的話來提升戰斗力,這就是不肯認輸的江未來所擁有的牛脾氣。
其實她本來不須受這鳥氣的,要不是今天早上她的哈雷機車亂沒義氣的鬧脾氣,演出拋錨的戲碼來戲弄她,她也不會搭校車上下班,當然也不會因為在車上打瞌睡,下車時渾渾噩噩地忘了把學生的考卷帶下車,更不會在此猛追著校車希望能拿回考卷。
如果說今天遺落在校車上的是別的東西,以她那懶散的個性肯定會不屑一顧的。但是很不巧的,那是考卷,而且是一份明天之前就得批改好交出去的考卷,所以她無論如何也得追回,更何況她擔心要是被車上的同學發現,會有不肖之徒乘機涂改考卷答案,她是個為人師表的人,絕對有責任阻止學生們犯下這種過錯。
所以盡管她身穿迷你窄裙、腳蹬長筒馬靴,還是得拼命的追趕,任由汗水濡濕了衣襟、臉色因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而蒼白如蠟、發絲因風的吹拂而狂飛亂舞,把自己搞得活像個瘋女,亂沒形象的。
「神啊!請賜給我一個男人吧!如果這時候能有一個英挺的帥哥肯發揮英雄救美的精神,幫助我追上校車的話,那該有多好啊!」
大概是因為跑得喘不過氣來,嚴重缺氧造成頭腦思考有問題,江未來居然邊跑邊乞求上帝賜給她一個男人,最扯的是她還大聲喊出心中的願望,嚇得從她身旁經過的機車騎士差點因錯愕過度而摔車。
也許上帝看她可憐吧!雖然沒有立刻有求必應地賜給她一個英雄,但卻讓校車卡在紅燈的車潮里,延滯了前進的速度,本來已呈現半虛月兌狀態的江未來在看到這一幕時,頓時精神一振,再度邁開步伐往前沖去,就盼能在綠燈前追趕上。
然而,上帝今天似乎特別愛跟她惡作劇,就在她以雷霆萬鈞之勢逼近校車,眼看就要追上時,綠燈亮了,車潮奇跡似的散開來,當然她與校車的距離又再度拉開來。
「我咧!×你×的。」
忿忿難平的江未來氣得指著校車的車尾罵了一句必須消音的髒話,然後精疲力盡地把右手搭在一個陌生的肩膀上喘氣,並連帶把百分之九十的體重都加諸在那個陌生的肩膀上,沒辦法,經過十幾分鐘的馬路追逐戰之後,她寶貝的玉腿已經連支撐自己體重的力量都沒有了。
「小姐,你……還好吧?」那個陌生肩膀的主人開口說話了,聲音溫溫潤潤的,听得出來是個男人的聲音。
「廢話!當然不好!」她遷怒地怒吼了一聲後,才杏眼圓瞪地撇過頭瞄了那個陌生肩膀的主人。
這一瞪倒叫她凶悍駭人的怒氣消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算計的表情,因為她發現這人很不幸的正好跨坐在一輛摩托車上。
江未來突然獰笑地打量著對方,然後完全不去顧忌迷你裙是否會泄了春光,驀地跳跨上機車後座,很阿沙力地摟緊對方的腰。
「就是你了,雖然不盡理想,但勉強可以接受,怎麼說都是上帝送給我的,就湊合著用吧!」
「呃?上帝送的?」什麼跟什麼?周璽一臉的迷惑錯愕,他不過就是等個紅燈而已,怎麼會突然有個陌生女子搭上他的肩,更離譜的是,這會兒她還摟著他的腰說他是上帝派來的。
「對!我剛剛跟上帝索討一個男人來幫我追前面那輛車子,想不到它還滿有義氣的嘛!馬上就安排你出現了。喂!你叫什麼名字?」
「周璽。」他溫和謙沖地回頭對她自我介紹,雖然對她驚世駭俗的行為感到大惑不解,但基于禮貌,仍笑容可掬地回應著她的問話。
「周璽,你听好,我現在命令你用最快的速度幫我追上那輛車。」她以青蔥玉指指引著周璽的視線。
「你確定?那是一輛校車耶!」順著江未來的食指看去,周璽發現她所指的竟是一輛校車,黃黑條紋相間的車身上寫著「御食烹飪職校」的字樣。他之所以會驚訝,不單單是因為那是一輛校車,而是這所御食烹飪職校正是他即將要去就任的學校。
「我還沒有老眼昏花到需要你來說明的地步,我當然知道那是一輛校車。」
「你追一輛校車做什麼?」
「求求你不要問那麼多問題好嗎?再問下去就追不到了。大男人婆婆媽媽的,你不嫌煩啊?」
天啊!這個上帝也太不夠意思了吧!怎麼派一個這麼溫吞的人來幫她呢?光看那斯文爾雅的儒生氣質就不難猜出他的個性八成是屬于慢郎中那一型,而偏偏她這個火爆急驚風的性子最怕遇上這種人。
「我並非有意要管閑事,可是——」
「閉嘴!」她霸道地截斷了他說話的權利。
「別再可是了,閃開啦!」江未來很粗魯地跳下機車後座,改跨上前座用力一擠,蠻橫地用她的臀部把機車主人擠到後座去,在使力轉動機車把手前她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你買了保險沒?」
「買了。」
「買了就好。」
買了就好?這句話說得有古怪,如果他沒有會錯意的話,他大概猜得出她接下來會有何舉動了。
果然,他猜對了。話語方休,就見江未來壓根不管後座的他是否已抓緊了,便奮力催動油門,讓機車像箭矢一般急奔而去,在車水馬龍的車陣中以蛇行的驚人速度狂飆前進著。
「真高興你在拖我下水做不要命的危險舉動之前,還會好心地顧慮到我是否已買了保險,實在太令人感動了。」周璽無奈地一笑,以反諷的說法揶揄她。
喲!拐著彎來諷刺她啊!別以為她笨得听不懂。
「好說、好說,我這個人就是太善良了,你可千萬別太崇拜我,否則我會變驕傲的。」
「太善良?」基于禮貌的原則,周璽極力克制自己別笑出聲來,但眼眉之間的笑意卻無所掩飾的盡現無疑,因為他發現自己似乎遇到了一個臉皮厚得連子彈都打不穿的人。「那我是否可以請問一下,一位善良美麗的小姐為何會當眾挾持我,並且還在馬路上做出搏命追殺的舉動呢?」
江未來美眸瞟了一眼照後鏡,將周璽忍俊不禁的神情盡收眼底,明白他的話里帶著挖苦之意,她不怒反笑地挑了挑眉順著他的話褒揚自己。
「第一,我必須先謝謝你對我的稱贊,因為善良美麗之于我確實是不爭的事實,很顯然的,你這個人有說實話的好習慣。第二,我現在的舉動不能稱為搏命追殺,正確一點的說法應該是追討失物,我有很重要的東西遺落在那輛校車上。第三,我建議你最好把你那雙不知所措的手擱放在我的腰上,我會很勉為其難的委屈自己不去在意的,但是也請你別想入非非,我之所以會這麼為難自己,乃是因為不希望待會多了一條馬路亡魂。如何?我確實善良得足以去領諾貝爾和平獎了吧?」
周璽聞言,書卷氣的臉龐上出現了難以置信的詫異,怔忡片刻後,隨即啞然失笑地輕晃著頭。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恕我得罪了。」
他伸臂環繞過江未來不盈一握的腰身,這個動作使得他的胸膛親密地貼靠在她的背部,他的臉頰也因身體上的接近而連帶地隱沒在她隨風飛舞的青絲中。這種接觸看似唯美親昵,實則不然,只因她混合著淡雅花香與汗水味的秀發正狂飛亂舞地打在他臉上,說真的,好痛!他不禁要懷疑江未來豪爽地邀他摟住她的腰身是另有目的。
為了讓自己的臉頰月兌離這種酷刑,周璽騰出一手,輕柔地把她的發絲攏到右邊抓著,好讓他那張被發絲拍打得麻痛的臉龐,得以靠在她的左邊肩膀上喘口氣。
在他這麼做的同時,他可以明顯感覺到江未來微微瑟縮了一下,可惜他坐在她身後,無法讀取她臉上的表情,不過她接下來的話听起來頗悍的,帶點火藥味,他臆測,大概是為了掩飾不自在的情緒所出現的反向作用吧?
「喂!書呆子,我犧牲自己讓你摟著,可不是要讓你上下其手的,抓緊!否則待會你肯定會躺在醫院里懺悔著不听我的勸。」
江未來微微旋過頭,斜眼瞪視了周璽一眼,然後目露凶光地盯緊約莫一車之距的校車。
「這話听起來恫喝意味滿濃的,你……該不會是想做那件事吧?」他敢打賭,她的腦子里浮現出的想法絕對很暴力,否則她的表情不會那麼猙獰。
「賓果!答對了,可見你有當飛車族的資質,看在你那麼有潛力的份上,我就露一手讓你瞧瞧,好好學著點,這招叫‘神龍擺尾’。」
語畢,只見江未來不顧一切地加足馬力,讓機車飛奔超越了校車的車頭,然後一個漂亮的回旋,車子不偏不倚地橫擋在校車前方,當然,也把她和周璽的兩條小命往鬼門關前推進了一大步。
「吱——」這是御食烹飪職校的校車緊急煞車的刺耳聲響。
「啊——」這是御食烹飪職校的學生們驚恐尖嚷的聲音。
「砰!砰!砰!」這是江未來的腳踢踹在校車車門上的聲音。
「江老師?!」這是校車司機老王膽戰心驚的詫呼聲。他快嚇得心髒麻痹了,因為他差點就撞到了人,而且那人還是全校最令人頭痛的問題老師。
「死老王,你不要命了,車子開那麼快干嘛?你沒看到我在後面追得多辛苦嗎?」車門一開,江未來立刻沖上校車找人理論,那潑辣樣活像來捉奸似的。
「江……江老師,我沒看到你在後頭追啊!」老王的額頭冒出了幾滴驚懼的冷汗。
「沒看到?你開車不看照後鏡的啊?讓一個國色天香的美女在後頭追得氣喘如牛是很罪過的,你知不知道?」
「對不起,我真的沒看到,如果我知道江老師就在後頭的話,我一定會把車子停下來讓你先行通過的。」開玩笑,他才不想跟自己的性命過不去哩!要跟江老師在同一條馬路上行駛,非得要有異于常人的強壯心髒才行,否則難保不會被她給嚇死。
「江未來!你到底在干什麼?」出聲怒喝的人是御食烹飪職校的訓導主任——周永成,他方才正在打盹,拜江未來所賜,這個緊急煞車,把睡夢中的他給摔到座位下,這會兒他正努力掙扎著要爬起身來。
「喲!老禿驢,你還沒下車啊?」發現訓導主任也在校車上,江未來不但沒急著避風頭,反而還扯開皮皮的笑容應付性的對周永成打招呼。
「幸虧我還沒下車才能目睹你這種胡作非為的瘋狂舉止,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明天我馬上告到校長那里。」
原本就已勃然大怒的周永成,一听江未來當著學生的面前肆無忌憚喊他老禿驢,心中的怒濤更加洶涌了,連頭頂上僅剩的幾根稀疏毛發都給氣得快要豎直起來。這場面看得江未來都忍不住要懷疑,難道自己的行徑真的到達讓人「怒發沖冠」的地步嗎?
「我只是想拿回遺忘在車上的考卷,沒啥惡意的,老禿驢,你別那麼激動嘛!年紀大的人很容易血壓升高的,到時候你要是中風了,那豈不是害我成為千古罪人嗎?」
「你——」周永成指著她的手顫動個不停,一張臉被氣得通紅,仿佛隨時會喘不過氣來似的。
「息怒、息怒,我馬上就走人了,拜!」
看到老禿驢的手抖得跟抽筋似的,江未來很識時務地抓起裝著考卷的牛皮紙袋,一溜煙的沖下車,她決定做好人趕緊離開周永成的視線範圍,以免真把他氣出毛病來那就糟了。
可是江未來估計錯了,即使她發揮了善良的好心腸不去招惹周永成,但周永成注定要被她氣得火冒三丈,不為別的,只因他看見江未來跳上一輛有點眼熟的摩托車,而坐在那輛摩托車上的人竟然是他的兒子——周璽。
「好可惜喔!你剛剛怎麼不跟我一起上車呢?要不然你就能見識到老禿驢發飆的模樣了。」在周璽「被迫」送她回家後,江未來以手撐著雙頰靠在和式桌上,無限惋惜地對他說著。
「我不需要上車,就能想像當時的情況了。」她口中的老禿驢是他的父親,他當然清楚父親在面對一個飆車飛女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無非是氣得臉紅脖子粗,要是再讓他瞧見自個兒的兒子是這件馬路驚魂記的幫凶的話,那他的細胞八成會死了一大半,這種忤逆長輩的事他可做不出來。
「你知道嗎?老禿驢實在很可愛,他總是……」她的一張小嘴嘰哩呱啦地說著她與周永成作對的趣事,那活力四色的鮮活神情令周璽看得有點怦然失神。
「你稱呼他老禿驢?」周璽啼笑皆非地問,他大概知道這個精力充沛的女孩是誰了,因為他不只一次听父親提起過,在御食烹飪職校里有一個令他頭痛到了極點的老師,其興風作浪的本事早已凌駕任何問題學生之上。
「是啊!這是學校里眾所皆知的事,只不過老禿驢始終無法釋懷地接受這個外號。真是的,我倒覺得這外號叫起來很親切啊!為什麼他會不喜歡呢?」
「我想他會不喜歡你為他起的外號,有絕大多數的原因是太過寫實了,也許你該考慮幫他想一個夢幻一點的外號,或許他就會欣然接受了。」
「那怎麼可以呢?這種違背天意的事情我做不出來。」江未來不假思索地拒絕了他的提議。
「天意?」太扯了吧!這事也能與天意搞上關系。
「當然,既然天意注定要讓周主任禿了頭,我們又怎能違背天意給他起一個‘劉德華’的外號呢?就好像天間注定讓我在追著校車時遇到騎機車的你,而你當然得順應天意陪我搏命演出這場特技。」江未來說得義正詞嚴的,臉上絲毫不見任何愧色。
「喔?」他笑得不以為意。「那如果這場特技秀不小心出了意外的話,又當如何解釋?」
「那就表示天意注定要讓你我共赴黃泉,以免我一個人走得太孤單寂寞了。」
周璽無力的搖搖頭,為江未來獨特的解讀方式感到發噱。「挺能掰的嘛!那我抖膽請教一下,天意是否有指示你,強押著我送你回家為的又是什麼?」
「嘿!嘿!」江未來發出了兩聲怪怪的獰笑聲。
「當然有,天意指示我,你會發揮助人為快樂之本的精神,幫我把這場考卷批改完畢,好讓我明天能如期交差。我想,你應該不會逆天行事吧?」她在說這話的同時,已經將紅筆及考卷推到周璽面前,並且露出可憐兮兮的乞求眸光,企圖打動他的惻隱之心,幫她解決掉這堆令她頭痛的考卷。
周璽笑睨著將螓首趴放在桌面上的江未來,著迷地看著她那張故作可憐的無辜笑臉,「若是我幫你改了考卷,那你豈不是沒事可做了?」
江未來掀了掀眼簾,慵懶散漫地橫掃了他一眼,沒有意思要將頭顱抬起。沒辦法,剛才追著校車跑花掉她太多精力了,搞得她現在連移動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懶得使出,更遑論要她動腦筋去批改那些考卷,那太耗體力了,所以她一定得找一個人來幫她改,而眼前的周璽似乎是個滿適當的人選。
「同理可證,若是你不幫我改考卷,那豈不是換你無事可做了?來者是客,我當然不能只顧著自己的工作而疏忽了你,更何況我們倆剛剛才一起經歷了一場生死關頭,那麼危險的處境你都願意與我一同共存亡了,又怎會計較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呢?」
周璽被她的話逗得啞然失笑。「你還真不是普通的能拗。」難怪父親老是斗不過她,這丫頭伶牙俐齒得教人佩服。
「哪里,哪里,不過就是雕蟲小技罷了,只要你肯虛心向我求教,相信假以時日你也能擁有我一半的功力。」她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一點也不知謙虛為何物。
「為什麼只有一半?」周璽只手撐著下顎,縱容地看著她俏臉上的傲然神情。
「因為要成就出一個像我這麼優秀的人才,有一大半的因素是決定于天賦,而根據我的觀察看來,你顯然嚴重缺乏這方面的天賦。」江未來是那種給了三分顏色就會囂張地開起染坊來的人,這點從她過度自我膨脹的言詞中可以清楚地看出。
「你觀察得很正確,我確實是嚴重缺乏油腔油調的天賦,基本上我的天賦是比較偏向于剛正不阿、浩然正氣。」
「剛正不阿?浩然正氣?」只見江未來冷哼一聲,擺出大姊頭的架式,伸手拍拍他的肩。「你知道嗎?擁有這兩項特質的人通常很容易餓死,說吧!你是混哪里的?我實在好奇憑你那剛正不阿的浩然正氣要如何在這個雜亂不堪的社會中求生存。」
周璽的眉宇間輕輕打了個摺。「混哪里?」
「就是問你老兄在哪兒高就的意思。」好累喔!跟這種人說話還得自行翻譯一次,,敢情在繼老禿驢之後,她又遇到了另一個史前活化石。
「我懂了。」周璽大惑初解地頷首。「很不巧的,我混的地方剛好與你相同,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我會餓死。倒是你,一個會瘋狂飆車的老師前途應該比我還堪慮吧?」
江未來一臉的詫異,那神情仿若听了什麼驚世駭俗的消息似的。「你也是老師?」
「怎麼,我的樣子不像老師嗎?」他順著她吃驚的眼神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很好啊!為人師表該有的模樣他都具備了。
「不……很像。」她有點說不出話來,這個書呆子竟然也是老師?
為什麼他斯文的外表與儒雅氣質能與自身的職業如此相稱呢?怪了!怎麼每個老師都是這副相差不了多少的模樣呢?
男的斯文,最好要戴副類似徐志摩樣式的眼鏡,女的則是文靜秀麗,外形最好是長發飄逸、衣著端莊賢淑那一型的,而不是像她這樣披頭散發,穿著皮裙、馬靴、喇叭褲或是夾腳涼鞋就去上課的人。
王老師是這樣,陳老師也是這樣,就連那個老愛找她麻煩的老禿驢也是這樣,這情形讓她覺得有些失落感。
看看別人、再想想自己,好似只有她一個人是異于常人的,她一直希望能遇到一個和她一樣,不怕輿論、特立獨行、勇于挑戰世俗眼光的另類老師,可惜至今仍未遇到知音。
「怎麼了?我的職業是老師似乎讓你很錯愕。」
「更正,不是很錯愕,而是有點失望。」江未來無力地把身體癱在原木地板上,一雙慧黠的靈眸盯著天花板眨啊眨的。
「失望?」
「唉!」她瞟了他一眼,老氣橫秋地嘆了一口氣。「你不會懂得啦!通常天才與凡人之間都是會有差距存在的,你就別太在意了,因為做一個努力追趕天才腳步的凡人肯定會很辛苦的,再說,天才總是寂寞的,關于這點我早已習慣了。」
「你實在很與眾不同。」周璽聞言忍不住朗笑出聲,他實在懷疑江未來的腦子里到底裝了些什麼怪思想,居然能把自個兒吹捧得高高在上卻依然臉不紅氣不喘的。
她一雙靈眸倏地閃過一抹得意的光彩。「不錯嘛!書呆子,你倒是滿懂得慧眼識英雌的,居然能懂得欣賞我獨特之處。」
「別忘了,誠如你所言,我是上帝派來陪你經歷生死關頭的人,要是不懂如何欣賞你的話,那豈不是忤逆了天意嗎?」
「哈!書呆子,你果然上道,既然你如此識時務的話,那麼……」她賊溜溜地把面前那堆考卷推到他面前,然後對他露出諂媚的笑容。「這些剩下的考卷也一起拜托你了,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忍心拒絕一個生死至交好友的請托,對吧?」
「很可惜,我必須宣布你猜錯了。」周璽嘴角噙著笑意把考卷推回她面前,並且將紅筆塞到她手里。「一個生死至交的好友只能幫你一半,剩余的你應該自己完成,這是身為負責任的老師所該有的態度。」
「噢!」江未來懊惱地以掌擊額,痛苦地申吟出聲。「天啊!你這副說教的模樣簡直像極了老禿驢。」
「是嗎?」周璽神秘地一笑,不打算那麼快就公布答案。
「是的,真的很像。」江未來萬分肯定地猛點著頭。「你剛剛為什麼不上車讓我當面做個比較呢?若是你親眼見過老禿驢之後,你就會明白我所言不假的。」
「放心,我和他有的是機會見面,不急在這一時。」他和父親見面的次數絕不可能少于她。
「不急在一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周璽賣了個關子。「你以後就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