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一大清早在詠蓮的房里找不到她的人,心急地奔下樓,抓到一個下人就問道︰「你有看到詠蓮姊嗎?為什麼她不在她的房里?」
「丁小姐,二少爺昨晚一回來就把康小姐帶到後院去了。」有些幸災樂禍的小女佣說完後便急忙地溜了。
「怎麼會這樣?真該死!」
寧寧氣極了,沒有多想就往後頭沖去,猛烈的拍打著唐立人的房門,也不管是不是會吵到房里的人。
「找死嗎!」唐立人早在第三聲敲門聲響起前便快速地打開房門,生怕才剛沉入夢鄉沒多久的詠蓮會無端地被來人吵醒。
「立人哥哥,我是來找詠蓮姊姊的。」從唐立人虛掩的門縫間,她可以輕易地瞥視到詠蓮在床上的一條藕臂。
「除非你有非常重要的事,否則就不該擾人清夢。」唐立人一見是寧寧,臉色雖然稍緩了下來,但是掩藏在眸底的火焰反而更盛。
「我……對不起,我待會再來好了。」寧寧輕咬住嘴唇。
「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準到這里來。」唐立人冷絕的語氣像把冰箭射人寧寧的靈魂。
「連我也不行嗎?那為什麼詠蓮姊姊就可以?」這是她最在意的。
「你以為呢?」又是那種除了冷以外,就再也沒有其他情緒的語調。
「我知道我沒有權利管你……」
「既然知道就離我遠一點。」唐立人一點機會都不留給她,當著她的面就甩上房門繼續睡回籠覺去。
寧寧早知道自己想贏得他的注意原本就已經很難了,如今又加上可以光明正大和他共寢的詠蓮,她誓必該有些行動才行!
詠蓮趁著上午陽光還未轉烈時想到前院繞一圈,雖然已經在「唐人居」住了一小段日子,但是她仍然不太習慣這種整天無所事事的生活模式,還好唐立人似乎也沒有對她下禁足令,否則她當真就成了一只沒有自由的籠中鳥了。
「康小姐,你怎麼不留在里面……」金總管由外頭迎面而來。
「我想到前面走一走,有什麼事嗎?外頭好像有點吵。」詠蓮隱約間好像听見有人在大門外吵鬧的聲音,這更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沒什麼……你還是別靠太近比較好。」金總管隨著詠蓮的刺探,存心要擋住她好奇的目光。
「我過去瞧瞧。」他莫名其妙的舉動更讓詠蓮想一探究竟,尤其是那一陣陣傳來的呼叫聲竟然有些耳熟。
直到走近了大門口詠蓮才驚訝地瞪視著眼前的景況,葉紹恩不知是打哪兒找到了這里,一逕地賴在門口不走,揚言沒讓他見到詠蓮就要報警。
「紹恩,你怎麼會在這里?」詠蓮喚住那幾個互相推阻的男人。
「詠蓮!你果然在這里,我是來帶你走的。」葉紹恩見到詠蓮便掩不住心中的欣喜,理所當然地要拉著詠蓮離開。不過卻在將要觸踫到她的手臂時,讓她給逃開了。那樣子的詠蓮已經狠狠地傷害到他,彷佛當他是個不願意接近的陌生人。
「你不跟我走嗎?」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詠蓮維持著她的冷淡。
「我……我是你的未婚夫……」紹恩無法接受她那樣的淡漠,這幾個星期對她的行蹤不明幾乎憂心到夜難成眠,如今見到她了,竟然又有種恍若隔世的距離感,對她的情感歸向已經到「使不上力」淒慘地步。
「千萬別這麼說,早在我拿了葉家的支票後就已經正式和你退婚了,你這樣苦苦糾纏未免太不上道了,你不累,我可不耐煩得很。」
木然地說著所有她想得到能刺傷紹恩、讓他死心的話,詠蓮懷疑自己到底還能撐多久?
為什麼上天讓她遇上了一個痴心愛她的男人,卻又要安排她這樣難堪的處境?
「你變了,我認識的康詠蓮不該是這樣的!詠蓮絕不會說這種話……」
「我是變了,在康家倒了的那一天、葉家和其他的親友袖手旁觀、爸爸急得出了車禍還有媽媽割腕時就全變了,你怎麼會到這時候才發現?你對我的愛就這麼盲目嗎?盲目到只看得到最美麗的片段,盲目到即使我早已經聲告退出了,你都還能自圓其說,盲目到……」
「夠了!我知道了,你一直都在怪我沒能幫你,對不對?」葉紹恩幾乎想搖醒她那顆頑固的小腦袋,問清楚為什麼她要對他那麼不公平?!
「不!你其實也幫了我很大的忙,要不是有那兩張支……」
「別再提錢了!我不像你可以把我們之間的情感拿出來叫賣。你這次又賣了什麼?身體?靈魂?尊嚴?」紹恩有些氣昏了頭地口不擇言。
「都賣了,而且都是最好的價碼。」詠蓮用眼神環視了「唐人居」一圈,做了最好的暗示。
「你……你在自己的身上標上了價碼,就跟個妓女沒兩樣!」葉紹恩說完後才意識到他的話未兔太過傷人,忍不住又想安撫詠蓮。「對不起,我只是想提醒你,唐家一直一來就有著黑道的背景,我擔心你會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煩。」
「謝謝你的忠告,不過,你不覺得妓女配流氓再適合不過了嗎,」詠蓮話一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進門,讓那層又高又厚的圍牆隔開了葉紹恩和她的世界,彷佛也切斷了他們之間最後的系絆。
明明是在同一片士地上,呼吸著同樣的空氣;明明是相熟至深的人,偏要背道而行;她走人唐家的厚實堡壘,紹恩走離唐家的勢力範圍,從此漸行漸遠嗎……
她相信經過這次的不歡而散後,除非偶然,否則紹思不會再想見到她了。
「他是誰呀?我好像听到他說……什麼未婚夫之類的。」
詠蓮一踏入大廳,寧寧便迫不及待地追問。剛才門外那一幕,肯定已經讓喜歡看熱鬧的人添了茶餘飯後的話題,特別是自己早已聲名狼藉的名聲該是更雪上加霜吧!
她知道主屋內已有些人用著異樣的眼光看她,詠蓮也不怪他們的好奇心。若不是情非得已的話,她也想當個觀眾就好。
「我已經和他完全沒有關系了。」詠蓮不願多談。「金總管,很抱歉帶給你們這些麻煩。」她找到金總管尾隨在後的身影,真摯地致歉。
「沒關系啦!是我們沒能力幫你杜絕聞人的干擾,這件事我不會跟二少爺提的。」後面那句話他說得特別大聲,意思是要其他人合作,不過他看向寧寧的眼神是挑釁的,擺明了若是唐立人知道了,一定跟她月兌不了關系。
金總管是看著唐氏兄弟長大的老奴僕,又是曾和他們父親一起為「唐人幫」打殺過的老將,若不是本性婆媽、愛管閑事又不喜歡做生意,早就已經是「艾邁斯」的高階主管了。所以唐家的大小事就成了他的終身大事,他最明白唐立人需要的是什麼,當然也清楚田大海和丁寧寧心中打的主意。
「他知不知道都無所謂。我想回房休息一會,中午不用叫我用餐了。」
詠蓮已經沒有心思為自己的處境擔憂,她現在只想回房沉澱一下方才過度沸揚的情緒。
只不過,卻有人不想這麼簡單就放過她就是了。
寧寧趕在她要踏進唐立人的地盤前喚住她。「為什麼你不跟他離開,他那麼痴情,你為什麼要放棄他?」
「我配不上他。」詠蓮無心多做解釋。
「真好笑!你不是說過*上帝造人時並沒有設下階級之分*的話嗎,怎麼說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寧寧嘲諷地嗤笑。
「我……」詠蓮第一次啞口無言。
「其實你們並不是度不了這個難關的,若不是你沒有擔當地率先投降,又一副置身事外地冷眼看他捍衛你們的情感,你們之間應該不會只剩下遺憾的。」寧寧的話有種超齡的智慧和不諳世事的天真。
「你說的或許沒錯,但是說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我的撤退也許更避免了我們之間必然會上演的悲劇。」詠蓮直視著寧寧帶著利劍的凌厲眼光,不介意再幫她上一課。
「你……你是愛他的對不對?」寧寧將她眼中的敵意盡除,似乎有了盤算。
「至少曾經是的。」詠蓮不避諱。
「那麼,你就一定知道愛一個人又無法跟他在一起的痛苦吧,你一定也知道我來台灣全都是為了立人哥哥而來的,自從第一次見到他後,我的視線就只能跟著他轉;我真的好愛他!你一定能體會我的心情的,對不對?」寧寧為情所苦的表情讓人不信都難。
「你想說什麼?」詠蓮怎會不知道寧寧的心思?她早知道遲早要面對寧寧的哀求和責難。
「求你別介入我和立人哥哥之間,好嗎?我好愛他,也喜歡你。你既然另有所屬為何又要和我搶立人哥哥?」
果然是為這椿!「我沒有要跟你搶。」
「那就求你離開他吧!我不能沒有他的。」寧寧軟段。
「我只能告訴你,我不能離開他,也沒那個能耐將他讓給你,他是個人,不是物品,可以隨你說讓就讓;既然你無法得到他的青睞,又怎能肯定沒有了我,他就會看上你?」詠蓮真希望這些話她能听進去。
「這個不用你來操心,只要你離開他,至少我就可以少一個威脅。」
「少我一個還是會有其他無數個女人,你這又是何苦?其實所有的主控權都在他的身上,你求我,不如去求他吧!我只是個身不由己的女人。」詠蓮見她一點頓悟的跡象也沒有,知道再說也只是多費唇舌而已。
寧寧偏不這麼輕易地放過詠蓮。「難道你也愛上了立人哥哥?我以為我們是朋友的!」
詠蓮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困住了,她抑制住心中的騷動,武裝上嘲諷的笑臉。「你呢?你所謂的朋友都是用來犧牲退讓的嗎?」
「你……」寧寧也有越戰越勇的精神,馬上就有了新招式。「我真傻,你什麼都是要談價碼的嘛!你開個數目,我馬上讓人拿現金給你。」
「你真的很傻。」也很有本事!可以這麼輕易的傷害一個女人。詠蓮不再戀戰,轉身走過她的身惻。「你現在買的不是我,而是唐立人;你認為你買得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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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筋疲力盡,彷佛全身的精力都在剛才那兩場對峙中消耗殆盡,詠蓮強裝的冷漠在回到後院的起居間後便再也撐不下去了。
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安靜不被打擾的空間,而不是另一場會逼瘋她的戰役,尤其對手還是那個應該在「艾邁斯」內部坐鎮指揮的唐立人!
老天今天就這麼看她不順眼嗎?
「你……何時回來的?」
「就在你忙著應付前任未婚夫時。」唐立人啜飲著手中的威士忌,讓人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緒。
「有什麼值得喝酒慶視的事嗎?」詠蓮站在原地不想動。「慶祝今天,你讓我看了兩場好戲。」唐立人舉起手上的酒杯,做出朝她舉杯致意的動作。
「沒什麼,你付的錢足以讓你看到倒胃口。」詠蓮心想,現在肯定不是她想休戰就休得了。
「告訴我,你身邊還有什麼是可以標價而你又不賣的;」唐立人放下酒杯站起身,灼燙的眼神射向她。
「沒有。」詠蓮即使知道他存心要找碴也沒轍。
「是已經沒有可以標價的東西,還是沒有你不賣的東西?」
「……」
「回答我!」唐立人突然狂吼一聲,眼底醞釀著狂風暴雨。
「我不知道。」詠蓮驚嚇得瞪大雙眼。
「原來你是不知道,而不是想放長線釣大魚,否則你不會錯過向寧寧狠敲一筆的機會,是吧?!」
唐立人嘴角帶笑,黯黑的瞳眸卻又像是會噬人的黑洞。他抓過詠蓮縴弱的肩頭,凝神注視著她。
「不!我只是明白我沒有這個資格在你身上標價,她不應該跟我買我不曾擁有的東西。」
詠蓮不懂,為什麼最近她的生意好像做得很大,開口閉口全離不開買賣?
「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唐立人粗魯地放開她,使她重心不穩地跌坐在一旁的沙發座椅上。「你走吧!我已經厭倦你這張世俗的臉。」他轉身背對詠蓮,冰冷地對她下了逐客令。
詠蓮震驚地望箸唐立人偉岸的背影,試著消化他話里的意思。
他要她走?!也就是說她從現在開始算是個完全沒有債務的人了?
可是,為什麼她就一點如釋重負的感覺也沒有?無法像自己心中期望的那樣輕松自在?
或許是因為還沒有適應這種變化吧!只要走出了「唐人居」一定就可以拾回從前那種感覺的!詠蓮在心中安撫自己。
「別想賴著不走。」唐立人等不到她的反應,又惡劣地催促著。
詠蓮壓下心中這股煩悶,深深地凝視了他的眼後,起身往臥房走去,準備在最短的時間內收拾好行李,瀟灑地走人。
「我不懂你為什麼要對我生氣?」詠蓮打開更衣間,拿出她自己的行李袋。沒有刻意放大音量,像是自己說給自已听一樣。
「我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是金錢交易,即使我不熱衷於這場交易,你還是堅持你想要的。我該感謝你替我還了那些我可能一輩子也還不完的債務嗎?或許我該像答謝葉家一樣,過幾天再寄一張感謝函過來給你……」
「不用了。」
唐立人低沉的聲音突然在詠蓮的身後響起,嚇得她手上的衣架子掉到地上,單手撫著胸瞅著他。
「我改變主意了!你還不能走。」
他伸手抓過詠蓮放在床上的行李袋,將里面剛摺疊好的衣物通通拉扯出來,囂張又跋扈地道︰「別問我理由,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滿意地看著凌亂堆積在地上的衣物,像個詭計得逞的搗蛋鬼挑釁地睨著詠蓮。
「你……朝令夕改又反覆無常是*艾邁斯集團*領導人的行事作風嗎?」詠蓮氣極地咬牙切齒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況且,現在不是在*艾邁斯*里,而是在我的房間內。」他饒富興味地說著,眼里的怒焰已不復存在,改而暗藏著一股曖昧又強烈的波動。
唐立人一步步地逼近詠蓮,讓她在退無可退的情況下,又不小心被絆住腳而仰躺在寬大的床上。
「和我的床上,我當然可以為所欲為。」唐立人緊接著壓制住詠蓮掙扎著想起身的嬌軀,厚大的雙掌和她的交纏緊扣著。
「你到底想怎樣?!」詠蓮不喜歡這種旁徨的無力感,非常不喜歡!
「我只是想再跟你談一筆交易。」
「我拒絕!」詠蓮馬上回絕,她有預感絕不會是什麼好事。
「不公平!你都還沒有听我講完。」他竟然還能厚著臉皮裝可愛?!
「你可以到公平交易委員會去告我。」詠蓮可不怕他,不!是很怕。所以不會上當。
「我會保留追訴權的。我只是要告訴你,你沒有權利拒絕我。」
「是沒有人有那個能耐拒絕你吧!」詠蓮斜睨他一眼。
「聰明!就你有這本事和我在床上抬杠。」
「好說、好說。」詠蓮可沒有表面上那麼聞適,她都快急死了。
「我要的交易很簡單,」唐立人放開緊纏住詠蓮的雙手,一手煞是多情地撫模著她滑膩的臉龐。
「我要買你的這里!」他另一手爬向詠蓮的胸口直指心窩處。
「我想,你若是想隆乳的話,應該要找整型醫生……」詠蓮神經質的話還未說完,便讓唐立人消了音。
所有未盡的話全和她微啟的菱唇一起吞進他掠奪的嘴里,他的舌如同猛獸出柙般掠進她濕軟的唇內,挑起她膽怯的丁香小舌纏綿地吸吮。
詠蓮被迫大張著嘴讓他進行最徹底的侵略,兩只小手卻不服輸地拉扯著他的衣物,想在他們之間擠出一點空隙,哪怕是容發的空間。
「嗚……」好不容易感覺到他移開了緊壓迫著她的身體,卻又可悲地發現他的撤退只是要更方便玩弄她胸前的丘壑。
「這麼的柔軟……」唐立人輕抵著詠蓮紅腫的俏唇,呢喃囈語著。
「放開我……放開我!」詠蓮幾乎是尖叫著吼出聲,也將今早所有的不愉快和委屈全化成一股力量推開了唐立人火燙的胸膛。
唐立人愕視著詠蓮彎身趴伏在床上抖動著的肩頭,她的情緒讓一個個難堪的談判逼到了死角,被他們這些追著要批判她的債主趕到了不能回頭的懸崖邊。
「康小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外面的廊道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吆喝聲,全是讓詠蓮尖叫的聲音吸引過來的僕佣。
「嘎!是二少爺。」金總管停在未闔上門的臥室門口,張口結舌地瞪著眼前曖昧的景象。
「沒事了,全都出去!」唐立人頭也不抬地轟人,黑眸仍舊緊盯著兀自啜泣著的詠蓮。
金總管擔憂地輪流看著他們兩個,最後還是選擇不要干涉太多,隨手關上房門後便帶著同樣目瞪口呆的其他人離去。
「我終於證實了你也有不賣的東西……」唐立人凝望著詠蓮抖顫的背影。
「我是人,不是東西!為什麼你們都要用錢來分割我?!你們有錢是你們的事,愛怎麼花都可以,就是別找上我!」詠蓮激憤地抬起她淚流滿腮的臉,紅著小鼻子哭喊出聲。
「我沒有錢不是我的錯,我不乞討也不賣,不賣!你听懂了沒有?!我從來就沒有要你們的一絲一毫,你們為什麼硬要塞給我、又硬要編派我的不是?好!我拿你們的錢,我給你們想要的,我給!我全都給……」
詠蓮歇斯底至地拉扯著自己的衣衫,將她輕巧的絲料櫬衫下擺拉出後又要扳開上面成排的鈕扣。
「別鬧了!」
唐立人沒料到她會有這麼強烈的反彈,這種失控的情形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我沒有鬧啊!我是很認真的!既然我這麼值錢的話,乾脆把我身上其他的東西也都賣了吧!像是眼角膜啊、心髒、腎髒、四肢和腦袋啊,不能用的就捐給醫學院做實驗練習解剖……」
唐立人听聞她這樣荒謬的建議,彷佛是種死絕的覺悟,心口果不其然地又涌上了揪緊的劇痛,是心疼也是自責。
「別說了!我絕不允許!別再說了……」他攬她人懷,緊緊地將她擁在他的胸前,止住她狂亂的舉措。
「賣了……賣了……」詠蓮還是一逕地喃喃自語。
「夠了……我說夠了!」唐立人首次嘗到驚慌無助是這樣的感覺。
誰來告訴他該怎麼讓她停止?他望天興嘆。
「還有頭發……听說也可以賣,媽媽最喜歡幫我梳頭了,爸爸說女孩子就是要留長發才漂亮……他們既然那麼愛我為何不帶我走,留我一個人好可怕!大家都要搶我身上的東西……我不要錢的,我只要好好的一個人……」
唐立人受夠了這種心酸的折磨,他在第一滴眼淚滴落前閉上了雙眼,往詠蓮縴細的肩頸處砍下手刀……
「睡吧!這樣你至少還能眯一陣子。還有,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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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她一覺醒來後周遭的一切都變了樣?
首先是唐立人每天總是拉著她到處走,一會兒陪他去上班,一會兒又要去吃飯、喝下午茶;然後還要有休閑運動,所以他就拉著她去俱樂部,又去高爾夫球場;沒來還說必須要出去散心呼吸新鮮空氣,所以就拉著她去爬山又健行的,最後,應該是最後了吧?!他竟然還跟她承諾說等這陣子忙完後,要帶她出國去玩?!
一定是有什麼事情在她昏睡不醒的那一天「偷偷」的發生了!
要不然他不會這麼奇怪的!太奇怪了!嗯,是非常的奇怪……
不過也因此讓詠蓮更有機會見識到唐立人不同於在她面前的一面。並不是說他處理公事有多麼的有條不紊或是下決策和分析判斷事務能有多讓人佩服的見解。
不!完全不是那樣。
相反的,他就像顆軟柿子讓那個田叔捏圓搓扁,唯田叔的命令是從,而他就只要做個體面不管事的副總裁就行了。
很奇怪沒錯,但是詠蓮可沒有忽略他在田叔背後的復雜眼神,看得出來他只是虛應著他口中的「老頭」;詠蓮也驚訝他肯在她的面前不避諱地屐現出本來面目,他不怕被她出賣嗎?!
他明知道詠蓮每見到他在田叔面前裝傻充愣時,必會忍不住地笑了開來,偏又喜歡在田叔不注意間,故意朝她猛眨眼,直把她逗得肚子疼。
還有一件事值得一提,就是連那個矛盾綜合體的丁寧寧也很奇怪,因為她竟然消失了。
詠蓮才不相信寧寧會是那種輕言放棄的女孩,只是想來有些可惜,像她那種洋女圭女圭般的可愛模樣,詠蓮真想當她是親姊妹來呵護,雖然她的思想有些偏激又好勝,但若是能以另一種情況和她認識的話,詠蓮會覺得很幸運的。
「想什麼?」一聲從天而降的醇厚嗓音喚起她的注意力。
是唐立人!他又在重覆著他的奇怪舉動了!最近只要詠蓮一不留神將思緒停在某處過久的話,就會像這樣讓他猛然地驚醒。
「想寧寧,她怎麼會一聲不響地就回去了?」
「管她的!」唐立人對這個名字不痛不癢。「你太不應該了!竟然當著我的面想著別人?!」
「想一個女孩子也不行嗎?」詠蓮歪斜著頭,平淡無波的臉上有著迷惑。
「當然不行!」
「為什麼要管我想誰?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你是在吃醋!」詠蓮以為這是最不可能的情況。
「那些人既然都不知道的話,你就一定知道嗎?」唐立人雙手環胸,眼神復雜難測,不做正面回答。
「所以我問了,不是嗎?」詠蓮其實也不是真想知道答案,而是被他鎖在身邊無所事事地想找碴而已,另外,也是不想他再這樣曖昧不清地對待她。
「你真想知道?」唐立人很專注地研究著她的表情。
「不是很想。」詠蓮總是實話實說。
「那我就不講了!」唐立人清楚她說是就是的個性,既然她都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了,他當然不會自討沒趣;不過,主要也是因為他還沒準備好,也還沒有完全厘清自己的思緒。
那一天的失控後,他的視線就不敢輕易的離開她,但是她卻像失去記憶一樣地忘了那一段插曲。他有一些的放心,也有一些的不安和失望……
他們曾經最接近的時候,被深鎖在她的記憶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