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爾浩特御書房
此刻的安王正坐在龍椅上,年逾六十的他,雖無半點病痛纏身,卻也因痛失愛子而神情落寞,憔悴失色。
雖然事已半年有余、雖然他尚有其他孩子,可手心手背都是肉,是割舍不掉,也無法替代的;更何況,他知道愛子的驟逝是因為爭奪皇位而起。兄弟為爭權而斗,教他這個為人父的,痛心疾首!
最讓他為難的,是該不該下令調查真相!
倘若查出真相,他不但失去太子,還會失去另一個皇子。
但不查出真相,遴選出的下任太子,是不是又會有危險呢?
又或者,接任的太子便是真正的主使人?
唉!平白增添了這麼多的煩惱,還有誰會羨慕做皇帝的權傾天下呢?
「皇上,您又在煩惱了?」
一道女聲打斷了皇帝的幽思。
「寧妃,你怎麼來了?」厚實的大手一攬,將寧妃摟入懷中。
「皇上,您那麼忙,沒空來寧和宮,臣妾只好過來這兒陪您啊!」
即使她只是宮里頭的一位小妃子,可她卻是受盡皇上寵愛,可以不必經由公公的通報,直接出入皇帝所在之處。
安王笑了笑,「你倒是朕的解語花。」
寧妃是二皇子正磊的親生母親,仗著自己受寵,處心積慮的要讓自己的孩子成為皇太子,好奠定她在宮中的地位。
因此,只要一得空,她一定四處拉攏關系,上至皇上,下至奴才,全都受過她不少的關愛。
「皇上,臣妾不做您的解語花,做誰的呢?臣妾能成為皇上的解語花,倒是巨妾的福氣。」她送了頂高帽讓皇上戴。
「愛妃說得極是。唉!想想朕後宮三千,也只有你能這麼貼心了。」
唉!枉費他身為一國之王,統御天下,卻無法統御人心啊!
「皇上,您知道臣妾的好,臣妾就心滿意足了。」這次換她嘆息。要不是皇上後宮三千,她又何必為了地位而爭得如此辛苦?
自從大皇子猝逝以來,皇上一直悶悶不樂,無心國事也無心選出繼位的太子,教她急得如鍋上的螞蟻,不知如何是好!
想她花樣年華就進宮來侍奉已是壯年的皇上,至今也有二十余年了,沒個功勞也有苦勞,皇上沒封她為貴妃也就算了,就連她生下的皇子也無法受封親王,只撈得一個兵部尚書的職位,教她如何甘心啊!
「皇上,臣妾也不瞞您說,臣妾是有一事想同您商量。」
「哦?什麼事?」他眉一挑,心中已然明白是何事,可也不說穿,由著寧妃自己說出來。
「皇上,您也知道皇太子已經過世半年了,您卻沒有另外冊封皇太子,臣妾想知道您為什麼遲遲不宣布繼位人選?」
果然,她所問的與他料的不差,可惜她太急于知道真相,以至于不自覺地露出貪婪的本性,以往賞賜予她物質、名利上的享受,讓她忘了自己從前的身份只是個知縣之女而已。
「你該猜得出來的,朕的兒子除了志威以外,其他都沒有受過正規的訓練,朕要趁現在,好好看看他們的德行是否足以擔任一國之君。」
然,這只是他的推托之辭罷了,沒查出真凶,他實在不能選啊!要是讓真凶成了一國之君,豈不害了天下蒼生?
「這麼說來,皇上心中還沒有個數嘍?」寧妃小心地探問。
安王點頭,實際上,他屬意的人選除了大兒子外,就剩下最小的兒子德佑。
他早熟、性子沉穩,又熟讀詩書、兵法武藝樣樣精通……
只是,他年幼、尚無功勛又非正妃所出,如下詔冊封,恐怕引來爭議。所以,他靜觀其變,也許還可從中找出殺害太子的真凶。
太好了!寧妃內心大喜,她得回去交代正磊,趁著皇上心中沒有主意的時候,要他好好表現,也許王位唾手可得!
「皇上,既然如此,那您可不能偏心,要好好注意咱們正磊的表現哪!」寧妃提醒安王。
「那倒是。」一語雙關的,點破了寧妃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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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兒,您瞧這女娃兒模樣生得真好……」于蘭才回到府里,忙派人去請夫君來繡閣一趟。
「嗯!的確是不錯。」上官可明點頭,看這個女娃兒生得水靈,怕要是再過幾年,必是傾國佳人一個。
于蘭听到夫君也認同她的看法,大喜道︰「爺,不如咱們將她教一番,改用美人計去取得布兵圖!」
「美人計?」
「是啊!當下皇上還沒下詔召告皇太子人選,咱們取得布兵圖也是多余。不如等一切都安定之後,再讓她去迷惑皇太子,取來的資料也較為真實。」于蘭獻計,這是她的想法,當然還需經過三皇子的同意才行
略微思索,上官可明終于點頭,心下也愈來愈肯定,于蘭這個女人不簡單,過去是他小看她了。
「你的方法倒是可以試一試。不過,要是她被逮,出賣了我們?」
「爺兒,咱們救了她,她感恩圖報都來不及,又怎會出賣我們呢?再說,蘭兒打算喂她吃下忘心丹……」
想到忘心丹的效用,上官可明的眼楮閃著贊賞,「嘖嘖嘖,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哪!」
「蘭兒還不是為了您嗎?」于蘭嬌嗔一聲,身子偎了上去。
「咦,她好像快醒了!」調笑一陣後,兩人注意到躺在床榻上的女娃兒有些動靜。
「嗯,爺兒,那您先離開吧!晚點兒,蘭兒再去找您!」
為了日後的造反大計,他們縱使未了,也只得壓下。
「就依計行事吧!」他交代一句後離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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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地,段問雪睜開迷蒙的大眼,看清了四周。
這地方陌生得很,不像是她的房間,也不像是爹和娘的房間哩!
那,這里是哪里啊?
段問雪企圖抬起身子,卻被眼前的美人給嚇住了。
「你、你是誰?」
「小丫頭,你用不著害怕,我是這里的二夫人,你叫我蘭姨就可以了。」
「蘭姨?」段問雪張著清澈的水眸,閃著不解的眸光,「那這里是哪里?我又怎麼會在這里?」
于蘭好心情的向她解釋︰「這里是知府大人的官邸,知府大人是我家相公。至于你怎麼會到這兒來,這可得問你怎麼會識得那兩個賊人了。」
「賊人?」段問雪回想著睡著以前所發生的事,她記得她正在吃早膳,吃著吃著,還想起師父的逍遙水,突然感到身子飄來飄去,然後就……
然後她就在這里了?
「蘭姨,你說的賊人可是大頭哥哥、二毛哥哥?」
「這我不曉得,只是我正好經過,瞧他們要把你賣到奴人窩去,順手就將你救回來了。」
「他們要把我賣了?」
見于蘭點頭,段問雪這才驚覺事情的嚴重性。「怎麼會這樣?他們還說要帶我去找姐姐的啊!」
「小丫頭,你被拐了!」于蘭想也沒想,就可以知道她當時的處境,她一定是太容易相信別人,才會這般不經事。
「那、那我現在要怎麼辦?」段問雪慌了,伸手探向身旁,果然包袱已經不見了,「包袱也沒了,那就沒了地圖,我怎麼去找姐姐?」
「小丫頭,你別慌!先告訴蘭姨,你叫什麼名字,要去哪里找姐姐?說不定蘭姨可以幫你。」
「真的嗎?」有了一次上當的經驗後,此刻段問雪顯得小心翼翼。
于蘭看出她的不信任,露出友善的微笑道︰「蘭姨都把你救回來了,還會騙你嗎?」
想想也是,段問雪不疑有他,馬上恢復甜笑,說道︰「我叫段問雪,是要到佳木斯去找姐姐的。」
「佳木斯?離這兒很遠的!」
「我知道,所以才會跟著商隊一起走嘛!哪里知道會被騙!」段問雪垂下頭,一雙眼楮有些紅紅的。
「這樣好了,反正現在也沒有商隊要到佳木斯去,你就留下來陪陪蘭姨,好嗎?」
「可是,雪兒是瞞著爹和娘出來的……」
「那蘭姨派人捎信給你爹娘,說你在這兒,玩膩了就回去。」
「真的可以玩膩了再回去?」段問雪興奮的問,她老早就想出門見見世面,哪里知道在天山學藝的她,回到家後根本出不了門。
好不容易翹家要去佳木斯,又跟丟了風哥哥,沿途沒得游山玩水就算了,還被騙,真是倒霉。
好加在,現在這個好心的蘭姨願意讓她留在這兒,還願意派人去知會爹娘一聲,真是再好不過了。
「當然是真的。對了,雪兒,你及笄了嗎?許了人家沒有?」
段問雪搖頭,「雪兒剛滿十四歲,才從棲蘭天山學藝回來呢!」
棲蘭?這丫頭從棲蘭來,往西的方向去佳木斯?
她為什麼會被騙,于蘭這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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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草原依舊青翠一片,沒有因為來了兩個鬼鬼祟祟的人,而破壞了它的美好?
「大頭兒,走得夠遠了。應該沒人再跟著咱們。」原來這兩人是稍早在蘭縣被逮的大頭和二毛。
「啐,真是晦氣,被一個婆娘壞了好事。」大頭嘟嚷道。
「別罵了,先看看包袱里的東西再說。」二毛焦急的要他拿出手中的包袱。
「也對,說不定有什麼寶物在里頭?」
兩人擇了一塊空地,坐下來分贓。
半晌之後——
「這是什麼?」首先,由包袱里拿出來的是紙風車。
「孩子總愛玩嘛,再看看還有沒有別的?」二毛不以為意。
再來,拿出的是一對小泥娃、竹蜻蜓、香包、奇形怪狀的石頭……
本來大頭還怕踫壞銀子似的,小心翼翼地用拿的;到最後,他卻氣得用倒的。
只見,一堆小孩子的玩意兒散落一地,就是不見白花花的銀子。
「這個小鬼,不帶銀子出門的啊?」大頭差點沒開口問候段問雪的祖宗八代。
二毛手里拿著看不出來畫的是什麼的紙卷,頭痛的問道︰「怎麼會這樣啊?」
大頭和二毛不敢相信,他們忙了一整天,還自掏腰包付了段問雪的餐費,居然真是——白費工夫。
這就告訴他們,歹事不可為啊!
搖頭晃腦的,兩人深受打擊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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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宮廷斗爭無休,縱使在太平盛世也不例外,然而皇帝並非人人能做,為了爭奪高高在上的龍位,宮廷之間早已失去骨肉之親、手足之情,尤其是像呼爾浩特這個國家。
呼爾浩特當朝的安王,是在三十年前登基的,論其治國之道,尚無人能出其右,呼風喚雨的本領更是首屈一指。只是,歲月不饒人,縱然他有一身的本領,仍免不了走向年老力衰一途。
所幸,在眾多兒子當中,除了皇太子外,尚有ど子頗得他心。在皇子們各懷鬼胎、你爭我奪之時,唯有德佑不曾為權力、利欲薰心,也是安王心目中的最佳繼位人選。只是他的這些想法,除少數心月復知道外,其余的人一概不知,為的就是保護德佑的安全,以免太子猝死事件再次重演。
「唉!朕要怎麼做,才能盡善盡美呢?」安王御筆一放,突然自言自語起來。
隨侍在側的公公見狀,上前問道︰「皇上,您又為了太子的事在憂心?」
「還不就是這回事嗎?」撇下數本奏折,安王失了批閱的心情,「小紀子,你說朕該選誰來接這皇位呢?」
「皇上,奴才哪敢給皇上建議呢,充其量,也只能听听皇上煩心的事、替您解解悶兒……」紀公公戰戰兢兢的回答,生怕自己隨口說說的話,會傳到有心人的耳里,弄個腦袋不保。
「無妨,朕听听你怎麼說!」安王執意要听他的回答。
「這……」紀公公有些為難。「皇上,奴才認為您正值壯年,帶領咱們呼爾浩特尚綽綽有余,立太子一事不妨先緩緩。」
「朕的確是老了,人總是要服老,雖然朕現在沒病沒痛的,還是難保周全。立太子之事緩不得啊!」
「皇上,既然您執意如此,奴才倒是有個建議。」
安王挑起眉,等著小紀子的建議。
「皇上,既然其他皇子都有意角逐皇太子的地位,不妨讓他們各憑本事,上邊疆去平亂;誰若能讓伊寧、阿克蘇降服,就有機會問鼎太子之位。」
伊寧和阿克蘇位于呼爾浩特北境,素來就是呼爾浩特的勁敵,本來三個國家是互不侵犯的,可近幾年來,這兩個國家頻頻犯境,大有刺探呼爾浩特實力之意,讓居住在北方邊境的居民不堪其擾、人人自危。
安王也曾派兵駐守,保護邊境的國土不被侵犯,但始終無法一舉成擒,拿下賊人的頭顱。
「你的意思是讓朕的孩子去打仗?」安王雖然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君主,但畢竟也只是個父親;想到要讓自己的孩子涉險,不禁有些猶豫。
「皇上,如果呼爾浩特的君主不會帶兵出征,無法彰顯國威。如果太子只是個空讀詩書,不懂作戰技巧的文人,日後要怎麼捍衛自己的國土呢?」紀公公極力勸道。
「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朕只有三個兒子成年!要是有個什麼萬一,朕要怎麼辦?」不自覺地,安王又想起他早逝的皇兒。
「皇上,您別這麼悲觀。皇子天人有天福,必蒙老天爺保佑。再者,這是皇子們要爭位所必須付出的努力。」
「嗯,說得極是。那就這麼辦吧!」坐回龍椅上,安王仔細沉思幾個皇兒的心性;愕然發現,幾個皇兒當中,竟只有德佑曾在八年前和他出征過,而那年,他只有十五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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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繡閣外明月彎彎,星子閃爍燦亮,映得繡閣格外清明。
突地,听得繡閣內傳來幾聲嘻笑,伴隨著幾聲嬌斥,為萬籟俱寂的夜平添些許生動。
「蘭姨,你都睡這種床嗎?好特別哦!」段問雪一進入內室,就瞧見那不一樣的床。她生平第一次見到這種與眾不同的床鋪,不但坐起來軟軟滑滑,就連躺下去的時候,都會全身軟溜溜的。
「嗯!」于蘭被她這麼不懂事的一問,驀地紅了臉。
這是她和夫君的房間,平常他們就在這兒……
而夫君多樣的床第技巧,確實也是尋常男人所不及的;因此,也就需要不同的工具,這張床就是其中之一。
「蘭姨,這個又是什麼?」段問雪指著鴛鴦枕下露出一小角的冊子,問道。
「啊!這是壓箱寶!」于蘭才剛抑下的嬌羞,又浮了上來。她連忙收起壓箱寶拽在身上,這些若給未嫁人的姑娘看了,豈不嚇壞人家?
為免段問雪又發問一些她無法回答的問題,她草草打發她,「好了,你別忙著東瞧西看的,夜深了,你就早點睡吧。」
「那蘭姨你呢?」
這張軟軟的床讓給她睡,那蘭姨怎麼辦?段問雪茫然的看著于蘭。
「你先睡,我讓爺兒替你寫封家書,告訴你爹娘你在這兒。」實際上,她是要去找上官可明,共商未來的訓練計劃。
「真的嗎?那你別忘了要他順道寫上,我要在這兒玩一陣子哦!」段問雪交代著。
于蘭一笑,「我知道,蘭姨也舍不得你這麼快就走,你不是答應要在這兒陪蘭姨一陣子嗎?」
「是啊!」段問雪點頭,甜甜的笑了。
有這麼舒服的床可睡、好吃的膳食,還有好多的大哥哥在一起玩,她當然要好好玩一陣子再說。
「那你乖乖的睡了,蘭姨這就去辦你的事。」
「嗯,謝謝蘭姨。」
蘭姨真是個大好人,不但救了她,還供她吃住,只可惜她已經是爹和娘的女兒,不然她還真想要當她的女兒哩!
或許是因為倦極了,她一沾枕睡意就涌上來,而腦內唯一殘存的意識,就是蘭姨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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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了?」不消抬頭多看,上官可明便知來人是誰。
「是的。」一如以往的,于蘭總是卑微的跪坐在他身邊。
「她有多少利用價值?」在他眼中,除了利益、權力,再容不下其他。
「在蘭兒看來,她是無價之寶。」
「真的?」眉一挑,上官可明有些質疑。
「是的,她是一顆未雕琢的璞玉,任我們隨意雕刻,要她是鳳便是鳳、要她是鼠便是鼠,是鳳是鼠,一切由爺兒決定。」
「那麼,我要她變成鳳!」他勢在必得,這次,絕不允許出錯。「我只給你一年時間,屆時不成,拿命來交代。」
「是。」于蘭點頭。
一年是該夠了。爺兒也說了,不成,拿她的命交代。為了活命,她沒有喘息的時間。
只是,意外的在三天後,他們接到皇上的聖旨,命令上官可明即刻進京,領兵數萬至偏遠的伊寧退敵;所有關于三皇子的計劃,全都停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