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日,荊弄影都沒來到煙雲苑,白雨芙傷透了腦筋,坐在門前的石階上發愣,菱香也察覺出白雨芙與荊弄影間不尋常的氣氛。
「少夫人!是不是跟少爺吵了嘴?」
看著這幾天白雨芙愁眉苦臉的樣子,菱香簡直是心疼到了極點,心中隱隱約約知悉了原因。
「嗯……我就是不懂,弄影何必這麼在意過去的事。」
「早跟少夫人說過,不要跟少爺提這件事……」
菱香後悔告訴了白雨芙有關沈雲昕的事,如果一開始什麼都沒說,或許事情就不會發生。
「沒關系……」
「不如少夫人幫少爺熬一碗補藥過去,讓少爺補補身子……」
「這樣有效嗎?」
「試試看吧,讓少爺知道其實少夫人還是很關心少爺的吧!」
「好吧!」
白雨芙隨即讓菱香熬了碗補藥,或許自己提出的時機不太對吧!
白雨芙端著熱呼呼地補藥來到御閣,才剛踏上木梯,隨即听見荊弄影的書齋里有談話的聲響,到底是誰會來這里呢!
「哥哥……早跟你說了外頭的女人沒一個可以信任,她們會突然對你溫柔絕對是有目的的。」
「舞兒!不要這麼偏激。」
荊舞兒相當高興荊弄影恢復成原本的樣子,這才是她的弄影哥哥,她不要他為任何女人而改變。
「弄影……」
白雨芙輕輕叩著門扉,原來舞兒在這里,看荊舞兒和荊弄影談笑風生的樣子,白雨芙這才發覺荊舞兒與在她面前的表現全然不同,原來她可以這麼活潑,那她為何又要表現出冷冰冰的樣子呢!
「你找弄影哥哥有什麼事嗎?」
荊舞兒站起身阻止白雨芙進入書齋,這個女人還厚著臉皮來干什麼,哥哥都不去煙雲苑了,她還不懂意思嗎?
「舞兒……」
荊弄影拉下荊舞兒,兩人的關系還沒那麼糟,只不過他需要點時間來思索自己的感覺。
「弄影……我請人幫你熬一點補湯,現在天氣有點冷,你喝一點。」
「不用了……」
荊舞兒走進白雨芙的身側。
「我……」
一個不小心,荊舞兒踫觸到了白雨芙的盤子,盛著補藥的瓷碗隨即打翻落了地,藥汁全迎在白雨芙白淨的衣衫上。
「沒事吧?」
荊弄影一個手快,隨即撕下白雨芙的外衫,免得滾燙的藥汁淋上身,而濺灑而出的藥汁噴上了荊弄影擱在案上的絹紙,那些是今年要交給朝廷的資料。
「弄影!你的桌上的紙弄濕了……」
白雨芙趕緊撩起衣袖擦拭著荊弄影桌上的藥汁。
荊舞兒的臉頓時化成千年寒冰,她將兩人的舉動看在眼里,心里萬般不是滋味。
「你回去換衣裳吧!」
荊弄影遞了件外衫讓白雨芙給披上。
「哦!是!」
白雨芙內心一陣感動,他還是在意她的,並沒有完全不理她,兩人的關系還有些許的期望。
「弄影哥哥,看來你真的喜歡她……」
荊舞兒微微失望了,以為荊弄影會像以前一樣無動于衷,可是現在好像不是這麼回事了,表面上不理她,其實心里還是在意的。
荊弄影不直接回答荊舞兒的問題,荊舞兒已經管太多了,他和白雨芙之間的問題,他自己可以解決。
「舞兒!你別管了,芙兒絕對不像你所想的那樣,她真的是很單純。」
荊弄影左思右想了一陣,白雨芙要求自己放了沈雲昕,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她何必這麼做?如果沈雲昕在的話,她自己就非元配了,這樣對她哪一點好,如果她純粹是同情她,這並非什麼過錯。
「是嗎?弄影哥哥你看著吧!」
荊舞兒相當不悅的離開御閣,看來這個方法已經失效了,應該換個策略才行,何不讓她就此消失呢?
白雨芙再度來到沈雲昕所在的紅懺軒,每天來這里陪沈雲昕說說話,已成了白雨芙必做之事。
「雲姐姐!今天過的好嗎?」
雖然知道沈雲昕根本不會回答她,不過白雨芙還是會同她說上一些話,順便對著沈雲昕訴說自己與荊弄影之間的相處情形。
「相公,已經五天不理我了,不過他還是很關心我,我昨天……」
「嗚……嗚……」
沈雲昕還是一貫的以哭聲來回應白雨芙。
「听菱香說你也看過鬼啊,其實我剛來的時候也是被鬼嚇到,不過相公他就來保護我,鬼很久沒出現了……」
白雨芙高興地說著與荊弄影相處的點點滴滴,深不知身後躲著人,仔細的聆听著她與沈雲昕的對話。
白雨芙還是不死心,仍舊希望能幫荊弄影化解他與沈雲昕之間的仇恨,事情疑點重重,難道當初弄影沒仔細調查過嗎?
「弄影……」
白雨芙來到荊弄影的書齋,這些天荊弄影幾乎都在這里,而他知悉白雨芙來了,頭也沒回。
「我想有關雲昕的事,你要不要再查一查呢?」
「你到底想干什麼?沈雲昕到底礙著你什麼了,你何必如此在意她?」
荊弄影就是不懂,白雨芙何必老是與他爭論這件事,自己早說明了,這件事不準她插手,她不懂嗎?
「不是的,我相信你絕對不是這麼冷情無心的人,你仔細回想看看,說不定你真的冤枉了她。」
「她瘋了,她殺了自己的孩子,她企圖傷害我,這些都是事實,這沒什麼好辯解的。」
荊弄影的音量不自覺越提越高,為何她一定要在這件事上打轉,這對她有好處嗎?
「不可能的,她最念念不忘的便是她的孩子,她怎麼可能親手殺害自己的骨肉?!」
白雨芙听到沈雲昕口口聲聲哭喊著孩子,如果真是她殺的,她怎麼可能還會記在心上。
「你到底有何企圖,你是不是想借此展現你的同情心,我就是這麼殘忍的人,我就是這樣的人,你明白嗎?」
「不是的,你不是……你可以很溫柔,很體貼,就像先前你照顧我那樣,你可以做得到,就證明你的本性絕非冷情,現在的雲昕根本誰都不認識,這樣把她關著有什麼意思呢!」
「我就是要她付出代價,這是當年她背叛我的代價。」
「當年……當年都過了這麼久了,你干什麼還那麼記恨?」
白雨芙就是不明白荊弄影何必把自己禁錮在過去的陰影中呢?這樣根本不會活的快樂。
「我就是這樣的人,你現在知道了也不遲,如果你跟她一樣,做出這種蠢事,我一樣會這樣對待你,不準再提她的事。」
「弄影,你冷靜听我說,我只不過要你想清楚到底事情的經過是怎樣的。」
白雨芙心疼地看著荊弄影,神色愴然。
「你再提她,我就殺了她,讓你無法再提起她。」
荊弄影真是氣瘋了,為何她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逼他面對他最不願意面對的問題,他不得不承認,內心的恨意依舊存在。
「弄影,理智點,你敢殺她,我會恨你一輩子。」
滾燙的淚水滑落白雨芙的臉頰,為何他要這麼怨恨一個人,萬一自己真的有一天作錯了什麼,是不是也會受到相當的待遇?
「恨我?她怨我一輩子,我恨她一輩子,我不在意多一個人恨我,我也不介意多恨一個人。」
荊弄影的態度堅決,不肯妥協,如果今天白雨芙堅持要在這件事上打轉,兩人的關系就到此為止,一切恢復原狀,原以為她跟別人不同,原來還是在意他的過去,恨不得他將過去的不名譽毀掉。
「弄影……你……」
白雨芙轉身,飛快的離去。
「可惡……」
荊弄影徒手捏碎手中的瓷杯,如果她真信任他,就應該會支持他所作的任何決定,而不是一再的反駁他。
「弄影哥哥!」
荊舞兒自始至終都在書齋的外頭听著兩人的對話,更是目睹白雨芙傷心欲絕的離開御閣。
「舞兒……有事嗎?」
荊弄影的黑瞳恢復原先的死寂,口氣也趨于冰冷。
「早跟你說了,沒有一個女人能夠接受你的過去,那個你贊譽有加的白雨芙也是一樣,沒有人能了解你那時所受的傷有多麼的重,所受的恥辱是多麼的丟臉,只有我能了解你。」
荊舞兒不期然的摟住荊弄影的腰際,荊弄影隨即敏感的離開荊舞兒過于親昵的踫觸。
「舞兒,你這是在干什麼?」
「弄影哥哥,別理那個女人了,沒有她,我們還是能好好的生活著。」
荊舞兒一點也不介意荊弄影推開她。
「當年,是你看到雲昕和那個柴工在一起,兩個人真的是你情我願?」
荊弄影回想起當年的事,那時所受的打擊非比尋常,幾乎撕裂他的心口。
「弄影哥哥,怎麼懷疑我來了,我可是最相信你的人。」
荊舞兒露出笑靨。
「是嗎?」
讓白雨芙這麼一鬧,荊弄影越是回想起過去的事,便越覺得有些蹊蹺。
荊舞兒趁著月色昏暗,夜幕低垂,三更的鑼聲剛過,四下無人之際,離開韻樓。
「小姐,這樣做真的好嗎?!」
沁兒不免擔心起來,這幾天荊舞兒真的是被逼急了。
「沒什麼不好的,她早該死了,讓她多活了一陣,算是對她的仁慈吧!」
「小姐……可是……」
沁兒相當的不安,主僕兩人一路走到紅懺軒,竊竊私語著。
煙霧繚繞的紅懺軒在靜夜里更是顯得深沉,沁兒瑟縮著,這里決計是自己不敢來的。
「嗚……嗚……」
悲淒的哭聲依舊持續,在寒夜里听起來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沁兒,去把門打開。」
「是!」
正想幫白雨芙沏壺熱茶的菱香,遠遠的便看見荊舞兒與菱香正往紅懺軒的方向去,不由自主的,菱香跟在荊舞兒身後來到紅懺軒的小徑一旁的樹叢里躲著。
「嗚……嗚……走開……不要拿走我的孩子。」
只見沈雲昕發狂似的哭喊,尤其在看到荊舞兒神情更是扭曲的嚇人。
「雲少夫人,好久不見了,別來無恙啊?」
荊舞兒冷笑著,晃晃手中的瓷瓶。
「走開……走開……」
沈雲昕緊緊的攀附在門板上,遲遲不肯回頭看荊舞兒。
舞小姐究竟是要干什麼?菱香不自覺睜大了雙眼,仔細瞧瞧,這太不尋常了。
「沁兒,把她的嘴扳開。」
「小姐……小姐……沁兒不敢……」
沁兒捂住雙耳,不願听到沈雲昕鬼叫似的哭喊,內心更是罪惡深重。
「有什麼不敢的……當年可是你親手把藥倒進她的嘴里,讓她把孩子流掉的,你忘了嗎?」
荊舞兒看著沁兒瑟縮的發抖,眼神更是冰冷,沒有用的家伙。
當年把藥倒進雲夫人的嘴里……菱香不敢相信自己親耳所听,是沁兒……沁兒……揣在懷里的熱茶壺更是搖搖欲墜,菱香更是發著冷顫,難道當年雲少夫人會發瘋與舞小姐和沁兒有關。
「我……小姐我……」
沁兒急得想離開,荊舞兒手快的攔住沁兒去路。
「那就你先喝喝看吧,你別想背叛我,更別想揭我的瘡疤……」
荊舞兒隨即掌了沁兒一個巴掌,沁兒被打得眼冒金星,分不清東南西北。
「喝吧……呵呵……哈哈……」
荊舞兒發狂似的將瓷瓶里的汁液全灌進了沁兒的口中,沁兒不停的發出哀嚎,顯然痛苦異常。
「沁兒……」
菱香捂住雙眼,不敢再看,全身不停的發著抖。
「嗚……」
只見沁兒口吐白沫,嘴唇發紫,雙手捂住喉嚨,不停地在地上打滾掙扎,荊舞兒看到這個情形則是更加的得意。
「哈哈……我不會讓任何人來破壞我的。」
荊舞兒發出刺耳的狂笑。
「鏘!鏗!」
菱香懷里的茶壺,來不及捧緊,摔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菱香顧不得全身發著抖,連滾帶爬的離開紅懺軒。
「誰!誰在那里?」
荊舞兒驚覺有人在後頭注視她,面露凶光的轉過頭四處搜尋。
「原來……呵呵……」
荊舞兒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茶壺碎片,隱約知道是誰來過了。
待荊舞兒轉過身,沁兒早毒發身亡,全身發黑,臉部浮腫,根本認不出來原來的樣子,而沈雲昕卻不知蹤影,人已不在紅懺軒,荊舞兒大驚失色,趕緊四處尋找。
「沈雲昕!沈雲昕!你在哪里?快出來,快出來。」
荊舞兒對著空無一人的樓閣喊叫,翻遍了紅懺軒的里里外外,都沒見著沈雲昕的人影。
沈雲昕就像是一陣輕霧似的,突然消失了蹤影。
「可惡的賤女人,總有一天我會找到你的。」
荊舞兒從容不迫的將沁兒的尸身拖到紅懺軒的棉床上,蓋上被子,緊接著再將紅懺軒外頭的鎖給鎖上,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呵呵……事情還沒結束呢!
菱香憋了一晚,遲遲不敢將自己昨晚看到的情形告訴白雨芙。
「菱香,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昨晚沒睡好嗎?」
白雨芙紅腫的雙眼,掩飾不了哭過的痕跡,荊弄影的反應讓她太失望了,她決計不會嫌棄他的過往,為何他就是不讓她走入他的心房上定要把她推拒在外呢!
「沒有……少夫人……菱香只是沒睡好而已。」
菱香戰戰兢兢的回答,如果昨晚的秘密沒泄漏,舞小姐就不會來傷害少夫人了。
「嫂子……」
荊舞兒冰冷的嗓音,傳進煙雲苑,引起白雨芙與菱香主僕的一陣驚恐。
「慘了!舞兒來了……我……」
白雨芙慌亂的不知該如何是好,菱香的臉色更是面如死灰。
「一大早來叨擾,真是對不住。」白雨芙微微驚愕。
「舞兒……不知道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不祥的預感更是籠罩在白雨芙的心口上。
「嗚……我是來告訴你一件悲慘的消息。」
荊舞兒忽然撫面痛哭,更是看傻了白雨芙。
「什麼事?」
白雨芙心口顫了一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眼前的荊舞兒像是變個人似的。
「雲少夫人死了,雲少夫人死了……我已經勸過了哥哥了,他還是決定殺了她……」
荊舞兒抖動著雙肩,低頭啜泣著,菱香害怕的退後一步……雲昕夫人不是少爺殺的,不是……
白雨芙內心揪成一塊,弄影真的殺了雲昕……這怎麼可能……他怎麼這麼殘忍……
「應該是昨天晚上,送飯去的丫環說雲少夫人全身發黑,死在床上,一定是哥哥覺得嫂子太接近她,雨芙,弄影哥哥擔心你會染上像她一樣的瘋病,擔心你太同情她,會作出傻事,所以才會處置了她,雨芙,你千萬別怪哥哥啊。」
荊舞兒不忘觀察菱香的反應,想知道菱香究竟是不是昨晚偷听的人。
「雲昕……我一定會努力救你出來的,沒想到……」
白雨芙早已承受不了打擊,全身癱軟的坐在椅上,神情痛苦,她一定要去問弄影他為何要殺了大姐,她沒礙到他什麼啊!
「嫂子,弄影哥哥現在正在忙,你晚一點再去吧!」
荊舞兒急忙攔住白雨芙。
「我……不行……我一定要去找他。」
攔不住白雨芙,荊舞兒只好作罷,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菱香與荊舞兒。
「菱香……你……」
荊舞兒一步一步逼近瑟縮在牆角的菱香。
「我……舞小姐,菱香幫你沏茶去。」
菱香急欲逃離荊舞兒身邊,全身不停的發著抖。
「不用急著去……我還有話問你呢!」
「舞小姐想問些什麼……」
「你昨晚有沒有打從紅懺軒附近經過啊……」
「我……沒有……我……」
菱香拼命的搖手否認。
「是嗎?那這個瓷壺碎片,你可曾見過……有沒有印象是誰的啊?」
荊舞兒自懷里掏出一塊茶壺的碎片,正是菱香昨晚揣在懷里的那一個。
「我……有……沒有……沒有……我沒看過……」
菱香滑下豆大的汗珠,膽戰心驚地看著荊舞兒。
「是嗎?那最好,不過我警告你,有些話是說不得的,亂說只會害死白雨芙,你應該舍不得她和沈雲昕同樣的下場吧!」
「菱香……絕對不敢亂說……菱香什麼都沒見著。」
「呵呵……算你識相。」
荊舞兒帶著滿臉的笑意離開,菱香仿佛自鬼門關走了一遭,原來這一切都是舞小姐搞的鬼,菱香仿佛可以預知自己的死期將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