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卓家寬闊雅致的庭園熱鬧非凡,特別央請設計人員布置得美輪美奐,著名飯店大廚來此辦起外燴,四處洋溢食物香氣。
龍邦集團內部的高級主管和業績出色的員工全被邀請來聚餐,帶著全家大小;還有些新進培訓干部,戰戰兢兢穿著正式禮服來參加,一臉尷尬。
身穿黑白相間制服的服務生端著餐盤在人群間來來去去,員工們邊吃邊喝,互相閑聊,園子里附有戶外游泳池,一群小孩子圍在那里戲水嬉鬧,氣氛輕松愉快。
「副總,今年在杭州投資的工業園區獲利甚豐,您真的很有眼光。」
派駐在中國分公司的高階主管陳經理手持一杯香檳,飽滿的圓臉紅嘟嘟,笑著跟卓立涵談天。
卓立涵一身居家休閑服,俊臉綻放自然的笑容,說;「陳經理,今天是聚餐,不是在公司,別拘束,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陳經理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霎時有些僵硬,尷尬地說;「呃,卓副總……我是說卓先生……不是,立涵……」
他的聲音小小的,好像做錯事的孩子,邊說還邊觀察卓立涵的神色。
仿佛深怕得罪他,看在卓立涵眼中著實令他啼笑皆非。說起來他比公司這些高階人員年紀都小,月兌去公司的職位,平常互叫名字也沒什麼不對,不過嚴格遵守公司倫理的人恐伯一時還難以改過來。
「好好玩。」他拍拍陳經理的肩膀,體貼地說。
「是、是。」陳經理惶恐地頻點頭,心里的緊張仍未消去。
卓立涵四處和來訪的員工及員工家人打招呼、寒暄,展現親民的一面,而同時,他的妻子也很忙碌。
他駐足一角,默不做聲觀察著何巧苓的一舉一動。她今天穿著淺藍蕾絲上衣搭配一件古典碎花寬褶裙,脖子系了條絲巾,足蹬系帶米白低跟涼鞋,看起來相當甜美優雅,化著淡妝的俏臉始終掛上一抹淺淺的笑容,親切地和眾人交談。
老實說,他對她的想法,不知不覺悄悄有了改變;應該說,這種改變是在無法控制下逐漸滲透他的心。
從一開始對她的鄙視,看著她一天天褪變,他甚至有種「其實讓她當自己的妻子也無妨」的想法。
正和員工妻子交談的何巧苓沒感覺到他的視線,只是客套地接待來訪的客人們,遵照卓家人的意思,扮演卓立涵的好妻子。
「現在養個孩子真不簡單,就算有錢也未必擠得進想讀的學校。」
「你說哪間?」
「格英小學嘍,去年老大進不去,今年老二是排隊抽簽,不過大概也沒希望。」
「我認識那間小學的董事,我幫你問問看。」
「那就拜托你幫忙了。」
兩名員工妻子聊到一半,注意到何巧苓正在身旁,其中一人好奇地問;「卓太太,听說卓副總小時候也是讀格英小學?」
何巧苓愣了愣,思索曾經看過有關卓立涵的報導,是有提到他接受過的教育,格英小學也是一間貴族小學,有相當多政商名人的後代就讀。
「嗯,是啊。」
「卓副總果然從小就接受精英教育,難怪現在年紀輕輕就已經管理這麼大的集團事業。」
「卓太太有這麼優秀的丈夫,真讓人羨慕。」
兩人的年紀都比何巧苓大上不少歲數,眼中閃現欽羨的光芒,這不是何巧苓第一次被如此注視著,事實上從她嫁給卓立涵那天開始,幾乎每個女人都覺得她很幸運。光從表面看來的確讓人嫉妒,卓立涵本身的條件簡直是天之驕子,幾乎挑不出缺點,加上他的演技一流,明明自大的個性卻可以演成一副親民的姿態,明明討厭她卻可以裝成恩愛夫妻,也難怪眾人都覺得她是上輩子燒好香,才能嫁個好丈夫,但實際上……哎,一言難盡。
「卓太太,請問你跟副總去哪里度蜜月?」
突然有名年輕女子插話進來,尖尖的小臉有雙大眼楮,渾身彌漫一股濃郁的香水氣息,表情有頗深的試探意味,在她身旁還有另外一名差不多年紀的女孩,戴著眼鏡,手持一盤蛋糕點心,好奇地望著何巧苓。
霎時,她被四雙眼楮緊緊注視著,時間好像凍結住了。她勉強扯了下嘴角,灑月兌地說;「我們沒度蜜月。」
年紀稍大的兩名員工妻子似乎頗訝異,面面相覷,而那兩位插話進來的年輕女孩互相擠眉弄眼,大方地嗤笑出聲。
「是不是因為副總太忙,所以沒空帶你去?」員工妻子試著打圓場,不過那兩名天兵女孩絲毫未察何巧苓臉龐黯下的神色,大刺刺地邊走開邊聊著,聲音雖刻意壓低,但仍恰恰好傳入她耳中。
「我看八卦雜志上寫說,副總根本不想娶這個太太,完全是奉父母之命,所以連蜜月也不想帶她去,原來是真的。」
「哎,本來還想說現實中終于也發生‘麻雀變鳳凰’的故事,結果……」女孩回頭偷瞄了何巧苓一眼,頗輕蔑地說;「王子還是不喜歡麻雀啦。」
「嫁進豪門雖然生活很享受,可是還是找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人比較好。」
「為錢結婚的確比較讓人看不起,不過總比嫁給窮人好,免得到時候外遇什麼的,說不定連贍養費都付不出來。」
「說得也是,錢還是最重要。」
哈哈哈哈……刺耳的笑聲讓何巧苓不悅地攏緊眉頭。凝望著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體倒映她陰暗的神色;她不否認當初嫁給卓立涵完全沒有感情基礎,也不否認卓立涵現在的確不喜歡她,更不否認卓家龐大的財富很誘人,但,就因為這樣,她必須被不相干的他人輕視、看不起?
她又沒用什麼卑劣的手段破壞卓立涵跟別的女人的感情,沒要心機,沒犯法,她做錯什麼要變成別人茶余飯後閑聊的話題?
兩名員工妻子眼見何巧苓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有風雨欲來之勢,悄悄找個借口閃避這場風暴,先溜為妙。
何巧苓一口氣喝下酒杯里的酒,接著又從服務生的盤上拿了兩杯酒,豁出去似的,找上那兩名還在竊竊私語、談論她私事的年輕女孩。
「你們是新進員工?」
何巧苓突然來到她們身後,兩個女孩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又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異口同聲說;「沒錯,剛結束新進員工的訓練。」
瞧她們年紀跟她相仿,說不定還大她幾歲,結果她是副總太太,而她們卻只是新進員工,心理一定很不平衡,但因為心理不平衡就可以鄙視她,甚至在卓家主辦的餐會上聊她的閑話,當她耳聾嗎?
「跟我道歉。」她平靜地說,直視她們的眼楮。
兩人驚訝地瞠眼,詫道;「什麼?」
「因為你們剛才說的話嚴重侮辱我的尊嚴,所以我要你們道歉。」也許看在別人眼中很可笑,但她是卓太太,不容別人輕賤她的自尊。
尖下巴的女孩嗤笑道;「卓太太,那些不是我們說的耶,是八卦雜志報導的,跟我們沒關系,你要不要找雜志社跟你道歉?」
「我不管什麼雜志社,既然你們當苦我的面提,就是對我的侮辱。」
「卓太太,難道那些不是事實?」戴眼鏡的女孩不以為然,反問;
「講實話也要道歉?」
「你們又不是當事人,怎麼知道事情真假,憑一篇報導就可以刺探我的婚姻?」何巧苓不耐煩地蹙眉。「你們到底要不要道歉?」
頓時,她們的爭執成為餐會的焦點,眾人的視線集中在三人身上,好奇她們正為了何事僵持不下。
尖下巴的女孩拉不下臉,惱羞成怒地說;「會不會太好笑了?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跟我們一樣,只是一無所有的小麻雀,運氣好高攀上副總罷了,干嘛這麼盛氣凌人、自以為了不起?」
嘩!其它客人紛紛低聲驚呼,竟然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下給卓副總的太太難看,該說這女孩膽子大,還是太愚蠢?
戴眼鏡的女孩猛拉她的衣袖,可惜已經來不及,禍從口出,尖下巴的女孩驚覺失言,惶恐地抿緊唇;而何巧苓鎮定地看著兩人的表情,點點頭,自嘲地說;「不道歉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啊!」
她持著手上的酒杯潑向尖下巴的女孩,女孩大聲尖叫,珊瑚色的洋裝頓時染上一片醒目的紅,還有惱人的酒味。
另一杯酒正要潑出去,手卻被一只強健的手臂硬拉扯住,何巧苓望向來人,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英俊臉龐露出嚴肅的神色凝望她,漂亮深邃的眼楮有著深深的不解和隱藏的怒氣,不用說,他又對她更難以諒解、更厭惡了吧。
何巧苓用力甩開卓立涵的手臂,不發一語,轉身離開現場。
卓立涵搶下酒杯後,沒有追上去,而是一直目送她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見才收回。
原本喧囂熱鬧的餐會霎時間靜默,誰也不敢呼大氣,兩名女孩知道闖了大禍,苦著臉大聲說;「副總,對不起。」
卓立涵的視線停留在尖下巴女孩胸前,衣服濕了一大片,他誠懇地低聲說;「抱歉,衣服的干洗費我會負責。」
「不是,是我們的錯,我們講錯話讓您太太不高興……」
「真的很對不起。」
兩名年輕女孩小心翼翼地道歉,深怕得罪了未來的大老板,可不要才就業就準備失業。
「如果想換一件干的衣服,我可以提供,只要跟佣人講一聲就行了。」他囑咐道,口氣很體貼。
「是,謝謝副總。」尖下巴的女孩感激涕零,沒想到副總人這麼好。
「你們剛才跟我太太說了些什麼,我想知道她生氣的原因。」
兩名女孩霎時尷尬地低下頭,輕聲捆語。
「呃……全是八卦雜志惹的禍……」
「對啊,是雜志寫些有的沒的,我們才會想要求證……」
「八卦雜志?」想也知道會是哪幾本……卓立涵理解似的點點頭,離去前還不忘回頭撂一句;「對了,你們該道歉的人不是我,是我太太。」
一張俊臉露出溫文的笑容,接著快步朝何巧苓消失的方向走去。
兩名女孩面面相觀,一頭霧水。先前看了八卦雜志報導,還以為副總根本不在乎他太太,她們才敢放聲批評,但現在看副總似乎很維護他太太,更急著去找她,又不像真的很排斥這段婚姻,雜志上寫的到底有幾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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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她又做了不合時宜的蠢事,這下又更被卓立涵瞧不起了。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哪配得起偉大的副總卓立涵,她是只配放在菜市場販賣的爛橘子……
何巧苓坐在庭圍角落的秋千上,沮喪地低頭望著修剪整齊的草皮,這里雖然離餐會場地有點距離,還是听得到那兒傳來的現場演奏輕音樂。
其實,被人講閑話也沒什麼吧,又不是第一次,她怎麼沉不住氣了呢?
本來還想趁今天好好表現給卓立涵看,好讓他乖乖閉嘴,別再狗眼看人低,自以為了不起,但現在……
啪啪啪。
沒料到會有人接近這里,何巧苓驚愕地抬頭,望見卓立涵修長俊挺的身軀正朝她走近,邊拍著手,嘴邊掛著一貫嘲諷的笑痕。
「很精彩,又是一場杰作。何巧苓,我真的衷心佩服你。」
訝異他會出現的心情很快被厭惡的感覺取代。還需要去揣測他的用意嗎?他會來,不可能是想關心她的心情,只是為了想羞辱她罷了,何巧苓悲哀地思忖著,而卓立涵已經來到她跟前,以睥睨的姿態凝望她。
「不讓我好過是你打算拿來制衡我的手段,對不對?」他想破頭也無法理解她的所作所為,只是扮演好一個女主人有如此困難?
何巧苓迎視著他的眼楮,皮笑肉不笑地說;「你有妄想癥不是我的錯,對不對?」看不出她的努力無所謂,但一天到晚貶低她應該是他的嗜好。
「很好。如果你的目的是想讓我丟臉出丑,你辦到了。」本來還想夸獎她的進步,但現在可以免了。
她冷眼問;「我又哪里讓你丟臉了?」
明知故問,卓立涵立刻數落她的錯誤;「你是主人,怎麼可以用那種口氣跟客人說話,還把酒潑到客人身上?」
「你有沒有听見她們怎麼批評我這個主人?」她冷言冷語回應;「我就是氣不過,我就是想幫自己出一口氣,這樣也不行嗎?」被侮辱的人不是他,他當然可以說得冠冕堂皇。他有沒有考慮過她的心情?不站在她這邊,反倒指責她,真是個好丈夫!
「不管她們說什麼,你都不可以失去自己的身分,你是我太太,你代表我的一部分,如果你丟臉,那就表示我也跟著一起丟臉,你懂不懂?」卓立涵苦惱地攬起眉頭。為什麼她就不能理解,嫁給他以後,她已經不能再像以往一般任性自我?
又是只考慮到自己!反正在他心里,她就是顆無關重要的爛橘子!
何巧苓難過地咬唇,賭氣地回應;「她們說的話已經讓我夠丟臉了,如果我丟臉,是不是代表你也丟臉了?那你應該很高興我對她們做的事情!」
完全沒有反省的意思,他無暇陪她玩文字游戲。
「不可理喻!」他不耐煩地撂話;「總之,以後別在眾人面前做出不合自己身分的事,就這麼簡單。」明明就是很簡單的道理,他也不懂為何套在她身上總是莫名亂了調。
又在對她下命令!不管她的想法、她的感覺、她的委屈,他就只會對她下命令……何巧苓瞪著他,逼問;「你為什麼那麼在意別人的眼光?」
「什麼?」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真可悲,這麼想當個假惺惺的雙面人?我們感情本來就不好,何必裝什麼恩愛夫妻。你想趕我走,正大光明講出來,假太久連自己在演戲都搞不清楚了?我知道你很辛苦,必須裝模作樣過日子,可是不要勉強我也得變得跟你一樣!」
瞧她理直氣壯的樣子,根本沒把他的話听進去……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他們根本就是活在不同世界的人,他竟然還會有「她可能可以改變,成為適合他的妻子」的念頭,真是可悲的錯覺。
「我就知道……」他自嘲地勾唇喃語,勉強一個不適合的人配合自己,就是這種結果。
「又來了,這種表情、口氣、態度……」那種徹底輕蔑的神情惹怒了何巧苓,他口口聲聲說她要做出合宜的舉動,但他可曾真正把她當成妻子對待?
「卓立涵,你到底當我是什麼?我是有自尊心的人,不是你拿來展示的工具,更不是你隨便買來的演員!」多日來的委屈逼出了何巧苓眼角的淚水,那晶瑩的淚珠令卓立涵心里一揪,莫名感到難受。
「我從來沒當你是工具或是演員。」他不自覺放軟音調,單純融入他的生活,有這麼困難?
「算了,你走開啦,不要理我,你繼續扮演好上司、好丈夫,我要一個人靜一靜。」何巧苓揮揮手,不想繼續讓他觀看她狼狽的模樣。
「你……」看她一臉悲傷的神色,他突然有些放心不下。
「不用擔心,我等一下會回去繼續扮演你稱職的妻子,在那之前,你先讓我的心情平復下來,可以嗎?」
她的口氣充滿譏諷,留下來也只是自討沒趣,卓立涵默默走開了,卻在轉角處,雙腿無法控制地定住,忍不住想多看她幾眼。
他又傷了她?他思忖著,其實傷害她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想跟她好好溝通,但事情總是不知不覺就變成互相傷害的局面,難道真是因為他們根本不適合?
卓立涵離開沒多久,眼角的淚水悄悄落至草皮上,何巧苓倔強地抹去,抿緊雙唇。
她現在跟個洋女圭女圭沒兩樣,完全任由卓家人擺布,他們要她穿什麼衣服、做什麼工作、出席什麼場合……任何事她都得照辦,沒有說不的權利。事情會搞成這樣,是她的錯,以為一無所有的灰姑娘能高攀上王子,瞬間擁有一切,可惜,她只是把自己變成了被關在城堡的公主,毫無自我可言。
卓家人都把她當成該乖乖听話的角色,只要照著做就行的無思想女圭女圭,而這真的是她夢寐以求的人生?
「怎麼辦?」她無神地低嘆,喃喃自語;「我後悔了……」不遠處的卓立涵始終安靜凝望著她,內心有兩股巨大的力量在互相拉扯著。不忍看她難受的模樣,想上前安慰她,但另一方面,驕傲的自尊硬是拉住了他的腳步。這不正是他所渴望,讓她知難而退,徹底理解他們之間的差距?
但,為什麼瞧著平常老愛唱反調的她傷心落淚時,他心中竟涌起深切的憐惜感?
他為什麼變得如此矛盾?這一點都不像處事果決的他!以往面對感情,他從沒讓自己紊亂過。
卓立涵輕輕一嘆,她對他真的是一個棘手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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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孤枕難眠的日子。
何巧苓平躺在大床上,猛瞪著米白色的天花板,毫無睡意。今天為了應付參加餐會的公司員工,明明累了一整天,但就是睡不好,應該說,她最近陷入了失眠的困擾。
這可是具有魔力的頂級寢具耶,為何她已經好幾個晚上難以入眠?
何巧苓不甘心地翻身,閉起雙眼,努力催眠自己睡著,數羊不行就數數字好了,一、二,三、四、五、六……
「很精彩,又是一場杰作,何巧苓,我真的衷心佩服你。」
她愕然驚醒,腦袋莫名竄入卓立涵的身影和聲音,還以為他真的站在她身後嘲諷她!
可惡,連睡覺也不放過她!
何巧苓將頭埋進柔軟的枕頭里,大聲默念數字,硬是要把那討厭的男人從腦海趕出去!
「不讓我好過是你打算拿來制衡我的手段,對不對?」
「討厭的男人滾出去,我不想夢見你!」她大喊大叫,想忽略他輕蔑的神情,可是那好听的聲音卻在她耳邊揮之不去。
「很好,如果你的目的是想讓我丟臉出丑,你辦到了。」
她猛然坐起身,終于明白自己失眠的癥結,罪魁禍首正是卓立涵。
為什麼要在意他?她不懂。既然他可以對她視若無睹,為什麼她就不能當他是透明人,把他說的話當一陣風吹過就算了?
偏偏她就是在意。他說的每句話、他對她的態度、他的鄙視、看不起都一再傷害她,不僅傷害她的自尊,也傷害了她的心。
何巧苓黯然垂眸。繼續待在他身邊,她只會越來越難過、越來越痛苦,就算豪華的頂級寢具也無法挽救她的睡眠。
「我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他永遠也不會明白他對我做了什麼!」
她一咬牙,霍地下床,大踏步離開臥房,朝卓立涵的書房走去。她要跟他說清楚,這一次她不再忍受,否則他只會得寸進尺,真的當她是顆爛橘子!
卓立涵一如往常,總忙到三更半夜才入睡,何巧苓沖進他的書房時,他正戴著耳麥,和電腦另一端美國分公司的主管討論公事,一看她進門,他的眉頭蹙起,一時難以抉擇該先處理哪一邊,最終,他還是交代部屬三十分鐘後再繼續談。
「有事?」他拔下耳麥,凝神注視身著蕾絲薄紗睡衣的妻子。說實在,她姣好的身材很具誘惑感,即使自恃定力甚高的他也未必能抗拒她的撩撥,可惜以她的個性,大概很難有那一天。
何巧苓雙臂交叉胸口,按捺住脾氣後,她冷靜地直視他問;「卓立涵,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什麼意思?」他一臉無辜,挑了挑眉毛。
「雖然我也不喜歡嫁給你,可是我一直很努力維持這段婚姻,你呢?你是我丈夫。你幫過我什麼?」除了扯後腿,還是扯後腿,而且是非常明顯的扯後腿,她真是受夠他了!
他聳了聳肩,不以為然地說;「我又不喜歡你,也不想娶你,我何必幫你呢?」他很坦白,說的也是實話,從一開始他就反對這樁婚姻,他們根本不適合。
果然是他會說出口的話,想從他口中听到任何安撫、安慰、關心、關懷、甚至一點點的體貼都不可能。他可以對任何人好,對任何人戴上溫文儒雅的面具,就是不可能對她擺出好臉色。
而她要一輩子忍受這樣的男人?
「我明白了,恭喜你,你達到目的了,我受不了了,我要離婚!」她斷然說出口,雖然是沖動之下的決定,但她不打算給自己猶豫的空間。
卓立涵的腦袋有瞬間的空白,不自覺地開口重復問;「你要離婚?」
「沒錯!順你的心,我們離婚,我會離開你,這樣你開心了吧?」再繼續看到他那張自以為了不起的臭臉,他們之間恐怕會鬧家暴,她真的很怕自己會忍不住拿起剛買不久的高爾夫球桿,狠狠給他一頓教訓。
其實,這正是卓立涵一開始所渴望的結果,但此時此刻,他的妻子與他面對面,用一種近乎憤恨的口氣對他說出口的時候,他反而猶豫了。
或許是因為一切來得太突然讓他措手不及,但更大的原因是在他內心那兩股矛盾的力量又開始拉扯了,心底莫名冒出舍不得的感覺泡泡,一點一點浮了上來……習慣看她在他身邊惹麻煩,她要是真走了,可能會安靜得惱人吧。
「別鬧了,回去睡。」他很自然當成是她在無理取鬧,或許是因為今天餐會的不愉快所導致。
「你說什麼……我在鬧?我可是很認真的!」想隨便打發她?他當她是他的員工,一句話就想叫她滾?
「你確定你要放棄這一切?」他好整以暇,平靜地說;「如果你主動提離婚,你什麼都得不到,一無所有、空空如也回到你過去悲慘的日子,你真的不後悔?」
何巧苓蹙起秀眉,一時無法理解他的意思。「悲慘的日子?」
「娶你以前,我調查過你家里的情況,你媽媽只是學校里的工友,薪水微薄,你爸爸跟你們失去聯絡,人不知在何處,而你的工作一直很不穩定,老是有一頓沒一頓的……」
何巧苓仔細思索他話中的含意,反問;「難道,你一直認定我是貪圖你的錢才嫁給你?」
「事實如此。」他面無表情,甚至帶點冷酷的味道。答應一樁毫無感情基礎的婚姻,不是為了錢,還能為什麼?
這下,何巧苓是徹底感到心灰意冷了,他對她的觀感大概永遠也不可能改變,不管她付出多少、有多麼努力,在他眼中,一個為錢結婚的女人就是該被鄙視,不值得他投注感情。
「我們真的沒辦法溝通。」自己真的太天真了,還以為總有一天他會認同她、接納她,當她是他的妻子,結果只是她熱臉貼冷板凳,自討沒趣罷了。「現在不管你要不要我走,我都走定了。」
她黯然低頭,想拔下手上的戒指,但不管她多用力,就盡拔不下來,
那種焦急的表情、神態看在卓立涵眼里,真是好氣又好笑。
這女人真神奇,總能撩撥起他的情緒……他撇了下嘴角,謂侃道;
「要不要我幫忙?」
何巧苓漲紅一張俏臉,不甘被取笑,硬著頭皮嗆道;「算了,我要回娘家,我沒辦法跟你在一起,看要什麼時候談離婚,由你決定!」
即使明知道回家以後,絕對會被她愛錢的老媽罵到臭頭,但現在為了維護僅存的一點骨氣,只好豁出去了!
「何巧苓。」瞧她堅定的背影越走越遠,卓立涵這才真正感覺到危機,看來他的妻子可不只是鬧脾氣,而是真的有離開的打算。
他一手支撐下顎,瞪著電腦螢幕,螢幕上的員工已經正襟危坐,打算繼續剛才的視訊會議,但他一直無法集中精神,腦中被何巧苓的身影和話。
他成功了,真的將她趕出自己的生活,但為什麼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心卻像失去了什麼,有種空空洞洞的失落感?
他討厭這種感覺,前所未有的失控,而且是由一個他應該厭惡的女人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