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緯,你終于回來了。」
蘇尚香守在長軒的門口,一瞧見寒絡緯、冬梅、魏子穆等人,便趕忙迎了過去。
「有事嗎?」寒絡緯疑惑地問。恢復女兒裝扮的她顯得清雅月兌俗,一改先前小乞丐模樣。
「當然有事啦。」她朝寒絡緯的身後揮揮手,示意魏子穆與冬梅退下後,才接著道︰「走,陪我到正堂去。」
「去正堂?」
「對啊,柳哥哥說今天有個重要的客人要來,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蘇尚香神秘兮兮的。
「我嗎?」寒絡緯不明白,不過是見個客人,蘇尚香為什麼要這麼緊張?
在等寒絡緯回來的時候,蘇尚香早向長軒的僕役打听過了,今天來的人物乃是轟動整個揚州城的追風公子。雖說在商場上長軒算得上是首屈一指,戰無不利,鮮少有人不畏懼長軒的勢力,然則在風頭上長軒就不及秦園了。以前蘇尚香來揚州時,沿途總會听見有人談論起秦追風的種種,如今風雲人物蒞臨長軒,當然得瞧他一瞧。
不過想歸想,人家會登門造訪諒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談,以常理推斷,柳雲是不會讓她跟在身邊的,莫說她幫不上忙,以她的性子恐怕還會壞事。若不是這樣,柳雲也不會有這麼光明正大的借口把傷心的她丟下了。
當然,咱們蘇妹子也不是那種輕易屈服的人。所謂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的腦袋轉,不能光明正大地看,那就用偷看的。
既然是偷看,總也要拖個人下水,他們漢人不也說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嗎?好歹寒絡緯也是客人,拉著寒絡緯,萬一教柳哥哥給發現了,看在寒絡緯的分上,責難應該會少些吧。
「當然是你啦。在長軒我只有你一個好姐妹,你不陪我去偷看,誰陪我去啊?」這時候的她倒是講起義氣來了。依目前這個情況來看,可以想見蘇妹子未來的姐妹肯定不少。
「我可以陪你去,但為什麼要偷看呢?」寒絡緯奇怪地問。
「這樣才好玩嘛,誰要他破壞我的好事。更何況他是大名鼎鼎的秦追風耶,難道你不想看看他長得什麼樣?」蘇尚香恨恨地道。好不容易柳哥哥對她的深情有點回應了,想不到就讓這個人給活生生破壞了。
這秦追風還挺無辜的,莫名的當了冤大頭。也該怪他倒霉,誰要他不巧的破壞了蘇妹子自以為是的「好事」呢。
「秦追風是誰?他是不是犯了什麼錯了?」寒絡緯怎麼覺得蘇尚香好像很不喜歡他的樣子。
關于這一點,蘇尚香可不好意思說明;若是教寒絡緯知道詳情,恐怕她也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了,一個選擇是自己挖個地洞鑽進去,另一個選擇就是學習東瀛武士的精神,切月復自殺算了。以她天生懶骨頭的性情,第一條路是不可能了,因為太累了,至于第二條就更別想了,莫說她沒有勇氣,那麼痛她也不要。是以蘇尚香聰明的轉開話題,道︰
「先別管這個了,咱們還是快去正堂吧,遲了人就要離開了。」
「嗯。」
☆☆☆
「這……」寒絡緯驚慌失措地望著正堂里那個令她夜夜作惡夢的人,臉色有如冬雪一樣蒼白。
是他,是他沒錯!即使當時他蒙著面,但他那雙銳利可怕的眼楮,她絕對忘不了。
「怎麼啦?」蘇尚香發覺寒絡緯的不對勁,關心地詢問。瞧她臉色全變了,像遇到鬼一樣,莫非是看到了什麼嚇人的東西嗎?可她怎麼看,正堂里都只有兩個人啊。
「沒……沒什麼,我想回房休息了。」
語畢,寒絡緯即匆忙地離開了,把蘇尚香搞得一頭霧水。本想追上去問個清楚的,但好死不死的,就在這個時候被發現了。
「尚香。」柳雲瞥見正要溜走的蘇尚香。
蘇尚香在心里暗叫倒霉。
怎麼連躲在這兒也會被看見呢?柳哥哥的眼楮未免太尖了吧?八成是寒絡緯跑掉時聲音太大聲了,否則怎麼會被發現?這下子可慘了,少了一個可以一起擔罪的人,她肯定被罵死。
她低著頭,像個做錯事被抓到的小孩一樣,緩緩地從屏風內走出來。
柳雲無奈地望著做賊心虛的蘇尚香,見她以老牛拖車的速度朝他移近,擺明就是逃避責任,拉寒姑娘下水諒必也是這種心思吧。沒辦法,既然她不想過來,他只得移樽就教的把她提過來。這丫頭得給她一點教訓才行,任由她這樣胡鬧早晚要吃虧。
「躲很久了吧?」柳雲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至身邊。
「哇,你怎麼知道?」蘇尚香錯愕地抬起頭來,見一旁的秦追風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連忙又低下頭。
兩人就躲在正堂的屏風內,要讓人不發現也很難啊,秦追風一定也發現了。
「你還好意思問,莫說是我,就連秦兄也發現啦。」柳雲舉起手便習慣性的敲了她的頭一記。「你這丫頭在搞什麼鬼,躲在那兒鬼鬼崇崇的,沒人告訴你這麼做是很沒禮貌的行為嗎?」
「我當然知道啦,可是人家好奇嘛。」她模模自己可憐的頭,嘟著嘴。柳哥哥好狠心的心啊,打得她好痛哦,有句話叫「打情罵俏」,難不成就是這樣打的?如果是這樣,那也太痛了。
「好奇什麼?幸好秦兄是自己人,不然可要得罪人家了。」柳雲責怪地說道。
听到這樣的話,一旁的秦追風再不說說話,就顯得太沒有氣度了。他試著打圓場,笑道︰
「柳總管莫要責怪,難得這位姑娘對秦某有興趣,這該是我的榮幸。」
這話說的客套,本無他意,然則听在柳雲的心頭,卻是別有一番滋味。他是怎麼看也看不出蘇尚香對秦追風有興趣,反倒是剛才落荒而逃的寒絡緯,看她的樣態似乎認識秦追風,而且好像有過節,莫非其中有什麼內情不成?事情似乎是愈來愈有趣了。
「對對對,說的對,我就是因為听說了你的名氣才想來看看你的。」
蘇尚香趕忙搶話,這一說,又讓柳雲重重地敲了一記。
「哎喲喂啊……,好痛……」可憐的蘇尚香,痛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痛才好,才能刻骨銘心。」一個女人家說什麼想見男人,平常對他說著玩也就算了,難不成她真以為見著了任何人都能這麼說嗎?這丫頭未免也太大膽了吧,也不知蘇平是怎麼教的,教得她一點男女有別的概念都沒有。
「什麼刻骨銘心啊?人家不懂啦。柳哥哥,你要跟人家打情罵俏也不用這麼大力嘛,很痛耶。」抱住柳雲的手,蘇尚香黑黝的瞳眸里還透著幾分水氣,含淚欲滴啊。
「又在胡說八道了。」柳雲連忙推開她。漢風向來保守,她這麼大咧咧地不知矜持,恐怕要讓秦追風誤會他們的關系了。當然,他是不要緊啦,怕是蘇尚香以後找不到婆家就糟了。
「人家才沒有哩。」蘇尚香不死心的又拉住他的手。
她這般樣態,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在做假,但柳雲不得不承認,他真是受到這丫頭的影響了。
沒辦法啊,誰要他柳雲天生一副好心腸,見不得女人哭呢。
兩人就這麼一推一扯的,瞧在秦追風的眼里,真的與打情罵俏沒啥兩樣,當下便判斷柳雲與蘇尚香的關系非比尋常了。雖說柳雲身邊有女人是很平常的事,但秦追風直覺柳雲對眼前這個女人不同于其他女人,柳雲對于她似乎多了一分溺愛。
「咳。」秦追風尷尬地輕咳了一聲。「我想柳總管應該還有事要處理,這樣吧,你讓下人帶我去找舍妹就行了。」
「這麼行呢,你難得來長軒一趟,如此太怠慢你了。」柳雲客套地說道,眼楮責怪似的瞥了蘇尚香一眼。
「老朋友了,用不著客氣。」秦追風有禮地回道,卻暗自計量著︰假如柳雲真的與她關系匪淺,而且如他所猜想的非常在乎她,那麼或許他可以……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也不見外了,來人。」柳雲叫著,門外隨即來了一名小廝。
「小的參見總管。」
「帶秦公子去找秦姑娘。」柳雲吩咐。
「是,秦公子這邊請。」
秦追風向柳雲點了點頭,隨小廝走出正堂。
「找秦姑娘?」蘇尚香喃喃地念道。那他不就是……
「想通了嗎?他是秦追月的大哥,秦追風。」柳雲解釋。
「哦,難怪了,我說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哩,兩個人都姓秦,而且一個叫追風,一個叫追月,原來他們兩人是兄妹啊。」蘇尚香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隨即又想到什麼似的,她叫道︰「那他來長軒是要帶秦追月回去的嘍?」
「應當是吧。」柳雲無所謂地道。秦追月能回去固然是好,若是要久居長軒他也不反對啦,怎麼說也是個美女,多多欣賞欣賞也不錯。
「什麼叫應該是啊,你的態度也太冷淡了吧,難道你不想秦追月早點走嗎?」蘇尚香嚷叫著。
「不然該怎麼辦?若是她迷戀上我了,不願走,那我也沒轍啊。」柳雲聳聳肩。都該怪他自己,實在太有魅力了,女人為他痴狂也是應該,更甭論一個秦追月。
「哇,柳哥哥,你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在我的面前說這種話呢?我是你未來的妻子耶。」蘇尚香跺腳。難道他不怕她傷心?
喔哦,丫頭生氣了。
「咳,對對對,我實在太過分了。像我這樣過分的人,你還要嗎?莫說我沒有答應過這門親事,就算我真的與你成親了,將來也有可能會變心,娶個小妾哦。」柳雲嘻皮笑臉的,決定藉此機會要叫她對他死心。
坦白說,也只有她能讓他如此委曲求全了。就拿這番話來說好了,姑且不論這話中有幾分虛實,為了讓她對他死心,不惜這樣毀謗自己,也真夠委屈他了。他固然花心,但還不至于濫情呢。
哇哇哇,愈來愈過分了。
「不可以!你已經有我了,怎麼可以再娶妾呢?」蘇尚香指控。一個人怎麼可能在愛上一個人後,同時又去接受另外一個人呢?最起碼她就不行了。
「傻丫頭,我當然可以啦,男人有妻有妾是很正常的事嘛,更何況我天生一副好相貌,怎可委屈自己呢,你說是不是?」雖說平常他挺自戀的,但不知何故,說到這兒,柳雲竟有點討厭起自己。
他並不想傷害她,但每每躲著她也不是辦法。
人非草木,他對于蘇妹子的執著並非不感動,只是在情感上,他一向居無定所,一旦漂泊孤獨慣了,反而害怕停留,沒有信心能為任何一個人掏出真心,生怕傾其所有之後到頭來一場空,他的父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縱使兩人有情相愛,但最後仍須面臨生離死別,尤其在他目睹父親為了母親的死而失去活下去的勇氣之後,他更無法給任何人任何承諾,因為他怕付出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永無休止的痛苦。
現在這樣多好,他不必給任何人承諾,不用期盼能夠和任何人相知相守一生,也不用害怕自己會像父親那樣承受不了失去之後所帶來的痛苦,更無須憂慮那位女子會為他傷心落淚。他是多情種卻不是痴情漢,既然這一點蘇尚香懂不了,倒不如趁這個機會讓她死了心。
「當然不是啦,人家宮主也只有小勒一個妻子啊,誰說男士一定要三妻四妾的?」柳哥哥太壞了,她這麼喜歡他,他怎麼能說這種話!
蘇尚香口中的宮主即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亦是神龍宮的宮主伊藤長風與他的夫人趙玉勒。
「那是宮主一時想不開嘛,等哪天宮主想通了就不一定了。男人嘛,常常都是三心二意的。」
想不到為了讓她死心,他竟向天借了膽,連主子也給拖下水,這麼公然地說主子的不是,若是教主子給知道了,不知是何下場?阿彌陀佛,神明保佑,但願這話不會傳到楊無緒的耳朵里啊,只要楊無緒那個大嘴巴听不見這些話,那宮主肯定是听不見的。
「騙人,我才不信。柳哥哥,你是故意嚇我的,對不對?」她亮出渴求的眼神,但願能得到肯定的答案。
不過顯然她要失望了,柳雲這一回真的是鐵了心了。
「你看我像在嚇你嗎?」柳雲露出認真的表情,希望蘇妹子會信他這一套,趁早對他死心回青舍去,他也省掉一堆麻煩。
是不像。
這可怎麼辦才好?總不能叫她和別的女人共享他吧?要她眼睜睜地看著喜歡的人和別的女人要好,那不如讓她切月復自殺算了。
「所以說嘛,像我這樣三心二意的人,不會是一個好丈夫的,勸你還是早早死了這條心吧。」柳雲滔滔不絕地說著。眼看著自己的計謀快成功了,心里見鬼的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搞什麼?
「我要想想。」蘇尚香心里突然覺得沒由來的難受,像被千萬支針扎到一樣。
從小她就一直把柳哥哥當成她的天、她的地,把他當成她的生活重心,冀望著長大後能當他的妻子,即使他無時無刻的躲著她,但她仍舊喜歡追著他跑,總以為柳哥哥只是因為自己年紀小所以才躲著她。現在她長大了,柳哥哥仍然躲著她,又對她這麼說,這是不是代表她該死心了?
但要對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死心,談何容易?她實在不懂,為什麼喜歡一個人就不能夠簡簡單單的,要有這麼多復雜的因素?
唉,好煩,好煩哦。
「尚香?」柳雲開始擔心自己說的過火,傷到她了。
「我明白了。」她垂下睫毛,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她明白了什麼啊?
「柳哥哥,我再也不會纏你了。」唉,現在的她真的是比死還難過啊。
「等等……」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反而讓柳雲感到不安。
蘇尚香向來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若是以往,任他這麼說,她還是要追他到底,但這一回未免放棄的太快了吧,莫非是真的對他死了心了?
「柳哥哥,你放心吧,明早你就讓人送我回青舍吧。」說完,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等……」
「柳哥哥,你什麼都別說了,我真的都明白了。」她自顧自的說著,完全不給柳雲接話的機會。「我回房休息了。」
「尚香……」柳雲還想開口安慰幾句,但話都未說出口,蘇尚香便奔出正堂了。
該死!
柳雲低咒了一聲。
「你明白什麼啊?我話都還沒說完呢。」
莫名地,柳雲竟為自己無端的話後悔起來了。
怪了,擺月兌掉她,就等于擺月兌掉一個麻煩,這不正是他最想要的嗎?既是如此,那為什麼他現在怎麼也笑不出來呢?
當真是見鬼了。
☆☆☆
「追月!」
「大哥!」秦追月喜出望外地看著秦追風,意外他會在長軒出現。「你怎麼會來長軒呢?」
「還說呢。」秦追風寵溺地望著秦追月。還不是為了你。」
「為了我?」大哥怎麼知道她在長軒呢?
「當然是為了你啦。不是要你好好待在秦莊的嗎?怎麼亂跑呢?」秦追風蹙起眉頭,語氣中的擔心多于責怪。
若不是那日夜探長軒,意外發現她在長軒,料想她來長軒是為了追回玉夜明鏡,恐怕他還不知道她偷偷的瞞著他離開秦莊。
從小秦追風就寵秦追月寵上了天,她要什麼他就給什麼,她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如今到了手的東西,卻又要她拱手讓人,依秦追月的個性豈會甘心?
平常若是由著她任性也就算了,但這一次面對的對象是掌有南方經濟商業大權的長軒,可不能任由她胡來。
「人家只是來拿回自己的東西嘛。」秦追月不服氣地說道。
「追月,大哥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明鏡只是暫時還給長軒,大哥遲早會把它討回來給你的。」
「我就是不服氣嘛。」向來都是別人要她不要的東西,啥時輪到她去討人家不要的東西了,她怎麼能忍受第二手的貨品?
「那你拿到明鏡了?」秦追風故意問,心里清楚她根本討不回明鏡。
「沒有。」秦追月抬高下顎,不屑地說道︰「我現在不要明鏡了。」
「哦?」不要明鏡?那她要什麼?追月素來喜新厭舊,見一樣愛一樣,莫非她又發現了什麼新奇的東西了?
「因為我發現了我更想要的東西了。」
見她高興的模樣,秦追風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心里升起一道不甚好的預感。
原以為秦追月發現的是長軒的寶庫,想不到她說出口的竟是——
「我要長軒的總管。」
這句話像打雷一樣的擊中秦追風的心房。
「追月,你……」秦追風愕視著秦追月,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見秦追風驚訝的模樣,秦追月還以為他是在嫌棄柳雲的身份。
「大哥,你別這麼大驚小怪的嘛,雖然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總管,但憑我們的人脈,還有他的才識,相信有一天他一定會有成就的。」秦追月興高采烈地敘說著,全然無察于秦追風愈來愈難看的臉色。
秦追月是他呵護著長大的,他將她拱如明月,從不敢稍加逾越本分,除了害怕世俗的眼光會對她造成傷害外,他一方面也在等,等她長大,等她開竅,等她能接受他,對他開啟心扉。他十幾年的等待,憑什麼柳雲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取代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大哥,等我和柳雲成親之後……」
「住口!」秦追風怒吼。
秦追月驚駭地望著秦追風,不明白從不對她動氣的大哥,為什麼突然發這麼大的脾氣。
「大哥?」她真的被嚇到了。
「不要,人家說過了,我……」
「跟我回去。」秦追風再次怒叫。
「等一下,海棠還在房里幫我整理衣裳啊……」
「走!」他抓住秦追月就急急的往正門走,全然不理秦追月的抗議。
若是尋常,就算對柳雲有再多的不滿,秦園與長軒之間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只要長軒不礙著秦園的好事,秦園倒也不會和長軒生是非,他與柳雲之間亦可維持君子之交的關系。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莫說秦園與長軒的關系已經因玉夜明鏡而產生沖突,他更不能容許的是,追月居然會看上柳雲?
既然長軒已經對秦園造成了阻礙,倒不如趁勢把柳雲除了,也好讓追月對柳雲死了心,將心收回他的身邊。
這一切都該是柳雲逼他的,可別怪他不顧朋友之情了。
哼。
☆☆☆
「總管。」魏子穆一身外行衣的裝扮,風塵僕僕的樣態顯示他剛從外面回來。
「事情調查的怎麼樣了?」柳雲一進入書房,等不及坐下便問道,認真莊重的神態與平常大相徑庭。
「根據屬下近來的查訪,發現秦莊的莊主秦大可早在十幾年前就去世了,真正玉導秦莊的商主其實是他的兒子秦追風。」
「哦?」難怪秦大可從來不露臉。
前幾天,屬下混入秦追風的食客群中更發現一項秘聞。」
柳雲露出思索的神色。
「秦追風之所以可以在短短幾年內創立了秦園,並且擁有龐大的財富,除了靠秦莊的生意外,最主要的經濟來源其實是變賣古寶的生意,秦莊僅是一個幌子而已。」
「變賣古寶?」
「嗯。秦園大部分的食客當中都懷有一項絕技。」
「說下去。」
「憑著這項技能,他們上偷皇親國戚,下盜平民百姓,就連名聞江南的神偷也是他眾多的食客之一。」
「是嗎?」柳雲露出不以為然的笑容。
這麼說來,那日夜探長軒的賊十之八九是秦追風嘍?他就說嘛,天底下哪有剛好長得那麼相像的人呢?別以為蒙著臉他就認不出來了,他柳雲別的不會,認人的功夫可是一流的,凡是讓他見上一面的人,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認得。
弄了半天,原來趙影要他小心防備的江南盜匪,就是秦園的那批食客。
當初魏子穆追查到明鏡在位于縝江的戚王府中時,原以為秦追風的人脈廣,是以想借助他的力量向戚王爺討個交情以便收回明鏡。誰知秦追風竟說玉夜明鏡已被自己的父親秦大可所購得,致使柳雲心中起了疑心,當下便提出要收回明鏡的要求,原意是為了要試探秦追風話里的真偽,哪里知道秦追風真的將明鏡送到長軒來了」
自那時開始,柳雲便要魏子穆調查秦追風的一切底細,如今看來他的揣測並沒有錯,秦追風根本是一個掛羊頭賣狗肉、表里不一的人,幸好沒有深交啊,否則自己哪天橫死街頭了,恐怕還不知道是誰干的哩。
「除此之外,屬下更發現長軒所要收回的寶物有十二件都在秦園,正等著轉手變賣。」
「哦?」
這可有趣了,原本他還在想,只要秦園不礙著長軒,就算秦園干的是殺人搶劫的勾當也不干他的事啊。長軒向來是事不關己就不管閑事的,不過既然秦園已經佔有長軒的東西,就該悉數歸還。
六年前,神龍宮入主中原的最大目的便是收回失竊的寶物。為此,神龍宮的宮主伊藤長風在中原南北各地建立了四個據點,無論是松居、柏園、長軒、青舍,都有其負責的範圍。秦園雖然位在揚州城處,但也算是在長軒的轄區之內,再怎麼不濟,總也不能連自己轄區的寶物都收不回來。須知受宮主責罰事小,讓他心有不甘的是,楊無緒那個大嘴巴準會笑掉門牙。
「總管可有什麼打算?」
「有,當然有打算啦。咱們就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柳雲笑得賊賊的。
「屬下不明白總管的意思。」
「唉,子穆啊,你就是太老實了。可別忘了,他們有神偷,咱們也有啊。」而且還可以稱得上是神偷的太上皇哩,秦園那些家伙算哪根蔥。
「可是秦園的戒備森嚴,就算是神偷也需要具備絕佳的武藝,誰有這個能耐?」
魏子穆剖析的不無道理,但柳雲並不以為意。
「倘若你所查確實,那麼秦園里的那些食客也不過是一群狐群狗黨罷了,我不相信他們會有什麼能耐,既然這樣,又有什麼好怕的?更何況我們要找的人武功也不差啊。」
「總管的意思是……」
「子穆,你終于開竅啦。」柳雲自信滿滿地咧嘴笑道。
「御劍?」
「沒錯,就是御劍。」
☆☆☆
「寒姑娘請留步。」
「柳總管。」寒絡緯訝異地回過頭,不明白柳雲為什麼叫住她。這兒是往客房必經的庭園,這個時候他在這里出現,莫非是專程在這兒等她的?
「寒姑娘莫要驚訝,我專程在這里等你,實是有事要請教姑娘。若是姑娘信任在下,不妨據實相告,或許柳某可以幫上什麼也說不定。」柳雲得體地說道。
「柳總管指的是什麼事?」她一介女流,能知道些什麼事呢?
「昨兒個我在正堂會客時,寒姑娘應該和尚香在一起吧?」柳雲委婉地問道。
這麼問,表示他已經發現她和蘇尚香在正堂的屏風後偷看了。
「嗯。」寒絡緯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寒姑娘不用覺得失禮,尚香是我看著長大的,她在做什麼我自然明白,之所以提出來,並不是要責怪你們,只是想知道寒姑娘是否認識秦追風?為什麼在看見他之後就急著離開?」
「這……」柳雲的一番話讓寒絡緯驟然變色。
這樣的反應和昨天她見到秦追風時的反應是一樣的,若說是舊識,見著了人該是要高興的,但見她現在的神色卻是悲憤交集,倘若他猜的沒錯,他們之間必定有某種仇恨。
「寒姑娘若是不堪言語,就當是我隨口問的,不用勉強。」
「不,既然柳總管想知道,絡緯自當據實以告。」柳雲收留她,怎麼說都對她有恩,假如能因為她的遭遇而讓他認清那個偽君子的為人,也算是報答他一點恩情吧。「柳總管是否記得絡緯曾提及自己有一個義父?」
「當然記得。」
「絡緯四歲那年雙親亡故,由于三餐無以為繼,只得在街坊行乞。後來遇上了以賣字畫維生的義父,義父見我可憐才收養了我並且認我為義女,還教我讀書習字。和義父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但卻是我最幸福的時光。本以為這樣的日子可以維持一輩子的,誰知竟為了一幅畫而毀了一切。」
「一幅畫!」柳雲思索著。
「是的,一幅來自東瀛的畫。事情的始未我並不清楚,只知道當時有人拿著一幅據說是傳自東瀛的名畫托義父轉賣,最初義父並沒有答應,但那個人一直苦苦哀求,直說家里因經商失敗急需用錢,請義父一定要幫忙。義父見那人可憐,便答應了,哪里知道畫一收下都還來不及變賣,當晚就出現了一批蒙面人,逼著義父把畫交出來,義父不肯,他們便強行搶奪,後來義父在與他們爭奪字畫時,捱了他們一刀,結果畫被奪走了,義父的命也沒了。」寒絡緯淚潸潸地道說原委。
「這麼說來,秦追風很有可能也是那些盜匪中的其中一員。」看來,他已經瞧見某人的狐狸尾巴嘍。
「當時他們有四個人,雖然都蒙著面,但我清楚的記得那個殺人凶手的眼神,就和昨天我見到的那一個人的眼神一模一樣的。就是他下令要斬草除根的,我倉皇的逃命,若不是有人出手相救,否則早就不在人世了。這些年來我躲躲藏藏的,為了保命,只得把自己打扮成小乞丐的模樣,前些日子若不是遇到當年的救命恩人,並承蒙總管不嫌棄的收留,絡緯現在恐怕還在大街行乞。」對她而言,無論救她的人,或是收留她的人,都是她的再世貴人,這分恩情這輩子她恐怕是報答不了了。
「寒姑娘說的恩公可是御劍?」
「是的。」她微微點頭,雙頰泛紅。
哈,這可好,原本他還在擔心怎麼開口讓早已金盆洗手的御劍幫忙哩,既然御劍這麼護著寒絡緯,而且事情又牽涉到她,想必請御劍出手幫忙應該不成問題了,看來老天爺還挺幫忙他的嘛。
「寒姑娘莫要傷心,盡管安心住在長軒等御劍回來,你的安危自有長軒來承擔,你的公道長軒也會替你要回來,放心吧。」柳雲中肯地道。
「總管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啦,惡人自有惡人治。你早點回房休息吧,在下不打擾了。」
「這……等一下。」寒絡緯本想再問清楚,然則柳雲已經走遠了。
听他的話意似乎是要替她報仇,如果真是這樣,那她怎麼擔待得起?她欠長軒的恩情已經夠多了,怎好意思再拖累長軒呢?
不行,她得想個法子阻止才行,但是有什麼辦法呢?
寒絡緯來回的踱步,一點頭緒也沒有。
啊,有了。
找尚香!尚香腦子精明主意多,她應該會有辦法才是。
于是寒絡緯直接轉往蘇尚香的房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