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轉入冬,庭院中的一株孤梅正含苞待放,準備在這淒冷的冬季里綻放幽雅。南方的氣候比北方溫暖,雖無風雪襲人,但夜風依然刺骨。
天清月明中,梅樹下的月影映著無艷持劍凝神的容姿,靜佇不動的姿態,就仿如一尊斂眉肅靜的玉美人,在月夜中懾人心魂。
靜佇良久之後,她睜開眼,收劍入鞘;練劍也無法平息她煩躁的心神,仰頭注視著天上明月,半晌,她轉身走向邢念眾住宿的廂房。但未到門邊,她又遲疑了,拳一握,不發一言地又轉身離去。
她想見他,卻又怕見他。藏在她心底的情感糾結,全顯映在她的眼中,她知道他看出來了,擔憂的神色全在他的眉宇之間,即使她再遲鈍也會明白。
心中的秘密是壓在心上的大石,一日日愈形沉重,而師父交代的任務、邢念眾的柔情,以及鄔夜星的懷疑目光,每一個都像是巨石般,一層層疊得她更加喘不過氣。
她要他的愛,即使是假的,她也得到了,然而心底又開始不滿足,冀求著更多,心中的貪獸真有饜足的一日嗎?
驀地,一聲冷笑刺破她的思緒,她像只備戰的野獸,豎眉齜牙地瞪向發聲處。
是他?神刀狂龍!
她急急瞥向身後的客房,輕吁口氣,他的出現顯然並未引起他人的注意。
神刀狂龍烈火似的紅眼盯著她上下打量,邪肆地勾著嘴角笑著。
「司徒無艷。」他毫無遲疑的喚她的名字。如果眼前這名絕色麗人不是司徒無艷,那他就不相信司徒無艷真能美過此女。
「你還真敢來。」她下意識地壓低聲音,不想驚擾到邢念眾。
他揚眉笑,似乎明白她的用意,「不想讓邢念眾發現我們見面嗎?」
「你要找的人是我,與他無關。」她昂首冷然地說。
「哼!傳言果然不假,你的心偏向邢念眾那家伙身上了。」他雖是笑著,眼神卻燒著怒火。
無艷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他是哪里好,你們竟然都心偏著他。」他陰鷙地盯著她。
「‘你們’是指誰?」無艷的心狂跳,邢念眾不說,卻不表示她不想知道那個女人是誰。
神刀狂龍驀地輕笑起來,「想知道?」
「要說不說隨你。」她壓下心中的渴望,裝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
「想知道就跟我來。」說罷,他轉身一躍,翻過低牆。
無艷嘴角一撇,同樣躍上矮牆迫了出去。
離客棧有一段距離後,他才停下步伐,轉身有趣的看著跟來的無艷。
「說吧。」無艷盯著他說。
神刀狂龍涼涼地一笑,滿是興味的看著她︰「真沒想到你會為了邢念眾的事自投羅網,你這樣子為他,反而讓我更想要得到你了。」
「你得不到我的,因為我會殺了你。」無艷殺氣凜冽地道。
「是嗎?我神刀狂龍還沒有得不到的女人,邢念眾的未婚妻我一樣都可以讓她自動跟了我,何況你呢。」他狂妄的笑道,盯著她的眼並沒有特別的感情,只是一種掠奪他人之物的。
「未婚妻?」無艷一震,瞪大眼看他。
「他有未婚妻?」她一直以為邢念眾是個不知情愛為何物的男人,沒想到他竟然有未婚妻。
「沒錯,他曾經有過未婚妻。」神刀狂龍揚眉笑。
「你說曾經,那表示他們已經解除婚約了?’’聞言,她那顆被嫉妒啃噬的心才又恢復平靜。
「那個笨女人因為愛上我,怕人非議,所以尋死了。」
他的語氣淡然的好像事不關已,听得無艷不由得惱怒,就是有這種視女子為玩物的男人,世間才會有這麼多可憐的女子。
「她是為你而死,你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她咬牙怒視他。
神刀狂龍仰頭大笑。感情?他從不知道什麼叫感情。女人,不過是解悶的玩意,誰會認真呢,這世上多的是美人,只要他點頭,自然會有成群女子匍匐在他腳下,他還會在乎一個女人嗎?
無艷並不是可憐那個笨女人,而是厭恨這種沒有心的男人。如果繼續讓這種男人留在世間,也只是多作孽,傷害更多的女性。
欺侮女人的男人,該殺!
她的殺意明顯而劇烈,神刀狂龍笑看著她的恨意,「你為了邢念眾的前未婚妻而想殺我!」
「不只是為她,更為天下所有女人殺你。」她拔出白露劍對著他,冷聲道。
「哈哈哈!你忘了曾是我的手下敗將,還敢如此出言不慚。」他睥睨地看著她拿劍的模樣,似是不將她放在眼里。
這女人夠美、夠艷,也夠傲,他會享受著馴服她的樂趣。
「白露劍在手,我不會輸你。」她亮出手中光燦閃耀的白露劍,冷聲道。
「喔!是嗎?」神刀狂龍揚眉大笑,不以為然的看著她。
「是不是,等比過就知道。」話語未落,無艷的劍鋒忽地如蛇般張口噬向神刀狂龍。
神刀狂龍在她手下閃過幾招後,忽地眼一眯,開始認真的看著她,不愧是個訓練有素的殺手,狠中帶準,準里藏快,前些日子,她的劍不在手,還道她不過爾爾,沒想到他是小覷她了。
她的劍法狂霸而充滿肅殺之氣,一時間,他竟被逼得步步後退。只見他嘴一揚,眼神銳利地一閃,轟出如雷的一掌。
無艷倏地後竄,遠離他掌力所及的範圍。定楮一看,她原來站的位置,已經被他的內力轟出一個大窟窿。
她的心一驚,臉色有些蒼白。雖然她的劍法精妙,但他卻總是能在險中化解,再加上他高強的內力,長久下去,對她並不利;與其如此拖下去,她寧可拼著受他一掌,也要殺了他。
念頭一轉僅是瞬間之事,只見她主意一定,手腕倏地一轉,抖個劍花又閃電般急攻向他,對他的拳式不避不閃,只是將全身的內力灌注在劍尖。
神刀狂龍瞳孔一縮,察覺到她的意圖,側身翻掌擊中她的左肩胛骨,她忍著肩上的劇痛,拼著一口氣,白露劍狠狠刺入神刀狂龍的右胸。
神刀狂龍火紅的眼染上殺意;他掌中運勁一拍,無艷就像斷線的風箏般向後飛,直擅到樹上才落地。
「好!你還是第一個傷得了我的女人,這一劍告訴我莫要小看女人。」他捂著胸,陰沉地笑。
無艷只覺體內真氣亂竄,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
可恨!她都受了如此重的傷,而他胸口上的那一劍,對他卻好似不受影響,右胸前汨汨而出的鮮血,他竟瞧也不瞧。
神力狂龍走向她倒下的地方,彎用手揪住她的衣領將她提高,眸中滿布寒冰地道︰「向來想殺我的人都要付出死亡的代價,你雖然美麗,卻也不能例外。」
無艷喘著氣,眸光依舊清冷,不畏懼地瞪著他。
她從不怕死,只是心頭上掛著那個人,讓她不舍。
「放開她!」一聲喝斥隨著強烈的掌風逼向神刀狂龍。
來者是邢念眾。神刀狂龍察覺背後受敵,只有丟下無艷,轉身迎向邢念眾力道渾厚的一掌。已然受傷的身子,此刻更是傷上加傷,也饒得他內力深厚,硬是受下這一掌,趁勢退了開來。
邢念眾在他退開之際已抱起無艷,臉色慌張地低聲叫道︰「無艷,你沒事吧?」
無艷一見到他,勉強地扯動嘴角後,就暈丁過去。
邢念眾一看到她傷的如此重,再也冷靜不了。他瞪向神刀狂龍,本想叱責他,但這一看才發現神刀狂龍的胸前淌著血,身子有些踉蹌。
「你受傷了。」邢念眾壓抑住狂濤般的怒氣,以鮮少出現的冰冷盯著他。
「又是你,你總是壞我好事。」神刀狂龍怒叱道。
「只要你一直糾纏著無艷,我就會不停地壞你的事。」邢念眾板著一張冷臉道。
神刀狂龍怒瞪著他,咬著牙低聲道︰「好!你給我記住,這一劍一掌,我會加倍討回來的。」
邢念眾神色不變,淡淡地回道︰「隨便你。」
「你們等著,我會再來的。」神刀狂龍眯著眼起誓後,隨即負傷而去。
***
邢念眾抱著無艷回到客棧,鄔夜星仿佛有感應似的早巳等在門口。他瞥了一眼昏迷的無艷,只是挑了挑眉,不發一言地跟著邢念眾將她送回客房。
「她是和神刀狂龍過招?」
「嗯。」
「不錯嘛,和那個狂人過招只是受了這麼點傷。」鄔夜星淡淡地說。
「什麼叫只受了這麼點傷,她的左肩骨至少斷了,又被狂龍打了一掌,根本是傷得很重。」邢念眾瞪向鄔夜星。
「哦!那麼狂龍呢?她不會什麼都沒做吧。」鄔夜星看過無艷動手,她那種不要命的拼勁,就算是狂龍也不見得對付得了。
「她刺了他一劍。」一想到神刀狂龍胸口淌血的模樣,邢念眾除了生氣之外,難免還是有此愧疚。
「你對神刀狂龍做了什麼?」鄔夜星冷靜地看著他。邢念眾臉上那麼明顯的罪惡感,他要是沒看到就是瞎子。
邢念眾抿緊唇道︰「我打了他一掌,他應該也受了內傷。」
「你是為了她出手的,有什麼好不安?」鄔夜星輕挑眉,邢念眾就是會有些不合時宜的婦人之仁。
「可是我不知道他已經受了傷啊,如果我知道我就……」
「你就怎樣?不會出手?」
「不,我還是會出手,只是不會那麼的狠。」他嘆了口氣。說話之間,他已將無艷扶坐起身,隨即上床盤坐在她的背後,用手抵著她的背,開始運功為她療傷。
鄔夜星拉開桌旁的椅子,默默地為他們護法。
一炷香過後,無艷蒼白的面孔逐漸紅潤,邢念眾才收功,扶她躺下。
「喂!你先出去一下。」邢念眾轉頭看向鄔夜星。
「我為什麼要出去?」鄔夜星看著他拿著傷藥,明知故問地笑。
「我要為她上藥,你總該先回避一下吧。」邢念眾皺著眉道。
「你為她上藥?為什麼不找大夫來呢?你該不會想造成既定事實……」鄔夜星故意拉長尾音,揚眉看他。
邢念眾聞言臉一紅,連忙否認︰「我才不是。」
「不是什麼?不是想趁機一親芳澤?」鄔夜星撇嘴道。
「阿……阿彌陀佛,你……你不要胡說。」邢念眾被他說的臉紅心跳。
「你的阿彌陀佛對男女之事可能不太了解,你求錯神了。」鄔夜星邪佞地笑。
「鄔兄,你莫要胡言亂語了。」邢念眾受不了地翻白眼,這個總是像冰雕的男人有時候就是莫名的愛戲弄人。「不過你說的對,還是找大夫來吧廠
「現在什麼時辰了,藥鋪早休息了,還是你自己動手吧。」鄔夜星阻止他往外走。
「可是你說的沒錯,她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我怎麼能夠看她的肌膚,不成,還是找大夫來。」邢念眾紅著臉道。
「事急從權,我們都是江湖人,理那些八股條文干什麼,快點為她上藥吧。」鄔夜星將他推向床邊,自己轉身走出房間,更順手為他合起房門。
「什麼話都是你在說。」邢念眾瞪著緊閉的門扉嘟噥著。原本他只是純粹的想為她上藥,但經過鄔夜星這麼胡扯一通之後,竟不自主地開始緊張起來。
「哎!不要去想她是女人,只要想是要為傷口上藥就行了。」他低聲地自我建設,深吸口氣,才在她的床邊坐下,伸手要去掀她的衣領,卻又在踫觸到她的衣服時震了震,連忙縮回手。
「再這麼猶豫下去,等到她醒都上不了藥。」他閉上眼,沉靜急促跳動的心,牛晌才睜眼,不再遲疑地退去她的上衣,露出她白皙滑女敕的肌膚。
心口雖然加速跳動,但她肩上的一大片瘀青又讓他喉口一緊。忍不住又生起氣來,也不知是氣神刀狂龍,還是氣她,抑或是氣自己沒有能保護好她。
他模模她的肩,兩道濃眉皺了起來,受到那種掌力,骨頭斷裂是必然的,他放輕動作地為她上藥,然後用竹片固定傷處包扎,正想為她合起衣裳時,才發現她的身體散著些許淡化的小疤。
邢念眾看著目光所及的部分,那些小疤雖不明顯,但也說明了她以前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憐惜之情又升上心頭,他伸手輕撫那些小疤,多希望能就此將那些傷痕化去,甚而讓她不曾有過那種生活。
「你為什麼總是這麼不愛惜自己呢?」他憂傷的看著她輕喃,體內洶涌翻騰的情感似乎一日強過一日,是不是會有一天,他會因她而失去平靜的生活、
「唔……不要……」無艷皺著眉輕吟,看似要醒,但實際上卻是陷入夢魘之中。
「無艷?」
「不要!對不起,是我的錯,你不要走廠她哀淒的低喃,揪緊他的心。
「無艷,無艷。」他低喚著她,想將她自夢魔中拯救出來。
「不要丟下我!啊——」她掙扎著揮動雙手,卻因踫觸傷處而哀嚎。
「無艷!」為了怕她弄傷自己,他壓住她的雙手,大聲地喚她。
無艷忽地睜大眼,因恐懼而大口喘氣。
「沒有事了,你只是在做噩夢。」邢念眾為她拭去額上的冷汗,溫柔地笑。
無艷直直地看著他,突然伸出雙手攬住他的頭,不顧肩上的痛楚抱著他不放。「你不要丟下我,不要走。」
「我沒有走,你只是在做夢。小心你的傷。」邢念眾擔心她的傷,想拉開她,但她卻死抱著他不放,他也只有反手摟著她安慰她。
「你真的不會走,真的會陪著我?」她將頭埋在他的頸項間,顫抖地問。
「我當然會陪著你,你受著傷,我不會丟下你的。」
他拍拍她的背笑道。
「如果我沒受傷,你是不是就會離開我?是不是就不再愛我?」她慌亂地抬頭看他,急切地想得到答案。
邢念眾著看她,為她不安的心態而心驚,她的心里到底藏著什麼秘密,讓她如此憂郁而慌亂。
「說什麼傻話,除非你開口,否則我不會離開你,我答應過你的,不是嗎?」他綻放笑容,希望能安她的心。
無艷盯著他看了好久,慌亂的神情收斂了,又變回原有的冷靜成熟。「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被一個噩夢搞得心慌。」
「可能是因為你受傷的關系,才會做噩夢。」
「受傷?」無艷一怔,繼而才想起和神刀狂龍交手的一幕,原本她以為自己死期巳到,誰知他又救了她。
似乎從認識他開始,他就一直在救她、在幫她,而她則成了他的瘟神和災難的制造者。
「我都忘了。」她輕輕地說,一旦記起來,肩上的傷處就開始作痛,但另有一種清涼的感覺和緩那如火燒的痛楚。她伸手一模,有包扎的跡象。「是……是你幫我包扎的嗎?」
邢念眾聞言紅了臉,輕咳一聲才道︰「嗯,天晚了,找不到大夫,所以我先幫你包扎上藥,你的骨頭雖然斷了,但過一陣子就會慢慢復原,比較重要的是你的內傷不輕,這幾日暫時不能運氣練功,必須多休息幾天。」
「我知道了,謝謝你。」無艷臉微紅,除了尷尬之外,還有股甜滋滋的感覺。
「唉!你……怎麼會單獨去見神刀狂龍呢?你這樣子叫我怎麼放心呢?」他看著她的眉宇緊蹙。
「你……在氣我嗎?」無艷咬著唇問。
「我不是在氣你,我只是擔心你。你的身上有不少傷痕,每次想到你可能在哪一次的受傷中死去,我就會緊張的喘不過氣,你明白這種感覺嗎?」他苦笑道。
「我……只是不想讓你受傷害。」她低垂著頭,輕聲道。
「可是看著你受傷,比我自己受傷還要疼百倍,你知道嗎?」她的話讓他生氣,好似他是個木頭人,看著心上人受傷也不會有感覺。他對世事向來淡?自,也可說是無情,但對她,一旦動了心,又怎會無動于衷呢?
「我知道,可是那種感覺是假的——」她低哺的自語。
「心痛怎會假?無艷,你對我是不是沒有信心?」他不解地蹙眉問。
「我不是對你沒有信心,是對我自己沒有信心。」她憂傷地笑。
「為什麼對自己沒有信心!」
「你知道我的身份,我的過往是血腥殺戮交織而成的血網,我無法抹滅過去的自己,也不想否認過去的自我,可是這樣的我還有資格得到愛情嗎?甚至你的感情都是我強求來的……」
清冷的美眸攏起薄霧,甜蜜的心中泛著苦楚的這酸澀,這種日子,她知道自己再也忍不了多久了。
「什麼強求,我自己的感情難道我會不知道嗎?我既然喜歡你,過去的你不論是什麼身份,我都不在意,我要的是你的未來。」他不會說甜言蜜語,但這卻是他心底的話,他要她明確的知道他的心意。
「如果你是真的愛我,就算要我死都甘願。」她听著邢念眾堅定的許諾,又是想哭又是心痛。
「什麼真的假的,我現在人就在這里,不是嗎?」無艷悲傷的話語讓他不解,他都已經如此的表白了,為什麼她還是不信,還是懷疑?
無艷突地撲進他的懷中,用唇吻住他的疑惑。邢念眾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又立刻想到她的傷,正想提醒時,她的丁香舌就如蛇般靈活地探進他的嘴中,狂熱地挑動著他的舌。
她的熱情像火般燒向邢念眾。他意識地擁緊她,加深這個吻,直至兩人喘不過氣,才稍離她的唇。充滿的星眸對視狂野的秋水,急促的喘息又像磁鐵般將兩張唇緊密貼合。雙手有自覺滑向她柔若無骨的軀體——她是如此的柔軟,如此的適合他,他的理智一點點地消蝕,若非他的手指撫過她包扎的傷處,若非她在低吟輕喚中突然因牽動傷處而抽氣,身子也變得僵硬,而她的痛苦拉回他僅存的理性,或許他就會化身為野獸,一口吃了她。但他終究是制止了心底的欲念,松開緊擁她的手,臉上泛紅地低喘著拉開兩人的距離。
「情況有些失去控制了。」他抵著她的額輕吐著氣。
「因為是你,我不在乎。」無艷紅著臉,仿如盛開中的紅薔,美麗的不可直視。
邢念眾好不容易才稍微平緩的心跳,又因她這句毫不保留的話而加速。唉!
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因心跳過速而暴斃。
「咳咳!我覺得你該休息了。」一旦冷靜下來,他就決定要盡量遠離這種既痛苦又甜蜜的感覺,尤其是今夜,他不想考驗自己的定力。
「我不累,你不要走。」她拉住他起身的衣角道。
「你受傷這麼重怎麼會不累,還是好好休息吧。」他強笑地看著她道。
無艷盯著他半晌,輕輕地問︰「你是在逃避我嗎?」
邢念眾連忙笑道︰「你不要胡思亂想,我怎麼會逃避你呢?我只是希望你的傷能早好起來,我是關心你啊。」
「是嗎?你自己也說情況失去控制,但是因為你不想要我,所以避開我。」她清冷的眸子灼熱的緊盯著他,滿是怨懟的說。
邢念眾一時之間腦袋一片空白,她怎麼會誤會他停下來是因為不要她?
天知道他有多想要她,他從不曾對任何女人有那種沖動,甚至他都以為自己清心寡欲到如同和尚,而今他差點為她失控,她竟還以為他不要她?
「這……你不明白。」除了這句話,他真不知道能說什麼。,
「我明白。你不要我,是因為我的身體不好看,對不對?」她苦澀地撇唇淡笑,美眸閃過一絲的自卑。她明白他必定是看到傷痕累累的自己,那不甚迷人的身子,以前她不以為意,但現在她在意,真的在意。
邢念眾一愣,腦中浮起她潔白細致的肌膚,雖然有些傷疤,但那並不會減損她的美麗,只會讓他更加憐惜。只是這話他怎麼說得出口,所以只能搖頭。
「我知道自己的身子不美麗……都是傷疤……」她低下頭輕喃。
「不!你的身子很好,雖然有些傷疤,但那又何妨,那是你的一部分,不是嗎?」邢念眾忍不住打斷她近乎自卑的話。
「那……你為什麼要走,為什麼不要我?」她抬起頭,絕艷的美顏毫不羞赧的直視著地。
邢念眾黝黑的臉上飛上紅霞,只覺口干舌燥,不由得清嗓道︰「我不是因為你……我們……嗯……你現在受傷……」
「如果我沒有受傷,你會要我嗎?」她望著他發窘的臉,不放棄地追問。
「啊!」邢念眾一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要我嗎?」她再一次問。
「這……你是未出閣的姑娘,這話現在不適合討論。」他撇過頭,躲開她直率的眼。
早在她被師父收養之後,她就知道成親已是遙遠不可及的夢想,所以她從未幻想過。若非遇到他,可能她還是不會懂何謂動心、何謂感情,但成為他的妻子與他共度一生,是她不敢想也不能想的奢望。
她平靜的仰望著他問︰「我是司徒無艷,本就與一般閨閣千金不同,我只想問你,如果我沒有受傷,你會要我嗎?」
她的話听起來自傲,其實卻是無奈,平凡女子的幸福,她是不可能擁有的。
她是個固執的女人,他明白,所以也知道她不問出答案絕不罷休。他深深的注視她,輕嘆一聲,不再隱藏心中的渴望,點頭回答道︰「如果不是因為你受傷,我會要你。」
無艷得到答案就笑了,她安靜地躺下,靜靜地說︰「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得不到他的感情沒關系,至少他還是要她。
邢念眾凝望著她嬌美如花的容顏,他終究是將自己完全暴露在她面前了,但是那種感覺並不會讓他覺得害怕不安,反而松了一口氣;他不想和自己的心拔河,只想誠實的面對自己的感情,甚至是,畢竟他是個普通人,而且是個陷入愛河中的男人。
他輕笑著在她額上落下一吻,然後轉身為她吹熄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