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艷幾乎是板著一張臉,頭也不回地直往前走。
即使不用回頭看,她也知道那個柔弱美人正小鳥依人的偎著邢念眾,兩個人親親熱熱地談笑著。
忽地,無艷眼角瞥見一抹青色的人影,她驚異的看著青衣女子,腳步略微一震。雖然只是一剎那,卻意外的落人邢念眾的眼中。
其實從一大早,他就察覺無艷混身散發著怒氣,也因而總是無意識地多注意她的黑衣縴影。若非如此,他絕不會發現那名青衣女子和無艷錯肩走過時,動作迅速地將一張紙條塞人無艷的手中。
他狀似無意的瞄向青衣女子,女子面容平靜,但左頸的傷疤駭人,令人一望而心驚,不敢也不忍再多加注視。然而邢念眾非但沒有閃避,眼神更清明直率的引起青衣女子的注意,但僅是一瞥,二人便錯肩而過。
邢念眾盯著無艷的背影陷入沉思,那青衣女子是落鷹殿的人嗎?
他知道無艷遲早會走,但她若回落鷹殿,必定又是沾惹血腥殺戮,甚而又不顧生命的拼搏帶傷,一想到這里,他就不由自主的皺起眉,心頭沉重起來。
其實他常救人,卻從不願和對方有太過深入的相交,他相信人之所以會相逢是因為緣份,但也明白世間無常,所以為求來去自由,他從不沾染過多的人情。在他開朗熱情的外表下,其實骨子里,卻又帶著與人保持距離的冷漠。
但為何他會對司徒無艷的事耿耿于懷呢?說實在的,他自己也不明白,這個疑問自他救了她就開始存在,至今仍是無解,而且迷惑愈來愈多,迷團愈來愈深。
「邢公子,你怎麼了?」秋初蓮突然問。
「我?」邢念眾不解的看她。
「你在嘆氣,是有心事嗎?」她這一說,邢念眾才知道自己竟在無意中嘆息出聲。
「我很好,哪有心事。」他邊說還不忘扮個笑臉。
「是嗎?你看著無艷姑娘的背影直嘆氣,怎麼會沒有事?邢公子,你喜歡無艷姑娘嗎?」秋初蓮眼中閃過一絲光芒,放低聲音問。
邢念眾一怔,緊張的連忙搖頭道︰「怎麼會……你誤會了,我……我對無艷姑娘沒有非分之想的。」
「哦,你沒有啁,不過我覺得無艷姑娘對你很在意呢!」秋初蓮似有意若無意地輕聲說道。
「秋姑娘恐怕誤會了,她怎麼會在意我呢。」邢念眾聞言心一驚,無艷應該不會看上他吧。
「我不會誤會的,如果她不是對你有特殊的感情,為什麼對我說話總是那麼冷淡,有時甚至話中帶刺。」秋初蓮咬著下唇,小聲道。
邢念眾聞言一笑,「無艷姑娘說話本來就比較冷,不客氣也是常有的事,並不是針對你個人的問題。」
秋初蓮柳眉輕蹙,以她女性的直覺,無艷對她的冷淡絕對是有原因的。
「也許是我多想了。」秋初蓮眼波一轉,溫柔地附合他的話道。
邢念眾只是笑笑,視線又轉回前方的兩個人,看他們聚精會神的走著,好似要一直走下去,一點都沒察覺日已西下,月上梢頭了。
「鄔兄、無艷姑娘,我們走得夠久了,今天就找間客棧住下吧。」他加快腳步追上他們道。
鄔夜星眼瞄向前方不遠的一間客棧,淡淡地說︰「前面有間客棧,今天就住那里吧。」
說完,他率先走向客棧,其余三人只有跟了上去。
***
邢念眾站在半敞的窗邊,若有所思的看著正對面,隔著一個小庭院的房間,燭火搖曳,人影在窗里拉出一個漂亮的翦影。
當對面的房間燭火一熄,他也輕揮手熄滅火光,隱匿在黑暗中,一雙眼仍是炯炯有神的盯著對門。
不一會,無艷輕輕推門而出,站在門邊掃視了四周後,才躍上房頂乘風而去。她的前腳才走,邢念眾就躍出窗跟了上去。
為了怕她發現自己,一路上他都保持著一段距離,見她衣袂飄飄,他不禁在想,自己跟蹤她又是為什麼?
她在鎮外的一個小山坡停了下來,他也將自己隱身入稀疏的林中。一盞茶後,在街上見過的青衣女子輕緩的走近無艷。
「無艷。」女子輕柔的笑著朝她打招呼。
「無柔,你怎麼會來這里?」無艷斜背對著邢念眾掀起面紗,他只能看到她滑若凝脂的肌膚在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但對她的相貌卻依然不可見。
「我听到你在回落鷹殿的途中受傷,被天僧地魔救了,所以打听到你們的行蹤,這才來見你的,看來你已經痊愈得差不多了。」無柔眼帶關心地打量地,溫柔地笑道。
「我是好了,可是我現在還不能回去。」無艷絕艷的嬌容上閃過一絲不安。
「我不是來催你回去,只是來看看你。」無柔笑的有些寂寥。
無艷望著她,半晌才問︰「無情她……」
無柔收斂笑容,憂傷地點頭。「她就在我面前自絕生路。」
無艷眼神一黯,輕輕地說︰「我們都知道早晚會死,只是沒想到她會這樣想不開。」
「是啊。」無柔苦笑。
「那個男人呢?無情因他而死,他也不能好活,無艷冷然的問。
「他死不死都無所謂了,我知道他會痛苦一輩子,還有什麼比這個是更好的報復呢。」
無柔溫柔的聲音中透著寒意。
「師父呢?落鷹殿的情況還好嗎?」無艷最關心的還是落鷹殿的狀況。
「師父除了生氣外、倒也還好,落鷹殿的位置至今外人尚不知,所以除了一些堂口有些損失外,並無大礙。」無柔笑道。
「那就好。」
無柔看著她笑。「你要待多久?」
「再一陣子吧,我討厭欠債。」無艷眼神閃爍地回答。
「我明白,欠人恩情的感覺就像是穿上一件濕衣裳,穿著不舒服,卻又月兌不下,對不對?」無柔點頭同意。
她們的聲音並不大,但夜的寂靜使得她們談話的內容清楚的傳到邢念眾的耳中。听到她不會那麼快回落鷹殿,他真的松了口氣,至少得等她完全痊愈後再去和人打殺才是。
無艷的黑眸亮光一閃而逝,隨即低下眸,有些心虛地說︰「我知道你會了解我的想法。」
無柔笑了笑,一會才又問︰「你的一陣子大概是多久?」
「你有什麼事嗎?」無艷避而不答,她不想這麼早就去想離開邢念眾的事。
「嗯,有個任務。」她淡淡地笑。
「這種時候還有任務?」無艷輕蹙眉頭,不明白師父為何在這多事之秋,仍不知韜光養晦。
「師父自有她的。想法,我們也只能听命行事。」無柔听出無艷話中的不滿,仍是笑容滿面。「下午那個穿紫衣服的姑娘就是秋初蓮?」
「嗯。」
「她和天僧地魔是朋友?」
「不,她是邢念眾在十天前從幾個黑衣人手中救出來的。」無艷冷哼一聲,止不住心中的妒意。
無柔為她的語氣愣了愣。「是嗎?」
「怎麼?你對她有興趣?」無艷敏銳地眯眼問。
「沒什麼,只是好奇。」無柔搖頭笑,「夜深了,你回去吧。」
無艷微微一點頭,隨即轉身向著邢念眾的方向,那一剎那,邢念眾只能呆若木雞地看著無艷那張絕艷天下的美貌。
他走過大江南北,見過不少奇風異俗、奇人異士,美女更是不計其數,但沒有一個女人能像她那樣,只憑一眼就撼住他。
她不苟言笑的表情很冷,但那五官就像是畫仙用丹青細細描繪出的精致絕倫,尤其那雙亮若星子的眸子里,充滿堅韌與火光,使她在冰冷中帶著熱情,渾身上下充滿了矛盾的魅力與致命的吸引力。
邢念眾回過神後連忙閉上眼,想讓自己過于劇烈的心跳回復平靜,但只要一想到無艷的那張臉,他的心又亂了,趕忙低念幾遍定心咒,好不容易才覺得心跳恢復正常。當他張開眼,不用多看也知道漆黑的夜中只剩他一人,她們早不知走多久了。
「看來我的修佛還是不夠,不過看一眼就讓我定力驟失,若是再多看幾眼,豈不瘋了?阿彌陀佛,幸而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否則這紅顏真會成禍水,也會為她招惹太多的麻煩啊。」邢念眾抬頭看著缺了一角的月亮喃喃道。
邢念眾開始煩惱了,不見不知,但一見就深印腦中的容貌,要如何才能平心靜氣的面對她呢?然而他又自我安慰起來,反正她終會離開,他又何須擔憂呢。
這麼一想,他才又重展笑容,只是他卻看不見自己眼中帶著幾許的不確定。
回到客棧後,邢念眾沒有自己想的那般瀟灑輕松,向來好眠的他,第一次失眠了。即使打坐,心中也浮動的厲害,心底仿佛有著什麼東西掙扎著想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搞的,但隱約的察覺自己對無艷太過在意了,甚至已經超出了應有的程度。她和他不過是偶然相遇,往後各走各的路,她的人生與他並不相干,他又何需為她煩惱、為她擔心呢?
你喜歡無艷姑娘嗎?
忽然,他的腦中響起秋初蓮稍早的問題。
邢念眾不理會心髒听到這個問題時的激狂,冷靜地仔細一想,這才發現他的心似乎正朝他不知道的方向前進。
***
不需要特別注意,無艷就發現邢念眾總在有意無意間閃躲她,雖然告訴自己不用太在意,但還是忍不住生氣,尤其是他躲她,卻對那個秋初蓮一如往常、談笑自如,而秋初蓮就像是綻放的花朵,嬌美的惹人愛憐,並且也刺目的讓人討厭。
男人,就是躲不過美人的投懷送抱,早巳迷得樂不思蜀了,若想以美貌取人,她只消掀開面紗,有哪個男人她不能迷倒,但她最恨的就是自己那張傾城的容貌,若是她生得平凡些也許她也不會成為落鷹殿的殺手,而是過著平淡卻又安靜的生活。
她再看下去只會更加惱怒而已,索性眼不見為淨,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邢念眾在她離開後,才真的吁了口氣。
老天爺,她的在場,總讓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她在月色下的絕美容顏,久了,他才不得不承認,原來他也是會被美色所迷的男人。
他明白即使心動了也不表示是感情的依歸,他並不是愛上她,只不過有些被迷惑了。只是從昨夜開始他的情緒一直處于騷動不安的狀態中,時間不但沒有減緩他的不安,反而更力劇,所以他下意識的選擇了逃避。
「你故意的。」鄔夜星坐在一旁的椅上輕啜著茶。
邢念眾干笑道︰「鄔兄說什麼故意不故意的啊,我听不太懂耶!」
「我說什麼你心知肚明。」鄔夜星眉眼不動地說。
「嘿嘿!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不過也沒有關系,人嘛,糊涂也好過聰明,至少活得比較快樂。」邢念眾搖頭笑。
「真糊涂或許可以活得快樂些,但假糊涂只是自欺欺人。」鄔夜星的話像利刃,毫不留情。
「哇啊!鄔兄,我發現你很有打撢語的天分耶,你若修佛說不定能成為一代大師喔!」邢念眾睜大眼驚嘆。
「怎麼,你這個和尚不當了?思凡了?」鄔夜星譏笑道。
「哎啊!說什麼思凡,真難听,我本來就沒有出家,哪里是和尚。」他尷尬地反駁道。
「喔!你真的思凡了。」鄔夜星听而不聞,直接認定。
「喂,我什麼時候思凡了,你別胡說。」邢念眾低叫道。
「你沒有否認,當然就是承認了。」
「我……沒有。」邢念眾由椅子上跳起來,不好意思的看著睜著大眼,紅著臉偷覷他的秋初蓮。
「若非你感到不自在,又怎會刻意閃避她,而能讓你覺得在意的人並不多,不是嗎?」鄔夜星淡然的聲音中充滿壓迫力。」
「怎麼可能。」邢念眾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昨天夜里,你看到什麼?」鄔夜星突然問。
邢念眾倏地抬頭看他,眼神閃爍,依舊嘻笑道︰「昨天夜里我與周公下棋,能看到什麼?」
鄔夜星放下茶杯,緩緩地起身走向邢念眾,搭住他的肩道︰「看來,我們得好好談一談了。」
說著,就在秋初蓮迷茫不解的注視下,將邢念眾拉了出去。
邢念眾被他扯著,想溜又不能溜,只有苦著臉跟著他。
「我知道昨天夜里你跟在司徒無艷的身後出去,她去哪里,見什麼人,做什麼事我沒有興趣,我有興趣的是你看到什麼,能讓你在一大早就躲她就像老鼠躲貓一樣?」鄔夜星輕挑眉,好奇地盯著他。
邢念眾心虛地眼神四處游移,咕噥道︰「沒有啊,我很正常啊。」
「出家人不可以打誑語。」鄔夜星冷冷地說。
「我又不是出家人。」邢念眾苦笑道,他是吃齋念佛,是不開殺戒,但不表示他就是出家人啊!
看來他的名號「天僧」得改一改,否則再這麼下去,恐怕不出家都不行。
「那你承認自己在說假話了。」鄔夜星只取自己想要的部份听。
「我……哪……哪有。」想他的口才,總會慘敗在鄔夜星的厲嘴之下,也幸好鄔夜星很少會如此長篇大論,否則苦的就是他了。
鄔夜星看著他,扯嘴一笑︰「你不覺得自己變了嗎?」
「有嗎?」邢念眾的眼神又飄了開來。
「以前你對所有的女人都是溫和有禮、笑臉迎人,但惟獨對那司徒無艷,你情緒反復不定、忽喜忽愁,她影響你了。」
邢念眾被他的話說得心驚膽跳,臉色開始發紅。
「鄔兄,你是病了嗎?怎麼會胡言亂語起來。」邢念眾瞪著他道。
「病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沒病,我倒覺得鄔兄對無艷姑娘才是另眼相看,你是不是對人家姑娘有意思,所以才會這麼關心她的事。」邢念眾想到這個可能性,眉頭不自主的糾結在一起。
鄔夜星莫測高深地盯著他輕笑︰「也許喔!」
「啊!」邢念眾呆怔的望著他,心髒跳得有些無力。「你真的喜歡上她了?」
「怎麼,我不能喜歡她嗎?」鄔夜星有些壞心的笑。
「當……當然不是,只是我沒想過你會喜歡上女人。」他老實地回答。
「我是男人,為什麼不會喜歡女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沒想到你會喜歡上她……」
「如果我喜歡上她,你覺得如何?」鄔夜星盯著他笑。
「我……這……當然是為你高興。」他的笑容不變,聲音卻有些虛弱。
「是嗎?為我高興?听起來很虛偽。」鄔夜星嘲弄地說。
「怎……怎麼會。」邢念眾結巴地說。
「因為從你的臉上,我感受不到你所謂的誠懇。」如果邢念眾臉上的不安不是因為無艷,那他就真不知道是為什麼。
邢念眾扯嘴苦笑︰「是嗎?」
鄔夜星是他的朋友,朋友有心上人,他當然會為他高興,只是……為什麼當他知道鄔夜星喜歡的女人是司徒無艷時,他就亂了方寸呢?
「不是。」
「啊!」
「我騙你的。」鄔夜星抿嘴淡笑,眸中淨是惡作劇
後的得意。
「騙我的?你是說我看起來很誠懇?」
「不,我是指我喜歡她是騙你的。」
「啊?」邢念眾呆呆的看著他,表情像是松了口氣。
鄔夜星眯著眼對他笑︰「你是不是覺得松了口氣?」
邢念眾被他說中感覺臉上雖然裝出笑臉,心里又開始驚慌起來。
完了!完了!為什麼光想到無艷,他的心髒就開始狂跳,腦子又不斷發暈,四肢更是虛軟打顫。
忽地,邢念眾轉身沖出去,活像有人在後面追殺他。
鄔夜星冷眼看著他的舉動,不禁抿嘴輕笑,這個男人果真是陷入感情漩渦中了,而且對象是那個冰冷的女殺手、看來,有趣的事會愈來愈多了。
***
黑暗中,一雙眼緊盯著無艷的一舉一動。
無艷的劍法如行雲流水般順暢、優美,劍尖並未凝聚殺氣,但窺探者明白,一旦她面對獵物,她的劍就會像是渴血嗜肉的野獸,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她是一個鬼魅,一個無血無淚的修羅。
無艷倏地停下舞動的白露劍,轉身朝窺視者藏身的草叢方向看去。
「我知道你躲在那里出來。」無艷冷冷地說,手中的白露劍在薄雲遮掩的月光下,泛著森冷的劍光。
她等了半晌,草叢被撥開,一個縴柔的身影緩緩走出。
是她?無艷眯了眯眼,盯著一身紫衣的秋初蓮。
秋初蓮眨動著美目淺笑道︰「對不起,我沒想到你在練劍,打擾你了。」
「你在那邊很久了。」她不相信秋初蓮的話,偷窺她的視線充滿恨意,她知道。
秋初蓮搖頭笑︰「我不想打擾你練劍,所以不敢出聲,沒想到無艷姑娘早就發現了。」
「我不相信你,你到底是誰?」雖然她嫉妒秋初蓮,但也覺得這個女人不太尋常,
「我是秋初蓮啊。」秋初蓮笑的平靜,
「你或許是秋初蓮,但是你是故意接近我們的吧。」無艷冷笑道。
秋初蓮笑了起來,一張笑臉無辜而天真。「我不知道無艷姑娘誤會什麼了,我身體不好你是知道的,會遇上你們也是偶然,怎麼可能是故意呢。」
「這種話你騙得了別人,想騙我可沒那麼簡單-」她殺過太多人,也見過太多在白露劍下畏縮、恐懼、不知所措的人,而秋初蓮在她的白露劍前,依然神色自若,這分膽識就絕非一個足不出戶的千金小姐能有的。
秋韌蓮掩面輕笑,「我知道你在觀察我,但你不是因為懷疑我的身份,而是在嫉妒我吧?」
「我嫉妒你什麼?!」無艷臉一紅。
「嫉妒邢公子對我的溫柔、體貼、關懷,對不對?」秋初蓮嘴角噙著得意的笑容。
「你胡說什麼」無艷咬緊牙叱道。
「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里有數。」秋初蓮在無艷面前完全變了一個模樣,眼神充滿恨意,每一句話都在挑釁。
「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無艷冷聲問。
「我只是覺得諷刺,沒想到一個殺了別的女人的丈夫、兒子、情人的女殺手,竟也會墜人情網,你有這個資格得到愛情嗎?」秋初蓮皮笑肉不笑的盯著無艷說。
「我沒有喜歡上誰。」無艷反駁道。「不過看來你是沖著我來的,你想為誰報仇?」
「雷鳴朋。」秋初蓮緩緩地吐出一個名字。
無艷腦中閃過一個意氣風發的男人。「雷莊的雷鳴朋?你是他的什麼人?」
「未過門的妻子,他的未亡人。」秋初蓮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
「喔!那麼你算是有資格為他報仇,可是你以為你殺得了我?」無艷冷傲揚眉道。
「殺不殺得了你,何不試試!」秋初蓮說完,就抽出腰間的軟劍刺向無艷。
「步伐虛浮、劍法生澀、氣息不足,僅憑你這身三腳貓的功夫,就想殺我?」無艷不費力的閃過她的攻擊,涼涼地譏刺她。
「我的武功比不過你,但是腦子卻不會輸你。」她陰沉地一笑,倏地反手劃傷自己的手臂,然後將軟劍收回腰間,尖叫出聲。
無艷的瞳孔急縮,立即明白她的用意。
秋初蓮尖叫後,就听見衣袂聲劃空而來。邢念眾和鄔夜星如鵬鳥般從空而降。
秋初蓮一見邢念眾,就撲進他的懷中驚懼地叫︰「邢公子!救我……」
邢念眾詫然的看著不停顫抖的秋初蓮,再見到她手臂的劍傷,更是一怔。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邢念眾皺著眉看著她們。
「她……她拿劍要殺我!」秋初蓮顫聲道。
無艷要殺她?邢念眾眉頭揪成一團,看向無艷問︰「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秋初蓮咬著唇,可憐兮兮的說。
「秋姑娘,我是在問無艷姑娘。」邢念眾低頭看著秋初蓮。
「你以為是我傷了她?」無艷僵直背冷聲道。
「我不認為是你,我只是問是怎麼回事?」邢念眾知道無艷孤傲,故而放軟聲音問。
「如果我說是她自己傷自己呢?」
邢念眾愣了愣,秋初蓮自己傷自己?為什麼?「秋姑娘,是你自己傷自己嗎?」
「不!我沒有!是她……」秋初蓮驚惶的看著無艷,語音顫抖得幾不成聲。
「你還敢說你沒有……」無艷恨聲道。
「我真的沒有!邢公子,她……她說我太接近你了,要給我一點教訓……」說著,秋初蓮又淚眼汪汪,靠在邢念眾的胸前抽噎。
「她說是你。」邢念眾無奈的看著無艷,雖然他不認為無艷有任何道理傷害秋初蓮,但秋初蓮也沒有理由指控無艷啊!
「她說是我,你就相信,我說是她自己傷的為什麼你不相信?」無艷咬緊牙低聲問。
她從小就被人誤解慣了,秋初蓮的陷害對她來說不過是另一次的誣陷罷了,別人相不相信她都無所謂,可是……惟獨他不能不相信她,因為她該死的在意他的眼光。
「不!我沒有……」秋初蓮抬起慌亂的臉拼命搖頭。
「你住口!」無艷痛恨她那種身為被害者的表情,不由得提劍指向她。
「你就是這個樣子才讓人不能不懷疑啊。」邢念眾嘆道。
「你相信她?」無艷咬著唇問。
邢念眾避開她的目光,無奈的說︰「你們各說各話,我沒法子辨真偽。」
無艷眼一眯,忽地狂笑起來︰「沒法子辨真偽?只因為我拿著劍,是個殺手,只要我周遭有人受傷或是死了,就一定是我殺的,對不對?」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的笑聲讓他不安,他並沒有定她的罪,只是不能不起疑啊!
好不容易心中才燃起的一小簇溫暖火苗,被他的懷疑與不信任澆熄了,無艷又被扔回到黑暗之中,寒了心。
她在痴人妄想什麼?一朝為殺手.這一輩子都月兌離不了這個惡名。
「好!你說我要殺你,那我就如你所願,送你去見閻王」無艷森冷的一笑,手中的白露劍一抖,毫無預警地直刺向邢念眾懷中的秋初蓮。
「住手!」邢念眾沒想到她會動手,急忙摟過秋初蓮閃過她的怒劍。
無艷一心只想殺了陷害她的秋初蓮,手上的劍像張口露牙的大蛇,想吞噬她。
邢念眾見她來勢洶洶、殺氣騰騰,不禁又氣又驚,連忙出手阻止。
無艷的劍法精妙,充滿霸氣;邢念眾的拳法高超而虛無,具王者之氣,王氣巧妙地壓制住霸氣。無艷只覺手上的劍愈來愈沉重,劍術無法施展讓她心煩氣躁,心不定,就容易出錯,一個不留神,邢念眾一掌如柳絮穿過靈蛇般的劍身,擊中她的右肩頭。
無艷中掌退了幾步,緊咬的唇上滲出血絲。「好!這一掌算是還你的利息。」
接著,她將劍反轉刺入自己的左臂,冷聲道︰「而這一劍,就是我還你的救命之恩,從此,你我再無瓜葛。」
她愛的男人不但誤會她,更為另一個女人出手傷她的事實,撕裂她的心,發狂的怒火燒得她理性全無,只想讓自己離他遠遠的。
邢念眾驚詫又心痛的看她自殘,忍不住靠近她叫︰「你在干什麼?」
「不要過來!記住,若再見而,找會殺了你。」無艷垂著左臂。任由鮮血直流,毅然決然地轉身飛奔離去。
「無艷姑娘!」邢念眾怵目驚心地看著地上的血跡,心一悚,不由自主的就想追上去,卻被鄔夜星攔住。
「你要她走,她走了,你還追什麼?」鄔夜星冷淡地看著他問。
「我……我沒要她走……」邢念眾反駁地說。
「你的懷疑就是要逼她走。」鄔夜星譏道。
邢念眾心一震,他是這樣嗎?不,他並不是故意要懷疑她,而是她的行為無法讓人相信啊。
‘我不是。你快放手,她受傷了,我不能不管……」邢念眾急忙否認,伸手欲推開鄔夜星。
鄔夜星硬是不讓。「你若是對她無意,就不要再害人害己。」
邢念眾仿佛被雷轟醒。沒錯,她走了,他不就能尋回平靜,重新做回自己嗎?可是,為什麼他的心卻是如此疼痛?
秋初蓮看著邢念眾矛盾動搖的表情,立即撲進他的懷中哭道︰「邢公子,若不是你出現,我早就死了,邢公子……」
邢念眾低頭看著秋初蓮淚眼迷離的細聲哭訴,腦中忽然浮起無艷哭泣的臉,她會哭嗎?她哭的時候誰會安慰她呢?
一想到這里,他就忍不住推開秋初蓮,邁開大步追了出去,卻再也迫不上無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