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叢林月的店面全被毀壞,衣服、飾品也無一幸免,所幸慕塵-已經為其投保過,所以算來她們並沒損失多少,但等待修復完工需要一個月余的時間,她們所損失的,大抵是一個月所賺的盈余。
「實在頭大,這下又要向廠商一家家的批貨了。」江琮碎碎念著。
「你就甭念了吧!」項受不了的提出抗議。
「沒關系啦!子。子琮她愛念你就讓她念嘛!等我們耳朵長繭了,再向她討醫藥費。」經過這一、兩天的平復,慕塵-總算能打心底發出微笑。
「唉,」江琮神秘兮兮的靠向她們,「你們覺不覺得魯韋昌這次的落網給人感覺怪怪的?」
本來要讓他被定罪還得花費一番工夫,突然間一切情勢逆轉,事情變得讓人極為滿意。
項偏頭沉思,「是挺怪的,不過這樣最好了不是嗎!他該會被判無期徒刑,這樣就不會有機會再來找麻煩,這本來就是他應得的報應。」
慕塵-沒有開口,只是默默地微笑著。這下她總算是放下一半的心了,現下惟一還令她擔心的是劉篤銘。思及此,她的心又問了起來。
「嘿!怎麼又一張苦瓜臉?笑笑嘛!」江琮挽住慕塵-的手,嘟著嘴道。
看著兩位好友關心的臉龐,慕塵-又露出笑容。
「你們放心,我的‘憂郁癥’已經治愈了,不會再苦著一張臉讓你們看了倒胃口。」她玩笑的回答。
突然一名男子出現在構林月門口,慕塵-立刻奔上前開門,語氣略顯焦急的問︰「有事嗎?是不是關于劉篤銘?」
「我們大哥想請你走一趟昊明幫。」風逸汛臉上始終掛著一抹瀟灑的笑。
「我?」慕塵-指著自己,突然像領悟了什麼般,「是不是劉篤銘出了什麼事?」
「恕我無法奉告,你走一趟昊明幫便能知曉。」
慕塵-轉頭看著兩位好友,「我出去一下。」
江湊珠及項臉上全流露著憂心之色。
「兩位請放心,我能保證慕小姐絕對不會有事。」風逸汛看出她們的憂慮,隨即做了保證。「慕小姐,請。」
慕塵-擺擺手,「別擔心。」便筆直的走了出去。
「現在你應該放心了吧?魯韋昌已經無法再來打擾你了。」風逸汛突然莫測高深的對走在身旁的她說上這麼一句。
慕塵-蹙著眉看他,「你怎麼會知道魯韋昌是沖著我來的?難道他有可能被判無期徒刑那件事……」
風逸汛挑因而笑,「是大哥做的。」
「他?!」慕塵-的心開始卜通狂跳,「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心頭一陣難言的悸動,她不自主的捉著前襟。
「這……你自個兒去問大哥吧!」他神秘的止住話題,為她開啟車門讓她坐上車。
接著,車便如狂風呼嘯般直奔而去。
???
慕塵-被帶到劉篤銘的休息室,而他早已在里頭等候。
她戰戰兢兢的走向他,總覺得他犀利的眼神透過墨鏡直逼她而來。
「請坐。」劉篤銘語氣冰冷的說。
慕塵-望了他一眼,挑了與他面對面的沙發坐下。
他凝視著她。
她似乎又憔悴了些。其實今日他會派人請她來只是為了看看她,因為魯韋昌的事件,他不曉得她撐不撐得住,而且,幾天沒看到她,他想念她。
偏偏「劉篤銘」至今尚「囚禁」在昊明幫中,根本無法出現在她面前。他打算順便利用這機會告訴她「劉篤銘」已安然離去。
「你為什麼要幫我?」
慕塵-的一句問話將他由發怔中拉回現實,幸好他戴了墨鏡,以至于沒讓她發現他的異樣。
「幫你?」他口吻中滿是疑惑,不明所以。
「魯韋昌那件事,為什麼你會那麼做?」她的心竟又狂跳起來,卜通卜通的,她幾乎可听見自己的心跳聲。
劉篤銘的眉心擰起。
她怎麼會知道是他做的?誰告訴她的?是風嗎?原先他就不打算告知她,誰知……
既然她已知曉,他也只好承認了。
「喔,是那件事。」他刻意說得滿不在乎。「那並不算什麼。」
「不算什麼?」慕塵-蹙起眉,「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做?」她不喜歡他這種輕率的態度。
「沒有為什麼。」劉篤銘淡淡的口吻絲毫不帶一絲情感,一如他冷酷的外表。
「怎會沒有為什麼?你做事總有個理由吧?」很奇異的,她竟被他平淡的態度給激怒了。
他瞟向她,眼里盡是滿滿的興味。
「為何我必須給你理由呢?」
「我……」她登時語塞,半晌才支吾著說︰「我不隨便接受陌生人的恩惠。」
陌生人!他眯起雙眼,十指交錯擱于唇邊。對她而言,他只算是個陌生人!這令他十分不悅。
「就算是補償你上次受驚嚇的代價吧!」他口氣微慍的說。
沒想到一個虛假的身份卻得到她的信任,而真實的他在她眼里卻是陌生人,這點令他愈想愈氣。
「你的口氣听起來像極了是可憐我,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她亦語氣極差的吼回去,絲毫不在乎她所面對的是黑道大哥。總之,她就是氣憤,為了他的態度。
慕塵-的話火上添油似的完全惹惱了劉篤銘,怒火登時燒毀他的理智。
「不要我的施舍?難不成再放他出來,尋得機會強暴你?!」
此話一月兌口而出,不禁嚇到了慕塵-,同時也駭著他自己。
她驚愕的看向他,「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知道那件事?
「你倔強的性子得改一改,尤其是你現在所面對的是一幫之主。」他話鋒一轉,止住了之前的話題。
他的提醒讓她憶起自己尚未明白來此的目的。
「你……為什麼要我來這?是為了劉篤銘嗎?」
劉篤銘再度蹙起眉。
他該怎麼表現自己的情緒?喜悅,或者憂心?
看她的態度,她是滿在乎「劉篤銘」的,但那不是他呀!這下,他終于體會為何星會執意讓劉老大這個身份出現了。
說真格的,他竟有些氣憤、有些吃醋,縱使這醋根本吃得沒道沒理的。
「你放一百二十個心,他已經平安的回去了。」他深呼吸著,平息莫名其妙在心底興風作浪的怒氣。
「真的嗎?」她滿是懷疑的眼神投向他。若劉篤銘已經回去了,怎麼會沒同她聯絡?
劉篤銘眯起雙眼,隔著墨鏡投射出危險的警訊。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尚未滅絕的怒火瞬時又興起。
「我沒親眼見到,你要我怎麼相信你?」
「你竟然敢懷疑我?」他怒吼道。
順從勃發的怒氣,他有如野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向她,緊實的雙臂牢牢的將她鉗制在沙發以及堅實的臂彎內。
「啊——」
在劉篤銘撲向她的那一瞬間,慕塵-驀地崩潰似的發出尖叫,身子也同時蜷縮在沙發上,以雙臂護著頭部。
野蠻的動作徹底的擊垮她維持多年的武裝,過去的那段記憶像是海水倒灌般洶涌的淹沒了她,所有的軟弱、無助完全顯現,她只能借著縮緊身子來證明自己仍是安全的。
劉篤銘亦被自己的舉動嚇到了,她的無助、害怕看在他的眼里,一次又一次絞著他的心,他無法置信自己竟傷了她!
他遲疑了好些時候才緩緩的抬起手,正欲環住她好好安慰時,她卻又更加瑟縮,于是他的手便停在半空中,遲遲不敢有所動作。
慕塵-偷偷的覷了他一眼,見他的手定格在半空中,馬上毫無預警的推開他,逃到窗台邊警戒的看著他。
看她恍若受到驚嚇的小動物般,劉篤銘心底又是一股狠狠揪緊的疼。
慕塵-捉住前襟,不停地喘著氣,她努力的想平緩自己的情緒,無奈卻愈是害怕。
「對不起,我無意傷害你。」他喑啞著嗓子道。
她定定的看著他。
他剛剛說那句話的感覺……好像劉篤銘。
是她的錯覺嗎?她總覺得他藏在墨鏡之下的那對眸子似乎布滿了哀傷與歉意。
劉篤銘嘆了口氣,頹然的轉身離去。
走出休息室後,他無力的靠在牆上閉上雙眼。
他做了什麼?他竟親手傷害了他最深愛的女人!
他不是一直小心的呵護她嗎?如此的舉動一直持續了六年,如今竟因一時莫名興起的怒火而傷害了她!
他其實無心傷害她,見她受了傷他也同等的心疼,甚至更甚!但他方才真的覺得氣憤,她的不信任無疑像是一把利刃捅進他的心窩,是那種椎心之痛才令他做出傷害她如此糊涂的舉動。
此刻他竟不知所措了,他不曉得這六年來守護在她身旁又有何用?那個守護她的劉篤銘並不是真實的他,而她的一句不信任便讓他失去了理智,若她再多說什麼,他實在不曉得自己還會做出什麼樣瘋狂的舉動來。
他不是一直在守候著她嗎?他不是等著哪天她的武裝被卸下了,他要當她惟一的依靠嗎?而今,銷毀她的武裝竟是他自己!令她再憶起、甚至是體驗當初那場夢魘的恐怖也是他!
他簡直無法原諒自己!
「大哥?」
一聲叫喚令劉篤銘回過神,睜開眼,佇立在他身前的是暗中隨著慕塵-回來的林衍誠。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關切與疑惑。
劉篤銘由口袋中拿出那副黑框眼鏡,低頭盯著它一會兒才又抬起頭。
「冰,你負責送她回去,並繼續保護著她。」
「是。」
劉篤銘回頭盯著那扇門半晌,隨即轉身離去。
???
慕塵-一直沉默無語的坐在車內,眼神則落在遙遠的那一方,顯露出她的茫然。
林衍誠乘勢瞄了她一眼,見她仍是如此狀態,似乎了解究竟發生了啥事。
也許,是大哥做了什麼事而觸動了她的傷口吧!
方才見到大哥一臉懊惱的佇立在門外,而她則是一副失神模樣,因此,不難猜測出其因由。
但,大哥究竟是做了什麼?
「不管大哥做了什麼,他不會是有心的。」林衍誠突然打破沉寂,言簡意賅的道。
慕塵-微微的顫動了下,仍是執意不肯開口。
她的心已是一團亂,糟糕透頂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自己的心境,總之是五味雜陳,一顆心直到現在仍是怦怦跳得飛快,好似要由喉嚨迸出來。而腦海中盤旋的,竟是剛才他那布滿歉意的臉。
她是怎麼了?竟會一直想著他,而且,愈想就愈發覺得他與劉篤銘竟是如此相似,除了個性迥異,幾乎就像是同一人。
停止、停止!慕塵-在心中大叫著,她不能再任由自己胡思亂想了,她現在該做的是讓自己冷靜下來。
當車子駛近叢林月,林衍誠突然又迸出一句,「他已經在等你了。」
他的一句話令她好奇的抬頭望去,竟瞧見劉篤銘狀似焦急的佇立在叢林月門口。
他真的平安回來了,那個人並沒騙她!慕塵-心中的大石總算放了下來,不再懸蕩不安。
劉篤銘也眼尖的發現她,她一下車,他便馬上邁開大步迎向她。
「子,我听子她們說你又被請了去,想說在門口等你……」
他的話尚未說完,慕塵-竟毫無預警的撲進他懷里,想借由他偉岸的胸膛而得到安全感。
劉篤銘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
她……怎麼會?
僵在半空中的手緩緩的覆到她的背上,回摟她,他的唇際勾出一抹苦澀的笑。
「子,」他輕聲的喚她,像生怕驚嚇到她。「你……怎麼了?」他的心豈是苦澀兩字可以形容?長守在她的身邊,竟因他的沖動,使她瞬間軟弱不堪。他的問話仿佛是一劑鎮定劑,平息了她心中的狂亂,溫暖的感覺在她的心田慢慢擴散……擴散……
沒來由的,她突地一陣鼻酸,淚水迅速盈眶,兩行清淚滑過她素淨的臉龐。她的頭在他懷里搖了搖,借此告訴他她並沒有事。
劉篤銘更加緊摟著她,似乎想將她嵌進自己體內,更像是怕她會消失般的想確定她的存在。
他無怨無尤的守在她身旁六年,一直無法緊緊捉住她,就害怕只消自己太過于一頭熱,她便會逃得無影無蹤。所以,對于是否擁有她,他一直是懷疑的。
他決定,不管原因為何,如今,她自動投入他懷里了,自此至終,他再也不會放手,他想牢牢的捉住她,一輩子也不許她逃!
很可笑的,此刻的他寧願放棄他的真實身份,只要真的能得到她全盤的信賴,他可以只是平凡的保險推銷員。
情緒恢復平靜的慕塵-輕輕的推開他,以手指拭去臉上的淚水。
「對不起,我失態了。」她輕聲道歉。
「你哭了?!」她的落淚,引起他再一次的震撼與慌亂,他急急的撫去她的淚水。「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他不曉得自己竟傷她如此深。他從未見過她掉淚,她總是刻意的隱藏,不想輕易讓人窺知她的情緒,察覺她的脆弱,而今卻失控得無法自己。
劉篤銘的一句「我不是有心的」帶給慕塵-莫大的驚愕。他說話的口氣和劉老大竟如此相似!難道……但她隨即甩掉這荒謬可笑的念頭,扯出一抹笑面對他。
「你為什麼道歉?你又沒錯。」
他听了簡直是有口難言。他能告訴她,自己便是那個欺負她的黑道大哥嗎?
「子!」江琮及項在此時由叢林月里頭跑了出來,完全忘了自己的身體狀況。「你哭了?」
慕塵-泛紅的眼眶以及臉龐上的淚痕都讓她們吃驚,發生什麼事嗎?
「我沒事。」她輕松的帶過,並用力的握了下她們的手。
江琮與項明白的不再追問。
剛才見子回來時,原先她們便要沖了出來,卻在看見她整個人撲進等在外頭的劉篤銘懷里時,不禁呆愣住。
若非深知子的性子,她們都要懷疑她是否和劉篤銘暗渡陳倉許久。不過她這出人意表的反應,是否可解釋成她心底對劉篤銘其實挺在乎的?
「好了,我們進屋去吧!別盡站在外頭。」慕塵-輕松的說,看出兩位好友眼中的想法,卻不願多想。
???
等劉篤銘大略交代這幾天在昊朋幫的情形後,他看她們似乎有事要談,便主動聲稱有事離開。
「我想我錯了。」
慕塵-坐在沙發與項、江琮兩人對視,劈頭就是這麼一句。
「怎麼了?為什麼這麼說?」江琮不明所以的問。
「先前我一直認為自己已經不再害怕那次夢魘所帶給我的沖擊,畢竟事情至今都已經過了十五年了,我也走了過來,況且還有你們的陪伴,我應該已擺月兌那段黑暗。
「但事實卻不如我所想。我一直活在自己的以為之中,以為自己能毫無懼意的和男人相處,以為自己有駕馭男人的手腕,可以玩弄他們,發泄自己心中尚存的憤恨,就算如此過完一生也無不可……
「然而,我錯了。」慕塵-垂下眼睫,剔透的淚珠隨即滴落,「雖然這次魯韋昌出現時,我表現出堅強,但只是一個小小的……傷害,卻讓我多年來的武裝瞬間瓦解,一下子恐懼、害怕又再度浮現我的胸口。」
「傷害?什麼意思?」項迫切的詢問。
「今天到昊明幫時,我的話惹惱了劉老大,突然他瘋狂且怒氣騰騰的撲向我,當下我才了解自己的武裝竟是何等的脆弱。」慕塵-有股松了口氣的感覺。原來,認清自我能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子……」听著她的自我分析令項兩人無言,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才好,只能靜靜听她傾訴。
「其實,看到你們各有歸屬,我真的非常羨慕,但我的矛盾由來已久。其實我真的很渴望一個溫暖的懷抱,卻又害怕受到傷害,于是我便隱藏了自己的渴望,讓自己變得盲目……」
「子,你是信任劉篤銘的,不是嗎?否則你今天不會投入他的懷抱,對不對?」項坐到她身旁,拉著她的手說。
「子,既然你已經了解自己心底真實的想法,也該分析出對劉篤銘的感覺吧?」江琮偏頭詢問她。
「好吧!我承認對他真的是多了份在乎,但今天我會撲進他懷里完全是一時沖動,不代表我仍有那份勇氣。」慕塵-坦承的道。
「你當然是欠缺那份勇氣,一直以來,你就是缺少它,不是嗎?」項反問她。
「子,你應該清楚劉篤銘的心意才是,試問,多少男人能像他這般痴心?他等你等了六年。」
「等等!」慕塵-霍地制止她們,「先別再說了,我現在腦海里一片混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劉篤銘及劉老大的身影同時躍進她的腦海里,擾得她幾乎失去所有的判斷力。她真的愈發覺得他們兩人的相像,所有的質疑攪亂了她的思緒。
「我們不逼你,事實上,听了你對你自己的解析,相信子琮和我一樣都覺得非常欣慰,畢竟,你現在是夏的走出來了。」項軟著嗓子道。
「子說的沒錯,你自己慢慢的想,想通了、想明白了,可記得告訴我們一聲,我們會一直陪著你的。」江琮也坐到她身旁,摟著她的身子。
慕塵-緩緩的點了點頭,思緒又再次出走。
她當真該接受劉篤銘的心意嗎?他真的不會傷害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