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曉瑜滿臉狐疑地打量虛掩的鐵鏤門,心里十分納悶︰「咦?!我早上出門時明明將鐵門關好鎖好……這會兒,鐵門怎會開了一條縫?莫非……」
小偷光顧的念頭「啪搭」閃過腦際,她渾身打了個冷哆嗦,慌張地從皮包找出一瓶防身用的瓦斯噴霧劑,抖顫顫的手一寸寸推開大門——
「天啊!整間屋子亂七八糟,好像……好像遭雲母飛彈轟炸過。」
她小心翼翼穿過凌亂不堪的客廳,再打開臥室房門——臥室里更是亂得慘不忍睹,衣櫥抽屜全被打開、翻箱倒櫃,扔得滿床滿地都是衣服、絲襪、唇膏、梳子……
「厚!這個不要臉的小偷不但偷了我的東西,還偷吃我的優格?!」她一臉哭笑不得地看著扔在地板上的優格空盒。
「整個家亂成一團糟,我該從何收拾起?不行!不能踫!我應該先報案處理,千萬不可以破壞現場。」她自言自語地跑過去打110報案。
十分鐘後來了兩名警察,一名拿著相機拍照存證,另一名找她問話做筆錄。
「徐小姐!等你清點出失竊財物後,記得列一張明細清單送警局備案。」警察臨走前再一次叮嚀她。
「好。」她關上房門,氣忿不平抱怨著︰「是不是竊案太多,多到麻木?否則,兩名警察怎麼前後待不到二十分鐘,拍拍照片、做做筆錄就走啦?連采集可疑的指紋都免了?」
她一個人住在這里兩年多,從來不曾覺得這層約莫三十坪的公寓大得冷清、大得寂寥。今晚小偷入侵後,她心里開始不安、開始發毛,害怕小偷隨時可能從某個角落蹦出來,她趕緊打開所有的燈,就連前後陽台燈也統統亮起。
屋子里燈火全開,還是撫慰不了她志忑的恐懼心情,她覺得家里安靜得令人害怕,她迫切想听听人的聲音。於是,抓起遙控器打開電視迅速轉到新聞台,期待新聞主播甜美的聲音能夠驅走一室清冷。
「不行!我得找個人說說話,抒解一下內心害怕的情緒,否則,我會崩潰!」她首先撥打阿龍的手機,響了十來聲之後,傳來語音信箱留言;她輕蹙眉頭改撥阿三哥的手機,卻是關機狀態。
「大家開開心心歡度周末,我卻孤零零坐在這里愁雲慘霧,連個說話的對象都找不到。唉!」她泄氣地對著手機抱怨。
這時候——
「鈐……鈴……」她拿在手上的手機突然鈐聲大作,把她嚇了一大跳。
「喂?是你?何偉杰!」她喜得驚呼一聲,像溺水人攀到一塊救命浮木。
「呃……從你興奮的語氣听得出來……你似乎很高興接到我的電話?」敏銳的他在手機另一端清楚嗅到她毫不掩飾的驚喜口吻。
「你的電話來得正是時候,我正愁找不到說話的對象……」她感激地說著。
「哦?我記得我所認識的徐曉瑜似乎不是一個聒噪的人。」
「沒辦法!我一直戒不掉這個壞毛病。」
「什麼壞毛病?」
「每次,我一緊張一害怕就想找人不停說話。」
「什麼事令你緊張、令你害怕?」
「我……」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快說啊!」
「我……我家遭小偷。」
「嗄?遭小偷?你別怕!我立刻趕過去陪你。」嘟……
「何偉……」她放下手機,扯扯因害怕而僵硬的唇角,緩緩綻露一朵如釋重負的微笑。
何偉杰一句立刻趕過來陪她的承諾,宛若喂她吞下一顆定心丸,霎時將她心中的恐懼驅除大半。
她睜著一雙水亮水亮的圓眸豎起耳朵,靜靜等待門鈐叮咚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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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吧?」何偉杰匆匆趕來,一進門就先給她一個大擁抱。
「感覺好多了。咦?前後不到半個鐘頭,你已經從陽明山家里趕到我家?」她從他漆黑的亮眸找到滿瞳子焦慮。
「我一心牽掛著你嘛!所以,猛踩油門猛加速,還很不遵守交通規則地一連闖了好幾個紅燈。」他不好出息思地抓抓耳。
「……」她的心很沒來由地一陣抽緊,緊得泛甜泛蜜。
「你遭小偷光顧卻選擇一個人躲在家里獨自害怕,也不肯動動兩根手指頭打個電話告訴我?」他擰著眉頭走過去探視每個房間,謹慎得連前後陽台都不忘過去勘查一下。
「我先報案,等警察過來拍照存證做完筆錄後,回頭打手機找阿龍跟阿三哥,可是都聯絡不到他們。」
「你只記得找阿龍、阿三哥,卻不記得找我?」他打翻醋壇子,繃臭著一張臉大發醋勁。
「我……」哇!連這種醋他都吃?
「要不是我打電話來,今晚你豈不是要一個人害怕到天亮?」他見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女孩逕低著頭,心一軟旋放柔聲調。
「我……我知道你是個大忙人,不好意思拿這種小事去惹你心煩。」她說得委婉,希望他得以釋懷。
「小魚兒!你的任何一件小事,在我何偉杰心目中都是一樁大事。」他體貼地將她垂落臉頰的發絲一一攏到耳後。
「何偉杰……」她心口一窒,感動得想哭。
「叫我阿杰。」他將驚魂甫定的她攬進懷里溫存,他撫模她那頭烏亮滑溜的發絲,說︰「切記!以後有關你的事,我都要第一個知道。」
「嗯。」她點頭允諾。
「來!你先坐下來平穩一下你緊張的情緒。」他按著她的肩一起坐下。打從進門那一刻,他那雙溫暖的大手始終深情包覆她透著冰涼的小手。
「我一直以為自己夠勇敢、夠獨立,沒想到一個間空門的小偷就把我嚇得‘皮皮-’,這會兒,我才認清自己所謂的大膽其實是膽小如鼠。」她雙頰浸紅振動兩排濃翹睫翼穩住兩顆滴滴水眸,嬌羞坦承。
「別說你一個嬌柔的女孩子害怕小偷,連我這個高大的男人也不無忌憚。呃,
對了,你有沒有清點一下損失的財物?」他彎著食指來回輕刮她滑女敕的臉蛋。
「我這個靠薪水度日的窮記者能有什麼值錢的財物可偷?不過,我還是清點了下,小偷他偷走我大學畢業時母親送我的一條金項練、幾枚紀念幣、兩本集郵冊,以及一台筆記型電腦。而最最最氣人的是小偷他居然吃光我冰箱里的哈密瓜跟優格!你說那個可惡的小偷是不是很囂張?還很從容不迫呢,簡直把我家當成他家了。」她氣得一雙水盈盈的褐眸轉深轉沉,深沉得晶瑩水亮。
「這個小偷的確很囂張。小魚兒,我仔細檢查過前後陽台的鐵窗並沒有被油壓剪破壞,而且,你住的樓層是三樓,小偷從底樓或者頂樓攀爬進來的機率不大,應該是直接從大門進來的。」
「警察也是這麼說。不過,我看過門鎖,並沒有被撬開的痕跡。」
「撬開?哈!小偷撬壞門鎖的手法早就落伍嘍!我記得報紙曾經提及有一名慣竊落網後,在警局表演開鎖的技術,居然不用一分鐘就可以打開一道鎖。」
「天啊!這太可怕了。」揮不去小偷侵入陰影的她頭皮發麻,還神經兮兮扭頭橫一眼緊閉的大門。
「對了,你有沒有找鎖匠過來重新配一副門鎖?」
「我……我只顧著害怕,卻把這麼要緊的事給疏忽了。」她低頭從茶幾底下找出名片簿翻了翻,找到巷子口鎖店的名片,趕緊撥過去。
「鈐……鈐……」電話響了十數聲,無人接听。
「已經十點十五分,我想鎖店大概打烊了吧。」她懊惱地瞄一眼掛在牆上的咕咕鐘。
「那只好等明天早上再請鎖匠過來換門鎖了。」他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
「看來也只好如此了。呃,阿杰,謝謝你飛車趕來陪我,現在我的心情穩定多了,我想開始整理東西不便再留你……」
「你以為我只是趕過來看看你,然後拍拍就走人?」
「要不然呢?」她眨著眼楮看他。
「今晚我打算幫你把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東西一一收拾妥當再回去。」
「阿杰!我很感激你在我最無助、最需要朋友的時刻趕來陪我安慰我,我怎能得寸進尺再讓你賠上睡眠陪我收拾整理?」
「我心甘情願為你做任何事情。」他在她光潔的額頭印上一個吻。
「阿杰……」她的心感動得坪跳。
「小魚兒……」他再也捻不熄心中那簇活蹦亂跳的情火,情難禁地勾抬她的下巴湊上兩片燙唇柔吻她嬌艷欲滴的紅唇。
愛情這東西,是一粒種子,播種在每個人的身體里,只要沾上一點點雨露,種子就會開始萌芽、成長,然後開花、結果。
此時此刻,何偉杰縫縫的吻就像一陣春風拂過她的心田,吹開了她心中那朵含苞待放的愛情花。
「-!我們開工吧!再吻下去天都亮了。」懂得適可而止的他逕拿俊鼻寵溺地摩挲她的俏鼻。
「那從客廳開始逐間整理吧。」她掙月兌他的懷抱彎腰從地板上撿起一只椅墊,拍松軟後一個個放回椅子上排列整齊。
「好。」他將丟得七橫八豎的櫥櫃抽屜一只只裝回去。
徐曉瑜默默注視他做得很起勁的背影,揪心甜蜜蜜想著,沒想到何偉杰會在她最脆弱最恐懼最六神無主的時候擄走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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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曉瑜寫完采訪稿,伸了伸懶腰撥通何偉杰辦公桌上的專線電話。
「你作東請我吃飯?」他眯起兩只黑幽的眸子對著話筒發笑。
「是啊!我想回報你上星期六犧牲寶貴睡眠陪我收拾殘局到天亮……」
「請你等一下,我查查行事歷……」他旋將話筒夾在肩上,打開抽屜拿出行事
歷認真翻了翻秘書為他排定的行程,確定今明兩天都有應酬,他問︰「小魚兒,後天禮拜五,可以嗎?」
「可以。那……我們就敲定周五晚上七點?」
「好。」他提筆填在行事歷上。
「對了!你想吃什麼?西餐?中餐?還是日本料理?」
「既是你作東就由你決定吃什麼,到時候,我負責帶這張嘴巴去吃吃喝喝就行了。」
「這……我看還是你決定吧?!」她不曾跟富豪打交道過,不知道這些豪門貴公子哥從小被美食珍饈寵壞的刁嘴究竟挑剔到什麼程度,與其瞎子模象胡亂款待,還不如挑明由他自行決定,省得她為此大傷腦筋。
「真的由我決定?」
「嗯!你最好連地點一起決定,我好打電話預約訂位。」
「有一個地方的東西我很想去吃,卻一直沒機會去……」他頓住話。
「哦?你想去什麼地方?吃什麼東西?」他老兄該不會想吃貴得令人咋舌的三頭鮑或者極品松露吧?她為了請他吃頓飯,特地從提款機提領一萬元支應。現在,听他充滿企盼的口吻,她開始擔心荷包里區區萬元可能不夠用。
「我最想去逛夜市吃路邊攤。」
「什麼?你想去逛夜市吃路邊攤?阿杰!我……我沒听錯吧?」她以為憑他的身分不是去「遠企」就是去「晶華」享用美食。
「我念小學時,常常听同學提起夜市里頭吃喝玩樂應有盡有,听得我好向往,回家後再三央求媽媽帶我去吃去玩,我媽媽卻說什麼也不答應。當我小六畢業後,就在父母的安排下赴美當小留學生,等我學成歸國又開始忙於事業、忙於交際應酬,這個微不足道的心願至今仍無法實現。」
「好!那我就陪你去逛夜市吃路邊攤,一償夙願。」听他抱憾的口吻令她不由
得想像當年還是小男孩的他一瞼失望的神情,於是,一口答應。
「謝謝。」
「那……我帶你去逛歷史悠久也最負盛名的‘華西街觀光夜市’。」在她的印象中,華西街之所以馳名海內外,是因為尚未規畫為觀光夜市前,整條華西街蛇店林立,競爭激烈的蛇店為了招攬顧客上門莫不以當眾剝皮殺蛇為號召,做起賣蛇肉蛇湯蛇膽蛇鞭的生意。
「一言為定。」
「呃……阿杰,阿三哥他一直對我使眼色,可能有什麼緊急的事情要交代我,我得掛斷電話……」
「這個阿三哥很白目耶……」他在電話線上大表不滿。
「阿杰,我再不掛斷電話,任阿三哥繼續跟我嘴歪眼斜使眼色下去,萬一害他顏面神經麻痹,我怎麼跟阿三嫂交代?!」
「那……等我晚上應酬回家後再打電話給你?」
「好!拜拜。」她匆匆掛斷電話,心虛地堆滿諂笑過去找阿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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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曉瑜與何偉杰一踫面,不禁相視而笑,打量對方跟自己很有默契地套了件圓領白棉T恤搭牛仔褲穿休閑鞋,感覺像穿情人裝。
「你搭乘過台北捷運嗎?」
「沒有。」他雙手叉進牛仔褲口袋,含笑睇她。
「那我們搭捷運去逛夜市,好不好?」
「好啊。」他滿口答應,將座車倒退停妥。
於是,她帶著他走到古亭站搭捷運至台北車站轉乘板南線,沿途何偉杰心情很不錯地跟大家排隊耐心等車、擠車。
話說咬著金湯匙出身的他,從小不管到哪里都有司機接送,甚至,在美國念中
學也是搭校車上下學,除了飛機跟船他幾乎不曾搭過大眾交通工具,這也就難怪他像劉佬佬進大觀園,處處覺得新鮮、時時覺得有趣。
當車廂廣播「龍山寺」站到了,他輕攬徐曉瑜的肩膀下車,隨著人潮擁向華西街觀光夜市。
「我發覺台灣最具生命力的地方就是夜市,你看這里走動的人潮就像潮水,一波拍岸緊跟著又一波襲來。」他趣味盎然地看著兩旁商家堆得層層疊疊的貨品,從店里頭一直堆到騎樓,更有店家不斷用擴音器高分貝叫賣商品,生意做得強強滾。
白天的雙向車道此時已被硬生生從中夾隔出一條長龍,販一買各種商品,從皮件、衣服、飾品、手工藝品、化粗品、玩具……琳瑯滿目,連賣手機跟申請信用卡的也擺張小方桌在長龍尾巴湊上一腳。
「嗯……好香。」他歙著鼻子被四溢的鹵肉香牽引到攤位前,饑腸轆轆的他拉住徐曉瑜,決定坐下來吃碗鹵肉飯配苦瓜排骨盅;徐曉瑜則從隔壁攤點了一份筒仔米糕跟魚丸湯。
「要不要燙一份蕃薯葉?」
「不了!我的胃必須留點空間吃其它東西-!我真恨不得跟牛一樣擁有四個胃,好吃遍這整條夜市的美食。」他大口大日扒著香噴噴的鹵肉飯,吃得津津有味。
「瞧你的‘夭鬼’吃相,連飯粒都沾上下巴了。」她笑著伸手為他拿掉米粒。
「這種大口吃的感覺好爽!不像交際應酬時明明餓得前胸貼後背,還要慢嚼細咽裝出有教養的樣子。」他呼嚕嚕把苦瓜排骨盅喝個精光,從桌上的面紙盒抽出兩張揩揩油嘴,隨即抓著她的手起身,說︰「走!我們去前面吃蚵仔煎。」
原來他剛才嘴里吃著鹵肉飯,眼楮已經鎖定下一攤目標。
「好。」說好她請客,當然得讓客人吃到盡興才行。
「你坐。」雖然是逛夜市吃路邊攤,他還是很有紳士風度地幫她拉出椅子。
「那你呢?」剛剛不是說要吃蚵仔煎嗎?為什麼不跟她一起坐下來?噢!他該
不會又看上哪攤小吃吧?
她不禁擔心他再這麼狂吃下去,她可能得先去西藥房買瓶健胃整腸的「慕帝納斯」,以備不時之需。
「我到前面看老板怎麼做蚵仔煎。」他滿臉好奇地瞪大兩顆烏亮的黑眸盯著老板從桶子里舀一勺調好的太白粉漿倒在滋滋作響的大煎板上,接著抓一把茼蒿打蛋撒上幾顆又肥又大的生蚵仔,純熟地翻煎幾下盛到盤子里。
「老板!交給我!我自己端上桌。」這個身價不菲的集團總裁不但不端臭架子還自願充當跑堂,從滿頭汗水的胖老板手上接過冒著白煙的蚵仔煎回到座位。
他撥開包裝紙抽出免洗筷遞給她,說︰
「我們共吃一盤蚵仔煎,呃……‘一人呷一半,感情卡袂散’。」他突然冒出一句不太「輪轉」的本土俚語。
「哈……」她聞言險些笑岔了氣。
「你的菱角嘴笑起來很美很誘人,害我情不白自禁想……」
「想怎樣?」她精致的五官在250燭光的磨砂燈泡照射下,別有一份令人心折的朦朧美。
「想當街吻你。」他跟她咬耳朵。
「你——拜托你擦亮眼楮看清楚,這里是華西街夜市,不是浪漫的花前月下。阿杰!容我再度提醒你,你不要忘了貴集團董監事會目前對你形同留校察看,你再被他們抓到小辮子,到時候恐怕連你父親也保不了你了。」她刷紅的臉窘得發燙。
「害躁啦?你放心,我是故意逗著你玩的。」他低頭吃光蚵仔煎。
他牽著她的手逛過章魚燒小丸子、生炒花枝羹、雞排檔、浦燒鰻、鹵味攤、彰化內圓、鱔魚羹、當歸——魚……
他冷不防收腳站住,兩眼發直驚呼一聲︰
「哇!我們中國人真能吃!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統統都丟到鍋里煮來
吃了!」
「什麼飛的爬的游的?你到底在說什麼?」她溜了溜四周,並沒發現什麼賣飛禽走獸的攤販。
「我們吃雞蛋、鵪鶉蛋、魚蛋,現在竟然連青蛙下的蛋也不放過?」他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吃青蛙蛋?」
「咯!你看!這面招牌清清楚楚寫著‘青蛙下蛋’!」他上前指著冰果攤前面架開的招牌。
「你是說……哈……」她笑不可抑,連眼淚都細出來。
「我說的話有那麼好笑嗎?」他被她笑得有點莫名其妙,覺得很沒面子。
「哈……太好笑了!笑到我腸子差點打結。」她攀著他的臂膀笑得渾身顫抖。
「你再不跟我解釋清楚,只是一味大笑,我就當眾封吻你的嘴,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他眼一燦心念飛轉語帶威脅。
這一招果然奏效,狂笑不止的她趕緊咬住下唇收斂滾滾笑氣。
「好嘛,好嘛!我不笑!我跟你解釋清楚嘛。」
「我洗耳恭听。」
「其實,青蛙下蛋就是QQ的粉圓,QQ的粉圓就是青蛙下蛋。」她像在繞口令。
「賣粉圓就寫賣粉圓!干嘛寫青蛙下蛋?」他沒好氣地說著。
「生意人搞的噱頭嘛!全台灣兩千三百多萬人都知道青蛙下蛋就是粉圓,從來沒人會搞錯。呃……除了你之外還有一個他。」
「他是誰?」
「他叫‘麻吉弟弟’,是來自美國的華裔年輕歌手。我記得曾經在報紙娛樂版看過一則有關他的報導,提及他對‘青蛙下蛋’信以為真,以為真的是賣青蛙下的
蛋,任工作人員端著一碗粉圓追著他跑,拜托他吃一口就知道‘青蛙下蛋’真的就是粉圓,他卻打死也不肯吃。」
「我跟麻吉弟弟不一樣,絕對要吃一碗以消除心中的疑慮。」他靠近攤子跟老板娘說︰「來一碗青蛙下蛋。」
老板娘笑呵呵地為他盛了碗青蛙下蛋。
他睜大眼楮看清楚保麗龍碗里確確實實是一顆一顆QQ的紅心粉圓,怪不好意思地說︰
「我剛剛的蠢問題一不小心露出我是生活白痴的馬腳。」
「你高高站在金字塔頂端,結交的淨是仕紳名媛,自然無法了解小市民的生活語言。」她兩三句話就輕松化解他的尷尬。
「小魚兒,你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貼心女孩。來!我喂你吃一口。」他笑嘻嘻舀一匙送抵她的唇。
「謝謝。」冰冰QQ的粉圓滑落喉間,她一顆易感的心逸出絲絲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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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聚一堆孩子在圍觀什麼?」他好奇地拉著她上前湊熱鬧。
「他們在撈魚。」她伸長脖子探了探。
「哦?」他靠近一名正在撈魚的小孩。
「可惡,又破掉啦。」小孩懊惱地跺腳發脾氣,從口袋掏出兩枚十元銅板,跟老板買兩支用鉛線扭成圓弧型,糊上一層薄薄棉紙的撈子。
小孩鎖定一條紅色金魚,右手小心翼翼放下撈子,左手拿著一個小塑膠盆準備裝戰利品。
說時遲,那時快,小孩一個快動作撈起——
「噢,又破了!」小孩垂頭喪氣地瞪著破了一個大洞的撈子,一臉不服輸的他遂又拿起另一支對準目標繼續努力。
擠在一旁圍觀的小朋友轉著圓溜溜的眼珠子隨著撈魚小孩的動作,忽而骨碌碌向左轉、忽而骨碌碌向右轉……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小孩拿著撈子將紅金魚驅趕至角落,眼明手快再一次撈起紅金魚……
「哇!好可惜!撈子又破底了。」小朋友為同伴發出惋惜之聲。
「我沒錢了。」小孩起身模索空空如也的口袋。
「小朋友,你很喜歡那條紅金魚是不是?叔叔撈給你。」何偉杰不忍見小孩失望的神情,自告奮勇。
「叔叔是撈魚高手?」小孩朝他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
「我一次也沒撈過。」何偉杰坦承。
「那……叔叔還是別撈了,免得破財。」小孩以大人的口吻勸說。
「你對叔叔有一點信心好不好?雖然我沒撈過魚,不過,我有信心讓你拎著這條紅金魚回家。」在魚池圍觀的小朋友自動讓出兩個塑膠矮凳給何偉杰跟徐曉瑜坐下來撈魚。
其實,所謂的魚池不過是一個長四尺、寬二尺、高一尺,以白鐵打造的長方形鐵皮盒,老板在里頭注滿八分水後放進百多條紅色、橘色、黑色、白色……各色金魚在水中游來游去。這種凸眼大肚金魚的尾巴好像穿了一條薄薄紗裙,隨著它的游動搖曳生姿,煞是好看。
「老板!買五支撈子。」徐曉瑜遞給老板一枚伍十元銅板。
「我玩三支,你玩兩支。」何偉杰拿走三支撈子。
「嗯。」徐曉瑜小時候常常跟鄰居跑到溪邊抓大肚魚回家養在剖開的椰子殼里,至於,這種撈魚她玩過幾次卻次次滑鐵盧。
「小朋友,你剛才想撈這條紅金魚,對不對?」何偉杰先請小朋友確認一下。
「沒錯!就是這條頭頂長橘斑的紅金魚。」小朋友猛點頭。
「好,看我的……」何偉杰手上的撈子跟隨在紅金魚的尾巴後面,他緩緩將撈
子放進水里圈住紅金魚火速撈起……誰知,紅金魚一離水就不斷扭身掙扎,沒兩下就把撈子的棉紙戳破,重新掉入魚池里。
何偉杰手上的三支撈子轉眼就被繳械,連徐曉瑜手上的兩支也嗚呼陣亡。
「老板!再買十支。」非撈到魚不可的何偉杰一口氣買十支。
「叔叔加油!阿姨加油!」嘿!七、八個小蘿卜頭自己組成啦啦隊搖著手上的破撈子為他們兩個加油打氣。
一支、兩支、三支……失敗到第九支,何偉杰終於抓住竅門,他把金魚圈住後輕輕兜至撈子的鐵線邊緣,然後,屏息撈起——
「耶!撈到了!撈到了!」看見漂亮的紅金魚被撈進塑膠盆里,小朋友高興得又叫又跳。
「再來。」何偉杰見手中的撈子完好無缺,趕緊乘勝出擊。
歡呼聲再度響起,恭喜他又撈到一條橘色金魚,這時候,徐曉瑜也不甘示弱地首度撈起一條黑色金魚。
他們兩人在魚池耗掉一個多鐘頭花了五百元一共撈到十多條魚,他只留下一條黑色金魚跟紅色金魚,其餘請老板用塑膠袋分裝成八個袋子,每個小朋友見者有份。
「謝謝叔叔!謝謝阿姨!」小朋友們興高采烈拎著金魚回家去。
「你知道我為什麼留下這一黑一紅的金魚?」他拉著她站在騎樓下,將持在手上裝有金魚的塑膠袋在她眼前晃了晃。
「為什麼?」
「你綽號叫小魚兒,我的星座屬雙魚座,所以,這條紅金魚是你,這條黑金魚是我,我要跟你攜手悠游情海。」
「阿杰……」她曾經听星座專家分析,指出雙魚座的人個個都是無可救藥的浪漫主義者。百聞不如一見!今晚,她見識到雙魚座的他,竟浪漫到把兩條金魚形容成兩人的化身。
一趟夜市行,就在她深深感受到高高在上的太古得集團總裁何偉杰那一顆赤子心的同時,也迅速拉近他倆的距離。
「你上了一整天班又陪我逛夜市逛這麼久,一定也累了,我們叫計程車回家。」他唯恐回程若再搭捷運,八成又是人擠人,他可舍不得她一路搖搖晃晃站到古亭。
「嗯。」她不表意見,兩人甜蜜牽手離開夜市,雙雙站在路口等綠燈,準備穿越馬路到對面叫計程車。
「嘎」——一輛眼熟的保時捷在他們前面停下來。
「阿杰!你這個大總裁陪你的記者女朋友逛街也應該去逛名店街,怎逛起夜市來啦?」蕭賓按下車窗探出頭顱,怪里怪氣叫著。
「名店街有名店街的氣氛,夜市有夜市的情調。」他笑著回答。
「徐小姐!好久不見?」蕭賓別過臉跟她打招呼。
「是啊!好久不見。」她頷首淺笑。
「阿杰!你把車停在哪里?遠不遠?要不要我載你們過去取車?」
「不遠!我們散步過去就行了,你忙你的約會吧。」他抬眸瞄一眼駕駛座旁邊坐了一位冶艷的辣妹,後座則坐了一個帶墨鏡滿臉絡腮胡看起來不太正派的男人。
「今晚微風送爽,的確是情侶攜手散步的好天氣,你們兩個就慢慢散步好好培養感情,我跟我馬子先走一步。拜拜!」
「拜拜。」他們目送蕭賓的保時捷呼嘯而去。
「蕭賓是你的死黨?」
「我跟他算是……有一段革命感情吧。」紅燈轉綠燈,他牽著她的手過馬路。
「怎樣的革命感情?」
「我跟他是同班的小留學生,下課後,常常聚在一起想念台灣的種種,想著想著,兩人常常是不禁抱頭痛哭。哭累了,就開始你一言我一句抱怨起自己的父母為什麼這麼狠心,把小小年紀的我們丟在人生地不熟的美國……」
「你們中學同校,那大學呢?」
「阿賓到紐約念大學,我則一直留在舊金山直到拿到碩士學位回國為止。」
「呃……前面有一輛空計程車過來了。」
他伸手攔下計程車,打開車門讓她先坐進去,他才跟著鑽進車子里。他告訴司機先生︰
「請到青田街。」
他默默握著她的手,頑皮地彎起食指輕輕摳摳她的手心;她羞羞抬眸瞅他,四目交會,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