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夢遠,南國正芳香。
羅沙靜看著春光,眼底卻恍然無神。
這樣的日子再過下去,她真的會慢慢地死去……
那一晚她折回去,看到了──看到祝艾波和速水真澄……她含著淚跑開。
她是那樣地對他思慕著啊!可是──
很悲哀,也很無奈,心痛和眼淚輪番交織成度日的索煉,鎖得她一顆心再也不是自己的……
她管不住自己的心情,大腦紛亂地疏于主宰意志的行動,天天去找速水真澄。他卻一反往常的溫柔,不是把門關了不理她,就是忙自己的事當她不存在,或者對她冷言相待。
這些冷漠深深傷害到了羅沙,令她愕然了好久。但是盡管如此,她對速水真澄的鐘情與思慕,卻仍如烈火燃燒。
「思慕啊!你為什麼不了解我對你的思慕?」羅沙哀哀地哭了。
她忍不住又走到速水真澄的畫室。玻璃窗依舊透明得那麼閃亮,而他還是不理她,相看如陌路。
她實在是忍不住了,大聲叫出來︰
「難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喜歡你喜歡得那麼苦嗎?」
兩個人同時楞住了。速水真澄像化石一樣目不轉楮地看著羅沙。
羅沙撲在他身上,厚顏地摟著他親吻著,眼淚與鼻水激落地分不清彼此。
「我知道你和艾波……我不會跟她爭的,我只希望能這樣陪著你就好。」
速水真澄閉上了眼楮不看她。
她這樣赤果厚顏地表露了自己的心情了,他為什麼還要這樣對待她?難道真的不行嗎?……
她哭得很傷心,速水真澄終于嘆了口氣,扶起她,輕輕將她摟進懷里。
祝艾波突然進來,撞見了一切。
「你──無恥、下流、不要臉!勾引人家的男朋友!」祝艾波憤怒地拿起桌上的石膏像砸向羅沙,雕塑撞上牆壁,砸碎了。「不要臉!小偷!愉別人的──」
「艾波,住口!」速水真澄制止她。
祝艾波卻變本加厲地辱罵,什麼難听的字眼都出口了。
羅沙無言以對,無法為自己辯駁。一開始她就知道祝艾波和速水真澄的關系的,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她喜歡他啊!
如果這份感情是條錯誤的岔路,也仍是她唯一的一條啊!
隔天祝艾波一整天都不跟羅沙說話,每當她試著想向祝艾波解釋或道歉,祝艾波總是用一種最不屑、冷漠的眼光刺傷她。
馬琪看了不滿說︰「艾波,你干嘛陰陽怪氣的!你的態度太過分了!」
「過份?誰過份?」祝艾波眉毛一揚,打破沈默,指著羅沙尖聲說︰「你問問她自己做了什麼不要臉的事!不要臉!狐狸精!她明明知道真澄是我的男朋友,還無恥地投懷送抱,勾引他,想搶走他!你問她啊!看她敢不敢承認她做的這種下流、不要臉的事!」
祝艾波的話,句句像刀,尖利地刺進羅沙的心髒。可是她只能沈默地垂著頭。
馬琪、胡書瑋、林子倩听了都很驚訝。除了馬琪,其余兩人都對羅沙露出不諒解的眼神。
她們離開後,空地上只剩馬琪和羅沙,馬琪問︰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喜歡艾維特嗎?」
「是我不對,我不該喜歡上真澄。」羅沙淒楚地微笑。「馬琪,你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真澄那一天,你用手肘撞我時說過的那些話嗎?──這麼些日子過去了,許多的漩渦在轉動,而我只捕捉到風。」
馬琪嘆了口氣說︰「你這是何苦!好男人那麼多,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非要他不可!」
「我也不想要這樣啊!可是──」羅沙禁不住哭了。
馬琪摟住她。「別哭了!讓它順其自然吧!要哭泣或者要煩惱,都等以後再哭再難過,現在就不要想太多了。」
羅沙眼淚又簌簌地流。喜歡上一個人竟是這樣地無能為力。
放學後,人潮散得差不多了,羅沙才從頂樓下去準備回家。祝艾波一個人在課室,垂著頭。
羅沙走過去道歉著。「艾波,對不起,我不該喜歡上真澄。可是盡管如此,我還是不會改變喜歡他的心意。」
祝艾波猛然抬頭,摑了羅沙一巴掌,用仇恨的眼光射著她。
「無恥!下賤!不要臉!偷了別人的男朋友還敢那麼理直氣壯!」祝艾波的聲音充滿了恨。
那一巴掌打得羅沙臉紅腫了起來,她卻只是垂著臉,沒有抵抗。
祝艾波卻突然沖上來,抓住羅沙,歇斯底里地喊著︰
「求求你把真澄還給我!我喜歡他,不能沒有他!」
祝艾波的哭聲幾乎語無倫次!哭喊著︰「我早就知道你在我背後和真澄眉來眼去,我也知道你喜歡真澄,真澄也喜歡……我不管!是我先喜歡他的!你沒有資格搶走他!誰叫你自己不坦誠,裝得那麼清白,還跟艾維特糾纏不清!我不管!你把他還給我!他答應過我要愛我的!我不準你再去糾纏他!」
祝艾波又哭又叫又笑,又開口罵羅沙無恥下賤不要臉。突然,哭笑聲剎時全停住,課室陷入一種致命的死寂。
祝艾波像惡魔破封印重生,緩緩地移動身軀,換了一種蛇冷的表情,一字一字陰毒地對羅沙吐息說︰
「真澄是我的,我絕不會讓你稱心如意。你永遠也別想得到他,別作夢了!」
她用力推開羅沙,走出陰暗、空洞、充滿回音的課室。
羅沙被推倒在地上,就那樣躺著沒動。人去樓空後的那種陰涼死寂,讓她有種尋求一死的解月兌。
她躺在地上,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有人進來課室。課室實在太暗了,直到來人走到她面前,蹲子,她才看清楚是艾維特。
他伸出手拉她起來,再幫她整理好東西,一路看她坐上車子離開。
他也許知道了什麼,也許也听到了祝艾波說的那些話,可是他什麼也沒有問。羅沙回頭看著艾維特默默的身影,心里了然,其實他是一個溫柔的人。
幸福總是這樣,不肯讓人一分為二。
雖然青鳥的翅膀,有著一雙。
祝艾波那樣歇斯底里地哭喊,哭得那麼難過悲傷,她實在無法再以「喜歡」做盾牌,而不理會她對祝艾波造成的傷害。
她沒有直接回家,而轉到了速水真澄的畫室。
速水真澄乍見到羅沙,先是微微一楞,立時冷著臉說︰
「你又來做什麼?」
「我來向你道歉的。請原諒我這些日子來帶給你們的困擾,以後我不會再來糾纏你,希望你和艾波沒有因我的事受到波擾。」
速水真澄嘴唇微微嚅動,並沒有說出任何挽留。
她到底還是在作夢!羅沙忍不住撲上去,淚水模糊住她雙眼的視線。
「對不起!我又放肆了!」羅沙愧慚地抽噎著。
速水真澄突然如崩化的灰石,激烈澎游,燃燒在華氏四百五十一度的沸騰里。
然後他又突然推開她,叫她離開,比以前更絕情,更冰冷。
「求求你,只要今天晚上就好。讓我在這里陪你一會,以後我絕不會再來糾纏打擾你。」羅沙低聲厚顏地哀求。
速水真澄沒有回答,卻是不肯再理她。她沈默地坐在他身邊,等著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
速水真澄始終沒有再看羅沙一眼。時間很晚了,羅沙低低地說︰
「我要走了。」
他當作沒听見。羅沙的淚又不中用地流下來了。
她緊緊又將他摟住,把臉埋在他懷里,盡情、痛快地放聲大哭。她邊哭邊吻著他。將身體貼向他,讓肌膚與他的果里接觸,企圖感染彼此的溫度。
速水真澄逃避羅沙的吻觸,喝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知道。我絕對不會後悔的。」
「怎麼這麼傻!」他嘆了一聲,輕輕替她擦掉淚,理齊她凌亂的衣衫。
他送羅沙下樓,看著她消失在街頭。羅沙拼命忍住淚,不讓自己再回頭。
只能這樣了。她只能留聲祝福了。
雖然她對他。是那樣地依戀……
☆★☆
桃李依依春暗度,這逝水華年偷換得羅沙心悵悵的。終日凝眸,除了別添新愁,許多的思念反而先落在傳說的古代中。變因太多。
感情的事,糾糾纏纏,總是容易讓人覺得誰負了誰;直到事情終後才明白,原是誰和誰都是不相干的。
該痛的如果已經痛過,仰看天河的心情也許就不會再覺得那麼艱難。那織女與牛郎──
雖然還是依戀不舍。
許多的事是無可奈何的。催淚傷肝,牽情斷腸。每個人心里都有著一把鎖,無奈的豈止是情字?偏偏情鎖最難啟。雖然說,貪求思慕總因痴;所有情傷皆肇因于一個「痴」字,可是她又能得誰?得誰來引覺情痴?
思念像一把火;而速水真澄卻便是她飛蛾撲焚的那把火。
雖然發誓過要遺忘的,但是如果神明答應,她真的想許願。許多事情,直到眼淚流盡、無可奈何的時候,也只好求天求佛求神仙。雖然,總該是要遺忘的。
滿室音樂卻回蕩得那麼淒涼。浮士德把靈魂賣給惡魔,只為了重再年輕,重能和那令他一眼情鐘的少女共譜愛戀……
「羅沙。」羅母把樂聲關低了。「你突然這樣愛上音樂,迷戀藝術,媽很高興。可是,現在是非常時候了,你好不好多翻些書?」
「你放心!我有在念書。」羅沙揚了揚手中的書本,伸個懶腰從沙發上站起來。「我待會兒要到學校一趟,你要不要我幫你買些東西回來?」
「去學校?不是停課了嗎?」
「只是去看一看。」
「哦!」羅母往廳外走,又回頭說︰「對了!今天晚上又要委屈你了。今晚有出芭蕾舞表演,你早點回來,麻煩你看家。」
「芭蕾舞?是不是劇院正在演出的‘吉賽兒’?我可以一起去嗎?」
「你也想去?」羅母顯得很驚訝。「當然可以!不過……」她由欣喜轉為躊躇,「不太好吧?你現在……打擾你用功,分心去做旁務……」
「也是!那麼就等下次吧!」
「不過,」羅母高興地摟著羅沙。「你有這樣的轉變,媽真的很高興,我和你爸的苦心總算沒有白費!」
轉變嗎?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很自然地有那種心情。沈浸在音樂的懷抱下,讓她的心靈覺得很平和,而她也潛心在那種平和里。
這種心情很充實。每次都讓她陶醉在其中,感受到心靈得到安慰。只是,如果不小心又撩起那道淒涼……
「我要出去了!」羅沙輕輕甩著頭,隨便塞幾本書在背包,開門離開。
櫻花盛開已過。櫻花坡道還是和往常相同的景致,大學旁的那家小店,也如昔展顏著。
羅沙走過小店,櫥窗內外是多麼不同的世界──咦?那幅畫!慣常掛著「那幅藍」的地方現在掛著速水真澄畫室里的那幅「相似的藍」。
羅沙急急地靠上前,看得好專注。
「很漂亮是吧?」戴著圓眼鏡,胖胖的老板走出店外。「以前展示的那一幅比這幅更漂亮。我從沒有見過那種藍,美得讓人屏息──」
「那幅畫呢?」羅沙心情緊繃得快爆發。
老板顯然些微吃了一驚。他露出福敦的笑容說︰
「那畫被一家藝廊看上,轉到了那邊展示。」
「那……你一定知道作畫的人是誰了?」羅沙心弦繃得更緊了。
「當然知道。他是我一個多年的好友,很有潛力,素質很高。說實在的,他是我見過最優秀的──」
「是誰?」羅沙爆發了出來。
老板覺得奇怪地看她一眼,胖胖的笑臉卻不以為意。
「哦!」他說︰「是速水真澄。你可能不知道他,不過,速水君是──」
「謝謝!」羅沙沒有等他說完,飛奔地跑上櫻花坡道。
原來是速水真澄!原來他們最初早就那樣相遇過了!
她一口氣奔進課室。因為跑得太急了,一直喘息不休。
課室里許多人回頭看她。馬琪也來了,她戲問︰
「怎麼了?誰在後面追殺你?」
羅沙努力調緩氣息,然後笑笑地︰「哎!太急著來看看了,所以就用跑的來了。」她舉首四處望了課室一周,又微笑︰「看看大家都好用功,我也感染到這種氣氛了。」
「是呀!越來越有赴京趕考的味道了!」馬琪游目四覽。「連我也用功了不少,念了不少書。」
「這樣好啊!比起從前豪氣干雲,老是對天發誓一些大言不慚的東西,感覺上比較不會那麼不安。」
「羅沙!」胡書瑋走過來。她對羅沙有一段時間的不諒解,後來雖打破沈默,羅沙也和速水真澄道說再見。
「二胡!」羅沙還是在微笑。
「羅沙,」胡書瑋說︰「你和速水先生之間的事……你們──」
「事情都過去了,還有什麼好提的!」馬琪偏心向著羅沙,不高興地瞪了胡書瑋一眼。
胡書瑋也反瞪馬琪一眼,說︰「你知不知道艾波不參加考試了?」
「不參加了?為什麼?」
「她爸媽離婚了。她母親打算送她到加州念書,畢業典禮一過就走,到那邊先念語言學校,再申請大學。」
「離婚了?」這消息太令羅沙驚訝了。祝艾波什麼都不對她們說,原來在她身上發生了那麼多事。
「你怎麼知道的?」馬琪問。
「我昨天去補習班時遇到她,她正向補習班櫃台洽詢索取留學的資料。」
「艾波真的要出國念書了?那她和真澄……」
「所以我才會問你,你和速水先生是不是──」「沒有!」羅沙猛烈搖頭。「我們沒有!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我以為他和艾波……」
「二胡,你管那麼多閑事做什麼!」馬琪又瞪了胡書瑋。
「我只是問問。雖然說這種事不能勉強,發生了也是沒辦法的事,可是艾波還是很可憐的。」胡書瑋面無表情,說完就回座位繼續念書。
「什麼嘛!死二胡,盡說些莫名其妙的東西!」馬琪臭了胡書瑋一句。
羅沙強顏表示不介意。不能怪胡書瑋,發生這種事,任誰都會同情祝艾波。她對馬琪說︰
「我要回去了,我只是來看看而已!」走時和來時一樣匆忙。
走到廊外,遇到了耶魯。
「羅沙!好久沒看到你了,最近好不好?」耶魯顯然很高興看到她。
「還好。」羅沙自然地和他並肩走著。
「你就要畢業了,沒什麼好送你的……跟我來!」耶魯領著羅沙進辦公室,指著他桌上一堆書說︰「你自己挑吧!喜歡的就拿走。」
她看了看,看上壓在桌玻底下,一張菊對開的海報。
那張海報構圖其實很單調,藍色的海,藍色的天空,銀灰色的月亮。就這樣,其它什麼也沒有,除了角落里一行斜體黑字︰夏天里過海洋。
可是,她一眼就把它看進心坎。
「你果然品味好,眼光獨到!」耶魯直夸羅沙。「這張海報是我好不容易才弄來的,我寶貝得不得了。不過,君無戲言,你既然看上了,我只好忍痛送給你!」
好一句「君無戲言」。耶魯還是連狂妄都比別人理直氣壯。只是,經歷了這許多事,傷心過也流淚過,耶魯的「不變」,讓她覺得有種溫心。
她卷起海報,走入街道。
五月陽光照得讓人睜不開眼。盛夏已將熱情開放,心事依舊兩背難全。羅沙頂著陽光,額際微微出汗。
「羅沙?沒有錯!」迎面走來的身影夸張的迎開雙臂。
羅沙伸手遮住額際的光,看清了背光的人影。
「柴亞先生!」
柴亞擺了個「可不是」的手勢。
「好久不見!你最近好嗎?」羅沙行了個禮。
「托你的福!自從你那大腳一踢後,我的運勢越走越旺!」柴亞呵呵笑著。
羅沙微微窘紅著臉。
柴亞抱著胸,手抵著下巴,沈思地看著羅沙。「你現在好像比較謙虛,不再那麼粗魯,一副火爆浪子的脾氣了!」
「那里!托你的教誨了。」柴亞又哈哈大笑。
「你這樣謙虛還真叫我不習慣!你還想考美術大學嗎?」
「你看我有那個天賦嗎?」
柴亞又是一陣大笑。然後他的神色突然變得很正經。
「你認識速水真澄吧?」他的眼神銳利地盯著羅沙。
「速──」羅沙一陣愕然。柴亞怎麼突然提起他?
「認識對吧!」柴亞的眼神沒放松。「我曾听他提過你一次,而且──」他突然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速水的個展現正在‘賴活藝廊’展出,你還沒去看過吧?去吧!有時間就去看一看。」
「我──」
「別我呀你的!」柴亞拍拍她的肩膀。「如果你不去的話,你會後悔的,有些東西錯過了就很難再找回!」
羅沙又一陣驚愕。柴亞為什麼對她說這些話?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啊!我得走了!記得,去看看速水的展出,再見了!」
柴亞揮著手匆匆走了。
「賴活藝廊」……
羅沙邊走邊咀嚼,回過神時,人已經站在「賴活」的會場外。
她悄聲地走進去,巨幅的油彩立即迎上來。她掩住嘴巴,尋牆為支撐,背對著眾人偷偷地流下淚。
難怪柴亞要她一定要來看看!巨幅油彩畫出了他們共灑香水時她那嬌憨,疼惜的感覺那麼濃──題款是「最愛」。
兩情既然相悅,卻偏要共嘆離別。這份感情,已不再是流淚就算釋然。
「最愛」之旁就是那幅藍。啊!思慕的感覺那麼濃!羅沙感動地流下淚。
「羅沙──」速水真澄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羅沙身後,看來憔悴許多。
羅沙來不及拭掉眼淚,展顏想笑,笨拙地問候他。
速水真澄薄薄一笑,露出一點落寞的神態。
「恭喜你展出成功!我……」一開口淚水就又要流。羅沙用力咬住唇,牙印紫了唇紅一圈缺殘。
「速水先生!」大廳另一角有人喊著速水真澄。
速水真澄又對羅沙薄薄地一笑,就把背影留給她,漸行漸遠漸褪落。
殘淚新注,悲傷的眼眸又開始迷。羅沙一如來時悄悄,又悄悄退出入街頭,初夏的燥熱,已轉為重重雨雲灰墨。
走過一條街又一條街,她突然覺得肚子很餓。隨便找了家便利商店,走上階梯,艾維特恰巧由門內走出來,手上拿著熱騰騰的大燒包。
她笑了笑,沒說話,只是看著他的糧食。他分了一個給她,又給她兩粒茶葉蛋,一個熱狗,和一瓶牛女乃。
他們就坐在人行道旁的椅子上用餐。艾維特問︰
「書念得怎麼樣了?這時候還在街上晃!」
羅沙只是專心地吃東西,有些自暴自棄︰「考不上也沒辦法。」她拼命不想想起剛剛的事,包括那些畫。她看看艾維特,突然笑說︰「你是大羅神仙,未卜先知,知道會遇見我,所以備了兩份糧食,免得蝗蟲過境,肚皮遭殃。」
艾維特听著笑了。「其實我是看見你朝便利店走去,才進去先買好東西,‘偶然’是真的,‘不期而遇’卻是作弊的。」
看著艾維特輕松的笑臉,羅沙突然不了解起自己以前為什麼會那麼排斥他。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艾維特嘆口氣說︰「我總是對你那麼凶,又給你臉色看。可是沒辦法,你簡直就像是我命中煞星,每回遇見你總是沒好事──你很討厭我吧?」他口氣擔心地又問了一次。
羅沙解決掉燒包、熱狗和茶葉蛋,又喝完牛女乃才擦擦手說︰
「剛開始的確是很討厭你,總覺得和你犯沖,後來慢慢就習慣了。其實我覺得你很有才華,而且很性感。」
艾維特臉色微紅,突然又嘆口氣說︰「緣份是沒有辦法的事,我讓它錯過了!」
這些話讓羅沙心一動,那發生過的一切如走馬燈變轉。她直視著艾維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那種突然的心情。她問︰
「你有沒有一點喜歡過我?」
她的問題當真是大膽厚顏,艾維特卻沒有否認。
「你是我命中的煞星。」他眼神坦白地看著羅沙。「本來我期待等你畢業後,可是緣份的紅線繞彎曲折,終究不是我所能把握。等待,反而讓我錯過,我考慮得太多。」
「原來你都知道了!」羅沙重重嘆氣,眼淚又想流了。思念像一把火,速水真澄卻便是她飛蛾撲焚的那把火。
艾維特點頭,把最後一粒茶葉蛋給她,安慰說︰
「別想太多,把心胸放闊,再傷心難過也不是辦法。何況,他已經證明了他對你的愛。」他定定看著羅沙,輕輕又說︰「你有點消瘦。別再難過了!他不是以行動告訴大家他的‘最愛’了嗎?」
淚又來了!羅沙仰起頭,雨也跟著來了。雨淚和合,由滴成串,由串成簾,唏噓。
大雨滂沱,下的是天空的眼淚。長空有情啊!為她的無奈灑下一顆多情的淚!
離人的淚令人肝腸寸斷,而她,正是那離人。
快結束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