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這麼容易就打退堂鼓的。」恨恨地瞪了一下緊閉的大門,白朗奇拿出手機。
「穀雨,我現在在台灣南部一個叫作‘白河’的地方,用衛星訂位搜尋我所在的位置,查出距離這個位置最近的飯店、旅館、民宿,然後給我電話,我要訂房,三分鐘。」白朗奇開啟身上的訊號發送器。
「老大,怎麼了?出事了?」穀雨十指飛快的操作儀器與電腦,同時關心的問著。
「沒事,我愛上一個女人而已。」
「什麼!?」在香港輪值的穀雨從椅子上跳起來。「我沒听錯吧?」
「你有意見?」白朗奇語氣危險。
「沒有。這是天大的喜事,老大恭喜你。需要幫忙嗎?」
「你趕快把電話號碼給我,剩下的我自己搞定。」
「兩分又十七秒。資料出來了,白河民宿,電話……」
輸入完電話,白朗奇又想到︰「再查最近的售車行或租車行,我需要一輛汽車代步。告訴彌勒,我最近不會回刁氏,沒事不要找我,小事找你,重要任務再找我。」
「老大,你的最近是多久?再半個月就換我放假,一年里面能一口氣休二十天假的只有這時候。老大,你半個月能搞定嫂子嗎?」穀雨哀嚎,他也很喜歡在春天休假啊!
「嗦那麼多,我是在鍛煉你的耐力。就這樣,敢打擾我的人,小心了。」白朗奇語帶威脅的切斷通話,撥起另一間民宿的電話。
當天晚上,楊純理就接到一通電話。
「小純吶,听說有人在追你厚,我看他人長得英俊英俊,體格也不錯,听說是一見鐘情喲,好浪漫喲!」白河民宿的老閉娘非常有興趣關心這椿情事。
一見鐘情?「王媽媽,白先生住在你那邊?」
白河是一個鄉下地方,以蓮花聞名全台灣,白河有些民宿經營者,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聚在一起討論營運的事情,兼之鄉下的人情味濃厚,民宿之間彼此不大會惡性競爭,因此她與王媽媽彼此認識,感情融洽。
「對啊對啊,我今天突然看到一個帥哥來住宿,嚇了一跳喲。白先生好痴情喲,從大陸追到台灣,你的民宿為什麼不收他住啊?」
「王媽媽,我才認識他二天,怎麼知道他是好人還是壞人。而且我今天剛回來,累得沒力氣招待客人,工讀生還沒來,不想打壞民宿的口碑,所以就請他另外找地方住。」前一個原因才是讓因,後一個是好听的借口。
「對啦,我們開民宿的,口碑很重要喲,很多客人都是彼此介紹來的……」接著,王媽媽說了五六分鐘的民宿經營經驗,才又轉回主題,「白先生的相貌看起來不像壞人,我有跟他聊過,他人品還不錯,中文也講得很好,不會是壞人喲。」然後又稱贊了他三四分鐘。
壞人的臉不一定長得滿臉橫肉,真正的大壞人是隱藏在好人里面,還有中文講得好跟人品沒有關系。她用了一個最能夠說服傳統婦女的原因︰「王媽媽,他長得太英俊,一看就知道女人緣很好,我不放心啦。」
「厚,這也是有道理,想當年,我有一個親戚,她就是嫁給一個英俊老公,結果……」某親戚老公的外遇經驗談說二十分鐘,「不過厚,我傳授你幾個絕招,包管老公的心只在你身上,連看都不敢看其他女人一眼……」
王媽媽的關心炮火愈講愈烈,後來楊純理干脆把電話調成擴音模式,做著自己的事,偶而附和幾聲就行了。
隔天。
「小羊,早!」白朗奇站在屋前大聲喊著︰「小羊你起床了嗎?」
早上八點半,正常的鄉下人早就起來了。由于他的聲音宏亮,她想裝作沒听到都難。無奈之下,她只好打開一樓其中一間房的窗戶,問道︰「有什麼事?」
「一起吃早餐好嗎?王媽媽做的,很好吃。」白朗奇秀出手中的袋子,熱情邀約。
「我吃過早餐了,謝謝。」
看到窗戶又要關上,白朗奇連忙呼喊︰「小羊陪我吃早餐。」
「我要工作,沒空。」窗戶關上。
白朗奇垂頭喪氣的站在原處。
沒多久,窗戶又拉開。「你可以使用外面的桌椅吃早餐,吃完要收拾干淨。要進來屋子之前,一定要先取得我的同意,就算你只是要借洗手間也一樣。」說完,窗戶關上。
「謝謝小羊!」白朗奇開心的在原地猛揮手道謝。
看到他的舉動,她低罵了聲︰「笨蛋。」繼續用除塵紙施把清理略積塵的房間。
小羊讓他在她的勢力範圍吃飯,甚至讓他有機會進到屋里。王媽媽說得對,小羊果然是刀子口、豆腐心。白朗奇坐在回廊,滿臉幸福地吃著三明治配牛女乃,以及二個材料扎實的大飯團,歡喜地計劃接下來的行動。
吃完早餐,白朗奇又對著窗戶呼喊︰「小羊,我吃完了。有什麼事情是我可以做的嗎?」他高喊了二三遍,窗戶又打開了。
「有,保持安靜。」
「除了這個之外?」
「離開我家。」
「還有其他的嗎?」
雙方大眼瞪小眼,經過一番角力之後,追求意志堅定的白朗奇獲勝。
「你會使用除草機嗎?」
「會。」白朗奇笑得開心。
「那邊有一間倉庫,打開鐵卷門,拿出除草機。今天北邊的草地要除草,記得只是除草,要繞過有種花的地方;還有慢慢使用除草機,只要是修短一些,不要把我的地毯草都給鏟掉。」使用除草機很耗體力,她都是另外聘住在附近的陳伯來打工除草。
這期間,楊純理到房間面北的窗戶探頭過幾次,看到他處理得不錯,就遞給他一瓶水,然後又去忙自己的事了。大約一小時後,楊純理听到除草機的聲音停止,她手中的電話也剛好講完。
從冰箱拿出一罐果汁,楊純理走到窗前,打開窗戶︰「給你。」她審視了下他的工作成果。修得整齊漂亮,草皮沒有層次高低不齊的情況,草屑中沒有被腰斬的花。他做得很好嘛,甚至比她請的陳伯做的還要好,原來他不完全是公子,只懂得花錢泡女人。
至于一開始男公關的疑惑,在他追著她到台灣時就剔除了;男公關沒那個錢跟閑功夫跨海追著女人跑。她只是保守,不是沒腦袋。
「你以前在哪里除過草。」
「加拿大。我在多倫多郊區有一棟房子,庭院大概只有你這里的十分之一,每年我都會去那邊住幾次,有時候會自己動手除草。」
「你是加拿大人?」
「不算是。我媽媽是中國、日本與英國人混血,爸爸是希臘人與德國人的混血,我在加拿大出生,十歲之前大部分都住在加拿大、日本,後來也有住過美國和中國大陸。」外公外婆的血統听說也很復雜。
「听起來很特別,你們很常搬家。」
「是啊,為了接觸各式各樣的環境,我連阿拉斯加也有去過。小羊你想多了解什麼,盡量問,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笑容閃亮。
「你爸爸媽媽呢?」
白朗奇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復正常。「都過世了,在我十四歲那年。」
「噢,對不起。」
「沒關系。」白朗奇又展開笑顏。「人都會有生老病死,我相信他們在天堂會生活得很快樂。」
「天堂?你信天主教?」楊純理打量著他。眼前的男人不像虔誠的信徒,而且天主教應該是反對婚前性行為吧?
「我沒有信教。天堂只是一個習慣說法,你要改成佛教里的西方極樂世界也可以。我沒有什麼明確的宗教信仰,對于台灣的佛教、道教也沒有先入為主的偏見,娶你之後,我也能拿香拜拜,絕對會入境隨俗的,你不用擔心。」他听說過天主教徒與基督教徒在台灣拿香祭拜祖先的信仰沖突。
「笨蛋,我又沒問你這個。」
「順便聲明立場嘛。」
「你果汁拿著不喝做什麼?」
白朗奇裝可憐。「我不喜歡喝飲料,你以後給我水就好了。」這種濃縮還原的果汁,他一直覺得味道很奇怪。
「有得喝還挑。」雖說如此,她還是另外倒了一大杯水給他。
「謝謝小羊。」笑嘻嘻地道謝,他三兩口就灌掉了那杯水。
「還要嗎?」
「再來一杯。」遞還杯子。
她轉進廚房,又倒了一大杯水。「你喝慢一點,小心會嗆到。」
哇,小羊的叮嚀真窩心。白朗奇感動地喝著水,一邊喝一邊充滿感情的注視著楊純理。
被男人直勾勾盯著看了一陣子,反而是楊純理先靜不下氣,低吼︰「看什麼看,再看就沒有水可以喝!還有,果汁不喝就還我。」
「這是你送我的禮物,我要帶回家作紀念。」他趕緊把果汁藏在身後。
「笨蛋,把果汁交出來,不喝就別浪費食物。」
喔喔喔,小羊用生氣掩飾害羞的模樣真可愛,可愛到讓他全身興奮,好想獸性大發的撲倒她,好想騎到白皙滑女敕的小羊身上……
白朗奇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而且小羊身上那股誘人香味,今天聞起來像是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原香,勾起他原始的野性,讓他更想在她身上奔馳了。糟,昨天勉強按捺住的開始蓬勃發展了。
發覺他愈來愈深沉的眼神,她語氣犀利的道︰「把你腦袋里的黃色念頭清干淨,不然就滾出我家!」
「是……」
白朗奇心中哀嚎,看得到吃不到,好痛苦啊……
稍晚。
「小羊你要出門?」白朗奇看見她拿著提包出來。
「對。」
「我可以送你一程嗎?請讓我為你服務。」白朗奇展開自認為最親切的笑容。
「不用。我自己有車。」楊純理走到倉庫準備牽出機車。
「你要去哪里?」
「接家人。」
「火車站嗎?很遠呢,我開車載你去比較方便,也能夠幫你家人載行李。」
「謝謝,我騎機車比較方便。」等等,車子?「你哪來的汽車?」昨天是他第一次到白河,甚至是第一次來台灣南部吧,怎麼會有車?
「我租的。」白朗奇微笑地亮出手中的車鑰匙。
「租?這里有租車行嗎?」她疑惑。
「我在路邊看到計程車時,就租了一輛,很便宜,一天才一千五百元台幣,汽油我自己加。」沒有租車行沒關系,馬路上總會有車子在跑,攔下一輛車子問對方願不願意出租幾日就行了。
一走出庭院,楊純理就看到那一輛黃色的豐田汽車。「這是林大伯的車子,你小心開,不要刮傷車子。」一天一千五百元,算是滿好的價錢,在白河的非觀光季節,開計程車一天未必賺得到八百元。
「Yes,Sir。」
楊純理戴上安全帽騎著機車,白朗奇就開著車子,時速維持四十公里跟著。
等到她騎到一間有著小庭院的透天厝前時,有一位小男孩站在庭院里對她揮手,旁邊站著一只雄壯威猛的看家犬。
停下機車,楊純理滿臉笑容的朝站在庭院里的小男孩跑去,開心地叫著︰「小杜,我來接你了。」
剛走下車的白朗奇愕然地瞧著這一幕,眼前溫馨萬分的情景,卻帶給他強烈沖擊。天啊,小羊她結婚了,兒子都已經六七歲大了!?
「小杜你有沒有想我啊?」
「汪汪汪——」一連串雀躍的狗叫聲響起。只見小男孩旁健壯的杜賓犬歡欣地向前奔去,小男孩則邁著短短胖胖的小腿在後面追著。
健壯的大杜賓犬飛奔至主人面前,高興地往前一撲,楊純理並沒有被大狗撲倒,雙手牢牢握住大狗的兩只前腳,杜賓犬就這樣立了起來。
「哈哈哈——不可以舌忝我,我等一下要出門,沒有時間再洗一次臉啦!」楊純理邊笑邊叫的躲開愛犬要幫她洗臉的動作。
小男孩氣喘吁吁的追過來︰「小杜、小杜,你又沒等我了。」
大狗停下和主人親熱的動作,轉過頭看著小男孩,然後出其不意地把伸在外面的舌頭朝小男孩舌忝去。
「小杜,口水真臭!」小男孩尖叫的跳開。
瞧見小男孩的模樣,楊純理笑得更大聲。
原本在哀悼初戀的白朗奇,傷心了三秒鐘之後,便開始盤算起橫刀奪愛的計劃。只是還不到一分鐘,他就發現事有蹊蹺,小羊口中喊的小杜似乎是指那只小狗,而她又摟又疼的是那只狗,不是小男孩。
白朗奇走入綠草如茵的庭院,問道︰「小羊,你的家人是哪位?」
楊純理笑容燦爛的介紹︰「白先生,它是我的家人,小杜,今年五歲半。」她放下愛犬的雙腳,示意它向客人打招呼。
在白朗奇走過來的這段距離里,大杜賓犬耳朵豎直/眼神銳利,等到白朗奇走到距離他們三四步外時,大杜賓犬開始狺狺低咆。
發現杜賓犬的警戒動作,以及低咆聲中的語意,白朗奇微眯了眯眼。一只狗而已,竟然敢對他挑畔,活得太膩了!
察覺愛犬的不對勁,楊純理說道︰「不可以。」她制止杜賓犬的低咆。
杜賓犬望了望主人,長久的訓練習慣影響下,它選擇閉嘴,但是雙眼仍緊盯著發出危險氣息的陌生人。
楊純理看了下他,又轉回身拍拍愛犬,「小杜乖,這位白先生是客人,不能攻擊。白先生是客人,不能攻擊。」
趁著她轉身安撫杜賓犬的瞬間,白朗奇殺氣滿滿的目光立刻射向杜賓犬,濃厚的警告意味立即引起杜賓犬的反應。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突然,杜賓犬齜牙咧嘴的吼叫個不停。
對于愛犬充滿敵意的叫聲,楊純理疑惑地看了下他,白朗奇則一臉無辜的回望著她。
「小純姐姐。」小男孩有些害怕杜賓犬少見的凶猛模樣。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杜賓犬繼續大喊︰惡狼滾開,不準接近主人!
「不可以!」楊純理制止愛犬的吼叫。發現愛犬仍繼續吼叫,她大聲喝斥︰「不可以,小杜!」同時拿出隨身包包里的筆記本,卷成圓筒狀,力道適中地拍向它的頭。
「嗚——」迫于主人的命令,杜賓犬警告性地瞪了白朗奇一眼,低狺了聲,閉嘴。
「小羊,這只狗會怕陌生人嗎?」
「不會。小杜受過嚴格的訓練,沒有我的指令,它不會隨便攻擊一般人,甚至平常時候它也不會對人吠叫。」
「那它現在是?以為我是小偷?」白朗奇雙手故作投降狀的舉在胸前。
楊純理皺眉。「可能是第一次看到你吧。它以前不會這樣的,它以前就算是看到陌生人也不大會叫。」她疑惑的來回看著他與愛犬。「小杜很聰明,分得出來陌生人和壞人……可能是小杜不喜歡你吧。」
停止吠叫的杜賓去哪全身戒備地站在主人旁邊,雙眼炯炯有神的盯著那只不懷好意的狼。
他也不喜歡那只狗呀。「如果我送它一根大骨頭,小杜願意很我當朋友嗎?」他一臉無辜道。
小男孩不知何時從楊純理背後探出頭來,他拉拉白朗奇的褲子。「叔叔,小杜喜歡吃香腸,你要送小杜香腸啦!」
白朗奇笑容滿面,「謝謝你。請問我要去哪里買香腸呢?」死小鬼,叫小羊作姐姐,就該懂得叫他作哥哥。
「我家就有很多香腸了。我吃一半香腸,小杜吃一半香腸。」小男孩笑容天真。
楊純理一听,微眯著眼說道︰「翔翔,姐姐說過一天最多只能喂小杜吃多少香腸?」
小男孩一驚,答︰「半條……」
「小杜在你家的一個星期里,你一天喂幾條香腸?」
「半條……」
「真的?」楊純理雙手抱胸。
小男孩低頭,「有時候半條,有時候兩個半條……」
「還有嗎?」
「沒有了……」
確定小男孩沒有說謊了,楊純理才伸手拍了拍他的頭,「謝謝你這星期照顧小杜。不過小純姐姐要再告訴你一次,香腸對小杜來說太油太咸了,吃太多對它的身體不好,這樣小杜老了以後會很容易虛弱、生病、小杜就不能陪你玩了。」
「我知道了。」小男孩點頭。
杜賓犬仿佛听得懂人話一般,知道現在談的是它的飲食福利,它走過去舌忝了舌忝小男孩的小手心,安慰小男孩。
看到杜賓犬的動作,白朗奇不屑的撇撇嘴角。這只狗真諂媚,知道誰會給它好吃的香腸就去討好誰,以確保日後的美食來源。
「翔翔,你們過幾天要到姐姐家畫畫,你知道要帶什麼東西去嗎?你媽媽在哪里?」
「媽媽在廚房,她要姐姐直接去廚房找她。」
楊純理招呼了愛犬,看到站在一旁的白朗奇,想了下,還是叮嚀他︰「白先生,請盡量不要拿香腸喂小杜。很多人類常吃的食物對動物而言是一種慢性危害,因為狗狗需要的油分、鹽分、糖分都比人類要少很多,如果要拿食物給它吃,請先經過我的同意。」楊純理鄭重中帶著對愛犬的絲絲溫柔。
「這是當然的。你真是一位好主人。」
「謝謝。」楊純理露出一抹笑容。
好美啊!周圍仿佛出現一朵朵嬌女敕的荷花隨著小羊的笑容綻放,令人迷戀沉醉……瞧見她的笑容,白朗奇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幾步,電光石火間,多年來的工作訓練讓他察覺一道不對勁的黑影,千分之一秒的快速思考後,他克制住縮腳的反射動作,讓右腳依然往前踏出——
「小杜不可以!」楊純理驚叫。
杜賓犬的森然白牙緊緊咬住狼的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