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傲群始終還是沒回答她一句話,以至于雲晴晴在他趕來救她的興奮之余,卻還是有那麼淡淡的遺憾。
才一進書院,宋可琦、李暄和北館的學生們立即涌上前,七嘴八舌地盤問她何以未出席甄選大會。
「晴晴,你跑去哪兒了?居然沒有出席甄選大會?」
「是呀!這不是你準備好久的甄選大會嗎?」
「我……」
正當雲晴晴要好好解釋時,她的注意力已被奔向前來,喊著「獨孤!獨孤!」的袁杰拉了去。
獨孤傲群冷然問︰「什麼事?」
袁杰氣喘吁吁地笑道︰「恭喜你了,院仕和夫子們已經決定,希夷兵法的另一個傳人,就是……」
一旁的雲晴晴和北館學生們已緊張地催促。「快說啊!到底最誰?」
袁杰順了順氣後,清晰有力地道︰「就是眾所預料的殷若舫!」
「呀!果然是殷若舫!真是她……」北館學生們驚呼。
果然是她,殷若舫!這一刻起,雲晴晴的心,就這麼地跌進了萬丈深淵。她悵然地抬頭望向獨孤傲群,然而,他卻像早已預料到般的冷靜。在他那深沉若海的眼眸里,幾乎找不著一絲情緒的波紋。
隨即,他只淡然地點頭,道︰「行了,我知道了。?他轉過身子,就要離去。
雲晴晴連忙喚住他︰「獨孤!我……」明明心里有好多話想對他說,卻在這一瞬間全飄散在無助而失落的眼神里。
獨孤傲群停駐了片刻,背對著她,口氣極為冷靜地低聲道︰「死心吧!對我徹底死心,現在或許還來得及!」
說完,他回頭定定地望了她一眼後,才在北館學生們的驚愕聲中邁步離去。
他居然要她對他死心!這個由他親自說出口的話,比起其他的行為都還要來得有殺傷力。
「獨孤!獨孤!」她喊了幾聲,淚水模糊了獨孤傲群離去的背影。「我怎麼能夠……我怎麼能夠……」她緊握雙拳,顫著雙肩,早巳泣不成聲了。
獨孤真的離她愈來愈遠、愈來愈遠……遠到就算她再怎麼地努力,也追不上他了。
從甄選大會里月兌穎而出的是殷若舫,能和獨孤傲群一起專研希夷兵法的人也是殷若舫,這已是個不爭的事情。可想而知,獨孤傲群將來若承襲了院仕之位,那麼順理成章,成為院仕夫人的應該也是殷若舫了。
書院里的每位院生,早就看好兩人是天生的一對了,現在兩人又同修書脕最上乘的兵法,更是令人篤定了他們終成眷屬的結果。盡管書院里或是朝陽鎮上的姑娘們都為此感到些微的遺憾和失落,然而,獨孤家和殷家,這兩個在鎮上舉足輕重的世家聯姻,任誰也不會反對。
她只盼能有多些日子可以和獨孤傲群作最後的相處,就多珍惜吧!
「爹,你就答應我吧!」
實在拿她沒辦法。雲大富早就知道女兒為了獨孤傲群可以說是掏心掏肺了。雖說是很沒出息,不過他也了解女兒為愛執著的天性就是如此堅定。呵!或許是遺傳到他吧!想當初他追晴晴她娘時,也是拼了命,好不容易才贏得美人歸。雖然,她因病早逝,卻已共度了最美好的幾年了。
然而,現在他的女兒雖步上他的後塵,卻似乎沒有他來得幸運了,甚至比他還要來得淒慘!他深深了解其中的苦痛。
雖然他對阿政不是十分滿意,不過,到底阿政也是個可靠的人,他要好好成就這段姻緣。雲大富腦子轉了轉,道︰「好!爹答應你!不過……」頓了頓,他才笑笑地道︰「你得答應考慮阿政的求婚!」
「阿政表哥?」雲晴晴驚愕地低喊。
雲大富笑著點頭。「阿政私下跟我提了好幾次,我也看得出來,阿政很喜歡你,唯有把你交給他,我才放心得下。而且,他搞不好能讓你忘了獨孤,不是嗎?」
是呀!阿政表哥對她呵護備至,早在以前,他便問過她的意思了,只是她始終沒有回答他,現在听爹爹又提起了阿政表哥,竟讓她備受創痛的心,頓時升起了一抹暖意。始終是她不斷地付出自己的感情,在將自己傷得傷痕累累時,她才明白,原來讓另一顆心對她付出,是另一種特別的感動,相信這份感動定能替她撫平心里的傷痛。愛人也好,被愛也好,都不是單方面的付出
或許,她可以試著接受阿政表哥對她的這份心意,說不定,他真能讓她忘了獨孤,好將她從無底的深淵里救起來!雲晴晴頓有所感。于是,點頭道︰「爹,我會考慮的。」
「哈,阿政如果知道了,一定會高興死了。」雲大富縱聲笑道,對晴晴的有所領悟,感到欣喜不已。
望著終于露出笑容的雲大富,雲晴晴的心里隱隱抽痛了起來。她還是忍不住望窗外的遠方問著︰獨孤,真沒轉機了嗎?
幾天之後,在梅花莊主的傳授下,獨孤傲群和殷若舫對于兵法謀略有了新的領悟。
賦性穎悟的獨孤傲群能聞一知十,以至于再艱深難懂的戰略武術,也能融會貫通,實在是將來院仕的最佳人選;而殷若舫的冰雪聰慧,自然也不在話下。對于能將書院里最上乘的兵法,傳授給他最得意的門生,梅花莊主也已深感安慰了。
不過,在這共同專研兵法的日子里,殷若舫發覺,原本就不多話的獨孤傲群,似乎更加沈默寡言了,就連向來傲然視物的眼神里,仿佛也多了一絲難以理解的落寞。
然而,殷若舫每每想探探獨孤傲群的心事時,總在尚未開口前,便被他以著似冰的眼神所震懾,只好把要月兌口的話,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一直到了現在,都尚未突破他的心防。她明白,一旦他將心里的事,告訴她時,便是他能接受她之時。
無論如何,她都要找時機和他談談,說不定還可以表現出她對他的關心呵!擇日不如撞日,院仕才剛離去,整個書閣就只剩他們兩人了,現在不問更待何時呢!殷若舫打定了主意。
她凝望著在不遠處翻閱書籍的獨孤傲群,吸了一口氣後,低聲喚︰「傲群、傲群——」
叫了幾聲後,獨孤傲群才緩緩抬起頭,托著下顎看著她,問︰「什麼事?」
沉吟片刻,她才又開口道︰「我覺得你最近似乎有些心神不寧,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她嬌羞一笑。「如果,你願意說出來,我是很樂意傾听的。」
聞言,只見獨孤傲群眉峰輕蹙,眉宇間透露出一絲苦悶、一絲不悅。他平淡地道︰「沒什麼!」然後合上了書,霍地起身走出書閣。
他的冷淡和有意逃避,更令殷若舫深感疑惑而不安了。她心想,反正問也問了,她這一次算是豁出去了!她無法再忍受他對她的視若無睹!一想完,她便追上前,擋住了獨孤傲群的去路。
「傲群!」殷若舫擋在他面前,神色倉皇地問︰「我好不容易,才能和你一起學希夷兵法,而且……」頓了頓,她才又說︰「說不定,我們將來會承繼書院的慣例,你成了院仕,而我便是院仕夫人,這樣不是很好嗎?」
獨孤傲群俯下頭,凝望著她絕美的嬌容,卻仍緊抿著雙唇,靜默不語,絲毫沒有回答她的意思。
在他的深邃的眼眸中,殷若舫似乎看不見她的影子,這個神情和她見他凝視雲晴晴時,是完全不一樣的!啊!難道,他的眼里始終容不下她?唯一能容他的冰眸的,只有……不!她從未輸過,更不願接受這個難堪的事實!頓時,一股難堪和失落在她體內洶涌。
她難堪地轉過身,就要離去。怎知跑得太急,一個腳步不穩,眼看就要往後跌時,獨孤傲群已眼明手快地穩穩地將她的腰扶住。
在四目相接的剎那,殷若舫忍不住盤勾住他的寬大的頸肩,將一記火辣辣的唇印上了他冰冷的唇上……
早不該,晚不該!這一幕景象,正好落入剛入大門的雲晴晴眼里。
霎時,眼前的景象被淚水模糊了,而她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般,好痛好痛……
雲晴晴痛楚地閉了閉眼,不願再多看一眼,便含著淚水轉身,黯然地離去。她來不及撫平心碎的傷口,更來不及看見獨孤傲群自怔仲里回神後,一把推開殷若舫的情景……
「獨孤……獨孤……」
淚水靜靜地自眼角淌下,雲晴晴心魂俱失地趴在桌上,-紅腫的雙眸,了無生氣地盯著不知名的遠方,她早就知道獨孤不可能是她的了,為何在接受事實時,心里的劇痛卻是如此的深刻?是不是盡管心里做了再多準備,當真正遇到時,還是忍受不住那般直接而沉痛的打擊呢?
自晴晴直奔回攬翠齋後,便將看書關在房里,令門外的獨孤傲雪和忠伯擔心不已。
「晴晴,我是傲雪姐姐,你快開門啊!」獨孤傲雪拍打著房門,驚慌地喊︰「是不是傲群又惹你難過了?」
「小姐,你怎麼老愛把帳算到少爺頭上了呢?」
「晴晴從來就沒有那麼傷心過,能讓晴晴這麼難過的,除了他,還會有誰?」獨孤傲雪篤定地說。
護主心切的忠伯,道︰「少爺和殷姑娘不是學了希夷兵法嗎?如此一來,將來獨孤家的少夫人定是殷姑娘,這不是很好嗎?」想起這天作之合,忠伯不禁又道︰「小姐,殷姑娘她不論是家世、相貌或才學,樣樣都能和少爺匹配呀!」
獨孤傲雪雙手環胸,冷笑道︰「什麼殷姑娘?除非我親耳听傲群跟我坦承,他和殷若舫在一起了,否則我絕不相信!」
話語甫落,雲晴晴的房門已倏地開啟。
「晴晴!」
「晴晴姑娘!」
獨孤傲雪和忠伯同聲驚呼,並詫異地望著門口的雲晴晴,和她手里的包袱。
「你這是做什麼?」傲雪急忙問。
雲晴晴深吸了一口氣後,苦笑道︰「我仔細想過了,我並不是個讀書的料,再讀下去也沒用,倒不如听我爹的話,早點下山,回雲來客棧幫忙得好。」
「你要回去?」獨孤傲雪一驚,不敢置信地望著她。
點點頭,雲晴晴又道︰「傲雪姐姐,這些日子,多虧有你照顧我,這份恩情我永遠不會忘了,不如……」她隱忍悲傷,故作輕松地苦笑道︰「以後你來雲來客棧大吃大喝,都不用算錢,怎麼樣?」
獨孤傲雪沉聲問︰「是不是傲群欺負你了?我去替你教訓他!」說完,她就要動身,卻被雲晴晴拉了住。
「不,不是。」雲晴晴低下了頭,緩緩地道︰「是我自己打算嫁給我表哥,才會……才會決定提早離開。」
什麼?她打算嫁給她表哥!而傲群卻仍想著他的兵法、他的院仕、他的殷大美人!真是令獨孤傲雪又氣又無奈。
想到這,獨孤傲雪抑不住心痛地一把擁住她,嚷著︰「晴晴!」淚水滑落在她的臉上。「你別走!你不知道嗎?自從你來了攬翠齊和書院後,所有有你在的地方都因你的笑聲,而顯得朝氣蓬勃,我們每個人也都變得好開心。萬一你走了,這里一定又會像以前那樣死氣沉沉的!你不要走,留下來,好不好?」
見晴晴不說話,獨孤傲雪連忙對著忠伯道︰「忠伯,你快說句話,替我留住晴晴呀!」
向來對雲晴晴有些偏見的忠伯,這時也不免有些動容。他清清喉,道︰
「晴晴姑娘,你……你就留下吧!雖然你老是給我們添麻煩,不過倒也給了我們不少笑話看,滿有趣的。老身還是希望你能留下來。」
听了兩人的挽留,雖然雲晴晴心里有些不舍,但是她明白,若她再在這里待下去,一定會睹物思人,觸景傷情。她現在能做的,就是離開這里,好讓她能徹底忘了獨孤傲群一這個深植在她心里的男人。
「傲雪姐姐、忠伯,你們若真的待我好,就讓我走吧!我如果再待下去,我這輩子,恐怕……就不想下山了。」她閉了閉眼,自衣袖里掏出一封信,遞給了傲雪。「傲雪姐姐,如果獨孤回來了,就請你把這封信轉交給獨孤。」
獨孤傲雪從雲晴晴的眼里看見了悲痛、不舍卻又堅決的眸光。她明白,再也挽不回晴晴的決定了。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道︰「看來,傲群是沒有福氣娶你了。」顫著手,她將信接了過來,噙著淚又道︰「我會替你交給他的,你放心吧!」
雲晴晴點點頭。
走出了梅林,她回頭道︰「保重了,傲雪姐姐、忠伯!」
保重了,獨孤!她在心里喊著,眼里的淚水,恍若斷線的珠子般,從她的臉頰上滾落了下來。
「晴晴,我送你。」獨孤傲雪不舍地道。
「不用了。」雲晴晴搖搖頭,含淚苦笑地說。
揮別了目送著她的獨孤傲雪和忠伯,她緊抱住懷里的包袱,匆匆地望了一眼攬翠齋後,才黯然地轉過身,往山下走去。
遺留在身後的是許許多多和獨孤傲群在一起的回憶——從入學考試起,一直到攬翠齋的相遇;罰站暈倒時,被他背在肩上;以及元宵節的猜燈謎大賽;還有,他兩次吻她的情景……這點點滴滴皆恍如昨日。
然而,她決心要將這些回憶留在這里,一個也不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