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東京
永夜大樓總經理辦公室里,明歆火疾筆振書,沙沙沙,一本公文處理完了,簽名、蓋章、闔上,啪一聲扔在地上,倚牆站在一旁看窗外的隱雷因聲響轉頭過,眉峰微攏地瞪著摔在地上的公文。
「你干嘛?」他不解。
「我抗議。」明欲火口氣不善。
「跟我抗議啥?又不是我帶著老婆偷溜,把公事全扔給你的!」隱雷撇撇嘴,
他指的是單耘疾。
天王帶壞他勤勞認真的老婆,抱著兒子一塊到外國去度假,結果公司里大小事情全落到明歆火頭上。
「通通一樣!你們這些吃飽撐著沒事干的家伙!」明歆火真的火大了,他拍桌而起,指著隱雷鼻子叫囂,「你那麼愛打架不會找梟鷹堂的人練拳頭啊?好死不死把綠川秀人給打回美國,他是綠川飯店的總經理,這下好了,副總裁不在,總經理飛回美國,兩家公司的事全扔給我,你從日本回來像根木頭杵著,連梟鷹堂的堂務也不處理,我不找你算賬,算我修養好!」
明歆火一連串地咆哮,隱雷只是皺了皺眉,「你一個人叫個夠吧,我沒興趣跟你吵。」他轉身要走,明歆火擋住他。
「喂,你是怎麼了?」明歆火盯著他,沒精打彩的,一點也不像隱雷。
瞪著他,隱雷遲疑了會,「火,你會不會在意女人不是處女?」
明歆火瞠大眼,忍不住覆額大笑、「情聖!你該擔心的該是女人把第一次獻給你吧!她不是處女有何好在意的,她是處女,你才要提心吊膽,搞不好她要你負責哩。」
「我該死的就想負責!」他一爬頭發,焦躁的想起那一夜的楚倩。
她很美、很嬌媚,她勾引出他所有的歆望,他巴不得壓倒她,與她在柔軟的床鋪繾綣纏綿一整夜,可是,他只要一想到她也曾如此躺在其他男人的懷中,他就憤怒的想殺了那些男人。
「你、你、你說什麼?我沒听錯吧?」明歆火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我不知道。」隱雷頹然地像打了敗仗。
「什麼叫你不知道?」明歆火怪叫,「你該不會生病了吧?听說香港台灣的流感病毒傳染得正恐怖,你發燒了嗎?」
「我是病了,病得離譜。」隱雷煩躁不已,他滿腦子都是楚倩。
楚倩的一顰一笑、楚倩的白衣飄揚、楚倩的哀愁與善變,他試圖說服自己那不過是個游戲,卻心虛的知道,那不只是個游戲。
他知道自己自私可惡,扔下她飛回日本,但面對她,他的心撕扯的劇烈,他想獨佔她,卻很清楚她不全屬于他。
如果那真是一場游戲,那他輸了,輸得徹底,他是個逃兵,害怕她會俘虜他的所有,他臣服在她之下,然後就像那些被她甩了的男人一樣慘。
可是離開了她,他真能逃月兌嗎?他深刻的思念著她,他們美妙的吻,他說話時,她專注凝視的眼,她時而嗔怒時而微笑的容顏,他喜歡她的溫度,總是冷冷地,仿佛等待他溫暖她,她洗過澡後,那淡雅的清香……
「隱雷?」明歆火從沒見他這樣苦惱,那模樣像極了天王為情所困時。
「算了!」他逃避心中空洞的感覺,模索口袋想點煙,掏出打火機才想起,為了她,他已經有一陣子不抽煙了。
他將打火機扔了,明歆火詫異,隱雷走出辦公室,明歆火追在身後。
「喂,你干嘛啊?」搭住他肩膀,明歆火擔心的望住他。
「沒干嘛。」隱雷故作輕松的聳聳肩,但明歆火看得出他在逞強,「你不是怪我不處理幫務嗎?下午有一場畫展,梟鷹堂應該布署好了,我去巡邏,行了吧?」
「我跟你去。」明歆火拿起外套,隱雷橫他一眼,「你不是公事繁忙?」
明歆火揚揚眉,要裝傻大家都來裝,「永夜是贊助商,露個面也是應該的嘛,搞不好有美女可看也不一定啊。」
隱雷沒管他,兩人同赴會場。開幕儀式剛結束,見過畫廊老板和幾位在國際上享有盛名的畫家,亦仙婭腳底抹油,要溜了。
「等一下啦!」鐘喬尹眼尖,大手把她撈回來。
「還等什麼?等日本天皇大駕光臨嗎?」亦仙婭橫眉倒豎。
「猜對了!」事實上並沒有,鐘喬尹只是被氣瘋了。
「就算是,我也不等。」亦仙婭對他拉眼皮吐舌頭,「開什麼玩笑,英國小王子還可以考慮考慮,日本天皇關我啥事。」
「日本天皇不管你事,‘楚倩’總關你的事吧?」鐘喬尹忍耐的瞪著她。
「楚倩!她怎麼了?」亦仙婭反應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拉下鐘喬尹急急地問。
「小、姐,我說的是畫不是人!」鐘喬尹無奈的叉腰跺腳,「你就不能把對朋友的注意力分一點去關心你的畫家生涯嗎?」
「不能。」亦仙婭頭也不回的走人。
鐘喬尹攔住她,使出哀兵政策,「仙婭,算我求你了,再待一會吧,飛機不會長腳跑了的,就快介紹到你的畫了,等介紹完再走,嗯?」
亦仙婭無力,她吃軟不吃硬,妥協了。
工作人員推出她的畫作——楚倩,與會者無不一陣贊嘆,畫廊經理才剛要做介紹,底下一陣騷動打斷了他,畫廊老板急忙趕過來附耳不知說了什麼,經理示意工作人員展出下一幅畫作,而「楚倩」被小心翼翼的移下台。
眾人一陣錯愕,畫廊經理則若無其事的繼續介紹。
亦仙婭滿頭霧水,鐘喬尹小聲地在她耳邊解釋,「有人要買你的畫。」
「楚倩’是非賣品!」亦仙婭大叫,鐘喬尹緊張地捂住她的嘴,「我知道,可是對方來頭大,出手也很大方,我保證絕不會有更高的價格,你就賣了吧!」
「我管你保證什麼,不賣就是不賣!」亦仙婭怒氣沖沖,是哪個白目的,上面就標明是非賣品了,還敢妄想。
她推開鐘喬尹,正好畫廊老板領著明歆火迎上。
「你就是亦小姐吧?我姓明,明歆火,幸會。」他用標準的中文問候,溫文的姿態、磊落的氣質,卻絲毫沒電到亦仙婭,她瞪著他。
「是你要買我的畫對嗎?」她口氣凶惡。
「對,也不對。」好個恰北北的女生啊,明歆火莞爾。
「對也好,不對也好,總之不賣!」亦仙婭不悅朝著明歆火一陣咆哮,「听到沒,不賣不賣不賣,拿全世界來買都不賣!」
她很凶,明歆火心情卻很好,她雙眼明亮,揮舞小手捍衛畫作的模樣,真是太可愛。
明歆火不回話,反而是亦仙婭身後傳來陰沉沉的聲音,「我就是要買,你想怎樣?」
亦仙婭一愣,她回頭,同時兩人都呆住了。
隱雷沒想到畫楚倩的就是亦仙姬,亦仙婭更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她就這樣輕易的找到罪魁禍首。
「你、你、你……」她一迭聲,咬牙切齒,全然忘記身在何處,「你這個天殺該死的!」她伸手就是一拳,狠狠揍在隱雷臉上。
畫廊老板抽氣,鐘喬尹昏倒,明歆火挑眉,隱雷動也不動,亦仙婭握著拳頭,痛到跳腳。
「我警告過你,千萬不要讓楚倩陷入同樣的處境,你居然又拋棄她!」亦仙婭手痛死了,但她仍惡狠狠的瞪著隱雷,凶巴巴的罵,「你知道你把楚倩害得多慘嗎?一個楊曜恩折磨得她兩年來懲罰孤立自己,再加上一個你,她現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們這些男人滿意了吧!」
「你說什麼?誰是楊曜恩?把話說清楚!」隱雷一把抓起亦仙婭的領口。他一听到楚倩就思緒紊亂,再听到別的男人的名字更理智全失,
亦仙婭才不怕他哩,她揮開他,冷瞪他,「楚倩沒告訴你嗎?哼,看來她根本不信任你,我有什麼好說的!」
隱雷心亂如麻,他咬牙,一股殺氣橫出,「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亦仙婭震懾住,呆呆地就說了,「楊曜恩是楚倩大學時的男朋友。」
隱雷心一緊,「現在呢?」
他問的緊張急切,亦仙婭不是看不出,她想,他對楚倩應該是真的吧。她望著隱雷,抿了抿嘴,既然都說了,就說到底吧。
亦仙婭目光黯然,「他們交往了快四年,楚倩從不輕易對別人敞開心房,但楊曜恩家境貧困,兩人有同樣的處境,楚倩很快就陷下去了,卻在大四上學期時,楊曜恩出車禍宣布死亡……」
「他死了?!」隱雷錯愕,猛地想起楚倩的成績單,她接近快畢業時,成績一落千丈,是因為他嗎?
「他要是真死了就好!」亦仙婭狠毒詛咒。
「他沒死?」明歆火很感興趣的問,就不知他是對故事有興趣,還是對人?
「他詐死。」亦仙婭眼神黯淡,口氣低沉,「美國一個知名畫家要收他為徒,還把女兒嫁給他,他根本沒才華,偷了楚倩的畫冊素描,發布假死訊,楚倩傷心死了,不過讓她更傷心的是,她發現他詐死,那家伙還說了一些很可惡的話,他去美國,拋棄楚倩,楚倩從此不畫畫,很快就病了……」
一言至此,隱雷一陣恍惚,他發覺自己錯了,錯得徹底。
「你知道楚倩為什麼交這麼多男朋友嗎?」亦仙婭痛心的說︰「她在孤立自己,懲罰自己,她懲罰自己曾對男上交了心,她有這麼多男朋友,卻沒有男人進過她家,更沒有男人踫過她,你知道嗎?」
隱雷宛如被一陣雷劈中。不!他不知道!他的無知傷害了她,他的自私蹂躪了她好不容易付出的情感,他果然找出真正的她,卻也用逃避摧毀了她。
亦仙婭深吸一口氣,聲音哽咽沙啞,「我真不曉得,你是怎麼傷了她,她……她又病了……她孤立她自己,誰都不理睬……」
「她在哪里?」隱雷握住亦仙婭的雙肩,他焦慮痛苦模樣讓她呆住。
無法等她回答,他一刻也等不了,隱雷看向明歆火,眼中滿溢自責,口氣急促不穩,「交代G4待命,我要馬上去台灣。」
「放心趕去機場吧,我會替你打點好一切。」明歆火很帥氣地揮揮手,順便拋個媚眼給亦仙婭,害她驚嚇打冷顫。
隱雷拖著完全不了解狀態的亦仙婭就跑,他們不用檢查、不用等待、不用通關,偌大噴射機就兩個乘客,一上機就起飛,亦仙婭完全呆住了,天,她剛剛還對這兩人大聲咆哮跟揮手揍拳耶……
在飛機上,隱雷也不管什麼飛航安全,直接將離開台灣後便將關機的手機重開,他有一個新留言,他顫抖的听著,她寧靜的像是可以榨出淒涼的聲音,鑿穿他的心。
「雷,我在家里做好早餐等你,我們一起吃飯,我會一直等你,直到你出現為止……雷,我想通了……我愛你……」
她說她愛他!他卻對她做了什麼?
隱雷反復听著她唯一的留言,直到胸口裂出一個洞,掏空了他所有氧氣,逼得他呼吸困難,他迫切的想見到她,他要向她解釋,他要她再說一次愛他。
飛機落地,他直奔醫院,亦仙婭完全跟不上隱雷的速度,她倚著牆壁,氣喘吁吁,「你……你先去吧……我……等會……再跟上……」
隱雷一心只想見到楚倩,他根本不管亦仙婭如何,一路沖到病房門口,他猛地駐足,他體力很好沒氣喘吁吁也沒流汗,但卻突然害怕的不敢推開門。
他瞪著房門,房門忽地被拉開,他駭然往後退一步,護士推著瓶瓶罐罐神情凝重地走出,在門合上前,他見到了楚倩。
只消一眼,他就看出,她更瘦了,長及腰的烏亮頭發削短在肩,小小的瓜子臉因為兩頰瘦削而更顯憔悴,隱雷好心痛。
她靜靜的躺坐在病床上,側臉望向窗外,隱雷想看清楚她的表情,無奈門板閃過遮住,他心一急,伸出一只手擋住了即將合上的門,然後推開。
他緩步進入,她沒反應,他在她床邊坐下,她沒轉過頭,他輕輕握住她的手,心疼那雙柔軟的手骨瘦如柴,她沒被他的溫度驚醒。
隱雷一手拂過她發絲塞到耳後,攬過她縴細肩膀,他細細地凝望她,壓抑著滿腔激動低喊︰「倩……」
他一連喊了她好幾聲,楚倩的雙眸卻很恍惚,她慢慢地凝焦,很朦朧迷惘地望著他,她眼瞳中的無神像針一般扎著隱雷。
見到他,楚倩並沒有產生特別的情緒,她怔忡注視了他一會,然後緩緩望向窗外,隱雷心急惶恐地扳過她,干啞地低語,「你不認得我了嗎?倩,還是你在生我的氣?」
楚倩依舊面無表情,她的無動于衷撕扯著他的心,她對他已經死心了嗎?隱雷痛苦地想著,他一把摟緊她,將她的臉緊緊埋在他胸膛,「倩,我錯了,你原諒我好嗎?听我說,我被嫉妒沖昏了頭,我誤會了你,才會離開你,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不會再讓你傷心……」
他擁抱著她,那麼的緊密,但卻像是抱著一團空氣般空洞,他的眼眶熱了,喉嚨很緊,「倩,我終于明白你的善變,是因為受傷太深,你喜歡白色,是因為你的情感有潔癬,你時而脆弱時而冷漠,是因為你太倔強太堅強,你周旋在男人之間,並不是因為多情,而是在懲罰自己……倩,我都明白了,難道真的已經太遲了嗎?」
他殷切低語,楚倩卻像人偶女圭女圭般木然。
「倩,回答我,求求你跟我說話好嗎?」捧著她的臉深深凝視,隱雷奢望她能有一點點的回應,但是她沒有,不管他怎樣撕心掏肺的吶喊,她的五官依然平靜,他忽然痛恨起自己的愚蠢,巴不得殺了自己。但在他殺了自己以前,他的心早死于她的冷漠之下,即使他不動手,那分裂刺痛的感覺,卻已凌遲殆盡他每一寸神經。
人要失去多少,才會懂得珍惜呢?
「倩,你不想理我了嗎?」喊久了,隱雷很絕望,他從沒感受過心碎的滋味,今日他嘗盡了,隱雷的大拇指撫模著她臉頰,他開始自言自語,「倩,你恨我嗎?你以為我和那個男人一樣利用了你,拋棄了你嗎?我沒有,我不是這樣想,我太愚蠢太懦弱,你帶給我的一切太震撼,我蒙蔽了雙眼,沒有看見你勇敢的走到我面前,如果這是一場游戲,不是我捉到你,而是你走出來,你呼喚我,我卻躲開了,是我不應該,對不起……」
空氣中太安靜,靜到隱雷錯覺她不存在,她的確是不存在,在她世界中,她抹殺了他,他已經喚不醒她了嗎?
「倩,難道真的太遲了嗎?可是,我愛你,我愛上你了……」傷心的望著她,隱雷坦承了心中最深的情感。
那一瞬,楚倩的眼眸閃了閃,她的反應太突然,隱雷一愣,她倏地用力推開他,他想抓住她手,她卻往後退縮,他小心翼翼怕驚嚇了她,「倩?」
楚倩臉色更蒼白了,她惶然神情中的淒楚殘虐他的心,她沙啞地開口,卻全然是不搭軋的話,「荷花……荷花開了……」
他僵硬住,想起曾經許下的承諾,楚倩忽然翻身下床,動作速度快的讓隱雷抓不住她。
楚倩狂奔撞倒剛趕到門外的亦仙婭,她大嘴開開,驚奇的望著楚倩身影,楚倩能跑了?她已經一個禮拜沒說話了耶!
隱雷沖出門,沒理會亦仙婭,看到楚倩搭電梯下樓,隱雷等不及其他的電梯,他從安全門跑樓梯追她。
楚倩搭計程車,隱雷開車跟在她後,他大可半路攔截,但他不,他想知道她要到哪里去。
計程車在她家樓下踩煞車,司機在車外大聲咆哮,隱雷扔下一張千元大鈔,急忙趕上,楚倩家門敞開著,室內彌漫一陣陣食物酸腐的味道,是那日她為他準備的早餐,他才知道,原來他還沒到達後悔的盡頭。
楚倩匍匐在沁涼的水池邊,午後,天邊無雲,灰蒙蒙的一片,下起雨,雨水打濕她頭發,雨水打在池水中,一陣又一陣的漣漪漫到枯黃荷葉睫梗,花開花又落,沒人照顧的荷池滿目瘡痍,就像她的心。
「花……凋零了……」楚倩呢喃,她的心,這次是不是也徹底的死了呢?
她閉上眼,忽然覺得很累,這長長的過程耗盡了她所有,她不想愛了,她不要等了,她再也不要為了誰去追逐,她該停止。
隱雷一把將她抱進室內,她柔軟的身軀蜷縮在他懷中,他心疼地安慰她,「花謝了沒關系,我再買給你,我找人再種新的花苗,很快的,花又會開了……」
他溫暖的懷抱讓她恐懼,這溫暖曾讓她興奮,卻也曾讓她思念的快死掉,她很害怕,她不想要再經歷一次。
「花枯了,你可以買到新的花苗,心死了呢?你要如何買一顆新的心給我?」睜眼望他,楚倩的臉白如紙,她很慘淡淒涼的凝望他,「為什麼要到我不想愛你了,我累了,我不要再等了,你才出現?」她笑,很苦澀、很悲傷,「怎麼辦?我已經沒有心可以去愛了……」
她的指控讓他無話可說,他們凝望彼此,很久很久,隱雷的聲音從喉嚨深處發出,「你的心、你的感情,我買不到,但如果你累了,就躲起來吧,這次,我還是會找到你的,倩,我是認真的,我愛你,換我來等你,直到你的心重新開啟。」
楚倩好痛苦,他的話語太認真,震痛了她,他的眼神太堅定,她一下子就軟弱了,總是這樣,面對他,她只能舉白旗,可是,她真的很怕,她沒有多少感情能摔碎,她縫補不起破裂的信任。
「我不知道……」她閉著眼楮忽然啜泣起來,她所有的不安全傾淚而出,「我愛你,可是我好痛苦……是不是我愛的太多余……是不是我錯了,我不該動心……」
她一哭,隱雷的心像被踩在地上,他緊緊抱著她,「不、不是,錯的是我,你氣我吧,你恨我吧,你懲罰我吧,倩,不要哭,你沒錯,是我不夠勇敢,不是你的錯……」通通都是他的錯,隱雷懊惱的想用她的眼淚淹死自己。
「我好累……我好痛苦……」她在他懷中盡情的撒嬌,他在認錯,他說愛她,她終于等到他,她的心既欣喜又惶恐,矛盾折磨的她只能哭。
隱雷將她放在床上,拉起棉被緊緊蓋好她,拭去她睫毛上潮濕淚痕,他心疼的低語,「累了就睡吧,睡醒就不痛了,睡醒荷花又會開了,我們再一起喝咖啡。」
他的話太動听,他像一個夢、他像一陣風,他這樣席卷著她,讓她迷戀的一塌糊涂。
「你……你不會又要拋棄我了吧?」她像個孩子般握住他的手,不讓他走。
「不是。」他寵溺地微微一笑,「我會一直待在這里,我沒有要拋棄你,你一醒來,我就在你身邊,所以,睡吧。」
她張大眼,仍遲疑不安地望著他,他溫熱大掌蓋住她雙眼,「快睡吧。」
「你不要走。」她手反蓋在他手上,很脆弱任性的要求。
隱雷從沒見過她這麼軟弱,這才是原本的楚倩吧,那個冷漠無情的她,只是一個假面,他卻駑鈍的只看見她的外衣。
「好,我不走。」他在床沿坐下,陪著她。
他靜靜地凝視她,光是看著她,就悸動的忘我,她一哭,他只想把全世界獻給她,只求她不哭,這樣的他是瘋狂的,是陌生的,隱雷從沒想過他會這樣深深愛上一個女人,愛的他惶恐無知,愛的他舉止失常。
「我睡不著。」她忽然挪開他的手,一雙眼水蒙蒙地凝著他,喃喃地說︰「我睡不著,我很累,但我一直一直睡不著……」
他啞然問︰「你多久沒睡了?」
「我不知道,三天?還是四天?」她神情恍惚,「我不知道,我吃不下,睡不著,我一直在等你……」
她不吃不睡,難怪會憔悴消瘦,隱雷知道這都是他害的,隱雷真想把自己千刀萬剮。
他低身,親吻她額頭,心痛不舍,「別怕,我陪你睡,睡醒,你如果餓了,我煮面給你吃。」
翻開棉被,他側身環抱住她一同臥著,他圈她人懷,一如往常,將他炙熱體溫分給她,她蜷縮著,發頂支著他下顎,腰肢被他牢牢攬著,嗅聞著他的味道,她突然很想哭。
「睡吧,倩,別怕,快睡吧。」他溫柔地哄她,手指撫慰地摩挲她柔軟的背。
楚倩的眼楮輕輕合上,眼淚淺淺溢出,她覺得很安全,就像回到母親的懷抱般溫暖,他的臂彎如此強而有力的抱住她,她再也不用擔心會掉到洞里。
雖然她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害怕,但他沉穩的心跳很快的就
消滅了那一點點作亂的因子,很快地,楚倩迷迷糊糊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