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進入冬季。明明下了公車,下意識地拉起衣領。
好冷!記得去年剛來時就遇上了北國的冬天,她狠狠病了快一個月,醫生說應該只是水土不服,幸好那時海伯常弄些「堡湯」給她喝,體力才慢慢恢復過來。
希望今年冬天她不要再病了。想到這,她突然好懷念台灣的南國天氣,就算冬天也冷不到哪去。其實洛杉磯的冬天並不如想像中那般椎心刺骨,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這里似乎特別冷。
冷空氣像凝結了般,重重地壓住她。明明深吸了口氣,身體明顯地感到一股凍意,然後,她邁開步伐,往下條街走去。快十點了,街上已經很冷清︰她想起前兩天听說這里有人被搶,心里有點毛毛的,再拉高了衣領,然後把頭發收進衣帽里,企圖掩飾女人的特徵。
這里不是高級住宅區,只是普通住宅區。當初會選這里,是因為這里的華人多,她比較不覺得害怕︰但因為臨近貧民區,治安多少受到影響。
來到美國,她變得不多話,因為她的英文還是很破。在咖啡廳工作要說的話就那麼幾句,回到住處,前後鄰居又都是華人,英文在她的生活中並沒有變得很重要,她索性統統以世界性的語言正日巴微笑巴日來代替說話;所以,咖啡廳里的同事總是以為她是個「文靜而內向,並且喜歡微笑的東方女子」。
這種評語要是傳回義海,一定不會有人相信這形容的是她展明明。
她走了幾步,發現身後似乎有聲響,她回頭一看,見到幾個黑人小伙子正在後面抽菸……還是大麻?
那幾個黑人看了她一眼,然後交頭接耳。明明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轉頭,立刻加快了腳步︰才轉過一條街,立刻就听到那幾個黑人的咒罵聲與爭執聲,他們好像……準備要行動了?吵雜和呼喝的聲音夾雜。他們在做什麼呢?明明沒有勇氣回頭看,只是低著頭快步走。
可是,不一會,身後傳來腳步聲,明明嚇得加快步伐,赫然發現下一條街的街燈居然壞了,能見度十分的差。
明明心中一直念佛經,然後從快步走變成用跑的,後面的腳步聲也追了上來;明明一慌,身影閃入一個小巷中,然後「當」的一聲,她踢到了一只酒瓶,明明撿了起來,準備萬一有什麼狀況就……
果然,腳步聲真的跟了上來,在小巷口徘徊;她蹲子,隱身在木板後,讓跟著她的人看不到她。
只是,腳步聲竟然也轉向她這邊來了!明明心髒跳得好快,手上握緊了酒瓶,準備黑鬼一來就攻擊……
當腳步聲再差一步就要找到她時,明明決定沖出去,她握緊酒瓶,然後狠狠地向那人砸去,砸了酒瓶後,再用力將那人推倒……
來人慘叫一聲,她本想逃走,卻沒料到自己的手竟被他捉住,明明瞪大了眼,慘了修了!他沒昏!
「你你你……你再不放明我就叫救命喧︰」她漸得忘了我英文,「救命啊……」「救什麼命啊!現在是我被稱打耶!」來者竟以中文回願她,而且那聲音明明一愣,她不是在作夢吧?
黑暗中看不清楚,她模出口袋理的打火機,微弱的光腺照出了一涸個身影。
那人已經站起來了,剛才她差黠推倒他,只是他的手抓著她抓得好牢……
她看著他,半天就不出一涸字來,只是嘴巴報成大大的O型,雨眼直瞪著他。他不是願駐在台灣?不是願款已耀跟嘉慧精婚?不是願該……
編之,他就是不願駐、也不可能出現在道理才舒。
「你……你……」太意外了!她不知道要貌什度,雕然她曾路建在事中都事遇他來看她,可是……
殷楚生看著她,他的顫被砸得好痛!他正考慮要不要去冒院。「你在搞什麼?!」被她這樣莫名其妙地用酒瓶砸,口氣當然好不到哪去!
天啊!這不會就是她的歡迎式吧?以一個酒瓶來迎接他嗎?
被他這麼一喝,她才醒覺過來。「對不起,我以為你是黑鬼……」她沒想過會是他啊,才會這麼不留情的砸下去。
殷楚生頓時覺得哭笑不得。「你覺得我像嗎?」
她看了看四周。「這里這麼暗,我想不管你是白人黑人黃種人,我想我都分不出來的吧。」她、她又沒有神通!
殷楚生長吁一聲。算了,算了,就當是想見她的代價吧。
「你流血了耶!」她驚叫了起來,然後掏出紙巾,按住他的頭,臉色有點緊張。「我送你去醫院!」
紅色的血說明了這是真的,不是夢境,明明覺得有些暈眩。天啊!他真的來了……
「不必了。」殷楚生忽然軟下了語氣。「我沒事。」她無意的靠近,讓他的心跳快了半拍,頭上的傷似乎不那麼痛了。於是,在他的堅持下,她只好帶他回她的住所,幫他擦藥。
然而,她發現他不止被她用酒瓶砸中,臉頰上還有一塊瘀青。
「你怎麼弄得這麼狼狽?」她發誓,剛才再怎麼凶狠,也絕不會弄出這種扭打過後的傷痕。
「我剛才被搶了。」今天真不是普通的倒楣,就在遇見她的前一刻,競被那幾個黑鬼搶了。可他就是覺得那抹身影好像她,雖然只看到背影,他還是決定追上來。沒想到,她竟然這樣對待他……
不過,他終於還是找到她了。
「你……」明明覺得心里既不忍又不舍,她嘆了口氣。「你到底跑到這里來干嘛啊?」她實在想不出能讓他這樣飄洋過海的理由,一種沒來由的緊張使她擦藥的力道重了一點。
只是,像故意逃開這個問題似,他忽然皺起眉。「喂!你不是這麼恨我吧?」他煞有其事地問。「你下手可不可以輕點啊?」
她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力道,於是輕輕地點了點傷口,只是仍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哼!誰教你搞神秘,沒砸死你算你走運!」沒注意到他岔開了話題,她仍舊不知道他為何而來。
「對,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他譏諷地,其實不是在諷刺她,而是在諷刺他自己。
喲!是怎樣?現在全是她的錯是不是?算了,這麼久沒見面,她不想跟他吵。她用繃帶固定好傷口之後,丟下紗布,然後沒啥好氣地問︰「你現在住哪?我陪你回飯店吧。」她怕打擾到他,更怕自己臉上的表情會泄露心情。遇上他實在太突然了,她還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他不置可否,只是臉上淡淡地,沒什麼表情。「我沒住飯店。」他一下飛機就跑來這附近找她了,根本沒打算住在飯店里。
「啊?」她有點驚訝。「那你要在哪過夜?」搞什麼!他來這里不會什麼都沒準備吧?
他點點頭,似乎不怎麼緊張。「這是個好問題……」
明明長嘆一聲,無奈地起身,翻箱倒櫃地挖出另一條棉被來。「不介意的話就在這里‘屈就’一晚吧。」她現在的心情好亂。他就這樣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還要跟她共處一室,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他。
「我介意。」他很認真地說。
明明轉過身瞪著他,「不然你是想怎樣?」莫名其妙!他的機車性格一點都沒改。「要出去冷死隨便你!」
「我現在身無分文,什麼都沒有,你就只讓我住一晚?」這女人到底有沒有心啊?「他鄉遇故知,我還以為你會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幫幫我呢。」
哇咧……沒見過這樣開口要人幫忙的!男人都這麼死要面子嗎?
她無一言以對,不過他的自以為是倒是令她找回了從前的熟悉感。
「隨便你!」她把棉被丟給他,他接住,臉上卻似笑非笑,她愣住,突然覺得他這次來的目的似乎不單純。
門鈐響了,她丟下他,停止了胡思亂想,逕自去開門。來的是隔壁的太太,明明剛才跟她借了兩顆蛋,她卻拿了四顆來日巴兩顆生的、兩顆熟的,本來是為了要給殷楚生去瘀血用的,這下多了兩顆。「你跟你男朋友慢慢吃吧,有什麼需要再來找我。」隔壁的太太向她的套房瞧了一眼。她也是華人,對明明一直特別照顧。
「他不是……」明明急著要解釋,她卻給她一個了解的微笑,拍拍她的肩,然後就回去了。
明明關上門,心里仍然是亂亂的,不過卻紅了臉……
是否她現在的模樣,就叫此地無銀三百兩?
☆☆☆
今天,她特意請了假,陪他到駐美辦事處重新申請護照和簽證,也去局里報了案。
「算了吧,我看你的皮夾找回來的機會不大。」明明涼涼地說,她真不知道殷楚生在堅持什麼,報了案說被搶就算了,還硬要警察把皮夾找回來。
他睨了她一眼,對她的不在乎有點小小的不以為然。「如果可以找回來為什麼不要?」不知為何,殷楚生特別在意這件事,剛才連警察也覺得找回來的機會不大,但他偏要人家再找找。明明瞪他一眼。「偏執狂。」她小小咕噥一聲。
殷楚生有點欲一言又止,但最後顯然放棄了說明。「反正……我皮夾里面有很重要的東西。」
「不就是證件跟錢。」明明回答。「你覺得這些東西還找得回來嗎?而且你不是也辦好掛失了?還要回來干嘛?」
殷楚生仍是有點不知如何開口,不過他冷冷看了她一眼。「對!你就當我固執、無聊,可以了吧。」
「哎唷!」她走在他身邊,故意酸他︰「干嘛把自己說得這麼委屈?」她逗著他,這個男人真的很愛生氣耶。
他看著她,覺得自己可憐又可笑。他敢跟警察大聲說他要找回皮夾!卻不敢告訴她皮夾里到底放了什麼。
「怎麼?別委屈啦!了不起待會請你吃飯……」看準了殷楚生有點小氣惱,但又不至於生氣,她繼續作威作福。「喔!對了,你現在好像身無分文呢。」她故作認真,「那就不是請嘍!老板,算我借你錢好了。」其是好樣啊!殷楚生想,這個女人可真不是普通的壞心,他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她笑了出來,看著他不知該生氣還該笑的表情,心情突然變得好好。
「你笑夠了沒?」雖然犧牲了一點尊嚴,但看見她的笑,覺得這樣的犧牲其實也挺值得的。
她收住笑。「這麼禁不起人家開玩笑啊。」小器!
「怎麼你在咖啡廳時講的英文就沒這麼溜呢?」今天陪她去上班的地方請假,他才發現她的英文還是半桶水,有些單字還是他幫她翻譯的呢。
哦!他也很壞喔,哪壺不開提哪壺。「干嘛?我又不是听不懂!」
「是啊,只是反應比別人慢半拍。」他說,有點難以相信她竟然在語一言不大通的環境下工作了一年。
她聳聳肩。「反正他們又不是听不懂,我會說也會听啊,還想怎麼樣?」
「如果我是老板,一定炒你魷魚。」說是這麼說,但他發現,其實她現在工作的那個老板娘,似乎挺喜歡明明的。「哈哈!你炒我?」這樣算不算天高皇帝遠?「有本事你也來這里開店啊!」她繼續說笑。
然而,他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凝重,像是有點感慨似的。「我想我也沒那個機會了。」
她收起了玩笑,專注地看著他。怎麼了嗎!
「我跟偉杰的公司沒了。」他說得雲淡風輕,她卻有些難以置信。
「那……」這個消息讓她覺得好震驚。「那其他人呢?」
「還留在公司……義海沒有倒,只是被收購了。」所以,全公司只有他一個人失業。
「收購?」這麼說義海只是被收購,不是解散?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忘了告訴他的一件事。「是不是高建成……」
本來她打算等楚生結完婚再告訴他的,哪知婚禮被搞得亂七八糟,她也就不記得要告訴他這件事了。
「你怎麼知道?」他疑惑地看著她。她苦笑。這次算不算是她害了他?「我只知道高建成進義海的目的不單純,我是在無意間發現的……」
「哦?」他眉一挑,然後又故作認真地說︰「這麼說你算是知情不報嘍?你真這麼想我死?」
「才不是!」她否認。「只是後來事情就……就發生了,」她指的是逃婚的事。「我也就忘了。」她低下頭,有點內疚,要是她早點告訴他就好了。
「不關你的事,就算我知道了,別人還是會用其它的方法下手。」她的在意讓他覺得很窩心,她的自責讓他不忍心。
她嘆了口氣,然後像想起什麼似地,她想問,卻說不出口。
「那……」她欲一言又止,「嗯……那嘉慧呢?」他到這里一天了,她始終不敢問她走了之後,他和嘉慧怎麼樣,她怕自己失落的情緒會被他發現。
他沒什麼表情,只是淡淡答了句︰「她很好。」基本上,現在是他比較可憐啦!嘉慧至少還有宇琛可以靠,他可還是獨自一個人。如果她很老實地問,他就會大方地回答。可惜啊,明明並不是這麼直接的人。他微笑,她還在乎他嗎?
「哦。」沒問到她想听的答案,不知道他是想釣她胃口,還是覺得他跟嘉慧兩個人的關系已經自然到不需再對她說明?
「想知道,怎麼不回去看看?」他故作不經意,卻試探性地問。要不是她遇上杜善文,那麼說不定他怎麼找也找不到她。她真的這麼狠心把台灣的一切全部切斷?
她沒說話,眼神東瞟西瞟,正在逃避這個問題。她吸吸鼻子,努力裝作一副不怎麼在乎的表情。「是嗎?我有空就會回去的。」她壓抑著極度不自然的聲音。
他默默地嘆了口氣。他以為,他吻過了她,就足以證明他的心意。
但她,顯然早就把那個吻給忘了。
「走吧!」不願再想太多,也怕自己又惹得她想逃,他輕輕推著她往前走。
他想,這次只要夠小心,一定不會讓她逃了的。
☆☆☆
晚上他陪著她一起到這楝「神秘豪宅」
殷楚生站在別人的門口,這麼大一楝宅子居然只住兩個人?
「這就是……你外公的卡?」直覺告訴他,明明的外公一定來頭不小。這里背山面海,有不少豪富都在此毗鄰而居,想必明明的外公當年應該也是不簡單的人物。
她點點頭。
他站在門口,不經意地瞥見門牌上用中文及英文寫成的「龍」,可見得明明的外公應該姓龍……
「你外公……不會就是龍成耀吧?」從小在美國長大,美國華人的黑幫人物他也听說過的,只是他和鐘家都是殷實的小老百姓,跟黑道中人很少打交道。
「咦!你怎麼知道?」從小到大,她一直都待在台灣,而外公也是十幾年前才到美國來的,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外公曾經有什麼風光的歷史,她只知道他很有錢,但舅舅阿姨們都只為了錢而不理他。不會吧?明明竟然是龍成耀的外孫女?殷楚生忽然覺得頭皮發麻。
「怎麼?你覺得不自在的話就別進去了。」明明也覺得外公的脾氣不怎麼好伺候,萬一兩人吵起來就慘了。
「沒關系,反正我也沒事。」他告訴自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就算有被人大卸八塊的危險,他也要會一會他。
終於,海伯出來開門了。
他向海伯禮貌性地問個好,寒暄了幾句;明明看著他過分客氣的舉動,發現楚生好像有一點一…緊張?
海伯帶著他們進到屋子里,然後又上樓去,她站著,狐疑地打量著楚生。
「你怕我外公砍了你嗎?干嘛這麼緊張?」她覺得只有這一種可能性,不然天不怕地不怕的殷楚生怎麼會緊張?
「我緊張不是因為怕你外公砍了我。」這個笨蛋!他可是第一次見女方家長耶!而且還是到了這里才知道她外公是鼎鼎大名的黑幫老大。他不怕龍成耀要砍他,他只怕他不喜歡他,那這樣他跟明明怎麼辦?「你是死撐還是嘴硬?」明明滿頭霧水地問。他也承認他現在很緊張啦,卻不明白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都、不、是。」唉,算了,說了她大概也不懂。
她向他做了個鬼臉。她怎麼不知道原來他也有緊張的時候!而且還是對一個沒見過面的人緊張了起來。他怎麼從不緊張她呢?
不過也還好,要不是認識他這麼久,她想一般人大概也看不出他的緊張吧,頂多只是笑容沒那麼好看而已,並沒有太明顯的感覺。
老人下樓來了,仍是海伯抱著下樓,然後讓他坐在輪椅上。看見有其他人,龍成耀也沒說什麼,仍是倨傲地、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
「怎麼?今天想吃什麼?」明明問。自從上次之後,她乾脆到這里來作飯,省得他又挑嘴不吃。
龍成耀這時才抬頭看看外孫女,一看,像看到什麼寶貝似地,甚至把頭湊近了她的臉瞧,原本倨傲的神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老人回憶往事的神情。「真像……真像……」他喃喃自語地。
就是這個神采,就是這種表情……想當年,小女兒喜歡上那個姓展的年輕司機時。臉上就是這樣的神采、這樣的光芒!
他於是看了看在外孫女身邊的男人。他有一張俊朗的臉,和一種充滿自信的氣勢。
楚生看到龍成耀正在打量他,輕輕點個頭。然後自信地笑笑。
這是哪家的孩子?以他這麼多年看人的經歷,這男人應該是有錢人家的第二代,只是臉上卻又多了一份一般闊少所沒有的銳利和干練。
「外公,這是我朋友……殷楚生。」明明小心翼翼地介紹,生怕外公一不順眼就給楚生難堪。
「龍先生您好。」殷楚生放下心中的大石。還好還好!龍成耀的眼神中沒有什麼敵意,反而是看到了他們,好像想起了什麼。
龍成耀嗯了聲,然後收回打量的眼光,思緒彷佛飄得老遠……
「今天隨便炒幾個家常菜吧。」龍成耀對明明說,然後眼光看向楚生,「小子,你會不會下圍棋?」他臉上仍是冷冰冰的。
「會一點,可是不很熟。」他微笑地說。
不很熟?明明在心里冷哼,然後投給他一句「你好虛偽喔」的眼光。楚生的圍棋段數可高了,听說還得過獎咧!這樣還叫「不很熟」?
楚生接收到她眼神中傳來的訊息,只回給她「你給我安分點」的目光。明明轉過頭,不去理他。
然而,這樣的眼神交會,龍成耀和海伯都明顯地感受到了。這兩個人,絕對不只是「朋友」這麼簡單吧?「那就來吧。」龍成耀不知怎地竟有些落寞。他發現自己更加蒼老了,連外孫女都快留不住了……
☆☆☆
從龍家回市區的路上,明明側著頭。滿臉疑惑地望著他。
「今天我外公真安靜。」她猜想是不是楚生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外公今天沒發脾氣、沒耍性子,而且出奇的安靜,臉上滿是落寞。「我發誓,我真的什麼都沒做。」她也太小人了吧?他今天才第一次跟她外公見面,怎麼可能跟他說什麼。
「是嗎?」她還是不相信。不知為何,看到今晚外公那落寞的模樣,她真的有點小擔心,是不是什麼地方惹外公不高興了呢?
「你這是不是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殷楚生睨了她一眼。他有這麼可怕嗎?
「也對。你怕被我外公砍成八塊,丟到太平洋里喂鯊魚嘛!」她開著玩笑。但老實說,她其實看得出來楚生對外公很尊敬,應該不至於對他說什麼。
不過她就是不明白向來什麼都不放在眼里的楚生,怎麼會對一個陌生老人這麼敬重……
「是,你外公把我嚇慘了。」幸好他們只是下了一盤棋,而且楚生還讓了他。.「他有問你什麼嗎?」其實,她只是想知道外公有沒有為難他。
「沒有。」他把龍成耀問他眼明明是什麼關系的過程自動省略。記得自己听到這個問題時,先是一愣,接著很老實地說︰「我承認我很喜歡她,不過她一直在躲我,所以我們還不算是男女朋友。」
龍成耀听了,只是點點頭,然後繼續和他下棋,直到結束。
「哦……」明明顯然不怎麼滿意這個答案。不過,外公本來就有那麼點喜怒無常,他沒發脾氣把人趕跑算不錯了。
那她……下次還可以帶他來吧?
「對了,你的事辦得怎樣了?」其實她帶他來,也是有那麼一點點私心啦。她知道外公以前在華人圈中勢力很大,她想說不定外公可以幫楚生找到高建成。
「有點復雜。」他說。「還要再觀察一段時間。」
高建成現在受到華人圈中的黑道勢力保護著,大概是听到了風聲,知道他已經追到美國,所以躲了起來。他找人查過高建成的戶頭,知道那筆錢他還沒有動過,而且因為他也得罪了楊兆明,黑白兩道都在找他︰而他的要求也很簡單,不是把錢還給他,就是跟他回台灣坐牢。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反正他不怕跟他耗。再者,其實高建成的事倒是其次,以楊家的勢力,早晚會把高建成逼出來,他只要等著就好。
「你……」她結結巴巴地開了口,「你如果需要什麼,跟我說一聲,我可以請我外公幫你……」她揉揉鼻子,希望自己看起來像隨口提到股。然而,他會不會不領情呢?他這個人其實挺好強的,不知道這樣他會不會覺得反感?她擔心地想。
他心頭一熱,突然明白她今天為什麼要帶他去見她外公了,原來她想幫他鋪路!
「我還應付得來。」他淡淡地回答。基本上,他現在只是在等高建成出現,不過她的用心讓他很感動。
「你一個人……做事千萬別逞強……」跟了他這麼久,對他的行事作風也滿了解的,他固執起來時很嚇人,又死不認輸,萬一要是跟人硬踫硬就麻煩了。
「還有啊……」「你在關心我嗎?」他打斷她的話,很亙接地問。
「怯!」意識到自己對他的關心,她忽然脹紅了臉。「我、我是看你現在身無分文又流落異鄉,提醒你一下嘛!」
「那倒是。」他微笑地看著她。「我現在破了產,又沒錢又沒工作,還靠你收留呢,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昵?」他故意表示疑惑地問著她「哼!我只是可憐你,等我哪天找到個有錢人,你看我還會不會理你!」
她說著違心之論。
「哦,那真要恭喜你,未來的少女乃女乃。」他酸酸地道。有錢人是吧?那就等著瞧。對他來說,要有錢並不是難事。
她其實並不像她自己所說的那樣絕情,她的心腸其實很軟,這跟他當初認知的很不一樣。應該這麼說,一開始,是他被她騙了,所有的反感在和她日積月累的相處中逐漸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想要靠近她的渴望。
這點,是當初始料末及的。記得偉杰曾說覺得他應該會喜歡她,現在想來,偉杰是對的。莫非偉杰早就預料到了?想到這里,他突然笑了。
「笑什麼?」她問。他今天怎麼怪怪的?
他還來不及回答,一輛廂型車突然在路邊停下,然後沖出幾個黑人朝他們走了過來︰兩人對望了一眼,感覺情況不對!
三個黑人突然掏出手槍,對住殷楚生。
「殷先生嗎?」黑人用英文問,「麻煩請你們跟我們走一趟吧。」
明明嘴巴張得大大的!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人拿槍對住他?反觀殷楚生,卻還算鎮定。
「我可以跟你們走,不過我的朋友可以不跟你們走吧?」雖然他也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他不願明明受到牽累。「你們是沖著我來的,不要影響到其他人。」
黑人們想了會,點頭答應。反正他們的目標是他。
「楚生……」明明死命地拉住他的手。「不要跟他們去……」一種恐懼佔滿了她全身。不,這些人看來來意不善,她好怕他……「我沒事的。」他安慰著她。「去找鐘叔。」他掙月兌了她的手,然後,跟著他們離去。
留下又驚又懼的她,望著車子快速地駛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