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張揚囂張,有必要嗎?」尹梵水坐在梳妝台前,以冷眼掃硯富麗堂皇的超級套房之後,發出不以為然的森冷嗤嘲。
像是惟恐有人不知他的奢侈習性似的,竟然訂下如此華麗的房間,事實上,以房間稱之還真是污辱了這可比皇室宮殿的高級套房!
媽的,小小年紀便花錢如流水,絲毫沒有半點自約節儉的觀念,真是讓人看了就難受!尹梵水一面蹙著眉,一面估算著住宿費用,愈算愈揪心,大把大把的銀子就這麼潑出手,他一點也不心疼。
「莫先生向來講求效率、效果,其余的皆是次要。」鐘期面無表情地回答,聲音亦無情無緒,听不出任何溫度,「更何況,他從不需要任何形式的炫耀。」
果然是揮霍無度的凱子,竟然連蜜月度假都不忘攜帶心月復狗腿隨侍在旁。
「既然如此,留你何用?」尹梵水-開惱人的數字,好整以暇地窩進沙發,蜷縮的姿勢像只愛困的貓咪,「不必要的裝飾品,擱置在一旁只是平白浪費資源。」
「一切但憑少爺吩咐。」鐘期仍然不疑不懼,穩若泰山。
去他的,連走狗都是一副傲樣,是存心氣死她嗎?
「他吩咐了什麼?」她眼中靈動的神-褪得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惱怒,死小孩、臭小孩,都已經把她拐到大溪地了,還怕她逃嗎?蠢蛋!
鐘期只是一臉木然,靜默不語。
「不說拉倒,你大可在那當門神。」尹梵水勉強擠出一抹淺笑,看來卻分外生硬,「這可是高樓,再蠢的人也不會選擇跳樓逃生。」
不說話,他就是不說話,鐘期動也不動,仍舊沉默地立于門畔,有如一尊千年的化石雕像。
好吧,他要做忠僕就隨他好了,但她可沒必要賠上青春歲月跟一具活尸關在同一間房間里蹉跎掉美妙光陰,「慢慢玩,要吃要喝自己動手,別玩火啊!」尹梵水拎起皮包,愉快地模了模鐘期的頭,像是母親出門前似的殷殷叮囑,「如果找了妹妹玩親親呢,記得在門上掛上警示牌,免得我回來踫上難堪的場面,拜了!」
尹梵水輕快地旋過身,甩上門,她對門板扮了個鬼臉,心情大好,整不到主子也罷,狗腿替主子受難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鐘期若要怨嘆,只能怪自己,誰要他跟到爛人。
跳出電梯,一路來到飯店華麗輝煌的大廳,來往人潮之間,尹梵水遇上了不少的愛慕眼光,雖沒有太大的感動,但倒也有幾分沾沾自喜。
停在光鑒明亮的櫥窗前,愉悅的心情激起她久未出現的購買。
「貓咪,你還有心情逛街?」桃桃蹙著眉,細軟無奈的聲音忽然在尹梵水身後響起,「你哦,真氣死人了,不知道該怎麼說你!」
「啊,你怎麼來了?!」尹梵水興奮地摟住好友,笑容可掬。真好,她還以為自己被-棄了呢︰「其它人呢?」
「全在台灣生你的氣,沒人想見你這張蠢臉。」桃桃沒好氣地惟開她,「才結婚幾天而已,你老公就搞外遇,你救我們的面子往哪兒擺?」
老公?她哪來的老公……哦,是那個不要臉的臭小孩,他——
「拜托哦,他只是個沒大沒小的笨小孩,怎麼會有外遇?」尹梵水掠了掠及肩的長長鬈發,啼笑皆非地盯住桃桃。
「笨小孩?你現在倒是對他很放心嘛,還親密地喚他小孩。」桃桃斂起嘻笑怒罵的神氣,換上一臉肅然冷凝,眼底滿是鄙夷,「我對你簡直失望透頂。」
「我又怎麼了?」她被人設計陷害流落異地,「八風」若是不願伸出援手救她便罷,何必唾棄、鄙夷她呢?
「你見色心變、色欲燻心、有了男人忘友伴!」桃桃直言不諱,努力地盡一個正直朋友的本分,「虧你還有臉問。」
「哪有?」上天明鑒,她尹梵水拚命想逃月兌魔掌的努力,可比民運人士爭取自由,怪只怪她命運多舛,踫上能看透人心的大魔頭,插翅也雞飛,「少誣賴人了,先前說好要幫我的是你們,後來撒手任我自生自滅的也是你們,現在竟還反過來咬我一口,到底是誰沒良心?」
桃桃凝然不語,神色肅穆,像是在評量,亦似探索,這幾夭得到的消息都是貓咪與莫以烈相處甚歡,怎麼貓咪的說法竟與資料大相徑庭呢?
「你確定沒對他動心?」最後,桃桃仍冷著眼,狐疑地發問。
「拜托,他比我小那麼多,他只是個無聊愛瞎整的小男孩,動個鬼心啦!」尹梵水朝天翻了一記白眼,覺得自己就算跳到黃河也難洗清莫須有的罪名,「我看起來像是愛吃女敕草的老牛嗎?」
「年紀不是問題。」桃桃不以為然地瞪她一眼,「重點是他吻過你,而且不是普通的蜻蜓點水式的輕吻,你確定真的沒感覺?」
只不過個吻罷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她跟咪薩一天到晚亂吻來亂吻去的,怎麼從沒見人抗議過?
「需不需要我發毒誓,才能讓你相信我的清白?」她尹梵水的信用何時破產的?怎麼會說什麼都沒人要信。
「如果你不嫌麻煩,當然好。」桃桃若有似無地扯了下嘴角。
「祝心恬,別以為我不會揍你!」尹梵水陰著嗓音,臉上卻嬌笑可人。
「還玩?捉奸去吧!」桃桃挽起她的手臂,拖著她步向健身房,「趁著情勢有利的時候早早談好離婚的條件,否則……唉,說真的,你這塊鐵板很難弄的。」
「捉什麼奸?」尹梵水呆滯了半晌,粉潤的小臉褪下了笑靨,只剩怔愣。
「有狐狸精看上了你家的笨小孩,正打算勾搭他上床。」說起不忠的男人,桃桃忍不住發出不屑的嗤聲,「幸好你明哲保身,否則不哭死才怪。」
尹梵水驀然頓住了腳步,眼神既古怪又復雜,說真的,也不知道為什麼-里突然一陣翻攪,欲嘔欲吐,惹得她渾身不舒服極了。
「呃,桃桃,你去拍照存證就好,我……我還有別的事要忙。」尹梵水狠狠地咬住嘴唇,覺得有股不明所以的酸刺感覺往眼底沖去,怪難受的。
「有什麼事會比解除婚約更重要?」貓咪是被關瘋了,還是被男人的低劣之氣給燻昏頭?怎麼變得如此不分輕重了?
「反正……唉,我去不太好。」尹梵水囁嚅著,「口口聲聲喊著被他逼婚的人是我,現在卻興匆匆地去捉他的小辮子不是很怪嗎?好象我恨在乎他似的。」
桃桃考慮了半晌,最後亦同意地點頭。
「說得也是,好吧,我就好人做到底,幫你一次。」桃桃伸出左手,對尹梵水嘻嘻呵呵笑,「可是要收費。」
表帶雖然破破爛爛不起眼,卻是「八風」為自家人精心研發出來的特制通訊紀錄器,專門用于登錄各種債務項別,當然,其它標示尋點功能亦樣樣不少。
尹梵水認命地在桃桃的通訊器上輸入密碼,沒好氣地白她一眼,「敲詐啊你。」
「誰教你好用,不把握機會就太傻了。」桃桃喜孜孜地數算戰果,根本沒把尹梵水的怨氣放在心上,「安啦,拿人手短,你老公的低級照片明天絕對送到,包你在三天之內辦妥離婚大事。」
「別說大話了,先把東西弄到手再說。」尹梵水催促著她,語帶威脅,「當心失手,我可要倒收服務費兩倍。」
「你八成是白日夢作多了。」桃桃冷哼著,輕快地跳到遠處去了。
「是哦,我倒還真希望這全是一場夢。」尹梵水一面盯著桃桃遠去的背影,喃喃自語般輕聲感嘆著,「可惜老天一向不長眼,難哦!」
「怎麼會想到把房間弄成這樣?」莫以烈一進門便擰起眉頭,神情冷峻。原本的雙人床被她換成兩張單人床不說,中間像是隔了條台灣海峽似的,還拉起密不透風的簾幕,這像是蜜月套房應有的模樣嗎?
去他的惡心大色蛋!不要臉的沙豬!尹梵水在簾幕的另一邊冷冷地掃了他一記白眼,管他-唆什麼鬼,她一律不見不聞。
與一面沉重的窗簾布說話不是他的習慣,他也不打算從現在開始培養,莫以烈猛然扯開簾幕,瞪住趴在床上翻閱雜志的尹梵水。
「沒听到我問你話?」莫以烈坐上床沿,她立刻退開。但莫以烈動作迅捷如豹,飛快地攫住她的下顎,瞳心染著深淺不一的惱慍。
「你是指剛才有只豬在鬼叫嗎?」尹梵水頭也不拾,懶懶地回話,「抱歉,我八成是眼楮出了問題,竟然沒發現你與豬仔同科。」
「我何時犯到你了?」莫以烈銳利的眸光幾乎能將人削刺得片體鱗傷,顯然他的心情也沒好到哪里去。
「有嗎?像你這樣高風亮節的偉大人物,怎麼可能會做出粗俗、鄙下、低級、惡心的-髒事呢?」尹梵水睜著純真無邪的大眼,嬌聲嬌氣地輕笑著,然而,她的腦海里卻滿是桃桃快遞傳送過來的惡心照片,里頭是一名肉彈女子纏繞在他身上的鄙俗畫面。
莫以烈蹙緊眉頭端詳著她的舉動,極力想從中尋出些許蛛絲馬跡,瞧她眼底滿是蔑視不齒的冷芒,後頭必定有更不堪人耳的下文,「所以……」
尹梵水「啪啪」彈著縴長的手指,一臉正經。
「對了,當然應該有所以,一定是某人的偽裝功夫太過精細,才能輕易地瞞天過海、掩人耳目,你說,這樣的分析是不是非常合理?」她目光炯炯有神,筆直地望進他的靈魂深處。
「要說什麼就明著來,少旁敲側擊了。」莫以烈進門後便不曾移轉的冰冷視線瞥見她臉上的淡漠後,陰郁地變得更黯沉探幽,他一點都不喜歡那種夾槍帶俸的諷刺笑容,尤其厭惡拐彎抹角的迂回。
「唉呀,原來是我會錯意了,真是對不起啊。」尹梵水對莫以熱的陰寒厲眸無動于衷,反倒回以一抹天真無邪的純真笑容,但笑意卻未曾抵達盈盈水眸。
「什麼意思?」莫以烈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我只是想迎合某人做暗事的習慣,沒想到馬屁竟然拍到馬腿上了,唉,做人真難啊!」尹梵水眨著潔亮的眼楮,故作委屈地低嘆。
「你到底想說什麼?」莫以烈發火了,愈見她不著邊際、虛應做作的模樣就愈有氣,她到底是哪根筋有問題,沒事找事做嗎?
「莫先生,麻煩先去瞧瞧鏡子里那張可憎的面孔,你能撫著良心肯定地說自己俯仰皆不愧于人嗎?」尹梵水咬牙切齒地瞪住他,「當然,或許某人的良心早就被狗,不,被蟑螂給吞吃了。」
莫以烈的臉色微微一沉,陰黑得嚇人。在這陣不算短的靜默之中,他始終不言不語,只是以近似狂野的眸光盯住她,時而深沉,時而詭譎。
不說話就代表默認,他果然在外頭胡搞瞎搞,根本沒將她這個新上任三天不到的「莫夫人」放在眼里。尹梵水咽下已到嘴邊的怒罵,撇開臉,算了,跟他計較什麼?反正都要分手了,要是再惡言相向、撕破臉就太難看了。
可是,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怨氣,既然他不在乎她,又何必大費周章地破壞她的好事?難道她當初真做了什麼傷害他的事嗎?冤有頭,債有主,事情還是弄清楚得好。
「喂,我當初是怎麼欺負你,竟然能讓你懷恨至今?」尹梵水狐疑地斜眼打量他,「該不是你搞鬼,胡扯一通吧?」
她是真的不記得還是故意捉弄他?莫以烈打量尹梵水許久許久,遲遲末發一話。
「蚵仔面線。」莫以烈最後還是決定描述過往事實,期盼此舉或許能喚回她些許的記憶,「還有咖啡冰淇淋。」
「什麼?」這兩樣東西是怎麼混在一塊兒的?尹梵水不解。
「你打翻我的便當,然後塞給我這兩樣東西充當午餐,結果……害我得盲腸炎,整整住院一個月。」莫以烈一臉不自在,不知是想起了什麼。
媽的,死小孩、笨小孩!明明就是長不大的白痴卻死不承認,芝麻綠豆大的事居然記得那麼牢、那麼久,還找來尋釁報仇。
「沒見過像你這樣幼稚沒腦袋的混蛋。」尹梵水一面咕噥著,一面翻出早就備好的小行李,「本人行事向來光明正大,此刻亦不例外,我要走了。」
「你敢罵我。」他等她等了那麼久,好不容易踫上天時地利人和,事情都點明了,她竟打算離開不說,居然還辱罵他幼稚。
「你不但幼稚,還無知得可悲。」尹梵水沉著臉,倨傲地瞪住莫以烈,有哪個正常人會為了蚵仔面線和冰淇淋記仇那麼多年的?小心眼!
「你以為我是那種人?」莫以烈將緊握成拳的雙手重重捶向石牆,絲毫不理會手骨傳來的劇疼。
「不然呢?」尹梵水以冰冷傲然的眼神斜睨他,語調嘲諷,瞧他笨的,都皮開肉綻了還不停手,要練鐵砂掌也不是這麼折磨皮肉的,一點訣竅也沒有。
「除非我死,否則沒有人能將你拖離我的身旁。」莫以烈的聲音冰冷平淡,沒頭沒腦地扔給她這麼一句話,倨傲地僵著身子,冷著臉沒入簾幕之後。
說來可笑,雖說她是他不顧一切執意娶進門的妻子,推翻所有禁忌枷鎖搶來的摯愛,但她卻似乎對他恨之入骨,完全將往日舊情-之腦後,一切隨風。
絲絲縷縷的椎心之痛一步步地緩緩爬上心房,難道說,一切都只是他單方面的錯覺嗎?當年,她若是無情,又何必為他付出那麼多?
說他執拗也好,頑固也罷,總之,他就是放不下對她的深深痴戀,輕輕點燃一根煙,莫以烈黯然神傷的臉龐便隱藏在氤氳的煙霧後頭,教人難以看清。
對他而言,尹梵水代表的意義幾乎大過整個世界,更是集他一生所有希望于一身的象征,她天真明朗,凡事樂觀不拘小節,從不諂媚狡諛,宛若一名墜落凡間的無憂天使。雖然,她也有她的煩惱愁困,但是,他從來不曾見過她被擊倒,即使是在禮堂前親眼目睹新郎換人也一樣。
她為什麼不記得了?對他來說是那麼刻骨銘心的往事,她為什麼一點都記不得?若要仔細話說從頭,她根本認不出他的形貌與聲音,對他的一切更是一無所知,只是一味地想逃開他,抗拒與他有關的一切。
該死!莫以烈再次狠捶冷冰冰的硬牆,完全不在意先前已成的傷口再度綻開,汨汩流血。
「未免太狂傲了……真是的,隨隨便便就說死,難道非要糾纏至死嗎?」尹梵水丟開行李,頹喪地倒在床上,黑亮耀眼的長發散得一床都是。
在沉凝無聲的空氣中,忽然听到簾幕另一端傳來的咚咚悶響,尹梵水不禁豎起耳朵,仔細辨音。唉,那笨蛋又在捶牆壁了,蠢!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得毀傷,小時候念的書都丟光了嗎?要是他再不停手,她真的會放聲吼過去。
媽的,他到底想證明什麼?鐵砂掌後繼有人嗎?拚命捶,捶個沒完,不累嗎?他不累,她在旁邊听得都要瘋了,尹梵水睜大了染滿怒火的美眸,死瞪著隔開兩邊的障礙物。
卑劣無聊的臭小孩!她火了,真的想扁人出氣,連以雙手掩耳都遮掩不掉那教人听了難忍的捶牆聲,可見他下手之重,根本不在乎受傷與否。當自己是鐵人啊!好吧,就勉強算他是好了,可是他怎麼沒半點公德心,一點都不替別人著想,在大溪地制造擾人心緒的怪聲算什麼男子漢。
尹梵水猛然扯開隔開兩人的簾幕,殺氣騰騰地跨了過去,只見莫以烈背對著她猛吸煙,僵直地坐著。
「吵架也得有誠意一點,我剛才還沒說完,你怎麼可以隨意離開戰場。」尹梵水倔強地揚起下巴,昂首睨著他的背影,「那個女人是誰?」實在咽不下這口鳥氣,她終究還是問了,不過不知怎地,氣勢卻短了一截,聲音也是-痘的,酸味滿溢。之前不問,是不敢問,怕問了之後惹來太多是非,怕被唾罵的口水淹死,但不問並不是便代表天下太平無事,這問題仍時時縈繞心頭,總是令人難安。
他看起來像是受傷了,不是指他的手傷,而是指他看起來怪怪的,而且,他似乎是被她的話語所傷,可是,怎麼會呢?霸氣蠻橫不講理的人是他,玩弄她于股掌之間的也是他,她都能大人大量地不予計較了,他有什麼好受傷的?
蚵仔面線和冰淇淋……怪了,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仔細想想,除了在模糊蒙-的記憶之間,隱約似乎有點印象,好象記得曾經見過這麼一號人物,其它的,幾乎全是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
「既然看到了,剛才為什麼不直接說出來?」莫以烈回頭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說。她的態度不太一樣了,似乎略帶了點緋紅赧色,是嫉妒嗎?
「你這是什麼態度?明明是你做了壞事,為什麼反倒責備起我來了?」尹梵水惱火發怒的話語里泛著或多或少的酸意。
「我沒做過你所謂的壞事。」莫以烈鄭重地舉手做起發誓狀,臉上的表情誠懇且認真,「那只不過是個偶然遇上的朋友,是不是要我發誓你才肯相信?」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尹梵水沒好氣地瞪住他,悄臉氣嘟嘟的,也不知是氣他還是氣自己,都怪桃桃,把一件芝麻綠豆大的小事渲染成天下第一丑聞,害她也跟著神經質起來。
「試著相信我。」莫以烈望著她游移不定的雙眸,認真嚴肅地說道,「哪怕負盡天下人,我絕不負你。」
就知道男人沒好貨!負盡天下人?媽的,他到底玩弄-棄過多少無辜不幸的女性同胞?
「謝主隆恩。」尹梵水極盡嗤嘲之能事,冷眼瞪他,相信他?她又不是傻子,何必沒事把心髒送出去讓人-在手上玩?
「你還在生氣。」笑意再度躍上莫以烈的瞳心,加深了那股冷傲狂妄的魅力。
「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還有什麼好提的。」她給了他一記白眼,悻悻然地轉過身子,雖然開了口,聲音卻是淒淒涼涼的。
「那你為什麼仍是一臉郁卒,快快不樂?」莫以烈繞到尹梵水面前,湊上臉與她對視,將她臉上變換閃爍的神情全看進眼底,由唇間逸出的低沉嗓音中蘊藏著點點激動。
「你少胡說八道。」尹梵水糾結著眉心,不悅地推開他,「我只是不想出門被人指指點點的,且成為別人同情的對象而已。」
「就只有這樣?」莫以烈的眼底眉梢都是明亮笑意,顯示出好心情,與前一刻相比,簡直天壤之別。
「你是不是男人啊?婆婆媽媽得要死!」尹梵水的冷眸不客氣地掃向他,拳頭也是。
「真的沒事?」莫以烈微微一笑,意態閑適而自得,欣悅的神情依舊,絲毫不受暴力迫害所影響,「總之,那女孩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我的心里只有你。」
「現在?」尹梵水又惡狠狠地瞟了他一眼,現在!虧他有臉說。
「沒人可以取代。」莫以烈深邃的黑眸直勾勾地迎視她發怒的視線。
「鬼扯!」不可思議地,尹梵水發覺自己心跳漏了一拍,整個節奏都亂了。明知道是句虛假的甜言蜜語,可她就是這麼不爭氣,硬是被打動了!
「只有你。」莫以烈說得斬釘截鐵,深幽炯亮的雙眸里滿是于人前不輕易流露的熾熱情感。
「騙人!」她再次羞紅了臉,心慌意亂的。他的眼神好溫柔,纏綿得令人心驚,這才知道原來花言巧語是不分年齡的,就算是看來老成持重的他也一樣,況且,他還是個比她小的「小」男生。
「手。」他的臉色和悅依舊,話題卻突然轉了一百八十度。
「什麼?」尹梵水一時沒听清楚,是他的手疼得受不了,需要包扎嗎?
「手借我一下,行嗎?」莫以烈突然退開一步,彬彬有禮地提出要求。
這是他第一次說話語調如此柔軟,還以請求的姿態,他又不是虎姑婆,應該不會把她的縴縴玉指當作雞腳啃食才對。
「不可以偷襲!」這是尹梵水出借玉手惟一的條件。
莫以烈輕輕握住尹梵水那雙柔軟的小手,心神俱震,一點一滴的感覺、吸汲那早在多年前便已失去的溫情與信任,想著曾經失去的,與即將擁有的……
驀然間,一股柔軟溫暖的感覺將尹梵水的手緊緊包里住,她的臉上沒來由得涌起一陣紅潮。這只不過是一種很單純、很普通的接觸——握手,為什麼會造成這麼強烈的反應呢?她想不通。
他握得好緊、好緊,像是沉于水中的溺者,終于抱住足以用來求生的浮木,而且,他的眼神異常溫柔,像浮著一層薄薄的淚光,有一些強烈的東西在他眼里,令她不敢注視卻又被蠱惑。
尹梵水全身僵直,動也不敢動,大氣也不敢喘,就這麼硬邦邦地站在莫以烈面前,任他緊握住自己的雙手。
「就算不離婚,也暫時不要吵架了好不好?」尹梵水柔柔地望著莫以烈,眼里仍有褪不去的驚惶,「我累了,沒力氣跟你玩游戲。」人與人之間的斗爭游戲已夠累人了,更別談慘入若有似無的感情在其中的艱深難題了,她的生涯規畫中沒有它,也不認為未來有它的必要。
莫以烈拉住她的雙手,正經地看著她,臉上漾著奇異的微笑,「對你,我一向認真,從來沒有輕忽怠慢過,只是你始終沒看出來。」
「你要什麼?」尹梵水清澄的眼神小心地停駐在他臉上,一瞬也不瞬。
說真的,身為億萬家產的繼承人,在長達二十多年的生命歷程之中,若沒遇過幾個專為錢財而來的覬覦者,才是怪事。只是,莫以烈看上的也是俗不可耐的金錢嗎?為了那與自家不相上下的資產,有必要那麼費盡心力擄她成為莫家人嗎?若不是為錢,難不成……是被她那天使般的純潔外表所炫惑了嗎?
若是如此,現在也該是夢醒時分了,她可不是那種柔弱可人、可以任意被人擺布的縴縴小女子。
「你。」莫以烈眼光溫和而深沉,語氣堅決果斷且自信,她終于問到重點了。
「關于我的什麼?」尹梵水潤澤晶亮的眸子突然勇敢起來,與他帶笑的雙瞳相對。
「你的一切。」莫以烈那雙始終堅持執著的眼眸,正閃耀著虔誠熱烈的光彩,在尹梵水的怔愣之中,莫以烈緩緩地開口,「不論是你喜歡或不喜歡的。你願意承擔與不願意承擔的,我都願意扛。」
尹梵水跪坐在他面前,慌亂地不知如何是好,已經很久很久,不曾遇過異性如此坦率地表露傾心的愛慕了,她只能睜大雙眼,任由心髒劇跳,悸懍地盯著他。
尹家人說一不二,汪家人頑固執著,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兩地正是兩大家族驕傲的結晶,更是為家族光榮犧牲奉獻的第一人選。所以,當談論到繼承家業時,重擔自然落在她身上,並不得推卻,不然……以死相脅的浩大場面可就是避免不了的盛況了。
尤其,那一票男女老少,全都是玩真的,無一例外,尤其是臭爺爺,每次搶巴拉松喝都是第一名,擺明就是存心逼死人嘛!這麼一來,她們這些做小輩的,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
「你是玩真的?不是說說就算?」尹梵水撇開臉,強迫自己別去看那雙蠱惑人心的眸子,說不出的矛盾心態在心中交迭起伏著,雖不希望他答得肯定,但卻更不願听到負面的回答。
「我像是言而無信的人嗎?」莫以烈眼中神彩奕奕,璀璨奪目,任由他一身剛冷威猛,卻無傷于眼底盛滿的款款深情。
雖然她死盯著窗外的明媚風光,一味地注視著碧海藍天,但仍意識得到身旁傳來的陣陣灼燙目光,他的眼光跟隨著她的一舉一動而游移,令人有股無所遁形的窒熱感受,彷佛是個透明人似的,連一點私人秘密都留不住。
「不要用那種眼光看我。」尹梵水紅著臉嗔斥道。
「你終于看見了。」莫以烈微笑,眼光既深沉又溫柔,帶著點點醺然醉人的溫馨,愛她那麼久,總算有點響應了。
「我什麼也沒看見!」尹梵水干脆用手遮住自己的臉,索性當只小鴕鳥,「叫你不要用那種眼光看我,你還看。」
「哪種眼光?」扯下她的手,莫以烈以饒富興味的眼神緊緊地鎖住她,其中流轉著一波波勾魂懾魄的魔力,明知故問地逗弄她。
「那種眼光。」尹梵水淺蹙蛾眉,還他一記大白眼,「就是你現在那副色迷迷的惡心模樣,還不快收起來。」
「會嗎?」莫以烈一面說話,一面以手臂從背後圈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肩上,唇瓣幾乎是貼在她的頸畔。
「不要靠著我,想熱死人哪!」尹梵水的臉色依舊酡紅,襯得肌膚更加晶瑩剔透,外頭可是三十多度的高溫,躲在冷氣房里不好好享受涼爽,黏糊糊地巴在一起做什麼?有病!
「我只是想看看與你相同的世界。」莫似烈以難得的溫柔傾訴,一點也不在意是否會落得被潑冰水的惡運,「不過是借靠一下而已,大方一點嘛!」
「天氣很熱。」氣溫八成又上升了不少,否則她怎會在冷氣房里滿頭大汗?
「是呀,看得出來。」眼光眺向遠方海面,莫以烈仍摟著她,沒有放松之意,「藍天碧海都亮得刺眼極了,可見外頭一定熾燙得像火燒似的。」
沒神經的蠢蛋,那麼明顯的暗示都听不懂,尹梵水克制不住想甩開肩上的重物的沖動,但又礙于那句「大方點」的論調而無法痛快行事,煩悶得不知如何是好。
「少裝傻了,滾開!」耐心用盡,尹梵水當場攆人,「不要對我動手動腳的,我最討厭兩個人黏在一起的惡心感覺。」
「那是你還沒嘗到戀愛的滋味。」莫以烈順勢橫躺在床上,以肘支撐身體,盯著她的眼楮的雙眼,隱隱帶著算計的邪氣。
「我寧可一輩子都沒沾上那種怪東西。」尹梵水氣呼呼地跳離他三大步,火冒三丈。不慎將自己嫁給他這種狂傲的人已經夠衰了,要是再跌進戀愛的泥沼之中,她還有命活完下半輩子嗎?
「恐怕很難。」莫以烈好笑地挑起劍眉,不願明白指出事實,惟恐一舉戳破她的虛渺幻想,她對他的感情目前仍在萌芽階段,不必急于要她承認,那只會揠苗助長。
「事在人為,沒有什麼是辦不到的。」尹梵水揚首睨莫以烈,自信滿滿地說,「尤其對尹家人來說,更是如此!」
「那麼,我拭目以待了。」莫以烈牽扯著唇角,笑意愈漾愈大,抗拒愈強表示陷得愈深,這場拉鋸戰,他有百分之百必勝的信心。
該他的,絕對是他的,縱使外來阻力再強、再多,結局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