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颯風真的拉下老臉去‘求’展劼帶他的女兒遠走高飛,哪知,展觔竟一口回絕了他,氣得他什麼理由也听不下去,扭頭就走。
活到這把歲數還要低聲下氣去求人,他已很委曲求全了,沒想到還被拒絕,他──他這張臉該往哪兒擱啊?
趙燕奴與湘柔坐立不安的在大廳里等消息,此刻見蘇颯風歸來,雙人疾疾迎上前去。
‘他怎麼說?’
‘他答應了嗎?’
蘇颯風氣鼓鼓的自妻子與女兒中間穿身而遇,氣極敗壞的坐上椅子,端起杯茶猛往喉嚨里灌,嗆得差點把心髒都給咳出來。
趙燕奴擠起眉,一下一下的拍著文夫的背。‘你是怎麼搞的,連喝口茶都會嗆成這樣?’
‘爹爹啊,展劼到底怎麼說?’湘柔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而這一急,眼眶便充滿了淚。
蘇颯風怒濤駭浪的拍案大吼︰‘從今以後別在我面前提起那渾小子,而且從此刻起,你給我乖乖的待在家里等文三公子來迎娶,听見沒有?’
‘老爺!’趙燕奴被丈夫的話嚇了一跳。
‘爹爹?!’湘柔更是不敢置信的連連後退,而淚水更如泉水般的急涌而出。
難道——他不願意?天啊!這怎麼可能?
趙燕奴見女兒潸然落淚心都碎了。‘別對女兒吼嘛,你到底見到溪少爺了沒有?’
蘇颯風氣噗噗的瞪著妻子,‘豈止見著,我簡直被他氣瘋了,什麼兩全其美的好辦法,簡直狗屁不通!你知道嗎?當我道出文三公子來下聘之事,要他帶柔兒遠走高飛時,他竟然連考慮都不考慮一下就立即回絕我,真是把我給氣死!’
他是真的很氣,簡直氣得七竅生煙。
‘不,不可能,展劼不會這樣的。’湘柔心碎地搖著頭,眼淚兒撲簌簌地直掉。
‘難不成你認為我冤枉他?’蘇颯風差點跳起來。
趙燕奴按住丈夫的肩,‘好了好了,你小聲點行不行?你明知柔兒不是這個意思的嘛!只是事情怎麼會這樣呢?瞧他上回在安覺寺不是不顧自身安危的救柔兒嗎,熙道理說,他對咱們柔兒應該很有情才是,怎會──’
蘇颯風仍舊氣焰怒盛,不過音量卻是降低不少,‘有情?那是你們自己想的,那小子分明無情無義透了頂,要柔兒嫁給他,不如就嫁給文三公子算了,至少嫁入的是太師府,吃好穿好又奴僕成群的伺候著,日子過得也算悠閑,沒什麼不好啊!’
趙燕奴斜斜的睨了丈夫一眼,沒好氣的道︰‘你這時候說這種負氣話,不是教女兒更傷心嗎?’
‘這不是負氣話,是實在話。本來我就不同意柔兒跟姓溪的那風流大少在一起,如今遇上這檔事我才不得已委曲求全,倘若那小子今天答應帶柔兒走便罷,偏偏唉!也許這是柔兒的命,認了吧!’蘇佩風冷靜下來,糾攢的眉間滿是莫可奈何的愁緒。
湘柔再也听不下去了,拔腿朝後院奔丟。
她不相信自己的命真的這麼壞,會注定要嫁給一個只會糟蹋女人的畜生,她更不信展劼真的如此無情竟不管她的死活,他說這輩子只在乎她一個人的,可為什麼拒絕帶她走?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難道是她糊涂錯信了他,還是一切根本只是自已一廂情願?就如爹爹所說,她對她有情只是她自已的認為罷了。
不,她不相信、不相信,她一定得找他當面間個明白,如果一切真如爹爹所言,那麼她認了,真的認了。
湘柔連續派人送了三封信給展劼,怎知,竟皆如石沉大海!
她開始相信她爹爹說的話,相信自始至終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相信自己是如何的天真患昧荒唐可笑。嗚天啊,當初你為何不成全我讓我死了算了?鳴啊……
‘小姐!’
曲兒見湘柔哭得肝腸寸斷,一陣心痛,只有陪著一起落淚。她始終都不相信溪少爺是那種無情無義之人,那鴛鴦繡線不巳證明他對小姐的心,可是一切都矛盾得令人想不透。
難道小姐真的非嫁文三公子不可?不,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小姐一輩子痛苦,她要去找溪少爺問清楚,問他對她家小姐到底存著什麼心?為什麼在小姐有難時便躲得無影無粽?悄悄的退出小姐閨房,為免老爺、夫人發現攔阻,只好偷偷的自後門溜出蘇府。
曲兒到了正遠鏢局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溪家上上下下皆忙著張燈結彩,整個正遠鏢局皆沉浸在一片喜氣洋洋之中,好不熱鬧,那樣子一看便知是在辦喜事兒。
曲兒愣了片刻,拉了名正在攤舂幔的鏢師問︰‘請間這位大爺,你們家大少爺在嗎?’
‘不在。嗯,姑娘找我們家大少爺有事?’
‘不不不,我——我是想請間你們家是——’用手指指他手上的喜幔。
‘哦!你問這個!’那名鏢師笑嘻嘻的攤開喜幔。‘是我們家大少爺要成親了。’
曲兒倒抽一口氣,一對眼錯愕的圓睜著。不,一定是她听錯了,用力的甩了兩下頭,‘你說誰要成親了?’
‘我們家大少爺呀!’鏢師拉起喜幔爬上梯子,準確的釘在大門上。
曲兒心一緊縮,整個人便像泄了氣的皮球,旋身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問︰
‘對方是哪家姑娘?’
那名鏢師下了梯子,仍舊一臉笑意盎然,‘不知道,不過既然是皇上賜的婚,肯定是個好姑娘。’
皇上賜婚?皇上怎麼會給一個平民賜婚?這這太不可思議了吧?原來原來他就是這樣不要她家小姐的!皇上賜婚?這是何等的榮耀,他還要她家小姐干什麼?尤其在惹上文三公子那一號人物後,她家小姐早巳是個麻煩,他怎可能會要一個麻煩?
認了吧!她在心中替她家小姐說了無數句‘認了吧。’
曲兒悲戚的回到蘇府,湘柔正瘋了似的正在四處尋她,此刻見她出現,欣喜若狂的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塞入她手中。
‘拜托你把這封信拿去交給展劼,而且一定要親手交到他手上,我相信前三封一定是沒送到他手里,所以才會一點消息也沒有,曲──’
曲兒直想哭,將信塞回湘柔手中,‘算了吧,小姐。’
‘算了?怎麼你會叫我算了?你明知——’
‘小——姐!坦白說,我正從正遠鏢局那邊回來。’
湘柔眸光閃亮如星,抓著曲兒的手急急問道︰‘那你見到展劼了沒有?他怎麼說?’
曲兒眼眶忍不住泛紅,實在不忍心打碎她心里的最後一絲希望,可是,再如此下丟,她不瘋了才怪!痛苦的閉了下眼,打起勇氣道︰
‘你死了這條心好不好?’
湘柔抓著她的手松了,身子踉蹌的晃了一下,眸中的驚慌令曲兒著實感到不安。
‘為什麼?’湘柔緩緩地吐出這一句,濕熱的眼眶逐漸令視線模糊起來。
‘人家家里正準備辦喜事兒,還是皇上賜婚的呢!’曲兒吸著鼻子,一串淚珠兒滾了下來。
湘柔整個人動也不動一下的呆怔著,連眼眶的淚水也僵持著不願掉下來,那原本就憔悴的臉色更是一路慘白到底。曲兒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這諄絕望比受流言傷害時更可怕好幾十倍。一陣心悸,伸手抱住她。
‘別這樣,求求你別這樣,你這個樣子看得我心里好害怕,小姐’
而湘柔,她仍舊維持著相同的動作。
門外鑼鼓喧天,門內淒漠哀然。
湘柔像個沒魂的人兒似的,任曲兒及其他人為她梳妝打扮,呆滯的眼神蕭索淒然,教人看了好生難過。
曲兒一邊落淚一邊為她戴上鳳冠,小巧可愛的臉龐數不盡的悲傷與依依不舍。
‘小姐,從今兒個起沒曲兒在身邊伺候你,你可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如果受了什麼委屈千萬要忍耐呀!’
一串晶瑩的淚珠自湘柔的眼眶里滾下來,震撼住曲兒的心。
這些天,湘柔始終不哭不笑也不說話,臉上盛盈的永遠是那種沒有表情的表情,就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行尸走肉般,而今,這串珍貴的眼淚卻道盡她藏在心中莫大的委屈。那份苦、那份痛,以及那份無助與悲哀,全藉由她的眼淚深刻的表達出來,教曲兒怎能不震撼,同時為她感到萬分心痛。
‘小姐,你痛痛快快的哭吧。這些天來你把眼淚全吞進了肚子里去,一定很苦對不對?只要痛痛快快徹徹底底的哭出來,心里就不會再那麼難受了,嫁進了太師府禍福不知,你千萬要保重。’
曲兒一邊說一邊為她戴上大紅方巾,然後扶起她朝大廳方向走,穿過了無數的拱門,眼淚一路落在長長的回廊上。
走進了大廳,湘柔在曲兒與丫環的攙扶下對雙親行了拜別禮,然後在花大娘匆匆催促下進了花轎出了門,留下一屋子的人潸然落淚。
迎親隊伍走了,鑼鼓聲也漸漸消失,而屋子里的人也都停止了哭泣,就在大廳里的人一一散去之時,另一波鑼鼓再度響起,而且由遠而近,最後竟意外的停在蘇家的大門外,使得一眾奴僕們再度趕了出來。
楊媒婆一身大紅衣裳,喜氣洋洋豐姿搖曳的入了蘇家門,僵在臉上的笑容表示她這一路上都是這種表情,不過這樣的表情在看見蘇颯風及趙燕奴詫異的表情時,產生了變化。
‘你是’蘇颯風錯愕之余仍開了口。
‘這不是蘇颯風蘇老爺的府上嗎?’楊媒婆問。
‘是啊。’蘇颯風點頭。
楊媒婆這才又笑了起來,一條手絹兒猛地在蘇颯風面前揮呀揮,揮得他直想打噴嚏。
‘這就對了嘛。瞧你表情好像是我走錯了門似的!我呀,是奉太師府的文三公子之命前來迎娶蘇小姐的,不知──’
聚人齊‘啊!’一聲,中斷了楊媒婆的話。
蘇颯風萬分驚愕的與妻子面面相覲,兩入的臉色可以說是一樣的慘白。
這下不得了了,如果這迎親隊才是太師府派來,那剛剛那隊人馬——天啊!他竟連問也沒問清楚便糊里糊涂的將女兒送出門,這下——慘了慘了!
動員了全部的家丁及丫環,開始分頭去尋找那隊迎走湘柔的迎親隊。
曲兒當然也在尋找的行列里頭,她和一名家丁沿著大街小巷一路找尋,在經過熱鬧非凡的正遠鏢局時,忍不住佇足朝里頭望,瞧里頭嘉賓如雲,一頂大紅花轎就停在院子里,場面看起來好盛大壯觀。
沒想到溪少爺也定在今天成親!曲兒忍不住嘆了口氣,感嘆她家小姐的福薄命苦,好好一樁姻綠就這麼給拆散,這不打緊,竟連上花轎都會上錯,此刻還不知被抬至何處去,真是可憐哪!
嘿!她怎麼沒想到,既錯就將錯就錯嘛!反正隨便嫁給路邊的阿貓阿狗都比嫁給文三公子要好得多呀,那——她還找什麼呢?
收起憂心改換笑臉,蹦蹦跳跳的旋身回蘇府,看得身邊那名家丁一臉茫然不知所以。
花轎一路搖搖晃晃,搖得湘柔頭兒昏昏腦兒脹脹,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方向。
那轎夫肯定是故意要折磨她的,否則,哪有花轎搖得那麼厲害的?好不容易,花轎終于停了下來,一陣陣的嘩鬧聲不斷在耳邊充斥,然後是新郎倌兒來踢了轎,花大娘接著扶她下花轎,她頭昏腦脹的感覺都還未消呢,立刻又被拉著行一串的拜堂禮,然後暈頭轉向的被送入洞房。
獨自在洞房里待了好久好久,久得她饑腸轆轆而且搞不清時辰。
伸手探探袖袋──還好,東西還在──重重吁了口氣,吹得大往方巾猛往上飄了一下,而眼楮也適巧瞧見了房內的景物,不知是什麼東西吸引了她,她竟忍不住掀起大紅方巾──哦!天啊,瞧她吞口水的樣子便知道她瞧見了什麼了,不用想也知道是桌上的紅豆鉼、蜜棗糕她肯定是餓昏了才會不顧到底會不會被人看見的走下床,然後把桌上的食物吃得七零八落,再折回床上坐好,蓋上方巾。
終于有人推門進來,湘柔將手伸入袖袋內,心中感謝阿彌陀佛、南無觀世音菩薩剛剛賜給她一頓美味,否則此刻她恐怕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還想跟那畜生拚命!聚精會神的聆听來人的一舉一動,來人腳步輕盈,舉止輕慢——哦!天啊!原來是個丫環!
她瞧見了停佇在自己眼下的一雙小腳丫,趕緊放開袖袋中的東西,裝作若無其事的坐著,一顆心卻有一下沒一下撲通地跳著。
‘少女乃女乃,少爺怕你太餓所以讓我給你送來一盅人參雞,我伺候你吃好不好?’丫環嗓音稚女敕得可以,分明還是個孩子。
湘柔咬牙切齒,低聲自語︰‘怕我餓?這種畜生也會憐香惜玉,真是天下奇聞!’低低的哼了一聲,改用溫柔口氣道︰‘我不餓,你出去吧!’
‘哦!’
‘等等。你叫什麼名字?’
‘小丫。’
‘小丫?好可愛的名字。對了,外頭怎麼鬧成這樣?’
‘喔!是皇上派人送來了大禮,好大好大的一只金豬唷,還有好幾箱的珠寶首飾和布料,而且呀,還有一幅好大的匾額掛在咱們大門上,上頭寫什麼我是看不懂,不過我听見好多人一聲一聲的在跟咱們家少爺道恭喜,還直稱少爺是是哦!王爺,還說從今以後你便是王妃了,少女乃女乃,王爺是什麼?是不是好大的官兒?’
王爺?那種畜生都可以當王爺,這臨安城的百姓還有什麼指望?她替天下蒼生感到悲哀。大宋有此有眼無珠的昏君,真是大宋子民的不幸啊!
‘是啊,是好大的官兒,不過他這個官兒今天晚上以後就別想做了。’湘柔滿眼的騰騰殺氣,幸虧有方巾遮著,否則肯定會嚇壞小丫。
‘嗯?’小丫抓抓小腦袋兒,對湘柔的話完全不能明白。
‘沒事了,你退下吧!’
‘是,少女乃女乃。’
湘柔取出袖袋里一把磨得又尖又利的剪刀看了一眼,牙一咬,又置入袖袋中。
她蘇湘柔就是死也不會把貞操送給那卑鄙無恥下流之徒,今天晚上,她要替所有被他糟蹋過的姑娘報仇,只是,她好舍不得她的爹、娘,還有曲兒,以及那個無情無義、狼心狗肺的溪展劼,她好恨、好恨自己,展劼如此對她,而她竟狠不下心來恨他,她真的好恨自己啊!
湘柔就這樣失綜了,沒有人知道那圃迎親隊將她抬到哪兒去了,家丁丫環一個個的回到蘇府,一個個垂頭喪氣,只有曲兒,她快樂得像只小烏兒,弄得一干人不得不對她產生懷疑,因為她是湘柔的貼身丫環,湘柔的一舉一動她最清楚不過了,說不定這件事根本是湘柔搞的鬼,而曲兒正是知道所有內情的人!蘇颯風也是這麼想的。
楊媒婆是急得直跳腳,迎不到新娘子,她回到太師府如何跟文三公子交代?依文三公子的脾氣,她這條命恐怕別想保住,完了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這下該怎麼辦呢?我回太師府如何交代?’楊媒婆對著蘇颯風跳腳。
‘我好好一個女兒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失蹤,你說我該怎麼辦呢?’蘇颯風一臉急的不得了的表情。
楊媒婆眼楮一轉,干脆來個先溜為快,掀下那浩大的迎親隊,把握時間先逃出城再說。
而那一大隊人馬見媒婆腳底抹油,也個個驚慌失措,全都選擇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蘇颯風遣退所有下人,唯獨留下嚶嚶啜泣的妻子以及一臉欣喜的曲兒。
‘說,你知道多少?’逼供似的問曲兒。
曲兒見老爺發脾氣,收盡笑容怯弱的低下頭,‘曲兒不懂老爺的話!’
‘不懂?你怎麼會不懂?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幫著湘柔,是會把我們全家都給害死的!’蘇颯風氣煞地大吼。
‘老爺,曲兒真的不懂你在說什麼?’曲兒被這麼一吼便哭了起來。
蘇颯風端看曲兒片刻,發現那丫頭好像真的不懂他在說什麼,更何況不過是個丫頭,就算再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瞞他吧?想著,心便慌了。
‘你真的不明白我在說什麼?那小姐失蹤你開心個什麼勁?’
曲兒愈用手揩淚,淚水便流得更厲害,‘我是想小姐被抬錯了不是更好,反正小姐又不想嫁給文三公子那個壞蛋,也許能因此因禍得福’哇一聲,哭得驚天勛地。
蘇颯風揮臂示意曲兒退下,心煩意亂的坐進椅子,卻見妻子突然停止哭泣雙眼發亮的看著他。
‘曲兒說得對,柔兒也許能因禍得福呢!’
‘因禍得福?她因禍得福那我們怎麼辦?文家那邊怪罪下來咱們怎麼應付?’
此刻,管家臉色煞白的沖進來,大叫大嚷著︰‘不好了不好了,老爺,門外來了群官兵’
喔!糟了!
湘柔終于盼得新郎倌兒入房來,誰知道也盼來一般撲鼻、令人頭昏的酒氣。老天,他才從酒桶里打滾出來是嗎,那味道重得像有一桶酒擺在面前似的,教人想不跟著醉都做不到。趕緊用手絹兒捂住鼻子,免得待會兒真給醺醉而誤了大事。
新郎倌一步一步,踉踉蹌蹌的走到她面前來,她放下捂鼻的手插入袖袋中,準備在他掀蓋頭時一刀剌死他,怎知,他又晃了回去,直教她咬牙切齒。
她戰戰兢兢的在等待機會,哪知那家伙突然沒了動靜,而整個房間的空間也都靜謐下來。小心翼翼的掀開方巾一角,天啊!那家伙竟背對著她趴在桌上睡著了。
這可能是一個天大的好時機。湘柔扯掉方巾跳下床,抄起袖中的剪刀躡手躡足的走向他,然後高舉利剪準備一刀剌下。她的心兒忽然提至喉嚨口,並且撲通撲通地跳個沒停。從小到大,她連只蚊子也沒打死過,如今竟要殺一個人?她非常努力的去想這家伙的壞及可惡,好不容易才把跑掉的勇氣追回一半,索性閉上雙眼,然後狼狠的往下刺──
她感覺自己手上的剪刀刺入那家伙的身體里了,老天!她真的殺了人了!顫抖的手緩緩地松開來,一對緊閉的眼也慢慢地睜開。
‘啊?!’
她的剪刀怎麼會刺在枕頭里?那家伙呢?
背後一聲‘噗哧!’她猛地扭頭——哦——嘴唇張成O字型,一對漂亮的大眼楮一下子全瞠直了。
那家伙正大剌剌的坐在她的床上笑看她,那張嬉皮笑臉——他他
她覺得自己有要昏倒的感覺,她是不是在作夢呢?還是她想展劼想瘋了,竟然把她床上的男人看成是展劼?她嫁的可是文三公子耶,展劼怎麼可能會在她房里?如果不是她頭昏眼花,那就是——她瘋了!
‘諜殺親夫,罪不可赦。’展劼佯怒道。
沒想到她的嘴唇由驚愕轉為殺氣騰騰,再度抄起那把利剪猛往他攻過來,擺明了非拚個你死我活不可。
這怎麼得了!在她看見是他後竟還非殺他不可,難道這些天他故意不理她,然後布下這一局想給她一個驚喜是錯誤的?天啊!她竟因此而恨得非殺他不可!
展劼在房里被她追著跑,想著這個女人是不是瘋了?而湘柔,她真的當自己是瘋了,但是,就算是瘋了她也一定非宰了這個畜生不可。
展劼受不了了,難道他的新婚之夜就在被自己的妻子追殺中度遇?這傳出去給人家笑掉大牙才怪!一個回身,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搶下她手中的剪刀,啼笑皆非的道︰
‘好個終身難忘的新婚之夜啊!我的好柔兒,你真的恨我恨到非殺了我不可地步了嗎?’
柔兒?他喚她柔兒?如此熱悉的聲音,如此的震懾她的心!她仰起臉怔怔地視眼前這張俊逸不俗的臉龐,按捺不住內心激蕩的情愫,伸出顫抖的手輕撫他臉。如此熟悉的感覺,這不是她的展劼還會有誰呢?
‘展——’身子突然一怔,驚愕馬上又回到臉上來,‘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怎麼會在這兒?那你剛剛把我當成誰啦?喔喔!’恍然一笑,那不正經表情立即展露無遺。
‘你到底為什麼會在這兒?’湘柔驚愕之中開始覺得不安。
展劼好笑的看她,雙手自然的纏上她的香肩。‘今兒個是我的大喜之日,我不在我的洞房,你說我該上哪兒去?’
湘柔撥掉他的手,一對眼兒直勾勾的瞪著他。老實說,見到他,她是既驚又喜,他怎麼會在她的新房里呢?她明明已經嫁入了太師府,為什麼展劼說這是他的洞房?這一團迷霧搞得她腦筋全打了結,解也解不開。
‘你再說一遍,這里到底是那里?’
‘威德王府呀,我的好王妃。’兩只手又纏了上去,那股酒氣醺得湘柔幾乎站不穩。
湘柔強扳開他的手,悻悻地道︰‘王府?我看你是喝醉了在說醉話。’
展劼斜唇笑笑,‘我才沒醉呢!如果我醉了不早成了你這怨婦的刀下亡魂?太可怕了,竟然謀殺親夫!’
湘柔最痛恨的大概就是他那張嬉皮笑臉,因為他那沒點兒正經的表情總讓她分不清他說的話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什麼王府?什麼王妃?什麼怨婦?又什麼謀殺親夫?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他又非她的夫,怎能說她謀殺親夫呢?最重要的是,此地究竟是何處?.
難道——一對大眼楮睜得如兩顆銅鈴,是展劼喝醉了誤闖太師府?天啊!
這怎麼得了?
倏地奔至門邊將門拉出一條縫,眼珠子往門外溜了溜,確定門外無人後才將門拉開,然後招他過來,而他竟也遵照指示的走至她身邊,然後好奇的看著她那美麗卻緊張的俏顏。
‘你趕快走吧,被人發現可不得了。’伸手硬是要將他推出門口,可推了半天也推不動他,抬眸瞧見他興味十是的眸光,因此又急又慍的跺腳嬌嗔︰‘你這個人到底怎麼搞的,叫你走還不走?這里可是太師府耶,如果被人發現你在我房里,就是有十條命也保不住,你快走呀,快走啦!我拜托你,求求你好不好?’
見他仍不肯走且一臉悠哉,真是急死她也。
他怎麼可以真的什麼也不在乎,連自己的性命都不擺在心上?瞧這時辰,文三公子大概也快進房來了,而他──該死!
‘你到底走是不走嘛?’
這一急,急得眼眶一陣濕熱便淚汪汪了。
展劼見她這淚珠兒一掉,整顆心便不由自主的疼起來,反手關上房門,以百分之百正經、認真的表情握起她的手按在胸口,道︰
‘傻柔兒,這里不是太師府,是正遠鏢局,威德王府。我瞞著你做這樣的安排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你──’低低的笑出聲音,見她仍一臉困惑,笑中多了份無奈。怎麼他冰雪聰明的柔兒突然變得這麼鈍,竟理不出頭緒。
湘柔盯著他嚴肅的表情,在心里一遍遍反嚼他說的話,亮晶晶的眸子深沉而慧黠,過了片刻,突然冒出一個問號︰‘這里真的不是太師府?’見他點頭,眉心糾結起來,‘你所謂的安排就是在太師府的迎親隊到達之前把我娶走?’真是聰明。見他又點頭,握著拳頭暴跳起來,‘你想把我的家人全部給害死是不是?是不是?哦!天啊!我真不敢想像文三公子娶不到人時會用什麼殘忍的手段對付我的家人?’身子一再踉蹌的節節後退,‘不,我要回家,我要馬上回家,爹——娘——’
‘柔兒!’展劼攔住巳成淚人兒的她,一把將她擁進懷里,‘你先別沖動听我說,你的爹、娘全都平安無事,文三公子一分一毫都沒動他們,因為他不敢動,也動不起,堂堂威德王妃的爹娘就憑他是太師的兒子也敢踫?除非他項上人頭不想要了,更何況我派了嚴將軍鎮守蘇府,那登徒子恐怕連門都進不了,更別談想做出什麼傷害。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吧,嗯?’
經過他這一番解釋,她還是迷迷糊糊的。
‘什麼王妃?什麼跟什麼?’眉頭糾得實在有些不像話。
展劼撫平她眉間的皺褶,拉著她坐到桌邊去,瞥了桌上那堆被吃得亂七八槽的食物一眼,想笑卻又不逢時的拚命憋住,從懷中取出那把金龍扇遞給她。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這把扇子藏有什麼玄機嗎?打開瞧瞧。’
湘柔一陣耳熱,沒想到她心里想的事都逃不過他的眼楮。打開扇子一瞧——
‘金龍扇!!這是皇上——’
‘送給我的。’展劼接下她的話,道起與萬歲爺結拜的那段往事。‘本來我是一點兒也不在乎這個身分的,奈何文太師實在欺人太甚。那天,也就是文三公子至你家下聘那日,你爹來找過我,他要求我帶你遠走高飛可我一口拒絕了,因為我愛你,所以我必須為你的名節著想。最重要的是,咱們走了,那咱們的家人怎麼辦?文三公子會放過他們嗎?所以我去了太師府,把咱們的事說給他听,希望他能阻止文庭修的荒唐行為,怎知,他听完之後竟毫不動容的將我趕出太師府,所以我便進了宮,請求皇上賜我威德王之名並下旨將你賜我為妻,’他冷冷的哼了一聲,‘我相信文太師現在一定很後悔,因為他這個太師恐怕也做不久了。’
湘柔滿心悸動加感動的注視著展劼。
誰說他什麼也不在乎?他是那麼、那麼的在乎她,為她做了這麼多、犧牲這麼多。
也許在別人眼中,能取得這位高權重的王爺之位,簡直是上天的恩賜,如獲至寶,更是如虎添翼,但在展劼眼中,它卻是無比沉重的員擔,以及永遠也掙月兌不開的枷鎖。
生性淡泊名利的他,若非為了湘柔,絕不會讓自己無端坐進這‘牢’里的。
此刻,湘柔真是好感動、好心疼!
濕熱的感覺襲上了眼眶,細膩的小手輕撫他迷人的俊臉,一張紅艷欲滴的小嘴兒不停蠕動著,好像有太多太多的話要說卻梗在喉嚨口說不出來似的。努力的咽了口口水,顫動著心、顫動著唇,終于吐出那麼簡單卻又震撼人心的幾個字──
‘我愛你,真的好愛妤愛你。’
隨著這句話,兩行清淚也震撼地滑下。
展劼屏住呼吸,一顆心無比的悸動,全身的血液更加萬馬奔騰,眸中的深情像兩簇野火燒向湘柔的體內。
兩人同時朝對方湊唇,體內的情愫更像潰堤的洪水將彼此淹沒。
漫漫的長夜,驚濤駭浪,所有的情無聲無息化作陣陣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