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回到辦公室,胥桀就看到副總劉耀錦坐在沙發上等他。
「這麼閑嗎?」
他放下行李和外套,坐回屬于自己的位子,溫熱的椅子讓他發現,似乎有個不識相的人曾在這個不屬于自己的位子上坐了很長一段時間。
劉耀錦假笑著,「哪有你閑?竟然跟水王國的千金大小姐跑出去度假,讓有心人差點把公司搞垮。」
「這點我沒問你,你竟然還好意思提,我才離開幾天就發生這種事,你身為副總,竟然沒辦法即時解決這件事,反而要亦樟聯絡我之後,再讓我來解決,造成公司這麼大的損失,這事你怎麼解釋?」他好整以暇的反問。
「我……」
「我不想花時間來討論你的無能,總之你自己看著辦,我不是天天都在公司,如果你不能讓我信任,那你這個副總干脆讓給年輕人當算了,出去!」
他不怒而威的氣勢,讓劉耀錦只能訕然離去。
等他一走,胥桀用力地甩下手上的文件。
甫進門的谷亦樟在與劉耀錦擦肩而過後,悄悄地松了一口氣。「還好他沒那個智慧,趁這次的危機要了你的命。」
「他想贏我,下輩子吧,只是他怎麼會知道我是和Fly出國的?」
「有一個八卦雜志的記者偷拍到你和水姒在普羅旺斯的照片,還繪聲繪影的說你們住同一間房間,這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但我們什麼事也沒發生。」
「鬼扯,你是胥桀耶,怎麼可能不對水姒這個漂亮的女人下手?我不相信。」谷亦樟眼見危機解除,也有了玩鬧的興致。
瞪了好友一眼,他突然覺得自己是該重振一下名聲。「這是事實,你以為Fly真這麼柔弱嗎?」
「不是嗎?怎麼看都是。」
「那你可能不太了解愛情保全公司的能耐,如果她沒有萬全的準備,哪會讓我進她的房間?這段時間雖然過得很開心,但我們真的沒發生任何事。」
「是嗎……或許吧。」
胥桀的話讓他想起了這段時間和他在一起的那個女人,雖說先前是自己背叛她,但這幾年她真的成長不少,也讓他再次憶起當年迷戀她的心情。
「曾經擁有,總比不曾擁有的好,至少在你的生命中,有一個曾讓你心動的女人,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谷亦樟有感而發,讓胥桀深感認同。
「是啊,既然注定要對立,就一定要全力以赴,懷念過去是弱者的行為,我要打贏這場戰。」
討論了一整個晚上,兩人才整理完所有的資料,谷亦樟對胥桀絕口不提追究的事感到疑惑。
「胥桀,你是不是知道這次的事是誰搞出來的,真是她們嗎?」
胥桀微微頷首,雙眼倏地-起。「沒錯,所以我想知道,收購了我的股票,她究竟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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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爭盟的股價不但回穩,而且還持續走高,外界都十分贊揚胥桀的能力,同時也炒熱了他和水姒的緋聞,因為水姒的能力受到了許多商界大老的關注,以她一個不曾學商、也不曾經營事業的新手,竟然坐穩會計部經理一職,同時還讓水王國的收入倍增,這張漂亮的成績單,給了水萬國十足的面子。
所以當有人捕捉到她與胥桀同游法國的照片時,簡直是震驚了商業界,不少報紙還大膽地直指胡亞璇已成下堂妻,記者們圍繞在他們四周想挖到更多內幕,但他們低調到讓許多記者都找不到他們的行蹤,就算不小心被找到,也會被他們一個冷冰冰或視若無睹的態度給嚇到,最後只能落得空手離去的下場。
一個星期後,水姒突然出現在爭盟集團,熟讀八卦消息的接待小姐正想自作聰明去聯絡胥桀,卻被姚雨箏的話打斷。
「-好,我想找貴公司的副總劉耀錦先生。」
「-們不是來找總裁的嗎?」接待小姐很錯愕。
姚雨箏冷著臉回答,「當然不是,麻煩-立刻幫我們聯絡劉副總。」
「請問,-們有和副總預約嗎?」
「並沒有,不過我們有一件他很感興趣的東西,他一定會見我們。」
「那麼……請-們稍等。」
在接待小姐的詢問下,劉耀錦果然願意見水姒,于是接待小姐便將她們安置在會客室,另外偷偷派人去通知胥桀。
劉耀錦一進會客室,就覺得眼前一亮,只見水姒清艷中帶著柔美,但氣勢卻不讓須眉,不愧是水王國的繼承人,如果他年輕個幾歲,而且還是單身的話,一定會狂追這朵絕世之花。
只是,她似乎沒有因為他的到來,而停止自己的沉思。
「副總您好,冒昧打擾了,我們有件商品想讓您估個價。」
水姒並未開口,將一切交由姚雨箏來發言。
本來她可以不用來,但她一直告訴自己,希望看看胥桀在得知她計劃後的表情,是不是還能那麼冷靜。只是心底另外有個小小的聲音告訴她,其實她很想見胥桀,哪怕一眼也好。
劉耀錦狐疑地看著並未開口的水姒,有些不滿地問︰「是什麼樣的商品?」
「貴公司百分之十的股票。」
「什麼?原來是-……」他驚訝得瞠圓了眼。
姚雨箏笑了一笑,「我知道胥桀在爭盟擁有百分之四十的股權,而你則擁有百分之三十五,如果把水王國手上這百分之十賣給你,那你就可以撤換總裁了,這個交易劃算吧?現在我們水小姐想知道你肯出價多少?」
「原來這就是-設計我的主要原因。」胥桀突地推門而入。
水姒像是料到他必然會到,站起身面對他。「這麼慢,干脆就別進來了。」
她早就有預感,那位八卦的小姐不可能不通知他。
胥桀知道又被她擺了一道,但他並沒有生氣的感覺,只覺得眼前的她似乎又瘦了,看來沒有他在身邊,就沒有人能讓她記得吃飯。她的美麗依舊,迎戰的神情讓她更加耀眼迷人,現在的他對她不僅佩服,更要全力應戰。
「那我是不是該說聲抱歉,讓-久等了。」
她柔柔的笑開,「就算你來了,也改變不了什麼。我正在和劉副總談生意,只要他出的價錢好,我會優先把股票賣給他。」
「我買我買,-的底價是多少?」
看到胥桀出現,劉耀錦頓時慌了手腳,他知道這絕對是他當上總裁的最後機會。
「舅舅,不要做會讓你後悔的事。」胥桀實在懶得理他。
「哼,你知道叫我舅舅,就不要管我那麼多。在公司你總是不給我面子,老是對我板著臉說教,反正老子有錢,人家肯賣,我當然要買。」
「不懂就閉嘴,你根本只是顆棋子。」轉過頭,他先是訓了劉耀錦一頓,然後又看向水姒,「-究竟要怎樣,直接說吧。」
「還亞璇自由,我就以原價賣你,否則我會以市價再低一點的價錢賣給劉副總,反正這對我來說,只是一個談判的工具,並沒有實質的意義。」她一如以往的坦白。
「-這招的確很高明,不過我也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等著看好了。」
「當然,不過還是希望你能罷手,再見。」目的已達成,她也不想再多留,只怕多看他一眼,自己想拋下任務的心就會更加強烈。
眷戀地看著她的側臉,他忍下滿腔思念說︰「不送。」
他們一前一後步出會議室,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走,然而兩人的助理並未配合他們的腳步跟上。
水姒轉身,狐疑地看著站在原地對望的兩人。
而胥桀則是出口叫喚,「亦樟?」
谷亦樟和姚雨箏這才像是被雷擊中一般的回神,隨即逃回彼此主管的身邊。
「亦樟,怎麼回事?」胥桀關心的問。
「原來只要在一起過,要忘記就真的很難。」谷亦樟苦笑著。
「那就不要忘記,等這件事過了,你再重新追求她吧。」
「可是你也知道,當年是我對不起她,現在她過得好好的,我不知道該不該去打擾她。」他一臉復雜。
「剛才看她那個樣子,就知道她也沒有忘記你,不去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
感激的看向好友,谷亦樟誠摯地說︰「我會考慮,胥桀,謝謝你。」
「因為你還有機會,所以我才會這麼勸你,如果像我這樣,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胥桀,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麼,我都希望你幸福。」
「幸福啊……」
他似乎從沒體會過這兩個字,究竟幸福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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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水姒還是忍不住問了。「-和他沒希望了嗎?」
「我太高估自己了,以為能以恨他的心情來接觸他,但最後才發現,恨他只是讓我忘不了他。」姚雨箏苦澀地回答。
「雨箏,恨與愛只有一線之隔,跨出那一步,-和他仍然是可以相愛的。」
姚雨箏聞言,痛苦的以手抱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想,他也是愛-的,不然他看-的眼神,不會充滿了痛苦與愧疚。」
「是嗎?-真的看得出來?」
「在愛情保全公司待久了,這種例子很多-再想想吧,如果-真的放不下他,在Case結束後,約他出來談談,先了解他的想法再做決定也不遲。」水姒客觀分析。
「好的,我會好好想想是否還有見面的必要。」
「雨箏,我想最後勸-一句,有些時候,即使在錯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還是要努力去爭取,就算最後是失敗的,起碼-盡力了,不要什麼都沒做就放棄,那遺憾將會一輩子纏著-,會讓-很辛苦的。」
「主子,我……」
「不要現在就決定,-有很充分的時間去考慮清楚,我會說出這番話,只是一時的感觸而已,背了十年的枷鎖,現在突然覺得好累、好想放掉,但這不是那麼容易,因為我怕放掉之後,其他東西也會跟著失去。」她失落的說。
「有舍才有得,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十年已經夠了。」
「真的夠了嗎?」
姚雨箏已從夏茗筠的口中得知自家主子的過去,于是了然的說︰「唐大哥是不會希望-再背著這個枷鎖的,他是那麼愛-,怎麼可能忍心讓-這樣過一輩子?」
「是嗎?-成長了!我會和夏姊說,讓-試著自己接一些Case。」
「謝謝。」
明知道水姒又轉移話題,但她也不再繼續下去。勸人很簡單,但自己踫到了又是另一回事,她自己都無法解決了,又怎麼能勸得了堅持了十年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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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姒帶著落寞的心情回家,難過的發現她根本就不可能和胥桀在一起,除了兩人互相吸引外,沒有其他的動力能讓兩人排除萬難,倒是不能在一起的因素卻能找到一大堆。她無奈地笑了笑,或許愛上對手本身就是一項錯誤吧。
遠遠地,她看到包秋樺慌張的提著東西沖過來。
「Fly,-回來就好,老爺住院了。」
「住院?」
「老實告訴-好了,其實老爺的身體早就出問題,我們為了通知-,才會增加人手尋找。」
水姒了解的點頭,「原來找我的不是他,是你們。」
「是啊,好不容易盼到-回來,老爺的精神也好了點,醫生這才準他出院。他要我們別告訴-,希望-用最真實的個性,來陪他度過僅剩的生命。但這次,我們只怕他撐不下去了。」
「我載-去醫院,上車再說吧。」
在車上,包秋樺忍不住哭了起來,水姒隨手抽了張面紙遞給她,緩聲安慰。
「阿姨,別難過了,或許他又會撐過去呢!」
「很難,真的很難!Fly,-還在怪老爺嗎?當年老爺或許自私了點,但這些年他也同樣沒有女兒可以陪伴他啊,如果不是大奸大惡到喪盡天良,誰不會因為自己的錯誤而懊悔一輩子呢?」
「我知道……他到底得了什麼病?」听聞這突如其來的噩耗,她只是腦筋一片空白,好半晌才想起要問病況。
「肝癌末期。」
「還有多少日子?」
「不到三個月了。Fly,為什麼-還能這麼冷靜?」
強扯出一抹笑,她仍不松口,「阿姨,恨了一輩子的人,不可能因為一件事就完全放下,更何況他能早一步和爸爸媽媽團聚,比我幸福多了。」
「可是……」包秋樺還想勸她。
「放心,我會試著去原諒他,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在他死前做到完全原諒,但我會盡量。」
「-願意就好,老爺一定會很開心的。」
到了醫院,水姒跟著包秋樺走進病房,這才發覺眼前的人已不再是她所熟悉,那個逼爸爸離開、逼媽媽自殺的惡人,而是一個白發蒼蒼、已近風燭殘年的老人。
水萬國一見到她,精神馬上就來了。「唷,看看誰來啦,真是稀客啊!」
「這麼快就把醫院當家,你也真是隨和。」她立刻出言諷刺。
哈哈一笑,水萬國打起精神調侃。「我這些年的確只能把醫院當家。倒是-,我還以為-又一去十年呢。」
「我不回來,誰能替你送終?」
「Fly!」唐平堯皺著眉頭出聲喝止,但水萬國卻哈哈大笑。
「沒關系,沒關系,她不這樣說我還會不習慣呢,更何況她說的是事實,這點跟她的外婆真像。」
「媽媽說我跟你比較像,外婆沒有這麼刻薄。」
她的話讓水萬國愣了好一會兒,才微微地笑了。「-一定很不甘心吧。」
「媽媽說我像你這一點讓我比較不甘心,不然我倒還滿喜歡自己的個性。」
這時護士小姐走進來,打斷他們看似逗嘴,實則關心釋善的對話。「不好意思,病人該休息了。」
「也對,你們都回去休息吧。」
「爸,你好好休息。」
唐平堯先走出去,而包秋樺則把水萬國要用到的東西交代給看護後才離開。
水萬國看著水姒,狐疑的說︰「怎麼還不走?就算現在-守在這里,我一時半刻也死不了,稱不了-的心的。」
「是嗎?那我明天再來守著。」仍然不改冷淡的口吻,她緩緩離開病房。
看護皺著眉說︰「怎麼有人這麼對自己的外公,太過分了。」
「不要怪她,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她肯來看我,甚至承諾明天一樣會來,對她而言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他笑嘻嘻的說。
「老爺,親人之間哪會有什麼深仇大恨嘛。」看護很不以為然。
「唉,-是不會懂的。」閉上眼後,他開心地微笑,看來他也能盼到死而無憾的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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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桀和谷亦樟正商量著如何解決水姒所留下來的難題,雖然還沒有對策,但結論就是絕不妥協。
「依你看,我們和其他股東商量,把他們手上的股份全買回來呢?」
「這是一種惡性循環,我不是很想這麼做。」胥桀意興闌珊的說。
「不然我們再去說服水姒,叫她要賣就賣給我們。」
趴在桌上,胥桀難得露出疲態。「除非我答應她的條件,否則很難改變她的決定。」
「那……」
「亦樟,幫我查一下,我舅舅手上有多少資產,我想了解他到底有多少錢可以向水姒買股票。」
「好的。」
谷亦樟出去後,他也無心工作了。
回想和水姒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他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當然也是被設計得最徹底的一次,奇怪的是他並不生氣,因為她是他有生以來,最用心在意的對手,所以他不會輸,而且也會讓她輸得心服口服。
站起身,他突然想到山頂上去吹吹風,讓自己的思緒清楚一點,下意識的,他開車來到那天和水姒第一次當朋友談心事的地方。
遠遠地,他看到那里已經有人佇立,再近一點,他猛然踩下煞車。
水姒听到煞車的聲音,回頭一看,也是一愣。
胥桀下車往她的方向走來,而她就看著他,直到他來到面前。
「-這個魔女,一定是-對我下了咒,才會讓我無法專心工作,而到這里找。」他挫敗的走近她,將她摟進懷中,汲取她身上攝人心魂的香氣。
「如果我真的對你下咒,絕不僅是讓你來找我,而是讓你愛我愛到放棄一切。」她用力回抱著他。讓思念啃噬的日子並不好過。
「-把頭發放下來了,是因為不開心嗎?」
輕推開他,她嬌柔的笑著,「嗯,我希望煩惱可以隨著頭發的流泄而離我遠去,不過似乎沒什麼用。」
「我喜歡-把頭發放下來,這樣的-,美得讓人想抱在懷里呵護。」
「雖然過分的恭維會讓人覺得不真實,但只要是你對我說的,我都會相信。」
相視一笑,兩人沉默了下來,靜靜享受這無聲的甜美時光。
「怎麼會想來這里?目前-佔贏面,不是嗎?」胥桀打破沉寂。
「很難說,我知道你一定會想盡辦法破解,現在的贏不是贏。」
「聰明啊,Fly!-真的是我遇過最聰明的女人了。」
伸手拂去不听話的發絲,她彷佛像在自言自語的徑自說道︰「如果我笨一點,或許就不會有這些煩惱了。你知道嗎?那個人終于病倒了。」
她一直想找個人說說話,但想來想去,卻只能想到他,只是礙于兩人目前的狀況讓她遲遲不敢行動,還好他來了。
「那個人……是嗎?」胥桀能體會她的心情,爸爸病倒時,他也是這樣。
「嗯,我應該要開心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反而有種說不出來的難過。」
「因為-不是真的恨他,-早就原諒他了。」
偏過頭,她不確定的說︰「是嗎?也許吧,所以我只想告訴你,如果這次又被你破解,我就完全放棄,因為我沒辦法放掉他一手建立的王國,雖然我不想要,但叔叔把它當作生命在經營,叔叔這麼幫我,我不可能不幫他。」
「-真的想讓我和亞璇結婚嗎?」听到她想放棄,胥桀竟有一點遺憾。
「如果你跟亞璇結婚,那我就跟水躍結婚好了,反正我們當家人也當得很習慣,他沒有亞璇會活不下去,我必須陪在他身邊。」她狀似無聊地拉起他的手把玩。
捉住她不安份的手,他痛苦的逼問︰「-是在威脅我嗎?Fly,-了解我的感覺。」
「那你就不能這麼自私,既要我、也要十二億,天下沒有那麼便宜的事。」
「-真的很有說服力!Fly,再給我時間考慮一下好嗎?」
「可以。但是我必須說,如果他真的死了,我就沒有親人了,到時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這不是謊言,我想你明白。」
「我懂,我不會讓-離開的。」
水姒笑了一笑,柔順地依靠到他的身上,而胥桀則是緊緊地擁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