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把最後一卷衛生紙堆上去,後退一步,審視他的成果。他答應過蕾馨,要騰出倉庫的一部分空間來堆放下星期開始到貨的墨西哥食品。雖然她不肯讓他購買木材,他卻仍然打算好好整頓倉庫,做一些放東西的架子。那個女孩的經濟狀況十分拮據,但在同時出手又大方得離譜。
不錯,這就是蕾馨,一個充滿矛盾的女孩,有著蜜糖般的金發和牛女乃巧克力般的雙唇與睫毛,白里透紅的肌膚上沒有一點點雀斑,湛藍的眼眸是如此深邃,散發出東方的神秘感,堅毅有力的唇形勾勒出兩片如草莓般誘人的紅唇。她既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擁有嫵媚的曲線,即使她每天都穿著男性化的牛仔褲與襯衫,也遮掩不住。
除此之外,她在親切的同時也非常執著于她的隱私。她告訴他許多事情,畢竟,他們整天從早到晚在一起工作。可是,她從來沒有提過她的私事,例如她為什麼不結婚,或者為什麼沒有男朋友,她母親在哪里……他甚至不知道她是否有兄弟姊妹。對于那樁搶劫案,不論他多麼小心地試探,她都三緘其口,這很令人生疑。雖然他不願意這麼想,但她好像有所隱瞞,即使那些搶匪已經被關進監獄里,她仍然害怕。她是一個謎,他不應該喜歡她,但卻已經不由自主。
他知道她並不想雇用他,只是他運氣好。他不知道如果情況不是這樣發展,他會怎麼做。他經常感覺到有股流浪的牽扯著內心,雖然流浪是一種非常辛苦的生活方式。
他扛起一箱罐頭,輕松地走下通道。咖啡機旁的手提收音機正播放著西部鄉村歌曲,他一面哼著,一面放下罐頭,蹲在地板上,撕開箱蓋,用標價槍逐一在罐底標上售價,然後再放在最底的兩層架子上。
「迪克?」
他听到蕾馨在叫他,便站直身軀,並拿起空紙箱。賈南茜推著滿滿一車的食品到結帳台前,蕾馨的手指飛快地敲著鍵盤。他綻開笑容,大步走過去。「今天一切都好吧,賈夫人!要我用雙層袋裝嗎?或者每袋裝輕一點,方便你拿回家?」
她要他裝輕一點,絕大多數女人都是這樣。他取出袋子,開始按部就班地裝袋,先放最重的,再依序放輕的,怕壓碎的東西放最上頭。他和蕾馨配合默契,同時完成工作,賈太太開支票時,他把裝好的袋子放進推車里,開始走向大門。
在離開商店之前,他听到賈太太說著︰「他真是一個好人,那位史先生,而且長得那麼好看。」他希望他能徘徊久一點,以便听到蕾馨的回答,但他了解,那麼做必然顯得尷尬。有一個女人夸獎他,已經足夠了,他繼續推著車子走向停車場,但是,他確實關心蕾馨對他的評語,即使賈太太的贊美都無法令他安心。
他太喜歡蕾馨。幾乎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了,即使明知她有如此多的麻煩也一樣。一個不打算在此停留的男人必須格外小心,不能對漂亮的女人產生沖動的保護,何況,他對她的認識不足以令他產生那樣的感覺。如果她能對他談談自己,他會感覺好一點。當然,最好是談談那次搶劫。
他拋開不安的思緒,把賈太太的東西放進車子的後座,然後返回店里,在門口踫到賈太太,並為她拉開門,她朝他綻開笑容。
「祝你有美好的一天,夫人。」他說道,設法露出愉快的神情。
她停下腳步。「你來的真是時候,史先生,」她直截了當地說道。「我希望你會留下來。托比現在的情形很糟,蕾馨需要一個強壯的好男人。」
「謝謝你,夫人。」他含糊地回答,感覺很難為情,甚至有一點慚愧。他當然不可能留下來,可是,也不急著離開。不過,他還是不能讓蕾馨太過依賴他,那樣對她太不公平。賈太太說完之後徑自離開,他走進店里,沒有和蕾馨說話,一就直接回去堆罐頭。
擺好罐頭後,他開始挑出發霉的面包,並打算在那個銷售員到達時跟他理論一番。銷售員不但沒有挑出發霉的產品,還把別家店的過期商品堆到他們的架子上來,迪克計劃阻止他這種惡劣的行為,但決定私底下處理。沒有必要把蕾馨扯進來。她只會責怪自己沒有注意到這種情形,而且可能會更加依賴他,這會令他感覺愧疚。
把壞面包丟進紙箱後,他正打算走向倉庫時,麻煩上門了——潘洛帝和一個矮胖的金發中年婦人聯袂而至。
迪克感覺怒火立刻升起,他的視線轉向蕾馨,她背對著他們,正在清理一層架子。迪克丟一下手中的紙箱,發出的響聲同時吸引住潘洛帝和蕾馨的目光。
「你要干什麼?」他說道,牢盯著潘洛帝。高胖的男人聳聳肩,迪克重復他的問題,危險的語氣顯示他不會再問第三次。
「這不關你的事,」那個男人回答,皺起眉頭。「我們要找蕾馨談談。」
「蕾馨不想跟你們談,」迪克回答。「現在請幫大家一個忙,自己離開這里,免得讓我把你攆出去。」
「你也要把我攆出去嗎?」那個女人用粗嘎的聲音追問。「我有權利跟那個把我兒子送進監獄的女人說話,對不對?」
「如果她不想跟你說話,你就沒有權利。」迪克的聲音冰冷而凌厲。大顆的淚珠在那個女人的眼中閃亮。迪克無法完全漠視那些淚水,但淚水流過她的黑眼線,把她的臉弄得好髒,令他更覺憎惡。不過,蕾馨卻顯然受到影響並嘆口氣,停下手中的工作坐下來。
「我們可以談談,莉妮。」她說道,「可是我不認為你會喜歡我說的話。」
這就是那個女人要听的,她沖上前,把捏緊的雙拳擱在櫃台上。「隆尼什麼都沒有做!」她宣稱。「他不知道姓柯的想干什麼,等到他知道時,已經太晚了,但他還是設法制止他。而且他說你根本不在場!」
.「我就在這里,莉妮,」蕾馨堅持,「如果隆尼真的像他說的那麼無辜,那他為什麼會有那些啤酒和香煙?」
「姓柯的要他拿那些東西!」潘洛帝吼道。「而且你什麼都沒有看到,連姓柯的都說你是在他們沖出去時才進來的。」
「我現在告訴你們,我當時就在這里,」她的聲音嚴厲而冷靜。「他們在逃走之前沒有看到我,可是,我真的在這里。」
「求求你,」潘莉妮請求,「隆尼是我們的獨生子!」
蕾馨望著她,同情和另一種情感在她臉上交織,然後,她低下頭。「我很抱歉,可是,我對隆尼的事無能為力。」
「是你把他送進監獄的!」莉尼堅持。「你可以把他弄出來。」
蕾馨搖搖頭,「是隆尼讓自己進監獄的。」她強調,「他不該搶我家的店。」
「你在說謊,」洛帝吼怒。「老天有眼,你必須改變證詞。」
迪克已經開始行動。「夠了!」其實他已經讓他們待得太久了,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一定得用武力才能趕走他們。果然,在他走近時,潘洛帝立刻撲向他。可是,迪克早有防備,輕而易舉地閃過,並牢牢扣住那個男人的手腕,迅速地制住他。
「滾!」他命令,並加重力量,強迫那個男人服從。潘洛帝痛得大叫,他的妻子則尖叫著,迪克押著他走到門口,然後放開他。「這句話我只說一次,離蕾馨遠一點,否則,我唯你是問。我相信即使是對你而言,這樣說已經夠清楚了。現在,滾出去。」
潘洛帝的臉漲得通紅,顯示他已經快氣炸了。「如果我不照做呢?你認為你能拿我怎麼樣呢?」他龐大的身軀氣得發抖。
「我會用軍隊教我的方法修理你,」迪克JL乎是愉快的聲調。「首先,我會折斷你的手臂-不過別擔心,我會做得干淨利落。然後,如果還不夠,我會繼續對付膝蓋,可能不需要再做下一步,但是,如果有必要,下一個部位就是你的氣管。」
潘洛帝的眼中突然閃現出真正的恐懼,但他很快掩飾住,緊緊咬住雙唇厲聲問道︰「你是在威脅我?」
迪克的笑容擴大。「我一向說到做到,」他回答後,笑容消失。「這是最後一次警告,滾出去。」
潘洛帝似乎還想試試他的運氣,但終于怒吼一聲,轉身沖出去。迪克暗中松了一口氣,他實在不喜歡使用暴力。
「她害我兒子入獄,」莉妮飲泣,「她當時根本就不在現場!」說完後,她掩面奔出大門,追隨她的丈夫而去。
迪克垂下頭,就像感覺她丈夫的憤怒一樣,敏銳地感覺到那個女人的哀傷。不論他剛剛做過什麼,他仍然為他們感到難過,獨’生子被關進監獄,而且被控一連串的罪名……他忍不住戰栗一下,但隨即擺月兌那個念頭,告訴自己必須面對蕾馨。雖然他有滿心的不願意,但時機已經降臨。他深吸一口氣,把雙手叉在腰上,強迫自己面對她。
「你知道他們還會回來,對不對?」
她似乎正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自己的冷靜,但眼中還是有掩不住的苦惱。迪克真想一走了之,但又知道自己不能。「听我說,」他輕聲道︰「那些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是獨生子,如果你處在他們的立場,你會怎麼做呢?」
「我不知道。」她把雙臂交抱在胸前。
「他們會繼續糾纏你,給你施加壓力。他們必須這麼做,因為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逼你改變證詞。」她咬住細嘴唇,但沒有說話。「如果有任何懷疑、困惑,或者是一點點的錯誤,你就有必要……」
「有必要做什麼?」她叫道,雙眸突然閃閃發亮。「改變我的證詞嗎?讓隆尼和杰克在幾乎殺死我父親之後逍遙法外嗎?」
「蕾馨,如果你不確定……」
「我確定!」她激動地堅持。「我當然確定!」
「真的嗎?」他平靜問道。
淚珠迸出她的眼眶,接著她抽咽一下,拭去淚水,用慣怒掩蓋一切。「你沒有權利,」她咬著牙,「插手管我的事情,所以,除非你要走路,否則,我建議你閃到一邊去。」
他真的退開身子。「好吧,如果這就是你要的。但是,我忍不住猜想,是不是就是因為你可能犯錯,所以你不願和任何人討論這種犯錯的可能?」
她張口結舌,身體也變得僵硬,她的嘴唇憤怒的彎起。「唯一的錯誤是由你犯下的。」她冷冷地告訴他,而他知道她說得對。
「我……我很抱歉。」
迪克不安地移動一下,設法尋找彌補傷害的言詞,然而終于放棄,並倏地大步走向肉櫃,在半途彎腰拾起先前丟下的紙箱,走向後方的倉庫,氣自己氣得不得了,真想找個東西揍一頓。他問自己,什麼時候才會學乖呢?為什麼要卷進這件事里?他憑什麼認為自己有辦法解決這件事情?如果他還有一絲理智,就應該立刻走出這棟建築,揚長而去,可是,他反而站在這里,靠著牆,閉著目助青,等待那股沖動消失。不論事情如何轉變,他現在還不能離開,就是不能。
似乎經過許久之後,他听到對話聲從門的另一邊傳來。某個人正在說一只單耳的豬,接著,蕾馨的笑聲揚起,清脆而甜蜜。他本能地了解,他們的爭執真的已經結束了,已經被拋在腦後了,他可以回去工作,而不必擔心蕾馨還在生氣,不過,他感覺自己必須╴先做另一件事情。應該和他的家人聯絡了,否則,他們一定會擔心,事實上,他已經拖得太久了。
他走向小辦公室,在那里找到電話,因為是舊式的轉盤式電話,不能使用電話卡,所以,他撥給接線員,告訴她他母親的電話號碼,相信她一定願意付電話費。她果然願意,而且反應熱烈。
「迪克!感謝上帝!」
「嗨,媽。」
「你在哪里?」
他微微一笑。「皇宮市,艾氏超級市場。我已經在這里找到一份工作。」他繼續解釋他的情況,不斷听到她喘息和驚叫聲。他幾乎告訴她每一件事情,只是沒有詳加描述而已,在他提到蕾馨要他閃到一邊去時,葛娜婷再也控制不住她的情緒。
「我就知道!」她叫道。「那個女孩在說謊!她沒有看到誰扣下扳機。」
「等一下,媽。」迪克謹慎地說道,但葛娜婷決心抓住任何一個機會。
「你必須去挖掘事實,了解那個女人到底看到什麼,」她堅持。「如果她堅持她的說詞,你弟弟就會在監獄里耗掉大好青春。你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迪克。現在,他需要你,勝過以往的任何時候。」
「你以為我會不知道嗎?」迪克反駁。「杰克一直在惹事生非,但這次的紕漏捅得最大,你必須面對事實,這次我可能也救不了他了!」
「你必須救他!」娜婷大叫,「迪克,你必須幫你可憐的弟弟,你是唯一能幫他的人。他完全仰賴你!」
「我到底算什麼?」迪克吼道,「我弟弟的監護人嗎?他到處惹麻煩,我就必須一路跟在後頭給他善後嗎?」他盡量地壓低聲音,憎恨母親再次對他施加壓力,要他再去營救那個從來不干好事的同母異父弟弟。「媽,有一個男人昏迷不醒,而你和我一樣清楚,杰克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害他的人。」
「我不相信你會說這種話!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你自己的弟弟?你明知道他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你父親頑固、自私、又好吃懶做,但他從來沒揍過你,不像杰克他老爹,你知道姓柯的如何虐待那個孩子。你用拳頭對付他時,幾乎還不到16歲!現在,你要背棄你弟弟?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他听得到那聲音中的傷心、絕望,再次感覺自己像又變回到那個17歲的男孩,聆听著母親對著話筒哭泣,知道父親已經遺棄他們,痛苦抓住他的心。他嘆口氣,抬起手,用拇指和食指按摩太陽穴。
「我不會背棄杰克,」他柔聲說道。「我只是不要你抱太大的期望。艾蕾馨一點也不笨,她或許永遠不會告訴我,她在那晚看到什麼,何況,她在法庭上說的話才算數。」他正在思考,如果潘洛帝施加的壓力都無法使她改變證詞,那麼,誰也無法改變她,可是,他沒有告訴他母親這句話。她只會更加嘮叨,要他更加努力,根本不會考慮他的能力有限。
身為家中的長子,他自感對兩個同母異父弟弟負有責任。但是,杰克的行為不只一次令他失望。幸好大衛不像杰克那麼糟。在迪克把殘暴的繼父趕出家門時,大衛才剛學會走路而已,受到的影響並不大。從那之後,他母親繼續和一些男人交往,但並沒有任何特別值得愛的人。她的現任丈夫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只是,至少不會用每一分錢去喝酒,或者嘗試使用他的拳頭。他似乎不太喜歡迪克,但這樣也有許多好處。
許久以前,迪克就知道不要太過分喜歡他的繼父。他們似乎都待不久,總是把照顧家庭的責任留給迪克一個人。現在他30歲了,還在照顧他的家人。或許,等到杰克到達他的年齡而大衛到達杰克的年齡時,他就可以開始過自己的生活了,而那只需要再過八到十年。這個想法是如此暗淡,他拋開了它,專心地安撫母親,要她掛斷電話。這個任務並不容易,但他提醒她這是由她付費的,終于說服她結束嘮叨。
他掛上電話,感覺心已經沉至谷底。他願意竭盡全力協助杰克,他一向如此,因為如果他不做,就會有罪惡感,但是,他在這里的所作所為卻令他產生更強烈的罪惡感。他並未真正欺騙蕾馨,卻也沒有主動說出真相。她以為他是一個無親無故的流浪漢,就許多方面而言,他確實是,但是,他終究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而且非常可能就是扣扳機害她父親陷入昏迷的人。他來到她的商店,絕對不是出于偶然,而且,他嘗試要她說出她父親遭槍擊的事情,也不只是為了疏導她的情感。
可是,他絕對不打算傷害她。他只要確定杰克沒有被冤枉。他已經確定蕾馨不可能惡意中傷他弟弟,但是,非常可能因為相信杰克和隆尼有罪,導致她編織或甚至想像出一部分的證詞。他必須確定這一點。他只希望,她在發覺真相時能諒解他。在這段時間里,他打算全力協助她渡過難關。
下定決心後,他站起身子,回去工作。接下去的幾個小時,他忙著裝袋、推車子。在為一個客人放東西時,他听到一聲尖銳的輪胎摩擦聲。
潘洛帝跳下車子,搖搖晃晃地走向蕾馨的店。迪克匆匆丟下那些東西,沖向商店,進門之後,立刻迎上洛帝那張丑陋的胖臉。
「好吧,來送死吧,」龐大的男人吼道,「過來啊,這次我有準備了。」
迪克決定不再跟他廢話,直接用雙拳教訓他。只要他在這里,就沒有人可以威脅艾蕾馨,他擺出備戰的姿勢,抬起握緊的雙拳。
「夠了!」
他突然間在緊張的氣氛中听到蕾馨的聲音,接下來他注意到潘洛帝的注意力已經轉移,態度也變了。他好奇但小心地跟隨那個男人的視線,看到蕾馨從櫃台下方取出一支球棒。
「夠了!」她重復,走出櫃台,緊緊握著那根球棒,擺出揮棒的姿勢。「我已經受夠了!再這樣我真的就不客氣了!」
迪克注意到自己張著嘴巴,但似乎就是無法閉上,蕾馨站在那里,一副準備要敲爛潘洛帝腦袋瓜的模樣,實在太具震撼力了。她看起來如此強悍,像是準備保衛自己和疆域的女戰神。她牢牢盯著潘洛帝,這個男人已經兩次侵犯她!她似乎並不需要任何人保護,迪克略微放松下來,蕾馨注意到了,滿意地點頭。
「我說到做到產她堅決地說。「我的耐心已經到達極限。我很同情你和莉妮,但洛帝,我不會在威脅下屈服,不論是來自你或者其他任何人。我知道我是對的。現在,我要告訴你我打算怎麼做,我要打電話給為檢察官作調查的警官郝先生,我會告訴他你一直想干什麼,也會告訴他下次你再進來時,我要敲爛你的腦袋瓜。如此一來,任何人都不會感到驚訝。我倒認為,如果你真的如此關心你的兒子,我建議你還是為他聘個好律師,因為他一定會有這個需要。現在,你最好在我揮棒之前滾出這里。」
洛帝對她的話嗤之以鼻,但還是不得不顯露出一絲尊敬。他拉拉松垮的長褲。「我們會在法庭上跟你奮戰到底,」他怒視著蕾馨。「絕不罷休。」他轉過身子,鄙夷地瞥視迪克一眼,直接走出去。
蕾馨放下球棒,拄著它支撐自己的重量。迪克閉上嘴,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麼。過了一會兒,蕾馨清清喉嚨,提起球棒走回櫃台後方,把它放回原處。
「我不能讓你們兩人大打一架,」她解釋。「而且,我必須為自己挺身而出,如果我畏縮不前,只要你不在,他就會回來。或許我早該這麼做的,但是,有巴弟那個小傻瓜在這里時,我實在不能這麼做。他一定會想保護我,我不想害他受傷。何況,我一直很同情潘家的人,現在,洛帝應該終于有點麻煩了。我認為他們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或許不會,」迪克回答,走向櫃台,給她一個微笑。她回他一笑,俯身向前,把手肘擱在櫃台上,用手掌托住下巴。他搖搖頭。「你真的會動手,對不對。」
「對極了,」她坦白地承認。「不只是他,任何想攻擊我的人都一樣。」
「而我還以為你是一朵柔弱的小花哩,」迪克揶揄道,「美麗,但是如此脆弱,只要我一踫觸,.就會碎成片片。」他月兌口而出,但立刻知道這是肺腑之言。她似乎非常震驚,完全驚呆了,圓睜的藍眸明顯地表現出她的反應。
「真的嗎?你真的認為我美麗?」
他眨眨眼楮.,猜想她是不是在挑逗他,希望獲得更多的贊美。「你每天至少要照一次鏡子吧?」他輕快地說道︰「不需要我來贊賞你的美麗。」
「噢!」她說道,然後露出陶醉的笑容。他目瞪口呆。她好像突然變成一個害羞的小女孩,不知道該把目光放在哪里,只能咬著下唇。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麼美麗。他凝視片刻,注視紅暈染上她的雙頰,知道自己對她的評斷錯得多麼離譜。他一直以為蕾馨需要人保護,現在才了解她真正擔心的是巴弟,她是一個有能力照顧自己的女人,但卻不知道自己的美麗。一個天性善良、勤奮工作的年輕女孩,無畏地捍衛著自己的疆域,然後,在一句平常的恭維下臉紅。即使她用那根球棒打他,也不能帶給他更大的震撼。
「我……嗯……應該回去工作了。」他喃喃說道。突然之間,一切都改變了,這再也不是同一場游戲,而他既不確定改變了什麼,也不知道該如何玩下去,只知道他不能繼續站在她面前。他轉身匆匆走開,在心中咒罵自己的愚蠢︰確實應該有人告訴她自己有多美麗,但是,那個人絕對不應該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