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府外的來人自稱皇城里的李公公讓你去秘密會診一位貴人。」祈福沉聲請示。
「貴人?」易問放下手巾把玩的瑩玉,峻冷的五官沒有一絲動容。
「這是他們奉上的禮金。」祈福示意一名奴僕捧上手中的珍貿物品。
易問上前掂掂,「九龍戲鳳,只不過一個玉皿而已,讓我有何用……」他放回奴僕手中,冷冷地道。
「爺,我這就出去轉覆你的意思。」見此情景,祈福低身告退。
輕點了頭,他的注意力又轉回鼎爐中欲煉好的月藥中。
但不到半刻,祈福又匆匆折同,「爺,李公公說事關嚴重,要你即刻跟他前往,如果爺不稀罕寶物,隨爺興致。」
聞言,易問微眯起了瞳眸,而後,他勾唇輕笑了下,「皇宮里能有什麼寶物?
連御藥房的庸醫都沒有本事去治好一個妃子的疾癥,說出這樣的大話可不可笑。」
冷若冰霜的話語中滿是嘲諷。
「爺的意思呢?」
「我待會就出去,你讓他們等一下。」答應會見,算是賣皇城里的所謂達官貴人一個面子,但救不救可是在他了。
「是,爺。」祈福再一次告退。
把視線轉回爐火熊熊的鼎爐里,易問將爐中的丹藥以掌力取了出來,隨即皺眉,「該死,半成形的東西能有什麼用……」
掌中的丹藥顆顆晶瑩剔透,但隱隱泛綠的光芒中卻看出仍火候未夠,他急欲煉回被笑音傷重服食前的顆數,但沒想到藥力那麼淺,都怪取自人體的氣息不夠。
但是,在現在這緊要關頭,他有什麼時間用來找人?
眉間微皺,他微思量了下,再把丹藥重新送同爐中,便慢慢踱步走出了煉丹房。
出到了門外,便見到一大群身著同樣裝束的年輕侍衛,及一名身著長袍馬褂的年老男人在等候著。
一見到他出來,祈福立即迎上去,「爺,這位就是宮里來的李公公。」他望向年老男人的方向,小聲說道。
易問走上前,罩在猙獰面具後的鳳眸微眯,凝著他們細望了下,「李公公,找我可有事?」他客套地問道。
「易大夫,老夫這次前來,是想請你跟我們走一趟,我們有個貴人主子前些日子身體抱恙,宮中太醫皆對此無解救方法,而易大夫您名聲傳遍江湖,宮中對此也略有耳聞,所以,下官特來請您去診察一趟,對于貴人的……」
他倏地揚手打斷了李公公冗長又繁復的話,「皇城里的貴人又怎樣,我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回過頭望了眼自己的隨從,「祈福,送客吧。」冷淡而又漠然地回應。
祈福領命上前,「李公公,爺今天不會去應訪的,請吧。」
「不去?」慈眉善目的李公公倏地變了臉色,「這由得你說不的嗎?好歹是皇城里的主子,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我告訴你……」他忽地上前一步,湊到易問面前,低而陰冷的道︰「這次是皇上最寵愛的璇妃身體不適,你不去也得去,不然……就等著抄家和人頭落地吧。」
鳳眸忽地微縮,有絲精光閃過,面具下未覆掩的薄唇輕揚起來,勾起一抹魅人的笑,「李公公,就憑你這一席話,看來易某是不去也得去了。」易問帶著輕淡笑意說。
聞言,李公公方才還陰狠毒辣的表情遽然變回先前的慈眉善目,笑臉如花一般綻開,「易大夫可真是識時務者為俊杰,老夫沒有看錯人啊!你進宮治好璇妃之後,名利和富貴還愁不來?」
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伸出手掌拍了拍他的肩,一副同道中人的賞識模樣,「原來見死不救的邪醫也不過如此,外邊都傳言易大夫你是金口難開,承諾難求的啊。」
「李公公,別叫我大夫,我沒有救死扶傷的那份菩薩心腸,只不過是一物易一物而已。」易問閃開他的觸踫。
被他的舉動惹得花白的眉微皺,李公公冷淡問︰「什麼一物易一物?」對他的話,心微感不妙。
「祈福。」易問沒有回頭,「年紀大的人對于丹藥的煉冶有什麼幫助?」
「回爺,像李公公這樣活至六十至七十歲的人,可謂食盡天地之精、氣、神三方面福澤,煉藥時,只取一人便可,其精、氣、神充沛,丹藥便越顯靈效。」祈福很盡職的解說。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聞言,李公公冷怒了臉色。
「沒什麼,李公公,貴人的病情不容耽擱,你請她來吧。」朝他微微一笑,更顯其妖魅,易問淡道。
「放肆,有你這樣說話的嗎?做主子的怎能紆尊降貴來就你!」
李公公這下更冷厲了聲音,「現在速隨我快快進宮。」
「李公公,我平生最恨有人對我大聲說話了,你那位貴人,最好在明夜三更前送到,余後,我可沒有時間了。」
他笑眼掠過一道陰冷,擱下警告。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這樣不把皇親國戚放在眼里。
「祈福,送客。」扔下最後一句,易問便看也不再看他們一眼,逕自走回了屋里。
「大膽!」李公公再也忍不住的怒喝出聲,「來人,上前給我抓住他。」
「是。」七、八位侍衛隨即上前,但連他的衣角都沒有沾踫到,門便「砰」的一聲合上了。
「公公……」
「算了,他也不好惹,我們先快速回宮向聖上稟明這件事,再來好好論他們的罪!」李公公面子有些掛不住,撂下狠話道。
「是。」一群人立即撤退。
☆☆☆
「爺,笑音姑娘的身子好多了,我已讓她服了一顆護心丹,看來過一、兩天便可以下床走動了。」
「她的發呢?」
「仍是灰白的,看來,就這樣了,畢竟祈福只知道發變白後,便無法再恢復以往的烏黑,爺不必再費心調理了。」他想了下,說道。
「既然是一夜之間全白的,那就表示它是違反自然及常規天理,那我就有辦法讓它回到從前。」
「爺,笑音姑娘的身子都已無大礙,那頭發的顏色,你大可不必管她。」祈福斗膽道。
易問抬眸微凝了他一眼,「祈福,你去拿我七年前浸泡的千年何首烏來。」開口吩咐道。
「是,爺。」祈福沒有絲毫猶豫的轉身離開,出到門外,卻微吐了口氣。
另一方,在房里沉吟了下,易問便也抬腳出了房門,朝笑音靜養的那間廂房而去。
正在床榻間閉目養神的她,耳利地听到輕微腳步聲,忙張開雙眸,一眼便望到了來人,「易問!」她驚喜地道,唇兒揚起笑意。
瞥見她燦爛如陽光的笑顏,他心頭竟似被重重一提,一時之間發不出什麼話來。
「喂,你干麼不說話,發呆了?」笑音見到他怔愣的模樣,揚聲問道。
他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態,進而涌起一股厭惡的感覺,「你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冷了聲音,問道。
聞言,她扁了下嘴,「對人家好冷漠哦,那麼多天沒見你了,還朝我擺這副冷硬的臉。」
對她的抱怨感到煩郁,他只是冷睨了她一眼,便轉身走開。
「喂,等等……」見他離開的腳步,笑音忙喊道,看到他不耐煩地回過身,她忙再擠出一臉笑意,帶著些許微澀問道︰「我昏迷的時候,你是不是在親我……」
聲音越問越小聲,到最後臉竟然浮起了一抹紅暈,看上去嬌羞極了。
听到她的話,易問的臉色在一瞬間就變了,有些僵硬,「我沒有在親你……」
他冷冷地反駁,臉色極是難看。
「可是我明明感覺到的……」她委屈地看著他道,「明明那觸感好柔軟的嘛,你的唇那麼漂亮,一定是你了。」
他僵硬的臉色再一次生冷起來,有隱隱的戾氣浮現,面對她的肯定,他克制了好久才說得出話,「我沒有在親你。」他一字一句地從牙縫里進發出來,這不是謊話,畢竟他當初的意思只是喂她吃藥而已。
「啊,原來真的不是你啊!」笑音好失望地驚呼出口,而後她微垂著眉想了想,又道︰「難不成是祈福?」話一出口,沒注意到他的眉頭微挑了下。
「爺,東西拿來了。」祈福的聲音隨著腳步一起進入房里,而後又朝她望去,「笑音姑娘。」冷淡地打了聲招呼,沒有過多熱絡。
「祈福,你過來一下,我問你個問題好不好?」看到他,笑音忙急急地揮手。
「笑音姑娘,有事?」他朝她走近。
鳳眸忽地眯起,易問看著她這般熱絡勁兒,開始覺得自己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又說不清是因為什麼不舒服。
「你上次是不是偷偷親我?」俯在他耳邊,她輕輕問道。
耳力甚好的易問很清晰地听到了這句大膽且露骨的問話,臉色不禁微沉了起來,然後,他看到祈福的臉倏地紅了起來。
「咳咳,笑音姑娘何出此言。」
「哇,你不敢承認啊!難道你佔了我便宜還沒膽負責任嗎?」她揪住了他的衣袖,不依地道。
「我……」祈福啞口無言,他望向自己的主子,發覺後者正陰沉著臉望向他,他微吞了吞口水,有絲困難地承認,「是,是我偷親了你。」有種捐軀赴國難的壯士斷腕之氣概。
也許爺不願承認上次以口對口喂了笑音姑娘藥汁的事,怕被纏住負責任才不願意承認吧,那他只能替爺頂了。
然而,听到他承認,易問原本就陰晴不定的臉色更加陰沉了,心情越發地惡劣。
只有笑音笑得一臉開心及喜悅的神情,「祈福哥哥,那你娶我可好?」這下她拉著他的衣袖不肯放開了。
聞言,祈福的神情有如見了鬼似的,一向沉穩有禮的態度恍如天塌下來般驚懼,「爺……」回過頭求救,他實在招架不住她的古怪精靈了。
看到他為難的神色,易問的冷眸緩了下來,「是我上次喂了你喝藥,不關祈福的事。」他承認了。
「啊,真的是你!」笑音放開拉著祈福衣袖的手,朝他笑得異常甜美,「易問,你佔了我兩次便宜哦,上次偷月兌下人家的衣裳,現在又偷親我,你打算怎麼辦啊?」
「沒怎麼辦。」他朝她硬梆梆扔下話,無動于衷的表情,但心里方才所有的不悅及悶氣都奇跡地消失了。
笑音鼓起了腮幫子,「你不是男人啊,那麼小氣,你是不是嫌我不漂亮?」她一把抓起自己滿頭黑白相雜的灰發,語氣開始有些不悅。
「你長得不難看。」易問靜靜望著她淡道,沒有理會他說出這句話時,一旁祈福吃驚的表情。
「可是你不對我負責。」她仍在氣悶。
「你要把這些白發都慢慢調養回以前的烏黑青絲。」他不理她的話,轉開另一個話題,「這是千年成精的何首烏,每天用來梳頭吧,如果你喝不下苦味的話。」
他淡淡地道。
「爺,何首烏很珍罕,讓笑音姑娘喝進去才不浪費。」祈福忍不住抗議。
「我才不喝,那麼苦。」她微嘟小嘴,然後笑開了,「好了,你們不用擔心的,我只是因失血過多才令頭發變白,等過一段時間的細心調養,它們便會恢復烏黑了。」
「失血過多而令發白?」易問重復她的話,魅惑的鳳眼朝她看去。「笑音,你沒跟我解釋,當時你為何因體虛招來妖鬼報復?」充滿懷疑的浯氣。
「哦,不是跟你說了嗎?」她神色自若地解釋,「其實我家是傳了一百四十七代的茅山道術之家,以捉鬼斬妖為己任,而擁有法力的術士是不能受重傷的,因為血是聚集法力的來源,有了傷口,它們便會消失了,相同的,頭發則是法力之深淺的象征,你看,我的發才到腰間,說明我法力尚淺嘛。」
兩人望著她泰然自若的娓娓道來事情原由,什麼破綻也看不出。
「笑音姑娘,那你好好休息,盡量讓身子快速恢復過來。」祈福淡淡道,沒什麼懷疑。
「那當然了,頭發白了一點也不好看,我一定要恢復以前的漂漂亮亮。」
「那就喝了何首烏的藥酒。」易問用玉杯倒了點藥酒遞給她。
「不要了,我喝了也沒什麼用的。」笑音苦著臉,忙不迭地拒絕,那黑抹抹的汁液,她光看就覺得苦了。
他沒有把手移開,仍執意將藥酒端在她面前,鳳眼微眯,視線直直凝視著她,但光這表情和舉動已讓她腳發軟了。
「好嘛,喝就喝。」她賭氣似地一把將玉杯奪過來,便仰頭一倒而飲,遂才發覺自己失策被嗆得要死,「咳咳咳……好苦……」
易問伸手在她背上輕拍了下,「沒人跟你搶。」淡淡地責備了句。
她轉頭朝他一吐舌頭,俏皮地笑了下,有絲羞澀的意味。
一旁的祈福在旁看著這有絲溫馨甜蜜的情景和氣氛,一向沉靜淡然的臉上也不禁出現了抹微笑。其實爺和笑音姑娘早對彼此心有所屬了吧!
尤其是爺,那麼多年來,都未曾正眼瞧過哪位姑娘,而笑音姑娘打一開始便極其活潑和可愛地闖進了他的生活,爺的心才會在不知不覺中淪陷的吧,只是,爺似乎一點都仍感覺不出來呢。
☆☆☆
翌日——
「爺,昨日的李公公領著人到了府前,爺要見嗎?」
「讓他們進來,我在衛廳等候。」易問回過頭,淡淡吩咐道。
「是。」祈福隨即匆匆出了門通報。
沒多久,一頂華麗大轎由大門抬了進來,穿過橋廊一直走到最里的衛廳,領頭的是一身華服的李公公,及神情淡漠的祈福,轎後則浩浩蕩蕩地跟了二十來個侍衛和侍婢。
「回爺,李公公和璇妃都已經到達衛廳。」一進到里面,便見到易問高大頑長的身子站立其中,神情微有不耐地在等待著,祈福立即上前稟報。
「讓他們兩個進來,其他的人留在廳外候著。」听到吵雜不已的腳步聲,他冷聲吩咐。
「是。」
一會兒,只見李公公彎著腰,神情恭敬而又懼畏地以手扶著一名嬌弱美人緩緩步進廳里。
正值秋高氣爽的氣候,徐風微涼,但璇妃身上卻披著厚厚的錦裘披風,全身上下包得不見一絲空隙的緊實,讓人見了都不覺有絲寒冷起來。
璇妃猶如出水芙蓉般美麗,但清麗淡雅的面容中,卻帶著蒼白及冷青,透出一股濃濃的病態氣息,讓她看起來更添了一股我見猶冷的嬌弱。
一張貴妃犄飛快地移了過來,正好落在他們面前,讓璇妃驚嚇了一跳,李公公立即怒漲紅了臉,「大膽易問,見了娘娘仍不行宮禮,還如此唐突,莫非你不把娘娘班在眼里?」尖銳著出言質喝道。
「我只是讓你們別靠這里那麼近。」易問抬眸冷睨了他一眼,狹長的鳳眸里滿是嘲弄。
「你——」又惹得李公公再度變了臉,「璇妃娘娘是當今聖上最寵幸的妃子,你竟然如此大逆不道地說這些話,真不想活了!」
「公公……」耳畔忽然傳來輕柔的嗓音,恍如黃鶯出谷般甜潤悅耳,「就照易大夫的作風吧,本宮現在病情嚴重,自是求人相助不得不低頭,你退下吧……」
李公公神情一懼,緩回過身,」是,娘娘。」語氣平靜了下來,「娘娘,您請坐下。」他把她扶到貴妃椅上坐定。
璇妃抬起清麗月兌俗的麗容,明眸緩緩望向廳前的高大男子,「易大夫,現在還要本宮怎麼做呢?」她緩緩地問道,態度尊貴而高雅。
易問微微抿了薄唇,「請娘娘將手腕抬起。」語氣冷淡又傲慢。
璇妃微蹙起了細致的柳眉,但她仍不多說什麼,便把自己的右手抬到椅邊上,微微露出潔白如玉的皓腕,「易大夫,請診。」
他微微彈指,一根細如發的銀絲射向她,纏住了手腕,而後,相距這二十步之遙,易問就這樣替她診起脈來。
半晌後,才卷回銀絲,慢慢走向她,「璇妃,你真是自作自受啊。」他淡淡瞟了她一眼,冷道。
李公公忍了許久的怒氣這一刻全盤釋出了,「該死的孽畜,連娘娘你也敢頂撞,今天我就讓你來試試我大內……」
「李公公,你退下。」璇妃冷然出聲,打斷了他未完的話語。
「娘娘……」
「退下!」一向輕柔的嗓音瞬間變得冷厲起來,帶著無法忤逆的天威。
「是,娘娘。」李公公陰狠地瞪了易問一眼,而後才不甘願地咬牙走出大廳。
「祈福,你去替我拿香鼎過來,我現在就要。」易問朝杵在一旁的祈福道。
「是,爺。」祈福隨即往廳後定去。
璇妃緩緩站了起來,向易問走近,「易大夫,你剛才的話有失偏頗啊,本宮這病是自作自受,但你也得公正地想想本宮的身不由己啊……」聲音變回方才的楚楚可憐,只要是男人,準會讓她的柔媚軟語給迷得神魂顛倒。
然而,易問是男人,卻不是一般男人,「娘娘,我對你的事沒有興趣,但寒毒一般是由怨念產生,你傷人在先,莫怪會到最後被反制。」他挑高眉,冷淡且無動于衷地拋來這一句。
璇妃的臉色微變,但咬牙後,她隨即恢復先前的嬌媚神色,「易大夫,你果真是名不虛傳啊,剛一診斷,便立即知曉本宮的病癥是什麼。好,我們廢話也不必說得太多,你繼續下一步。」
腳步聲傳來,祈福走進大廳,「爺,東西拿來了。」
「放到桌上。」易問吩咐,而後轉向璇妃道︰「廢話說得太多沒有用,我替你清完身上的毒後,將李公公那個太監留下給我煉藥,並且將御藥房里的千年參精給我送來。」
「千年參精?」聞言,璇妃微皺了下眉,「易大夫,你的胃口也大了些吧。」
「千年人參你以為我見少嗎?」易問冷笑出聲。他的藥房原本早有幾根千年的參精,但早已讓後面廂房那個養病的女人給用來補身子了。
璇妃一咬牙,「好,我明日午後差人送出宮來。」為了治好她的病,皇上最寶貝的參精算得了什麼,更別說李公公的生死,她根本毫不理會及關心。
在易問的指示下,兩名僕側抬來了一張香榻,擺到廳中間,而後,遣退了所有人,璇妃移動身軀躺到了上面,手腕平放在床沿,祈福此時將香鼎移到床榻下方,一個裝滿烏黑髒污的池水的銀盆也放到下面。
「祈福,點香。」易問拿出一把閃著銀光的鋒利小刀,沉冷地道,而後,在璇妃平放的手腕動脈處用刀劃下一個十字形的傷口,頓時,血狂涌了出來。
璇妃痛得咬住了牙,但她硬撐著身子不動,他在她出血處點了兩下,制住血涌,而後,裊裊青煙自鼎爐中升起,霎時彌漫大廳。
味道很清甜,但卻隱隱帶著腥羶味,璇妃忽然全身禁不住抽搐起來,她驟然狂厲地大喊,「點我穴道!快點我穴道啊!」雙手抓住床榻的邊沿,蒼白的皮膚連青筋都激暴了出來,看得出來她正忍受著極劇的痛楚。
一旁的易問和祈福臉色都未變,易問不疾不徐的上前一步,「娘娘,你最好別亂動,現在蠱蟲在你體內亂竄著尋找出口,你要是亂動的話,那工夫就白費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硬是不肯動手替她點穴鎮定。
聞言,璇妃立即慘青了臉色,因極力忍耐而變得猙獰至極的面容,帶著怨毒的目光死瞪著他。
「啊——」又忍不住,一聲淒厲的慘叫沖了出來,「好痛!啊!好痛啊!」她扭曲了面孔,唇被咬破了,但身子卻是動也不敢動,只是衣服下的皮膚層間,有什麼在上下亂竄一樣,讓人看得驚駭。
鼎爐間,霧氣越來越濃了,大廳里到處彌漫著香氣,甚至讓人覺得連脈搏中的血液也開始要逆回亂竄一樣。門外,等候的宮人們聞那驚叫聲都心焦不已,只有置身于濃霧中的兩人動也不動,視線都緊凝著那副軀體即將要有的動靜。
「爺,有東西出來了。」祈福眼尖地瞅見銀盆中烏黑液體中起的波紋,提醒道。
易問立即拉他退開些,而後,璇妃的淒厲尖叫再度上揚,幾乎沖破房頂般讓人毛骨悚然。
「啊!啊——」手緊抓著床沿,幾只精心留著的指甲早已被剝離折斷,而右手的十字形傷口處,開始有通體透明的絲線樣蠱蟲飛奔出來,但一跌入銀盤中,即化得無影無蹤,這樣的情形如下雨一般,未曾間斷過。
璇妃哭喊了一刻鐘,全身所有的毒寒蠱蟲才被逼放干淨,當下,原本只有半盤的蝕骨水就升到了滿盤。
毒寒蠱蟲一除干淨,她頓時瘦得猶如皮包骨,璇妃躺在床上喘氣,一張芙蓉般的臉瘦得顎骨都突了,兩只剛哭紅了的眼,此刻像淬了毒,充滿怨恨地死盯著他們。
「來人,進來!」她忽地朝門外大吼。
「娘娘……」立即有幾名宮女飛奔過來,清秀的小臉上猶帶著蒼白及驚懼的神色,連李公公也急忙過來了。
「你們這兩個賤貨,幫我喝了這盆水!」她縴手指向底下那盤烏黑濃濁的液體,尖叫命令道。
「娘娘……」兩名侍婢立即哭了起來,瘦弱的身子跌倒在地上,不禁凜凜發抖。
「小賤人,娘娘讓你們喝了是你們的福份,快點!不然李公公對你們不客氣……」李公公過來掐了她們一記,怒道。
「不……奴、奴婢不……不……」兩名宮女語不成言,只是猛烈地搖著頭。
璇妃看得又怒又氣,她猛地自榻上坐起,把所有在易問這里受的氣都出在無辜的婢女身上,「我讓你們降逆!讓你們不听話!」
她伸手抓過其中一名宮女的頭發,用力地扯住,就要把她的臉往銀盆里按去。
「哇,這個瘋女人是誰啊?」忽然一個嬌俏清脆的聲音自廳後響起,披著一頭灰白青絲的笑音慢慢走了出來,一張清麗的俏臉上掛著甜美單純的笑容。
「你是誰?!」心中猛地一悸,璇妃杏目圓瞪地望著這個不速之客。
「你才沒有資格問我是誰呢,瘋女人。」她笑著嘟起小嘴,而後朝易問走去,「我剛睡起來就去找你了,你們在干什麼?」拉著他的手,小臉上滿是好奇地問道。
「音兒,這位是璇妃娘娘。」在看到她時,易問冷峻險驚的臉上才浮現淡化的柔情。雖然璇妃等人沒能從他戴著面具的臉上看出什麼,但他說話的語氣明顯有絲寵溺,令他們頗為驚詫。
「皇宮坐來的娘娘啊,長得好難看,一定是被皇帝打進了冷宮的棄妃吧。」笑音拿起他的手掌把玩著,一邊輕描淡寫、毫不在意地取笑道。
「你——」璇妃被羞辱得氣紅了臉,但嘴動了動,仍不敢說什麼,因為她從眼前這個模樣怪異的女人身上聞到了跟自己同樣的氣息,而她體內所蘊含的功力明顯比她深厚得多,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璇妃娘娘,你的病已被我治好,請不要忘了方才答應在下的事,請回吧!」
易問側過臉,冷厲的視線不容置喙地對上了她。
璇妃心一抽,而後緩慢而僵硬地點著頭,「你放心,我會記著的。」招手喚了兩名宮女扶她走出大廳外面,而後坐上軟轎,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起駕回宮去了。
笑音回過頭,看到一旁被點住脈,呆若木雞、身形僵硬的李公公時,眼楮瞪得大大的,「易問,你留下他做什麼?」好丑的老男人,不……他是個閹官耶,連男人都算不上,哼!
「祈福,找人來把他抬到我的丹藥房去,你負責把他的血氣放出來,幫我煉進鼎爐里。」易問朝祈福淡淡吩咐。
「哦,用來煉丹啊,又老又丑,你別給我吃用他來煉的丹藥啊……」笑音微微皺起鼻子,帶著嫌惡道。
「我特地留下他的緣故就是為你,再加上千年的參精,你的精氣短時間內便可恢復。」易問撫上她的灰發,淡道。
「哎呀,你老讓我吃那些怪怪的東西,我的身子反倒會好不快的。」她苦著臉抗議。
他低下頭望她,「那你的發為什麼還沒恢復原狀?」語氣帶著懷疑。
「那是因為時辰未到。」
兩人邊聊邊走出衛廳,而留在身後等人來搬的李公公早已尿了一褲子,嚇得老臉都發白了,心里驚懼不已,身子卻動彈不得……看來,他當初真是惹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