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給姬紅添上麻煩,仇煞和柳弱水暫離‘姬紅居’,另外擇定一座墳墓旁邊定居。
那座墳墓葬的是索羅烈焰的前妻楚綾嫣和一名男子。那名男子,名叫封不平,是楚綾嫣的青梅竹馬。當年他因為家世問題,不能和楚綾嫣共結連理,兩人不能忘情對方,楚綾嫣終還是背著索羅烈焰私會封不平。
其後,封不平遭人刺殺而死,楚綾嫣亦殉情而終。
索羅烈焰將兩人合葬在桃花林中,卻任隨野草荒漫,幾乎不再踏足。
柳弱水選定這里落腳,和仇煞費了兩個月築間房子,期間,果然索羅烈焰都沒找來。
‘真是──’姬紅倚在柳弱水新居的門口,眼眸一遠眺,對上的是修整整齊的墓冢土丘,朱唇不自然地牽揚。‘好地方哪!’
月華初上,星斗更寒,照得四下清寂蕭肅。
姬紅打了個冷顫,旋身入屋。
她一轉身,柳弱水殷勤的笑顏便納入眼底。‘外頭冷著,紅姊把門關上,進來喝杯小酒暖身吧。’
今天是柳弱水入宅的好日子,她看姬紅與仇煞這些日子以來未能多相處,特意邀她共聚。
姬紅盈笑。‘今日奴家可是放著生意不做,來嘗嘗妹子的手藝,妹子可別叫奴家失望。’
柳弱水微赧。‘都是些家常菜,紅姊可別嫌棄。’
仇煞端了兩樣菜出來,見著姬紅,同她點頭示意。
姬紅頷首。視線移向仇煞。
不過,仇煞的目光卻轉往從他手中接過盤子的柳弱水,溫言叮囑道︰‘小心燙。’
兩人小小動作中,看得出彼此日常的呵護與體貼,姬紅靈眸巧轉,嘴角一牽。‘喲,沒想到今天大將軍地做了小廝。’
‘紅姊,您別取笑大哥了。’柳弱水護著仇煞。
‘我有笑他嗎?’姬紅佯作無辜,轉眸睇著仇煞。
仇煞看著她,一本正經。‘照顧妹子,是我應該做的。’
姬紅失笑。‘這一陣子沒見到將軍,將軍還是老樣子,連個玩笑也不會開。’話雖這麼說,可是她這陣子,不時想到的,正是他這樣的純直,特別是在應接浮華人事的時候。
‘這也是大哥的優點。’柳弱水以為姬紅嫌棄仇煞,自然地為他說好話。
‘吃飯了。’仇煞轉了話題,逕自舀好一碗湯,放在柳弱水面前。‘喝吧。’湯冒出來的熱氣暖暖的,而他的聲音有種溫厚的深柔。
柳弱水睇盼著仇煞。‘先給紅姊吧,她是客人。’
姬紅扯了抹笑,移到桌邊端坐。‘柳妹子,奴家哪里會爭這碗湯?不過呢──’她轉向仇煞。‘將軍,雖說名分上,奴家與您是未婚夫妻,可奴家今天一見,才曉得將軍和柳妹子看來更像一家人。’
仇煞面上一沉,將另外舀的湯放在她面前。‘我們是兄妹,本來就是一家人。’
柳弱水怕仇煞又怒,趕緊另外盛了碗飯給姬紅。‘紅姊,你一定餓了吧,先動筷吧。’
‘嗯。’姬紅舉箸,又是盈盈倩笑。‘看著妹子一桌的好菜,想不餓都難呢。’她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先前這麼說,是有幾分意思要試探仇煞的心思,仇煞既然變臉了,她也順著轉了話鋒。
一席飯菜,柳弱水殷勤招呼,姬紅倒也吃喝得暢快盡興,不留神多喝了幾杯,已是醺然微醉。
柳弱水見狀,連忙按了酒瓶︰‘紅姊,我看你莫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今兒個,人家喝得開心,誰都不許攔我酒。’粉頰桃紅,她嫣然媚笑。‘平常那些官人,可得花錢,才能讓人家喝酒呢!’她伸手從柳弱水手中轉過酒瓶,才踫到手,忽地又空。
原來是叫仇煞奪走。
她睇睨著仇煞,有些不快,噘嘟著紅唇。‘將軍怎麼搶了奴家的酒?’
‘誰喝完,誰的酒。’仇煞明白,要他說話,他是說不過姬紅,他不喜歡她方才說話的樣子,更不願她喝醉傷身,索性不再多廢言,提了酒,一口飲干。
‘大哥──’柳弱水瞳眸張大,她極少見他這樣豪飲。
仇煞抹嘴,倒置酒瓶,只有幾滴酒沿著瓶口,殘淌而下。
‘掃興。’姬紅扁嘴,沒想到他這人,會有這招。
姬紅撥過發絲,雙手撐著桌子起身。‘看樣子,將軍是不歡迎奴家了,那奴家就告辭了。’
柳弱水急急起身。‘紅姊,別誤會了大哥的意思。’
‘我沒有不歡迎你,可是你要走,我也不會攔你。’仇煞說的心平氣和,因為對他來說事實就是這樣。
這個人連下台階都不會給她,還想做她丈夫?姬紅斜睇仇煞一眼。‘將軍這麼說,奴家曉得了。奴家不是死皮賴臉的人,不會留在這兒礙將軍眼的。’她撩了裙,轉身便走。
‘紅姊……’柳弱水連忙在後頭叫著。
仇煞一個箭步移身到姬紅前頭,在門口擋了她的路。
‘怎麼了?’姬紅假意扯笑。‘將軍這會兒,又不舍得奴家走了。’
仇煞搖頭,還是往常的正經。‘我是來替你開門的。’
姬紅眼底立刻噴火,狠狠地瞪了仇煞一眼。
她這一、兩個月,鐵是著了魔,才會不時想起他這人的死德行。
‘大哥……’柳弱水听仇煞這麼說,暗自叫苦。
仇煞不但沒回心轉意,還真替姬紅開門。
姬紅收回視線,壓下火氣,斂身一拜。‘偏勞了,將軍。’便舉步離開。
離了柳弱水家,姬紅越走越快,步伐不見昔日的曼妙,卻顯得氣急敗壞。現在別說是與仇煞結親,就是要她和他見面,她也不肯了。
她心頭正惱著,腳下一不留神,叫石頭絆了下。‘哎呀!’一個踉蹌,險些跌跤,幸好一道人影旋至她身邊及時攙了她一把。
‘小心。’來人有力地穩住她。
‘謝謝。’姬紅道謝,還來不及疑心,這時候怎麼還有人在荒郊野外逗留。
她抬頭瞅向那人,見清來人時,玉容立時拉沈。
‘你怎麼來了?’姬紅嘟著嘴,瞥過那人隨即別過視線。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仇煞!
仇煞從剛剛就跟在姬紅後面走著,只是姬紅光顧著生氣,一時也沒留心他跟了出來。
現下姬紅見了他,怒火更不可收,不但別了視線,連手都抽回。
仇煞依舊泰然,他說得平靜。‘你要走,我應該要送的。’那平靜中,有一種誠懇,叫人難以忽略。
姬紅回眸看著他。
他是個是非曲直清楚的人,姬紅想走,他覺得不需挽留;姬紅若走,他認定必須送她一程,就怕她一人夜里走得危險。
看著仇煞眼底的誠摯與關懷,姬紅噗哧笑出。‘你這人真是呆頭。’
她原就是個媚態風情的人,轉怒為笑的雙頰,嫣然醺紅,比春日桃花的紅艷多分醉人的香甜。
那是獨屬于她姬紅的風韻,在似水的月色下嬌妍。
他看著,有一時的閃神。斂回心神,他坦言道︰‘就像你說的,我向來做的,都是我認為應該做的。’
‘為什麼不做做你想做的事情?’姬紅隨意倚著桃樹坐下。
‘想做的事……’他低身,與她並坐,陷入他的沉思,不再多話。
‘我看你是喜歡柳弱水的。’姬紅側轉向他。‘君子有成人之美,奴家做生意不擋人財路,結親事也不壞人姻緣。你喜歡她,就放手放膽的追求,不用顧慮和奴家的那紙婚約。’
‘莫胡說。’仇煞似是有些不快了,眉頭挑起。
‘奴家哪里胡說了?我知道你是為了她,臂上才讓索羅烈焰砍了一刀。’姬紅手指勾觸上他的手臂。‘我看柳妹子是位好姑娘,索羅烈焰既然不懂珍惜,不如就由你來照料她的下半輩子吧。反正你都把她帶離了索羅烈焰,干脆直接娶了吧!’
‘我不是為了私心把她帶走的。’仇煞沉聲道。
‘唉喲!你緊張什麼,就算是也無所謂嘛!’姬紅不以為意。
仇煞正色,有些話他必須說明白,因為若不說個明白,屆時連累了柳弱水,讓人誤會她和他有何曖昧,這是他著實不願見到的。
‘柳姑娘和王爺對彼此都是有感情的,我帶她離開王爺,那是因為王爺現下無法冷靜,只會傷了自己和她。我不想見王爺做了日後會後悔的事情,才選擇走這條路。’
索羅烈焰砍了他,他並不怨,他想的還是索羅烈焰和柳弱水的將來。因為這兩人對他來說,都很重要。
姬紅怔愕地瞧他,愣了許久。
她真沒想到他的心思竟是這般純厚,就是親口听他說了,她也不能理解這世上怎麼還會有這樣的男子。
‘呆頭。’她輕笑,用手指推點著仇煞,心下卻不得不承認,他是個鐵錚錚的漢子。
她對他的了解不夠,起初還以為可將他和柳弱水送成一堆,現在看來是不大可行的。
她睇盼了仇煞一眼。‘難道將軍便願意把對她的戀慕放在心頭?’她追問,原該是出于不死心才是,可若說是不死心,好像又不是這樣子,她的心上突然隱隱生了種矛盾的情緒。
仇煞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沉入思索中,那端凝的眉目,形似莊嚴。姬紅看著,驀地叫他牽引了目光。
他這樣真好看,姬紅不得不承認,不能說他是豐采絕倫,可他就是好看。
‘我……’仇煞終于開口。
姬紅卻猛地將手按在他口上。‘奴家看您也別說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可此時,她竟有些不希望听到仇煞親口說出對柳弱水的戀慕。
她──不想壞了一個月夜,壞了一個月夜下真摯的男子。她慣看紙醉金迷,慣看虛情假意,知曉這情境這男子是難得難求的。
仇煞叫她唐突的舉措,弄得有些怔愣。
他有些錯愕地深望著她,看見的卻是嬌顏驀飛輕紅。
姬紅臉紅了嗎?仇煞一時有些迷惘,不自覺地按了她的手。
姬紅趕緊扯了抹笑。見鬼了,她的心竟莫名跳得快了,她本是最會扯謊做假的,剛剛一時卻失了態。
姬紅習慣性地想掏出她的繡帕,才注意到手讓他握了。
他的手好暖好厚,和她曾經想過的是一樣的。
因為不想貪戀他的溫度,姬紅滑出手來,臉上一扯笑。‘奴家是想將軍為人耿直,所謂朋友妻不可戲,今生您與柳妹子是沒緣分了。既然您和柳妹子是不可能的,有沒有這情意也不重要了,奴家還是……’
‘啊?!’仇煞忽然探手包握住姬紅兩手,姬紅吃了一驚。
‘還會冷嗎?’仇煞全心地搓覆著姬紅的手。
他是一點也不懂姬紅的,她的行止,總叫他覺得疑惑。他原以為她是精明干練,可她一樣會害羞臉紅;他以為她是愛嬌多情,可她就是冷了,也不多嚷一聲。
他把她的手搓得好暖,姬紅的粉頰上淺淺地浮出兩窩笑。‘不大冷了。’
仇煞解下他的外衣。‘你總歸是與我定過親,你在我面前,我是不會念著別的女子。’這是他的赤誠。
聞言,她又是一笑。他總是讓她這樣,又要笑他的迂,又要敬他的迂。
仇煞將外衣披在姬紅身上,她拉緊他的衣服。‘將軍實在不用這樣,就是您想著旁人,奴家也不會怨怪的。人嘛!誰無七情六欲,有喜歡的男男女女,這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您別淨為著我想,對您自己好些,去尋個您真心喜愛的姑娘,和她共結連理,同度余生。’
‘你有喜歡的人嗎?’他問,那是他對她的關心。
姬紅噗哧笑出,紅唇隨即一抿。‘算是吧!’她原是可以打哈哈地唬弄過去,可在他面前扯謊變得既多余又費力。
她答得這般坦率,仇煞怔了片刻。
听到她有喜歡的人,他不是如釋重負,也不是失落滿懷,可是心頭竄動的感覺很奇特,那滋味他說不上來,是他不曾有過的。
他看著姬紅。‘你若有喜歡的人,我會替你籌辦婚事。’他對蘇家無論如何是要有個交代。
姬紅回望他,半開玩笑地道︰‘莫不是將軍想開了,要拋棄奴家了。’這才發現自己真怪,先前開口不要仇煞,說得是理直氣壯,現在听他這麼說,竟有絲惆悵。
仇煞搖頭。‘我只願你開懷。’
姬紅瞧他,妍然展顏,她明白他這麼說,並不是出于濃情深愛,可心底還是暖啊!他的關懷是輕騰的熱氣,溶溶地暖入孔竅,沁得人舒心。
她淡淡揚唇。‘不瞞將軍說,奴家是喜歡過斐冷的。’這是她的秘密,從不與人說,就是親如姊妹的鳳靈兒也不曾知曉。可在他面前,沒有半絲的掙扎,她就這麼吐露了,這是連她自個兒也設想不到的事情。
仇煞沒料到她喜歡的竟是斐冷,猛地愣了下,半晌才開口︰‘你是為了鳳靈兒姑娘嗎?’
姬紅輕聲笑起。‘奴家和將軍不同,橫刀奪愛這事兒,在奴家眼中看來,沒這般嚇煞人。男人嘛!若是搶得過來的,那恐怕本來也就留不住了。若本來就是天造地設的,又哪兒那麼容易搶過來。所以嘍,不能說奴家是為了小靈兒才舍下斐冷。這事情呢,奴家自個兒認得清,奴家和他在一起是不會快活的,為了奴家往後長久的日子,奴家才不願意和他在一起呢。這種事情,既然最後誰都不會開心,奴家又何苦花這力氣呢?’
姬紅睞了仇煞一眼,只見他默然不言。
那話在仇煞听來,是讓他一時啞了口的。
她和他果然是極不一樣,在他看來橫奪情愛是不忠義的事情,在她口中說出,竟是這樣率直無偽。
他該正義凜然地斥責才是,但是他竟又覺得她讓他……羨慕與欽服,因她的奔狂。
‘呵!呵!呵!’姬紅掩嘴吟吟巧笑,他愣呆的樣子,她瞧了有趣。
姬紅往他懷里挨蹭去。‘奴家不是不會做假,但根底上是不叫自己委屈。人生終歸是苦多于樂的,若不傷人,何必事事為難自己的心意。’
仇煞並沒有推開她,只是對她又多些疑惑。‘你變了許多。’
她和他原該娶的蘇荔彤像是兩個人,初次見她,讓他好不習慣。
可那存在于他記憶中的小姑娘,形貌已漸趨模糊,但此刻的她是這般活月兌,越與她相處,越叫她吸引,忍不住想知道她更多。
‘十幾年下來,人怎麼不會變呢?’姬紅抬眸,對上他專注而湛亮的目光,才發現在他的凝注下,是種享受。
她拈了一抹笑。‘您別這般看奴家,奴家是個死過一次的人,好不容易撿回一命,怎麼也不想虧負自個兒的一生。’
‘啊?!’乍听她說她死過一次,他驚愕得說不出話。
他的模樣,惹得她又是嬌笑,半晌,她才斂去笑意。‘七歲那年蘇家大火,是師父救了我。師父說,我那時鎮日渾渾噩噩,像是被嚇傻了一般。她花了一年醫冶我,哪知仍是藥石罔效……’
‘後來呢?’他急了,心緒全叫她提動。
她噗哧笑出。‘沒想到你這人也會著急。’她不是有心戲弄他,而是他著急的樣子,讓她覺得自己是讓他關心在意。
那種感覺很好,竟讓她止不住笑。
他不會說話,一時臉有些窘紅,卻驀然地抱住她。
‘啊?’這會兒換姬紅呆住了。
他在她耳邊低說︰‘對不起。’這是他對她的愧對,可是也是他對她心疼。劇變之後,她心頭是怎樣的苦,他不敢想,卻恨不得一肩為她扛負。
他漫天涌起的心緒,將她撲抱滿懷,那暖意要勝一輪日照。
貼靠著他,她漾開笑顏,輕聲軟吐。‘你這大呆頭,奴家從沒要你覺得虧欠了什麼,別再把這件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了。’
雖然他的肩頭這般沉篤,可她也不忍叫他挑起這肩愁苦哪!
這話他是听了第二次,可這一回他才真正明白,她是怎樣的柔善。
他擁緊了她,那樣的緊實,連他自己一時都沒能察覺。‘我不承擔,難道要見你一人扛負?’對她雲涌的情緒過于澎湃,他不能細分其中,可他知曉那不只是愧欠。
那還有什麼?他不知道,充塞于胸臆的感覺飽溢而陌生,他說不上來。
他這樣抱她,她才赫然發現他原是個情濃意切的人。
她一笑,挨抵他的頸窩。‘奴家不早叫你丟了它嘛!’說完她輕輕地推開他,心底有一點不舍。
他看著她澄然的星眸,只是更疑惑。‘就是我手刃了仇人,都不曾忘卻滅門的恨,你怎麼能丟了它?’
‘那話可長了。’姬紅瞅盼著他。‘師父說那年我渾渾噩噩,可有一件事情,奴家記得真切──那回,我在一池子旁坐著,坐著坐著,竟瞧見了爹娘,他們朝我招手,我便往池子跳了。後來師父雖然及時救了我,我卻發了陣高燒昏迷不醒。半夢半醒中,我見了娘,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跟我說緣盡了,要我好好活下去。我一哭喊,人便醒來,那時師父抱住我,有一刻我甚至以為師父是娘。慢慢地,我自己便想開看透了。人哪!有一刻的娘,便認一刻的娘;有一時的歡樂,便享一時的歡樂,沒什麼必要和自己過不去的。’
仇煞一直看著她,半晌道︰‘要我做到還是很難。’坦白地說出心頭的想法。
‘呵!呵!呵!’姬紅俏笑不止。‘大呆頭,這就是你呆,而奴家聰明的地方,往後好生和奴家學學。’
她說著,豐潤柔白的手指,往他胸口巧點,卻叫他一把揪握住。
他輕輕一笑,握著她的手,幾乎要踫到他的胸口。‘若我早日遇到你,必定是件很好的事。’
他很慶幸,能找到了她,不只是因為她是他的未婚妻,而是因為她是姬紅,一個如此慈心豁達的女子。
他的眸光停駐在她身上,咚咚咚地,她竟感受到猛地狂擊的心跳。
彤光紅了兩頰,熱烘烘地,她一時暈迷。
那話不該自他口中說出的,因為他是個不虛言的人,那話由他說出,太動人,叫她怦然心動。
‘喂!大呆頭。’泛起笑顏,她喚他,有絲近似情人間的甜膩。
‘什麼事?’他竟就這樣應了,因她的叫喚,心頭起了異樣的變化。
她半撒嬌地說道︰‘奴家腿軟了,你背奴家回家,這一趟工,奴家讓你折抵束修,如何?’
‘折抵束修?!’他一時讓她弄糊涂。
她抽回手指,理直氣壯地比著他。‘你要向奴家學學如何善待自個兒,難道不需要繳納束修嗎?’
俊朗的眉眼,突地卡在尷尬的位置,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好不容易他才輕點一下頭。‘嗯。’將身子背轉過去。‘上來吧!’
她逸笑,朱顏燦爛,存心戲弄著他。‘你得把奴家背好哪!’兩手挽勾他的頭,在他頸間呵氣逗弄。
‘好。’被她逗得有些躁,他只得重新屏氣凝神,將她抬背上來。
她支出一只手,拉好他給她披上的外衣,忽又問道︰‘你自己冷不冷哪?’
‘不冷。’他簡單地答,因她的貼近,莫名生了股暖意。
‘嗯。’連手帶人,她整個賴向他的背上。
由他背著,她沒再跟他多言,而是全心賴倚。
月華如水,不再清冷,只是一池溫潤,當這一路有他作陪。
抵枕著他,她臉上瑩瑩皎笑,還勝穹際銀盤。
披上的衣,有他的余溫,抵靠著他,可以嗅聞他干淨清爽的味道。
她喜歡這一切,喜歡教寒夜添暖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