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哈!」使勁的吆喝聲響透了整個功夫道館,幾個孩子們認真地在功夫道館中揮動著手腳,臉上漾著汗水,亮油油的。
「強身必須健骨,健骨就要練功夫,你們現在辛苦歸辛苦,以後就會幸福,所以要努力吃苦,知道嗎?」
念經般的精神喊話一響起,聲音雖然經過壓低卻仍掩不住原先的細女敕,仔細一瞧,帶頭喊話的竟是一個女孩子。她圓女敕的女圭女圭臉上充滿著熱忱,穿著雪白的功夫裝,腰際扎著一條黑帶子,她毫不含糊地帶領著各種動作,拳腳之間充滿了力度。
一個平頭小男孩輕喊著。「田姐姐,我好累喔!」
田抿著嘴,毫不妥協。「累也要繼續,不然永遠練不好,知道嗎?」
「啊!」她的話讓其他也想休息的小朋友們發出了大聲的哀號,他們的小臉上透露出期待。
田見狀,低低一笑。「好啦!你們去休息一下!」
其實休息時間也差不多到了,于是她停下動作,揮揮手,給予孩子們自由,自己則是走到一旁的桌子,拿起桌上的水,仰起頭狂飲。
小朋友們一哄而散,紛紛找地方休息去,田則是不文雅地靠在椅背上。
桌上擺著她的毛巾,她抓過毛巾蓋在臉上,大力地擦拭著自己淋灕的汗水。
「小甜甜!休息啦?」一個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帶著戲謔的笑意。
田毛巾也不用拿開,就知道來者何人,她冷冷地輕語。「怎麼樣?我老爸放過你啦!顧人嫌!」
對方聞言,抽走她臉上的毛巾,抗議著。「喂喂!我不是顧人嫌好不好?我叫做顧任賢!」他再次強調自己的名字,實在是不喜歡田給他取的難听綽號。
田的毛巾被抽走,眼底映入顧任賢的臉,她斜斜睨著他,挑起一道眉。「既然你不喜歡人家叫你顧人嫌,你就不要叫我小甜甜,叫師姐!」
小甜甜?天啊!好惡心的綽號喔!她只是名字剛好叫做田而已,這是她那個愛裝可愛的老爸取的,卻不代表她喜歡小甜甜這種稱呼。
顧任賢哼了下氣,不以為然。「師姐?有沒有搞錯?我比你大耶!」
田叉著腰,得意洋洋地冷哼。「你年紀大很了不起啊!你拜我老爸為師比我晚,依照輩分來說,你本來就應該叫我一聲師姐的。」
「有沒有搞錯?你以為你在演武俠劇啊?」
「不然,我們來比比看,誰輸了誰就要叫對方師姐或師兄,怎麼樣?」田鄙夷地看著他,輕笑了下。
顧任賢搓搓手,躍躍欲試的模樣。「好啊!我也早想試試看我的拳腳如何,你如果輸了也別哭喔!」
「我會哭?」田像是听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看著他。「去!我看是你別哭吧!不要像小時候一樣,比輸我就只會哭著回家去找媽媽,丟臉死了!」
自己被抓了把柄,顧任賢有點臉紅地反駁。「那是小時候,現在的我已經不一樣了。」
「好啊!我們來看看哪里不一樣?」田首先跳下椅子,走到道揚中間,對他招招手,挑釁的樣子。「來啊!」
顧任賢也跟著走到道場中,兩個人迅速地對起招來。
幾個休息完的小朋友回來,一見到這個狀況,大家早就見怪不怪了,便有默契地圍在四周,分成了兩派,各自為自己支持的對象加油。
「田姐姐,加油啊!不要輸給顧人嫌哥哥喔!」
「顧哥哥,打倒田姐姐,她最凶了,你要加油啊!」
幾次對招下來,顧任賢果然又被田給壓在地上,田坐在他背上,扯著他的手臂,惡狠狠地拉扯著。
「認不認輸?認不認輸?」哼!這個顧人嫌,每次總喜歡無端惹是生非地找她挑戰,偏偏每次都輸給她,真是夠了!
顧任賢咬著牙,已經疼得冷汗直流,只得妥協。「好啦!好啦!我叫我叫!你先放了我再說。」
天啊!再這樣扯下去,他的一只手臂肯定就被這個沒良心的田給扯下來,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好!」田跳開,揚著眉。「說實在的,你真的有進步了喔!動作愈來愈敏捷,完全不像小時候那樣痴肥的樣子,果然不一樣了喔!小、師、弟,乖乖叫一聲師姐吧!」她得逞地咪咪笑著,笑容如陽光般。
顧任賢一臉恨得牙癢癢,從齒縫中緩緩地吐出聲音。「師……」
完整的「師姐」還沒叫出,一個渾厚的聲音便從內室中傳了出來,那是她老爸的聲音。
顧任賢一听到田爸的低喝聲,身子馬上緊繃起來,大步往內室走去。「田老大找找了,我得回去了!不然等一下可吃不完兜著走。」
她那個老爸,凶起來真像是一只猛獅一樣,而這個田,就像是母老虎,他們父女,讓他徹底地明了了何謂遺傳的偉大!
「等等,你還沒叫師姐呢!」她攔住他,不肯讓他這麼輕易地就逃走。
顧住賢的眼楮一飄,他點點頭。「是的,我最可愛的師……妹!」說完,他吐了下舌頭,一溜煙逃走。
旁邊的小朋友們听了後笑起來。「呵呵!田姐姐這一次又被騙了!」
「顧人嫌,你又騙我!」田氣得眉毛都要揪起來了。
又听到一旁小朋友的幸災樂禍,她轉過頭去,瞪著他們。「繼續上課!」
小朋友們看著田那忿忿不平的眼神,大家面面相覷,不自覺地嘆著氣。
等一下練功夫,肯定又沒好日子過了!
「啊——」扭扭脖子,田邊走邊不淑女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打個呵欠。
好不容易終于應付完功夫館的那些小毛頭們,將他們趕下課之後,她換了衣服就趕緊溜出來,想到「濃情茶坊」去走走逛逛。
「濃情茶坊」是她所投資的一家茶藝店,老板娘和其他的投資者都是她的大學死黨,是她除了家里道館之外最常走動的地方。
她換下在道揚中的道服,穿著一件松垮垮的棉質上衣,搭配著一件米色的抽繩褲,腳上一雙不新不舊的布鞋,身後一個帆布包,看起來十足男孩子的裝扮,一點女人味都沒有。好友連亞璃總是嫌惡地看著她。「唉唷!你也裝扮一下好不好?你這樣怎麼像一個女孩子啊?」
田不置可否,他們田家只有她一個孩子,老爸希望有人繼承家里的道館,當然是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她一個人身上!
因此她從小就被當成男孩子養大,到現在也二十來歲了,也沒什麼不好。反而要她穿著那些針織衣服或是碎花裙子,她才會覺得不自然。
怎麼會有人肯穿那種不舒服又不自在的衣服呢?搞不懂!田大步地走在街道上,陽光灑在她小小的女圭女圭臉蛋上,這是她唯一比較像女孩子的地方,她那張圓女圭女圭臉。
這張臉,才不至于讓別人誤認為她是男生。她隨意地撥了下自己剛好垂在耳邊的短發,一派灑月兌的模樣,想到等一會兒要與死黨們見面聊聊,腳步便雀躍起來,幾乎是邊跑邊跳。忽然,一個尖銳的叫嚷聲讓她轉過頭去。
她看到一名略顯肥胖的婦女跌倒在地上,而一個精壯的少年飛快地從她身邊跑過,像是一陣風。
「搶劫啊!」那婦女趴在地上,指控著少年。
田毫不猶豫,立刻朝那少年的方向跑過去,而路邊的人紛紛地讓出一條路,看好戲一樣地望著他們。
「不要跑!」田對著少年的背影狂喊。
她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欺負老弱婦孺的人了,如果今天他所搶的對象是一名孕婦的話,豈不是相當危險?
少年瘦而精壯,趕緊轉到巷道里去,想借著轉彎擺月兌後頭的田。不過田雖然身形嬌小,步伐卻是像飛的一樣,幾個彎下來,仍然緊緊地跟在少年後頭,而且距離愈拉愈近。
「站住!不要跑!」她又一喊,兩人已經來到了人煙稀少的空地。
少年怎麼可能停下來,他仍是逃跑著。田眼見他們的距離,稍做衡量,便大大地吸了口氣,用力一跳,往那少年的背部撲了過去。
少年沒有料到她突然會來這麼一招,毫無防備之下,就受到了田的攻擊,兩人立刻滾在地上,滾成一團。田終于逮住他,她馬上揪住他的衣領,揮上一拳。
「小小年紀不學好,跟人家學什麼搶劫?」看這少年不過才十來歲,就這樣當眾搶劫,以後還得了?
少年被揍了一拳,吃痛倒在一旁,齜牙咧嘴地撫著自己的臉頰,咬破了嘴唇,一副狼狽的樣子。田撿起被他搶走的皮包,站起來,訓了他一頓。
「今天是看你年紀小,我先放你一馬,以後可不準再這樣了,知道嗎?」
這孩子十幾歲而已,如果送了警局,有了前科就不好了。她拍拍皮包上的灰塵,帥氣潑潑耳際的頭發,不理會後頭倒在地上的少年,徑自走開。
地上的少年冷冷看著背對他的田,她手中的皮包讓他紅了眼。
他緩緩從口袋里拿出一把瑞士刀,尖銳的刀鋒亮澄澄地反射著陽光,接著他慢慢站起來,往田走過去,然後,揚起了手中力向她揮了下去,毫不留情……
「小心!」
一聲大喝響起,刀尖揮下的同時讓田警覺地往旁邊一閃,刀子只劃過她的左臂,一條怵目驚心的血痕讓她皺起眉頭。
少年見計謀不得逞,動作慌亂起來,直接伸手扯住她的領口,憤怒咆哮。「把皮包還給我!」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恍惚,像是嗑過藥一樣。
田怒火中燒,她已經放過他了,居然還敢偷襲她?實在是太可惡了!
「這皮包本來就不是你的,你憑什麼跟我要?」
她氣憤地抓住少年沒有拿刀的手腕,用力一拉,少年立刻痛得抽了口氣,但他仍是不死心地揚起拿著瑞士刀的手,揮向田。
田還來不及擋掉,同一時間,一抹高大的身影來到他們面前,一個低沉的聲音阻止了少年的動作。
「住手!」話才出口,少年手中的瑞士刀就被拍落地。
還沒反應過來,少年的身子已經被那高大身影拉過去,三兩下被摔在地上,反手被制伏,痛得哀哀大叫。
高大男子將西裝的領帶扯下來,直接將少年的手反綁,拉他起身。
他看著田。不姐,你受傷了,你沒事吧?」
情勢一下子逆轉,田壓著疼痛的手臂,豪氣地搖頭說︰「沒事!一點小傷而已!」
想她過去在練武的時候,什麼樣的傷沒有受過,這算什麼。
喘一口氣,田才有空看看眼前的高大男子,若不是剛剛他的提醒,自己現在恐怕就不只是這樣子了。
她的身高不高,只有一百五十五而已,而眼前高大男人需要她仰頭看他,所以身高大約一百八十以上,他有著英朗的劍眉、挺拔的鼻梁,和那菱形仿佛帶笑的嘴唇,看起來竟然有幾分熟悉,好像她曾經在哪里見過一樣……
哼!神經!自己又不是小女孩了,看到帥哥竟然還會失神!
她笑著搖搖頭,將自己奇怪的想法拋到腦後去。
「那這個家伙……」高大男子將神智不清的少年往前一推,看著她。
「這家伙當然要送警察局去,真是豈有此理!」她看著少年。「你總要受一點教訓!知道嗎?」這年頭,一些行為偏差的青少年愈來愈多,真是令人感嘆。
「不過,你受傷了,應該先到醫院去吧!這少年我送他去警局就可以了。」男子還是不放心看著她。
「也好。」手臂上的傷口還是處理一下,要不然到時候破傷風就不好玩。「對了,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的腦袋可能已經開花。」
她有禮地道謝,拍拍自己的腦袋,然後習慣性地往自己的脖子方向一模,眼神一凝。「糟糕!」
「怎麼啦?」
「我的一條項鏈不見了,難怪會受傷。」那可是「他」送的護身符,大概因為不見了,難怪會被那搶匪劃上一刀。
田緊張兮兮地檢查四周,猜想可能是剛剛和少年打架時弄掉的。
她四處地找了下,耳邊揚起了那高大男人的聲音,隱約問,那男人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
「小姐,最……這個嗎?」高大男人看到了一條鏈子在陽光下閃耀著,他撿起來之後,有些沙啞地開了口。
田轉頭看到他手上的項鏈,笑開來,笑靨好大一朵,燦爛不已。
「是啊!是我的。」那可是她從小戴到大的項鏈呢!可不能丟。
「謝謝你喔!」她興奮地上前,小心翼翼將向日葵項鏈拿了回來,戴回自己的脖子上。「這可是我的護身符,不能掉的。」
「你的項鏈……戴很久了嗎?」男人的聲音有點遲疑,緩緩開口。
田點點頭。「嗯!十幾年了。」
這項練是她好久以前的朋友送的,雖然已經忘記他的樣子了,但是她對他的祝福從來沒有少過。
「十幾年了?」男人重復著她的話,輕輕地開口。「你是……田?」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田有些困惑地看著他。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呢?」
她仔細端詳著這名高大男人,怎麼那眉眼、那表情讓她有種懷念的感覺,好像是……田不敢相信地睜大眼楮,也張大了嘴巴。
「不會吧!你該不會是……」不會吧!那家伙不是在國外嗎?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啊?還這麼巧合地讓他們遇上?
高大男子笑著點點頭,眼底的笑意濃濃。
「沒錯!就是我。」他指著田的嘴。「小心有蒼蠅飛進去喔!」
田深深地吸氣,大大地嚷嚷著。「真的是你!紀書!」這麼巧啊!
「如假包換!」紀書也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田。
經過了這麼些年,田的模樣變得更加甜蜜可人,雖然她一身輕便的打扮,卻俺不去她那女圭女圭臉的細致五官。
在這里遇上故知,真是紀書覺得最幸運的事情。兒時的記憶一時之間,飛快地在他腦中運轉著,小時候有關田的協助,一下子就回到他的記憶里,讓他泛起笑意。
老天爺對他真好,讓他遇上了他的好朋友,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