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天爺啊!竟然會發生這種事,資料呢,我放到哪里去了?」
早上七點,燈火通明的二樓實驗室里傳出女子的驚呼聲,縴細的身影在設備精良的實驗室里東翻西找,好不容易才在台燈下找到她要的東西。
她又回到燒得正旺的酒精燈旁,盯緊隔水加熱的試管內紅色液體的變化。
約莫搖晃了一分多鐘後,液體緩慢由紅變成乳白,程思欣以滴管汲取一兩滴到早就準備好的培養皿,又快快移到顯微鏡下,瞧見原先動作遲緩的哀老細胞愈動愈快,她興奮地記下眼中所看到的一切,笑得合不攏嘴。
她剛調配好的液體果然能讓細胞自動修復,雖然尚未研發成功,但只要再努力一段時間,憑她過人的智慧,肯定會成功。
程思欣十指如風的在電腦中輸入一堆化學程式,敲鍵盤的手指仿佛音樂家彈奏鋼琴時那般的投入,熒幕上慢慢累積的文字與符號像是金幣在上頭快樂的跳躍,令她美麗的臉蛋漾出迷人的笑。
為了這個研究成果,她已經一夜未合眼,然而興奮的心情讓她一點想睡的念頭也沒有。
餓了,就灌幾口錐形瓶里的綠色果菜汁,她忘我的投入工作里,不曉得實驗室外有人在按門鈴。
總算打好資料,她將記錄好的文件夾歸類放妥,伸了個大懶腰時,她才注意到鋁門旁紅燈閃動,這表示剛才有人按門鈴。
將培養皿及試管放到冷藏櫃後,她按下開關拉開厚重的鋁門,外頭站著一個抱著維尼熊的小女孩。
「早安。」
「媽咪,早安。」小女孩比著手語,外加一個甜死人的微笑。
「怎麼不直接按密碼進來呢?」她笑問,她可是有幫她設一道可進入的密碼。
「媽咪在工作,我不敢隨意打擾。」
程思欣在門旁的洗手台洗淨手,月兌下實驗袍後,彎腰對她露出慈愛的笑容。
「真乖。」她贊許的揉揉程盼語的頭發。「時候不早了,我們吃頓美味的早餐後,再去書局買書看書,下午到超市買點生活用品,這樣的安排好不好啊?」
盼語點點頭,似乎又想到什麼的指了指身上的衣服。
「對喔,媽咪可能和細胞混久了,腦子變得有點呆,出門當然要換上漂亮的衣服,我們這就上樓刷牙、洗臉、綁漂亮的頭發。」
回到盼語溫馨的房間,她專心打扮她心愛的寶貝。
七年的時間里,程思欣專心致力于研究,如願以償獲得博士學位後,以「催眠年輕化」的論文主題登上國際知名的生化科技雜志,一夕成名,如今有許多國家透過多方管道,以高薪及優渥的條件聘請她前去研究,但她心里有個牽掛,讓她走不開。
在她一無所有、孤寂無助時,盼語像位天使來到她的生命里,她的生命中多了位血脈相連的親人,而且盼語是完全屬于她的。
可是,她有個缺憾,她這位智商很高的女兒突然間不會說話了。
她記得盼語三、四歲時口齒伶俐,但在她五歲那年,一位歹徒破解保全系統,成功地闖進屋子偷取她研發的資料時,正在睡夢中的盼語吵醒且受到嚴重的驚嚇後,就再也沒有開口。
在多位精神科醫師反復檢查後,只能解釋過度的驚嚇造成她精神出毛病,而產生語言障礙,家長得花更多心思去照顧這樣的小孩。
可惜的是在幾年的心理治療下,盼語並未有顯著的成效。
「媽咪,你去洗個澡,我玩一下踩地雷的游戲。」盼語換好洋裝在她的寫字板上寫了一串字,讓她看。
程思欣十分感謝女兒的體貼,忙了一整個晚上的她是該泡個澡放松一下。
「那媽咪回房洗澎澎,你玩電腦上的游戲喔。」說完,她便回到自個房間。
盼語打開自己房里的電腦,一邊玩游戲、一邊連線到美國股市看看昨日生化股的交易量為多少。
她用計算機簡易試算一下匯差後,短小的十指立即在電腦上下單,明早美股開盤後,她有百分之九十二的機率會賺進近五千塊的美元。
媽咪很有錢,財產大多交給信托公司管理,當她要求用十五萬台幣以媽咪的名義玩股票後,她很大方的給予,之後完全不過問結果。
三個多月的時間,她化名請教線上多位玩股票的高手後,親自操作後,本金翻了好幾倍,才有今日的成果。
單下好後,浴室的流水聲也停止,看來媽咪洗好澡了。
盼語趕緊關掉一個視窗,熒幕上只留著踩地雷的游戲,笑臉迎向走進來的母親。
「媽咪,我送的項鏈好不好看啊?」盼語比著手語問,那是她前天送給她的母親節禮物。
「它好漂亮,一定花了你不少零用錢。」她拉出衣服下的銀鏈子,小巧的心形墜飾做得精致討喜。
「沒花到錢,它是朋友寄給我,我再轉送給媽咪的。」
「謝謝盼語。時候不早了,我們快快出門吃早餐嘍。」她微笑看著女兒,若有可能她好想摘下星星給她生命中最乖的寶貝。
盼語她開心的點點頭,兩人手牽手走出程家大門,程思欣將手腕上表狀的遙控器一按,最高等級的保全系統啟動,連想挖地道潛進屋都是件不可能的事。
這可是她砸下重金規劃完備的保全,安全上萬無一失。
她啟動小轎車,帶著女兒快樂朝目標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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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咪也真是的,她顧著看書,沒想到一下子媽咪就不見了,她用公共電話打她的手機也沒有回應,還好她身上有五百元可以坐計程車回家。
但有個問題,她手上是有鑰匙,但開門前得解除防盜設備,而遙控表在媽咪手上,她不得其門而入。
今天不太順利,她早上上網怎麼忘了看看今日星座運勢。
盼語聳聳肩,小手拍淨院外的石階,確定沒有灰塵後,好整以暇的坐下來,雙手支在曲起的膝蓋上,貼著小臉,像只享受暖陽的貓兒合眼休息。
黑冠杰才剛抵達國門,踏進睽違七年的溫馨社區,突然有種時間一去永不回的感覺。
當年他上飛機時暗暗發誓,今生今世絕不再回來,卻因舅舅的一道人事命令,他不得不返回離開多年的家鄉。
正要走進已經多年沒回來的老房子時,他目光不經意看向以花牆隔開的鄰家大門,門口竟然有位閉目補眠的小女孩。
咦,是她家親戚的小孩嗎?
不可能的,程思欣當年與那些豺狼虎豹般的親戚們斷絕了一切關系,氣得分不到甜頭的親戚忿然離去,不可能現在冒出個親戚來。
那……這位小女孩是誰?
好奇油然而生,黑冠杰無聲的接近她,興趣濃厚的打量這名縮起雙腳,旁若無人酣眠的小女孩。
現在社會極黑暗,這小孩卻沒有半點憂患意識,就這樣在門口睡著了。
快入眠的盼語察覺似乎有人盯著她看,抬起臉,瞧見離她五步之遠站著一名陌生男人。
「嗨!」黑冠杰友善的招呼。
媽咪千叮嚀萬交代,若有陌生人搭訕千萬別理,但這位很帥的叔叔不像是壞人,所以她露出可愛的甜笑。
他蹲,極親切的問︰「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里呢?是不是來找人?」
盼語微笑的搖搖頭。
「為什麼不跟叔叔說說話呢?我不是壞人喔。」他眼露笑意面對眼前這張可愛甜美的女敕臉。
認真審視著女孩,對她精致的五官泛起一股熟悉感,好像見過她似的,就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壞人會承認是壞人嗎?
盼語微笑的從小包包里拿出隨身攜帶的寫字板寫起字。
「叔叔可能看不懂我比的手語,用寫字的好不好?」
黑冠杰驚訝瞪大眼,難道她……
這麼可愛的小孩不會……真可惜。
「你在等這屋子的主人?」
「對。」
「你與屋子的主人是親戚嗎?」
這人問題好多喔。
盼語的智商比一般學齡兒童來得高,往往旁人的一句話她都會以另一個角度思索;雖然面前這位叔叔不像是壞人,但書上常寫著斯文敗類、道貌岸然……等,都是形容心貌不一的人。
提防壞人,這是媽咪不時對她耳提面命的話。
小腦袋快轉了下,「是有血緣上的關系。」簡單寫了幾個字後,盼語揉揉受困的眼。
「別揉。」黑冠杰適時制止她正要踫上眼的手,溫柔且力道適中的包在掌心理,輕聲告誡。「沒洗手不能吃東西,更不能揉眼楮。」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骨碌碌地看著他,她總覺得這位很好看的叔叔給她的感覺好親切,粗厚的大掌和媽咪的手一樣溫暖。
而黑冠杰也無法解釋心里怪異的感覺。他明明討厭小孩子的,為何對她如此親昵,巴不得多黏著她一點。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她寫出自己的名字。「程盼語。」
「想睡覺嗎?」他溫柔的笑問。盼語一臉困意,若一個不注意,大馬路都可能變成她的床。
她重重的點頭。
黑冠杰突然伸出手將盼語抱入懷里,她慌亂的掙扎,無奈人小力量小,逃月兌不掉。
「叔叔不會害你的。」他輕拍小女孩的背,將她抱好。「反正你也沒辦法進入屋子,倒不如就到叔叔家睡一下,我家就在隔壁喔。」
盼語發現他走的方向竟是隔壁那幢無人居住的神秘屋子時,她頓時安靜下來,好奇的抬頭看著他好看的臉。
他的懷抱不像媽咪那般柔軟,硬硬的卻好有男子氣概、很有安全感。
一晃一晃的,仿佛浪濤搖動加深她的睡意,于是她舒服地閉上眼。
抱著她,他覺得這孩子比一般同年齡的孩子來得瘦,輕盈的身子好像沒幾兩肉,肯定是家長缺乏照料,憐惜的情緒從內心里涌出,他不自覺的手又收了幾分,而她依舊沉睡著,像只小貓磨蹭著他的胸口,甜美的睡相讓他看得目不轉楮。
黑冠杰思索著待會該叫點什麼外賣,除了添飽自己的肚子,他也想與這位小客人共進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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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興隆的簡餐店,跑進一名神色慌張的大美女。
「美琪、美琪,我家盼語不見了!」
吧台里忙著煮咖啡的女老板瞧好友驚惶失措的跑進來,趕緊交代其他人接手她的工作,將程思欣扶到一旁角落。
「來,先喝杯薰衣草茶緩和情緒。」
「盼語不見了,我沒心情吃任何東西!」就算面前擺上滿漢全席,她也沒胃口。
「你是在哪里把小孩搞不見的?」安美琪慢條斯理地問。
「我們到書店去走一走,我付完賬離開十多分鐘後才發現盼語被我留在書店,急忙回去找人時,她人已經離開,現在……」程思欣眼眶浮出擔心的淚水。「人可能走失了。」
「別擔心,她一定有打電話找你吧。」
「我有帶手機,但她不會說話打給我也沒用。」
對喔,她怎麼忘了盼語的狀況。
思欣在十六歲時,產下盼語,學業與孩子讓執意生下小孩的思欣慌了手腳,于是她與陶樂絲課業之余還得當臨時保姆,好讓她專心于研究。
直到盼語被壞人嚇到說不出話後,她才將重心移到女兒身上。
「別急,或許她人已經回家也說不定。」安美琪只能這樣安慰她。
程思欣不敢相信的抬起臉。「虧盼語叫你阿姨,你竟然這麼沒良心不顧她的死活!」
「不是我不擔心盼語,而是我相信以她的智慧一定能應付這狀況,我對她很有信心。」安美琪優雅的飲了一口薰衣草茶,預言般地說︰「或許她正在家門口等你回去。」
這席話輕易撫乎程思欣不安的心。
盼語會寫會看,況且她都會在她身上放一張五百元鈔票,就算走失,以她小大人般的成熟個性,肯定會讓自己處于最安全的狀態。
好友的話對她起了作用,她帶著惶惶不安的心,開著車火速趕回家,此時天色昏黃,社區家家都點亮燈火。
咦!屋外沒看到乖女兒的人影,難不成她還在外頭流浪?!
近來社會事件頻傳,她腦海里掠過幾幅恐怖的畫面,臉色蒼白、倉惶失措的翻出手機正要求救時,意外發現隔壁的屋子燈火通明。
黑家移民到加拿大七年多,除了白天偶爾撞見打掃公司派來的清掃歐巴桑外,這幢樓房晚上不曾亮過。
難不成——有人闖空門!
未到三更半夜就潛進人家屋里偷東西,還開燈公告世人他來此行竊,這偷兒不是膽子大,就是沒常識。
她趕緊解除家里的保全,沖進二樓實驗室找到防賊專用的電擊棒,並且打電話到社區人口守望相助室求助。
不到兩分鐘,程家大門口聚集十多人,其中有社區的媽媽們拿著鍋鏟掃把就來助陣。
「小程啊,你說黑家有人闖空門?」教跆拳道的陳媽媽低聲問,示意大家安靜別打草驚蛇。
程思欣配合情境壓低聲音回話,「小偷敢明目張膽偷上門,可見他工具有多精良,咱們要小心點,絕不能讓偷兒得逞!」
一群人生怕屋里的偷兒聞風而逃,前後包抄,神情戒備、放輕步履朝黑家宅院逼近。
她取出黑伯母交給她的鑰匙,動作很輕地扭開門。
「準備好了沒?」她輕聲問。
各路人馬都揚起手上的武器,慎重的點頭。
十多人就像特警小組般的踢開門,程思欣首當其沖先進門,可才一進門,她就發覺她找了一整個下午的乖女兒正躺在沙發上睡覺。
盼語果然是被人綁架!
「小程,你女兒怎麼會在這里?」手拿鍋鏟的何媽媽驚訝地問。
「肯定是小偷看盼語可愛順便綁來想向我敲一筆錢,連迷藥都下了,這人真可惡!」她將手上的電擊棒轉到最強的電壓,咬牙切齒的在屋內尋找小偷,發誓般地說︰「我不會放過他的!」
「沒錯,絕不能放過!」婆婆媽媽們義憤填膺的激動起來,盼語可是她們的小心肝啊。
想當年程家丫頭離開他們這個溫馨團結的社區一年後,竟抱著一名小女圭女圭回來。初當媽媽的她執意帶小孩,但完全無經驗的她忙著學業又得照顧孩子,有時小女圭女圭哭得驚天動地,她手足無措,到最後也跟著一塊哭。
社區里的家庭主婦深知帶小孩有多艱辛,況且她還是位未成年的小媽媽,紛紛主動過來幫忙帶孩子,一插手幫忙就是七年。
「小程,我先將盼語抱出去。」語落,有人趕緊將熟睡的小孩抱到屋外,以免遭受波及。
然而,在二樓房間整理床鋪的黑冠杰耳尖听到樓下傳出——的聲音,以為沙發上的小女孩睡醒,他快步下樓後,愕然發現屋里多了十幾名不請自來的陌生人。
人類都有自衛的本能,他高大的身形讓助陣的婆婆媽媽們不約而同退了好幾步。
見沙發上的程盼語不見,他眼神凝霜。
「沙發上的女孩呢?」他轉眼看到睽違多年的芳鄰,想出聲確定,「你是……」
程思欣見到「綁匪」現身,正在氣頭上的她,手上的電擊棒朝來不及反應的男人一觸、再觸——
過強的電力讓黑冠杰眼前一黑,話還沒說完就昏倒癱在地上。
所有人如釋負重的呼出一口氣,這位膽大包天的小偷總算被制伏。
大家七嘴八舌討論著該如何處置這位危害社區的歹徒時,程思欣踢了踢昏在地上的男人,確定他真的被電昏後,彎打算好好看清楚這位敢打她女兒主意的壞蛋的臉時,不敢相信的眨眨眼,湊近再看了下他的面孔,她驚愕的張大嘴。
「各位……」她怯怯的指著昏倒在地的男人。「我們好像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