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立寒從警局被放出來已經是兩天後的事了。
自從七十七號私自帶走那群少年的魂魄,留下他一人獨自面對八具無端暴斃的尸體,他即被警方列為首號的嫌疑犯,在警局里整整被盤查了兩天,只因他無法荒謬的說出那些不良少年實際上是被死神帶走的。
不良少年死前所握的槍枝少了一發子彈,及現場四處散落的匕首、棍棒,證明了高立寒才是受害者,他只是在自衛的情形下出手。
那顆子彈始終沒找到,高立寒知道是七十七號把它帶走的,但他還是不能說。
到最後,警方實在找不出任何在他身上可能再發掘的可疑線索,終于放了他。
外面的天空是多麼藍啊!
他回到醫院。所幸整個審訊過程被列為機密,不對外公布,因此院方並不知道他被牽扯進這件棘手的案子。
那個可惡的女人,聰明點就別再來惹他!他恨恨的想著。
***
整整一個月,七十七號真的沒再來煩高立寒。
醫院里仍有病患魂歸西天,但他沒再-上七十七號。來接收他們魂魄的大概是別的死神吧!他想。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想念七十七號。雖然她有副壞脾氣,做事情又一意孤行的莽撞,而且也不懂得善解人意,專門愛惹麻煩、個性陰沉不定,但她調皮的倩影隨著時間的累進,越來越常溜進高立寒的腦子里。
他不曾分析自己的心態,只認為是因為她的背景使自己產生好奇而已。
習慣性的又瞧瞧走道外,一切正常。他有些失望。
這不公平,她可以自由來去,他卻只能枯坐等待。
放下百葉窗,斷了自己的思念,他決定不再浪費自己的時間。
***
七十七號自從帶回那群不良少年後,凡是接到的差事與高立寒服務的那家醫院有關,她全找人換班。
當然啦,會當上死神的人也不會有什麼慈悲心的,這些日子以來,她換來了所有難纏的案件。
有個和尚圓寂了,她與西方極樂世界為了搶他,差點沒弄得頭破血流,有個愛斯基摩人被鯨魚吞進肚子里,居然還能在里面生活,她花了一番心血才把他給嚇死,收了他的魂魄,還有個壯年人要養活一家十八口子,卻即將壽終正寢,她必須忍下心不理會他的苦苦哀求,仍把他帶回。
直到撒旦王發現了她的異常行為,把她找來狠狠的臭罵一頓,並下令所有死神不許再與她換班。
現在七十七號躲在角落里,緊盯著牆上掛的時鐘,心里急得不得了。再過十分鐘,她若沒取走八一七號房那個老女乃女乃的魂魄,鐵定那老女乃女乃又可以多活十年,然後她又得回去看撒旦王的臉色。
高立寒突然放下百葉窗,讓七十七號松了一口氣。
可嘆啊!她居然淪落到與偷兒一般見不得人。
不再猶豫,她立即飄進八一七號房,見到一位護士正在幫老女乃女乃抽痰。
唉!真辛苦,不過不必費心了。她勾魂鐮一掃,把老女乃女乃的魂魄吸了過來。
只見老女乃女乃的臉色突然發青,而後轉黑,那護士嚇了一跳,趕忙接了呼叫鈕。
七十七號勾蒼已被催眠的老女乃女乃就往外走。
在高立寒關上門的那一剎那,正好看見黑色斗篷轉過走道的盡頭。七十七號?
「高大夫,高大夫,八一七號房有狀況。」護土慌張的喊著。
放下懷疑,高立寒奔了過去。
老女乃女乃的心跳已停止。在病人家屬簽了不再急救的同意書後,高立寒看了看手表,宣布了死亡的時間,並請護士通知家屬。
他心里的那點疑問又出現了。剛剛那死神是七十七號嗎?
***
一個星期後,高立寒開始覺得自己像個小人,而非大夫了。
每當病房中有要渡過危險期的病人,他就好像卑鄙的釣者,把病人當餌,藏在暗處準備捉這尾美人魚。
他心中早已不知不覺的承認,現代醫學要勝過不可知的神秘空間是不可能的,雖然盡心醫治的使命仍不改變,但宿命論的哲學已越來越為他所接受。
他把百葉窗折個角度,坐在辦公桌前,正好可以看到八二三號病房。這里面住著一位車禍的年輕人,父母已垂垂老矣,只有他一個獨子,因被酒醉駕車的貨車司機撞上,雙腳骨折,腎破裂了一個,仍在昏迷中。
他是個孝子,以病況來看應該會渡過難關,但高立寒今天卻覺得心緒不安,因此他在百葉窗上動了一些手腳,好讓他可以隨時看得見病房外的動靜。
等了一個晚上,他不自覺打了個盹,卻又因為心里有事情記掛著,合眼沒多久就醒過來。打了個阿欠,往病房望去,黑斗篷的衣角正好遁入病房內。
七十七號來了嗎?
高立寒站起來,快速的往八二三號房走去。
七十七號背對著地,並沒察覺地的到來。他看見年輕的魂魄跪著苦苦哀求七十七號放他一馬,軀體卻仍躺在床上動也不動。
高立寒明白了一件事,只因他看得見七十七號,所以連帶的她所收的魂魄他也看得見。
「你父母注定老年無子,這是宿命,你何苦再猶豫?」高立寒听見七十七號冷冷的勸著年輕人。
「不,爸、媽太可憐了,我怎麼忍心拋下他們?」
「你與他們的緣分到此為止,不必再多說了。」
「求求你,讓我奉養他們歸西,我一定心甘情願跟你走。」
「羅咬。」七十七號手一揮,舉起勾魂鐮往那年輕人身上掃去。
高立寒突然從後面抱住她,並抓住她手上的鐮刀。
七十七號著實嚇了一跳。「你干什麼?」回過身,她發現是高立寒,忍不住咒罵著。
「放了他吧。」高立寒低聲軟語的游說她。
「你憑什麼?別忘了,你的命早已賣給我。」她寒著臉瞪他。
「他事母至孝,難道不能通融一下嗎?」
「死神要像你這種玩法,那冥界就別混了。放開我!」
「不要。」
「你又來了。做好你的醫生不就得了,干嘛來砸我飯碗?」
「我覺得他不該死。」
「你覺得?哈!你到底以為你是誰?」
「我?」高立寒認真的想了想。「一個醫生吧。」
七十七號算是敗給他了。「把你的手拿開。」
「不要。」
突然,原本跪著那年輕人的魂魄往後一仰,回到他的身體里。
「該死,你誤了我的時辰!」七十七號急跺腳,懊惱的說著。
「你在說什麼?」
「你!都是你!下次他的劫數是三十年後,你知道嗎?」
「意思是,他死不了了?」他低頭小心翼翼的望著她。
「對。你可以放開我了吧?」
高立寒馬上放下手,走到病人身邊,確定儀器上的數據都無誤後,才又轉身面向她。「你最近為何都沒來?」
「我愛來便來。」七十七號不想理他,逕自往外飄。
高立寒跟著她出去。「你要走了嗎?」他有點失望。
「沒人拘了,留在這里惹人嫌嗎?」她哀怨的看他一眼。
「誰討厭你?難道還有別人看得見你?」
全世界最鈍的男人大概就屬他了。七十七號心底想,又狠狠的掃他一眼,便離開三度空間。
空漾漾的走這只剩高立寒一人。
他不懂,她到底哪根筋不對?
女人是全天下最奇怪的動物,除了垢兒外。
換班的時間到了,不如去瞧瞧小貝比跟垢兒吧。想到晁蓋看見他時那副無奈的嘴臉,他高興的笑了起來。
***
晁蓋與李垢兒住在台北市一幢高級大廈內,佔地的有一百坪,除了主臥室與相連的嬰兒房及名廳的一隅,其余便是一大片寬敞的空間,供晁蓋平常習武健身。
而他們之所以會買這幢大廈的最頂樓——二十三樓,只因晁蓋來自宋朝,對這種高聳的大廈建築有一份神奇的喜愛,加上垢兒對住的環境並不挑剔,所以他們便買了下來。
對于高立寒的不請自來,晁蓋早已習慣。這位當初梁山泊上結義的好兄弟已經過幾世輪回,心中卻仍獨獨鐘情于垢兒,不知他是他結義的大哥,他能拿他這位兄弟怎麼辦?
看著高立寒抱著小嬰兒,得意的表情好像他才是嬰兒的父親,晁蓋看不下去了。
每次高立寒一來,他一走得去練練功,好消消自己的火氣。
***
七十七號寒著臉看著這一幕。
她偷偷跟著高立寒來到這里,結果卻看到她最不想看到的景象。
第一次初見李垢兒是在產房,那時李垢兒蒼白著臉,形容憔悴,但現在,健康的李垢兒溫柔典雅、端莊可人的坐在那兒陪著高立寒,這些李垢兒所擁有的特質,她都沒有,要她怎能不嫉妒?
她不由得把怒氣轉向在一旁練拳的男人。
他在干什麼?別的男人在覬覦他老婆,他竟可以無動于裒?
她飄過去觀察他。
這男人昂藏七尺,天庭有股正氣,相貌堂堂,與女主人正好匹配。而且他倒還真有些功夫底子,每發一拳,她都可以感受到迎面挑來那股凜凜生風的拳氣。
這可奇了!現代的人類像他這般情形實屬稀奇,又為何能忍受高立寒的無禮呢?
晁蓋彷佛可感受到她周身散發的陰氣,突然往她站立的方向發了一掌。
七十七號輕易的躲開了。哼!盡管你在人類當中算是個佼佼者,但要跟我比起來可還差了一截。她冷笑的想著。
晁蓋憑感覺又揮出一拳,力道又比上一拳更強些。
好,就陪你玩玩吧!七十七號決定奉陪到底,又輕巧的躲開了。
晁蓋擊出的每一拳,下手越來越重,周道的氣流也越來越強。
首先發現不對勁的是李垢兒。「晁哥哥怎麼啦?像在拚命。」
高立寒這才正眼望去?瞧見七十七號像在玩捉迷藏似的閃來躲去。「她在干嘛?」
「是啊,晁哥哥這般打法,好像遇上了什麼強敵。」李垢兒以為高立寒指的是晁蓋。
高立寒看了垢兒一眼,記起除了他,別人看不見七十七號。
那麼晁蓋看得見嗎?他仔細觀察著。不,他好像看不見,看他謹慎的出拳,好像全憑感覺。
這男人的武術造詣比她強好幾倍。七十七號心想,逐漸露出窘態,狼狽的閃過晁蓋剛剛發出的一拳。
高立寒急忙把嬰兒交還給垢兒。他得阻止晁蓋,否則七十七號會受傷,看來晁蓋似乎打得到她。
說時遲那時快,他還來不及開口制止,晁蓋一拳結實的打中了七十七號。
「住手!」高立寒大喊,制止了晁蓋的下一拳。
七十七號吐了口如墨汁般的黑血,顯得觸目驚心。
「你還好吧?」高立寒問七十七號。
「你在干什麼?」晁藍見高立寒舉止怪異,彎像是扶起什麼「束西」似的,但他卻什麼也沒看到。
七十七號站不住,高立寒索性將她抱起來走向沙發。
「立寒,發生了什麼事?」垢兒讓開來,關心的問著。
「我也說不上來,不過晁蓋打傷了我一個朋友。」
「朋友?是那股陰氣嗎?」晁蓋問。
高立寒點點頭,然後轉而看向七十七號。「你還好嗎?」
不好,一萬個不好。他干嘛還要理她?七十七號撥開他握住她手臂的手,轉身背著他低聲啜泣。
「很疼嗎?」高立寒溫柔的問。
垢兒雖只听見高立寒單方面的問話,卻慧黠的早已猜到一二。她拉著愣在一旁的晁蓋,對他使個眼色,兩人一起悄聲退回臥房。
「立寒在發什麼神經?」難得高立寒來的時候,還有他和垢兒兩人獨處的時間。晁蓋接過已沉睡的小嬰兒,把她放在床上,扶垢兒坐到沙發,再把她放在自己腿上。
垢兒摟著晁蓋的脖子,愛極的親他一下。「立寒在戀愛了,他自己還不知道。」
「戀愛?跟那團陰氣?」晁蓋不以為然。
「那是我們看不到,不過對立寒可不。」
「奇怪的說法。」
「你大老遠從古代來,只為了與我共給連理,誰又會相信?」靠著晁哥哥的胸膛,垢兒低笑的說著。
「是啊,誰又會相信?不過無論時空如何交替,我只愛你一個。」
「我也是。」她抬頭深情的望著地。
「我把她打傷了。」晁蓋微蹙眉,擔心的說。
「她會感謝你的。現在不準再想其他的事,吻我。」話鋒一轉,垢兒嬌蠻的命令著。
晁蓋好笑的看著他的妻子,印上深情的一吻。「遵命,夫人。」
***
「告訴我,你哪裹不舒服?別只顧著哭嘛。」高立寒軟聲哄著七十七號。
七十七號抽噎著,硬是不肯開口。
「讓我看看你的傷勢,好不好?」
他一踫到她,她便撥開他,不願讓他靠近自己。
「你這樣延誤治療會更糟糕的。」
「反正已經死過一次,又有什麼關系。」七十七號冷冷的回著。
「你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怩?」
「你管得著嗎?」她霍然坐了起來,身子禁不住突然的震動,又吐了口黑血。
見她按了手臂上的按鈕,高立寒知道她要離去了,張開手臂便抱住她。頓時,觸電的感覺通過高立寒全身,他覺得自己仿佛將被活生生的剝離。
「你找死嗎?」七十七號趕快又將自己拉回來,怕在移動時會傷到他。
「你這麼走,我不放心。」高立寒固執的看著她。
真是冤家啊!七十七號盯著眼前的男人,一向孤傲如她,竟也墜人紅塵中解不開的情網里,她又能拿他如何呢?
「帶我回你那兒吧。」她眼里全是挫敗,懊惱不已。對這個男人狠不下心,就注定自己在劫難逃了。
高立寒立刻抱起七十七號往外走。
別人看不見七十七號,這使得高立寒的動作充滿怪異,但他可管不了那麼多了,隨他們愛怎麼想都行,此刻他心里只有這倔強又難纏的小女人。
七十七號發覺高立寒並沒有記起要與李垢兒打聲招呼,便逕自帶她離去,她小心眼的心里又有了一份甜甜的喜悅。
***
抱著七十七號,高立寒又回到白色屋子。
兩個月以來,他回到這幢房子的次數已越來越多,連他自己也沒發覺感傷的情緒已被沖淡許多,而且每次幾乎都有七十七號跟在身邊攪和。
他急急的將七十七號抱往樓上,放在主臥室的床上。
這張床雖是為垢兒買的,但七十七號卻是第一個睡它的女人。
躺在床上的七十七號,面色比剛剛更加蒼白,隱隱透出死氣。
雖然明知這她在三度空間內算是已死的人,但高立寒仍看得心慌?「我該怎麼幫你?」他知道自己空有醫術,但對她卻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七十七號瞧見高立寒焦急的神情,不禁心跳漏了幾拍。這是他對她的關心嗎?
「你倒是說句話呀!」高立寒一急又對她吼了起來。
七十七號不知道她要說什麼?胸口那掌熱氣在她陰寒的身子里流竄,就好比水火同源,令她痛苦難耐。
她需要一個冰冷的環境,四度空間中到處都是,但他如此柔情的對她,卻令她舍不得離去。
她體內的一股熱源突然竄向她的四肢百骸,讓她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高立寒見七十七號原本灰白的臉瞬間脹紅,艷若桃花,卻狀似十分痛苦。他大驚,急忙上前緊緊的將她擁入懷里。
就這樣讓時間停止吧!雖然痛苦,但她願意。
終其一切的代價,只求能靠在這個男子的懷里到永久。七十七號閉上眼祈禱著。
***
熬了一天一夜,高立寒能做的只是抱著她,哪里也沒去。
「你懂得放血嗎?」七十七號終于有了動靜,問他。
高立寒點點頭。
「幫我放血吧。」七十七號伸出雙手,原來連指甲也是雪白的她,現在卻是如墨汁般的黑。「全逼到這里了。」她低低的陳述,輕喘了一口氣。
高立寒依言為她放血,十指流出來的血液一滴一滴的,亮得猶如黑夜的珍珠。她指甲的顏色隨著流出來的血液,漸漸轉為淡褐色。
「好了。」七十七號嘶啞的說。
高立寒抬頭,只見她雪白的臉布滿了顆顆晶瑩的汗水美麗得讓他心疼。
「疼嗎?」他問。
七十七號搖搖頭,連說句話的力氣都沒有。
高立寒可以感覺到她很痛,卻仍固執的抿著嘴,不發一語。才不過一夜的工夫,她已憔悴了許多。
這女人外在的冷漠早已不復見,流露出外柔內剛的本性,雖然完全不符合高立寒喜歡的典型,但他依然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他輕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汗水,發現她甚至連唇色也是白得嚇人。
可是他仍想吻「它」。
低下頭,唇瓣觸及她的,感覺冰冰涼涼、柔柔女敕女敕的,然後忘我的品嘗。他本能的帶領她躺回床上,用手肘支撐著自己的重量,怕不小心會壓壞她。
起先是唇,延伸至唇邊,小巧的鼻梁他也愛,明亮的雙眸令他忘情,頸際深處屬于她的獨特香氣更令他不忍釋手。
他漸漸猖狂,熾烈的情焰如同火山即將爆發,熊熊沸騰。
***
而她,自從當死神後,就不曾再感覺溫暖。但此刻她冰冷的血液就如同隔水加溫,隱約可以感覺到陣陣的熱度。
這對她來說是大忌,但縱使化成灰燼,她亦在所不惜。她愛這個男人的吻,以及他現在所做的一切。
嘴內有腥味!她尚不及反應,鮮血已從她嘴角汩汩流出。
鮮紅的血驚醒了高立寒。
「不。」高立寒以為自己傷害了她。
她摟住他的脖子不讓他離開她。「別走。」
「可是你在流血……」
她搖-頭,對他露出鼓勵的微笑。「沒事。抱我,只要抱緊我。」
仿佛在這一刻,高立寒終于也感受到兩人之間不尋常的電流。
懷中的女人不是李垢兒,但他卻更摟累了她。
為什麼?他不知道。只明白此刻她是最重要的。
他就這樣緊抱著七十七號,仿佛她是為他所訂做的,忘記一切的糾纏不清,天地間只剩他二人。
***
七十七號宛如飛蛾撲火般,不斷的接收了高立寒身上的陽氣,她的鮮血早已浸濕了床單。她想,她終于會再一吹「死」去。
她冰冷的身子因高立寒的熱氣早已轉成微溫,每顆細胞家是從冬眠中蘇醒,吶喊著要求釋放。
她大概快要幻化成泡沫了吧!泡沫之後就變成了空氣……這樣也好,以後的每個日子,她就可以游走在他左右了。雖然他不會知道,信令她有些感傷,但仍已心滿意足。
就這樣,在縹緲虛幻的意識里,血突然止住了。
她仍可感覺到高立寒抱著她的有力雙手。
奇怪,她還沒消失嗎?
松開摟住高立寒的手,她反覆翻看自己的雙手。
還在,只是蒼白。
身體虛弱無力,但的確仍是個實在的個體。
高立寒撐起身子看著露出一臉茫然的她。「好一點了嗎?」
她先是搖頭,又點了點頭。
「這代表了什麼?」
「好怪,」她啞聲回答,「我居然沒消失。」
「你該消失嗎?」
七十七號點點頭。身為死神是不該接收陽氣的,否則她會消失。但是她看見自己的形體仍存在,莫非她的元體並不是凡人?
「沒消失對你是好或壞?」高立寒急問。
「好。」七十七號心中仍有疑惑,但沒說出來。
高立寒聞言,放下心中一塊大石,又樓緊了她。「那就好。」
她听到這句話,一股由心中發出的喜悅再度升起。她從來沒像現在這般快樂過——只因高立寒那如釋重負的表情。
他心里還是有她的,她不是可憐的單相思,不是自作多情的討厭鬼,她或許可以與高立寒心中的那個李垢兒一爭長短……
七十七號的身子盡管仍相當虛弱,但是她想捍衛高立寒的想法卻比以前更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