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房間里灑進微微的晨光。
凝視著清繡純淨白皙的小臉,卓翊又是喜悅,又是慚愧。
慚愧的是,他違背了對清繡的承諾,還沒跟她回山稟報師父,就跟她有了肌膚之親,而且,他曾經跟她說他會很溫柔,可是在昨晚那樣的情況下,他想這個承諾,大概也做不到了。
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喜悅,看到清繡就躺在他旁邊,他就覺得非常幸福,前所未有的幸福。
他對清繡當然有過遐想,而且不只一次,可是無論怎麼想,都比不上實際經歷,那樣真實而又虛幻,他曾經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可是因為和清繡在一起,他又活了過來,清繡綻放的純摯的熱情,就這樣引導著他,跨越了人生重要的一關。
清繡也是,經過昨夜,她已經成為一個女人了,現在,他們互屬于彼此。
直到現在,卓翊才發現過去的自已,實在太孤獨了,以後的路,他不會再是一個人。
卓翊就這樣凝視著清繡,直到她醒來。
清繡的睫毛微微顫動,如蝴蝶的雙翼,然後,她張開了眼楮。
「卓大哥,」清繡對他微笑。「你好些了嗎?」
「好得不能再好。」卓翊回答,把頭埋進她的頸窩。「清繡,我愛你。」
在這種時候,卓翊只想說這句話。
「對不起。」清繡卻說,流出一滴淚。「我不應該不相信你,對你說那些話。」
「這句話該是我說。」卓翊俯身,親了親她的眼淚。「是我沒有把你保護好,昨天,還讓你為了救我,犧牲了自己。」
清繡笑著搖頭。「只要能跟卓大哥在一起,我就覺得非常幸福,其他的都不重要。」
卓翊緊緊抱住她,他也是一樣啊!
「昨天,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清繡問。「是範嫣害的嗎?」
「嗯!我中了她的計。」卓翊恨透了範嫣,可是現在他覺得幸福,所以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她把婬藥放在香爐里,我一時不察,為她所害,她竟然想跟我……」她是他要捉拿的嫌犯,她竟然還有這種心思,卓翊不寒而栗。
「我寧死也不願讓她得逞,從郡守府出來之後,我想我就要死了,要死,我也要死在我最喜歡的地方,我最喜歡的地方就是這兒,所以我回到這里。」他親了親清繡的額頭,「還好我回來了,不然,我們真的要永別了。」
「你是怎麼離開郡守府的?」卓翊問。「是逃出來的嗎?」
「是範嫣放我出來的,只要我離開你,她答應我她不會害你。」清繡道。
「這個狠毒的女人!」卓翊咬牙道。「那你為何又回到這里?」
「我回來拿東西,並且留封信給你。」說罷一指桌上。
卓翊披衣起身,拿起桌上的信。「寫了什麼?」
「寫要跟你分開的話。」清繡說,垂下了眼簾。
「那我永遠都不要看。」催動內力,信封信紙化為碎紙,飛散開去。
想起昨夜的驚險,更覺今天的幸福得來不易,卓翊心中感謝上蒼,這是第二次,上天給了他機會,他走過去,執起清繡的手,他要跟清繡生生世世在一起。
「卓大哥,我在郡守府時,範嫣已經向我坦承了她的身份。」接下來,清繡就把在郡守府的見聞,——說給卓翊听。
這些事,卓翊大部分都已經查出,但听清繡說來,對整個案件的來龍去脈就更清楚了。
「照這樣說來,郡守大人也受到範嫣的控制,這樣,我們受向他舉發範嫣的罪狀,恐怕不容易。」
「為今之計,只有迫使範嫣使出金針,才能取信于郡守大人,將範嫣繩之以法。」卓翊苦思。
忽听外面人聲響起。
「不知頭兒起來了沒有?」是魏登的聲音。
「今天要上郡守府要人,大家精神點。」是丁春山的聲音。
清繡羞紅了臉,他和卓翊,是在郡衙官舍里呢!
「我走了。」卓翊站起身來,親了親清繡的臉頰。「我一定會想辦法抓到範嫣,你好好休息,等我的好消息。」
卓翊剛走出房間,就遇到丁春山幾人。
「頭兒,兄弟們跟您去郡守府接清繡姑娘。」
「如果今天郡守再不放人,大家就霸住郡守府下走。」魏登道。
一時之間群情洶涌。
「各位兄弟的好意,卓翊銘感于心。」卓翊抱拳道。「其實清繡姑娘昨晚已經回來了,但她受了些驚嚇,我想這幾天,讓她留在宮舍休息。」
眾捕快紛紛想探視清繡,被卓翊婉拒了。
「當務之急是捉拿範嫣,範嫣不歸案,王法不得伸張,這是我們當差的恥辱!」
眾人義憤填膺,恨不得立刻到郡守府拿人,卻苦無證據。
證據,證據,要怎麼制造證據……
卓翊心中忽然有了想法。
到約定的這一天,郡守大人奇怪卓翊並未到府邸接姚清繡,對于這點,範嫣當然並不奇怪,因為她知道前一晚,卓翊已經被她害死了,卓翊英偉不凡,卻迂腐得緊,想他就算死,也不會到青樓隨便找個女子來解毒,枉送了一條命。
終于可以高枕無憂了!可是範嫣心中,不自覺地感到一陣落寞。
她是喜歡了卓翊嗎?她搖搖頭,甩開這個荒謬的想法。
她不會喜歡任何人,她沒有心,只有心計,任何擋了她路的人,都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卓翊也一樣。
她開始打扮,新的生活即將展開,她不用再為了掩藏身份而寢食難安。
一揮手,一條白布掉了出來,上面有著卓翊的繡像,她怔忡了一下。
一彎身,她撿起白布,往火盆里扔去。
「夫人。」晚餐時,郡守告訴她卓翊死了的消息。
「可惜!英年早逝。」郡守大人不禁嘆息。
範嫣佯作吃驚。「怎麼會?卓大人不是很厲害的嗎?怎麼會死?」
「詳細情形我也不清楚,听丁春山他們說,死狀甚慘,好像全身血管都爆開了,仵作還在相驗中。」
「有凶手嗎?知道是誰做的嗎?」
「現在都還在調查中。不過,丁春山他們懷疑和金針一案有關,畢竟卓翊生前在這件案子上花費最多心力。」
「那他們有什麼發現了嗎?」
「目前沒有,姚清繡也不知所蹤,夫人,姚清繡有沒有告訴你,她去了哪里?」
「沒有,她不是應該回官舍嗎?」
「沒有,听丁春山他們說,姚清繡只留了封信在桌上,好像是說她永遠不回來了。」
「這樣啊!」範嫣做出難過的表情。「我想這樣對她來說可能最好,她和卓捕頭感情那麼好,卓捕頭死了,她恐怕很難面對吧!」
「是啊!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子……」郡守大人也跟著嘆息。
「還好,嫁衣已經做完了。」郡守大人道。「不過,可能日子要再緩一緩,郡衙發生了這樣的事,如果我在此時辦喜事,恐怕外界觀感會不好,夫人,這點還要請你諒解。我答應時間過去之後,一定給你辦得風風光光的。」站起身來,彎子,在範嫣耳邊討好地道。
「這我明白,老爺。」範嫣低頭,故作嬌羞。
「反正,我也早就是大人的人了,今晚,就讓妾身好好服侍您……」
一連幾天,都沒听郡守大人說起卓翊死的事情,範嫣想卓翊死了,這些捕快群龍無首,諒他們也查不出什麼來,漸漸地把心放下。
今天晚間,郡守大人一回到家,卻怒氣沖沖——
「豈有此理,」郡守大人兩撇胡子幾乎要站立起來,「真是豈有此理!」
「怎麼啦?老爺,」範嫣問道。「先喝喝水,順順氣,慢慢說給妾身听。」
「丁春山他們竟然防我!」郡守大人仍憤憤不平。
「他們怎麼會防老爺?老爺可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呢!」心想莫非丁春山他們查到了什麼,所以也懷疑起她來?
「丁春山他們把姚清繡找了回來,卻不給我知道。」
「這是為什麼?」範嫣問,卻不大把這件事放心上,姚清繡雖然知道她的身分,但她一樣沒有辦法指證她,她無須擔心。
「我想,一定是為了做嫁衣的事,你叫我去接姚清繡來的那次,卓翊不讓她來,一副想跟我拼命的樣子,這事發生時,丁春山他們都在場,還是他們攔下了卓翊。不過,可能從那時起,他們就對我有了不滿,現在卓翊死了,他們記著舊怨,所以姚清繡的事就不給我知道。」
「那老爺您是怎麼知通的?」
「退堂後,他們在聊天,我清清楚楚听到姚清繡三個字,他們一看到我,卻噤了聲,我問他們有姚清繡的消息了嗎?沒一個人告訴我。這程亮尤其可惡,直接說我幻听!我……我還沒笑他斷袖之癖呢!」
「老爺,這也不能怪他,卓翊死了,他當然心情不好,他沒名沒分,就是要守節,也輪不到他啊!」說著呵呵笑了起來。
郡守大人也跟著笑了,乘機在她嘴上親了一口,抱著她道︰「那老夫死了,你給不給老夫守節啊?」
「呸呸呸,自己咒自己,老爺您長命百歲,多福多壽。」
「呵呵呵,那有長命百歲這種事?不過我倒真希望自己能夠年輕個二十歲,與你更相配些。」
「那可不行。」範嫣假裝緊張,「這樣妾身可就累了!」
「怎麼說?」
「要忙著趕跑那些投懷送抱的壞女人啊!老爺您可只能是我一個人的。」範嫣說這話時,完全忘了自己也曾經是「投懷送抱的壞女人」。
郡守大人被她逗得很樂,「你這個小妖精!」又抱住她親了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