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
被窩里的人兒動了動。
「咕咕咕——」
吵死人了,她昨晚貪看電視,直到眼皮兒擋不住了,才倒在床上見周公去。
現在,任何人都不準吵她睡覺。
「咕砰!」一只掃堂腿讓那擾人清夢的公雞鬧鐘魂歸西天去了。
半小時後,靳家再度發出類似殺豬的尖叫聲
「啊!遲到了!」
靳-頂著一頭亂發,嘴角旁還有剛睡醒的痕跡,呃是口水啦。
她慌張地沖進浴室,不到三分鐘又奔了出來。
靳-大力地拉開衣櫃,隨意拿出一套正式的黑色套裝。
糟了,今天是月底,會計部得月結,一月一次的大事,身為會計助理的她居然還睡過頭,鳴,不被狠刮一頓才怪。
她已經可以想見主任僵著臉的模樣了。
靳-愈想動作愈快。
扣好扣子,穿上絲襪,再對著鏡子整了一下自己的儀容,顧不得一起床就開始咕嚕咕嚕哀號的肚子,背起皮包,套上兩-半的高跟鞋,便大剌剌地打開大門。
一剛開門,一陣陣冷風便灌了進來,教靳-全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站了起來,她連忙套上一件大衣,載上手套。
什麼爛天氣,冷得要命。
坐上五十西西的小綿羊機車,載上安全帽,撐在地上的腳順勢往後退。
「叩」地一聲,她的後腦勺再度被偷襲了。
討厭,這爛遮雨棚,為什麼不把它拆掉呀?
靳家前搭了個停放機車的遮雨棚,由于太過老舊,已有點要塌下來的樣子,而靳-每每都會被它的棚檐敲到額頭或後腦。
靳-噘著嘴,沒啥好氣地回拍了它一下,眼角突地瞄到隔鄰的賀家大門。
听對面的婆婆說,賀家又請人來裝潢了。
哼,真是有錢,不但每周請專人打掃,順帶整理庭園里的花花草草,還每隔個半年就有人來重新裝潢一番,不過,裝潢的再漂亮也沒用,賀家的人卻自搬到加拿大後,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靳-的腦海里突然浮現了一張有些蒼白而且瘦弱的臉孔。
她猛地甩了甩頭。
她干啥又想起他了,不準再想了!
靳-忍不住朝賀家扮了個鬼臉,然後將機車轉了個方向,很努力地將油門加到底。
她一邊注意路況,一邊瞄著手表。
快呀,快呀,靳-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一個禮拜前,她還跟即將前去二度蜜月的父母信誓旦旦地保證說,她不會賴床,不會不吃飯,要他倆放心去玩,順便將住在美國,老是編些奇奇怪怪理由不回來的老哥給揪回來。
結果她錯了。
她忘了自己的習慣有多麼差勁,一雙腿老是替她清除掉盡力要喚醒她的鬧鐘,從小到大她已不清楚自個兒到底踢壞了幾個鬧鐘。
一天的開始總是在老爸的咆哮聲及老媽的叫喚聲中展開,有時候還得加上家法——拖鞋的「伺候」。
老爸老媽出國玩才五天,她也就乖乖地遲到了五天
她想,容忍她到極限的主任,一定很想將她掃地出門。
總算,在她盡力的加速之下,一間她很熟悉的銀行近在眼前。
在那銀行前待轉,騎經一個公園,鄰近的雷氏台灣分部,就是她工作的所在。
雷氏是以運輸業起家的,在開始累積財富之際,雷氏的創立人,也就是前總裁,突然進行大量的轉投資,在人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之下,雷氏倒是跌破一群人的眼鏡。
在雷氏愈來愈壯碩,版圖愈來愈大的時候,它終于回到自己的故鄉,設立了台灣分部。
心一急,靳-沒注意到公園的入口處有些騷動,只想快點到達公司工作,這時,一只黃金獵犬飛奔了出來,等到她看見時,已經來不及煞車了。
「啊——」靳-緊閉上眼,不敢看接下來那血腥的畫面。
狗兒在即將被撞到時,滑溜地閃到一旁去。
過了好一會兒,靳-疑惑地張開眼,為什麼她沒撞到
「砰!」撞到了,她撞到路旁一棵例楣透頂的行道樹。
靳-被突如其來劇烈震蕩晃到頭暈,數十枚的葉子也因為這晃動而紛紛落了下來,掉到她肩上、四周地上。
她勉力要維持住機車的平衡,不過,她忘了她今天穿的是窄裙,兩只腳丫子沒法一下子就穩穩地踏上地面,就這樣,連人帶車倒了下去。
頭昏昏,眼兒花花,渾身疼得要命,她的身旁傳來了一道低沉的男聲和汪汪的狗叫聲。
什麼他說什麼?!
原本靳-還以為是她听錯了,不過疼痛繼續襲來,身旁那男人壓根沒有意思靠近她,查看她受傷的情況。
不,她沒听錯。
疼痛夾帶著怒意,靳-火了。
這個縱犬行凶,害她差點去見閻羅王的人,居然說
「布洛,你沒事吧?有哪里受傷嗎?」
靳-顧不得全身的骨頭正哀號著,條地起身,摘下安全帽。
「受傷流血的是我,不是你那只蠢狗!請你關心一下被-害到撞樹跌倒的我,好嗎?」
布洛嚇了一跳,忙不迭地躲到賀天牧身後,有些心虛地偷瞄著靳-的一雙水汪汪大眼。
「關心什麼?-又不是我養的」
「砰」地一聲,一頂全罩式安全帽砸中了來不及閃避的賀天牧。
「-這女人,搞什麼鬼」賀天牧也惱怒地抬起頭,不過,一看清楚站在他面前的靳-,他卻突地啞口無言。是她?
靳-繼續發飆,不過賀天牧卻一字一句都沒听進去。
原來她長得那麼嬌小,僅及他的胸口,跟小時候比起來,她不再是那麼令他懼怕的了。
不過,她比照片白女敕嬌美了許多,尤其是現在,生氣的她更顯得艷光四射,像極了一朵在陽光下盛開的大麗菊。
嘖,都怪那個靳諒,老是賣他那些技術差勁透頂的偷拍相片,還漫天索價,簡直可媲美強盜了。
「你看什麼看呀?」靳-雙手插腰,她氣得快頭頂生煙了。
這人,搞什麼鬼呀?她在罵他耶,他居然直盯著她,嘴角還勾了抹笑,那笑、那目光,在在讓她好不舒服。
雖然眼前的男子好看得不象話,古銅色的肌膚、粗眉、挺直的鼻梁、薄唇,最引人注意的還是他自信的眼神,還有他的笑,不過她卻感覺自己像是一只被盯上的獵物般。
她不由得皺了皺眉。
「我看-還活蹦亂跳的,應該不需要麻煩到救護車。」見她愈來愈生氣,他卻忍不住想逗逗她。
靳-愣了一下,然後全身發抖。
「你神經病!」靳-一吼完,連忙轉身,用盡吃女乃的力氣要將倒在地上的機車扶起。
長得好看有什麼用?根本是神經病一個,再跟這人說話,她會瘋掉。
可是,機車好重驀地,手上的重量變得有如羽毛般。
賀天牧僅用一手,便輕松地將機車扶了起來。
靳-沒好氣地哼了聲,連道謝都不願意,坐好,發動機車便要揚長而去。
「等等,-砸人用的東西。」他像是在嘲弄她似的,持著安全帽,在靳-面前晃了幾下。
她忿怒地瞪了他一眼,明媚的大眼里好似有火在燒,將它用力地搶了過來,掛在把手處。
「走開!」
賀天牧非常恰巧地站在機車的左前方,擋住了她的去路。
靳-真恨不得把眼前這個痞子,丟到某一處深山里,讓他自生自減。
賀天牧卻像是在享受她的怒氣,好整以暇地將手櫚在她機車的龍頭上,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你」靳-作勢要打掉他的手。
「啊,對了,-剛才不是要我『關心』-嗎?」
一只手停在半空中,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靳-等著他說下去。
「我們可以換個地方,讓我好好『關心』-,如何?」賀天牧加重關心二字,臉上的表情可邪魅得很。
靳-倒抽了一口氣。怎怎麼會有這般無恥之徒?
「你這個!」話一落,安全帽再度飛了出去。
賀天牧這回可有了防備,隨手一澇,她攻擊人的「凶器」便好端端地在他手里。
靳-便趁著這個機會,油門一加,落荒而逃。
「哈哈」賀天牧見著這幕景象,不由得放聲大笑。呵,原來她變得麼好玩了,早知道應該早點回台灣的。
不過,現在也不遲他再也不是任她欺負的小男孩了。
「布洛,我們回去了。」賀天牧朝布洛招了招手。
「汪!」
天!九點四十五分。
她足足遲到了一個小時又十五分鐘。
靳-瞄了眼壁上的鐘,再看了下主任鐵青的臉。
「靳——」
靳-低著頭,連連說了好幾聲對不起,然後就等著主任的劈頭痛罵。
「靳-,今天是月底耶,-也該知道在這一天全部的人都很忙,-想請假、想遲到,可以,請-等月中的時候」有些尖銳的聲音,刺得靳-耳朵有些疼,全身上下更是隱隱作疼,但她卻只能不斷地點頭。
「主任,副總請您上十樓開會。」突地,一個甜甜地聲音如此說道。
終于,有人救她月兌離苦海,靳-噓了口氣,卻引來銳利的一瞥。
「叩、叩、叩。」這三種鞋跟的跺地聲,在會計部的人听來,宛如喪鐘一般,這表示主任的火氣已經到達極限。
完蛋了,她連忙像只鵪鶉一樣,誠惶誠恐地發著抖。
主任沒好氣地哼了聲,腳下的火紅色高跟鞋轉了個方向,消失在電梯門後。
靳-整個人完全松懈下來,無力地攤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靳-,-還好吧?」秘書助理魚寶兒雙肘撐在靳-桌前的櫃抬上,甜笑地問道。
主任的「念」力,可是公司一絕呀,一念至少都得半小時以上,非得念到人耳朵生繭不可。
「還好還好。」靳-雙手擺了擺,是她的錯呀,她能說什麼嗎?不過幸好有寶兒拯救她。
魚寶兒與靳-算是同期進入雷氏的同事,在新員訓練短短一個禮拜內,因為同校的關系,便對對方較有親切感,兩人也談得來,就這樣,兩個人的感情愈來愈好。
魚賣兒輕呵了幾聲,轉身,她去忙她自己的事了。
「寶兒。」
「嗯?」魚寶兒回過頭。
「謝啦。」靳-招了招手,表示謝意。
「不會。」魚寶兒點了點頭,再給了個甜笑。
待魚寶兒離開後,靳-有些疲累地趴在桌上。
「好痛」她皺著眉,輕聲痛吟著。
記得她從前老是爬上爬下加跌跌撞撞的,也不曾這般全身疼痛
都是那只,還有他養的蠢狗,靳-心頭上的一把火燒得旺盛。
要是再讓她遇見,她一定要——
「靳-,這是今天最後一批需要開立發票的部分,麻煩-了。」一旁遞過來的資料,打斷了她的思緒。
「謝謝。」靳-趕緊接了過來。
呼,別想了,先把工作完成吧。
靳-甩開早上的不愉快,埋首于工作之中。
不曉得過了多久,她身旁忽然傳來聲音。
「靳。」
「-,什麼事?」靳-正在跟發票纏斗,听見叫喚,回頭應了聲。
「主任說要開會,先放下事情吧。」
開會?靳-蹙了下眉頭,會計部很少有會好開的,放下筆,她跟著同事魚貫進入跟公關部借來的小會議室里。
「廢話不多說了,明天美國總部會派個總經理來我們這里。」話一出,隨即引起一陣騷動。
他們這里自四個月前美國總部將原本的總經理調回去後,原以為是由副總升上去的,可是總部一直沒下達指令,便讓總經理這個位子空了整整四個月。
「安靜!」
話一出,騷動馬上消失。
「新任的總經理今天早上傳來指示,他明天開始會由下至上,一個一個部門檢視,第一個輪到的是我們。」
好幾道低呼聲傳出。
「說是檢視,不過我們可不清楚那位新總經理會有什麼後續動作,說不定是裁撤冗員,實施精簡人力計畫。」
主任很滿意地看到底下的人臉上浮出憂郁之色,這會計部說實在的,原就缺少其它部門的生氣及沖勁,要是能趁著這個機會,讓部門里多幾分活潑,也未嘗不是好事。
「所以,明天全體的人準時上班。」
坐在最後邊的靳-縮了縮脖子。
「靳-,尤其是-,要特別注意,听到了嗎?」
「是」虛弱的聲音听起來像快斷氣一般。
「散會!」
主任一聲令下,小會議室再度變成空蕩蕩的。
靳-踱回她的位置,無力地坐下。
準時上班一定不可能的。
靳-煩惱地咬著筆蓋。
唉,干脆等會兒打電話給老媽,要她明天清晨給個MorningCall吧,要不然以這種冷天氣,她是爬不出被窩的。
「當當——」這時,頭頂上的擴音器傳來音樂聲,中午十二點了。
「靳-,去吃飯吧。」魚寶兒笑——地走到靳-面前邀道。
「好。」靳-點點頭。
兩人信步走到公司對面的自助餐館,那里早已擠滿了雷氏跟附近幾間公司的員工。
靳-四處張望著,好不容易佔到了個兩人座的小桌子。
「寶兒,這里。」靳-朝寶兒招手。
「真幸運,還有位子。」寶兒將手上的托盤放在桌子上。
很不巧,她們的座位旁剛好為綽號八卦女子軍團的公關部同事佔據,靳-與寶兒一坐下就听到一群吱吱喳喳的麻雀在聊天。
「-、嘆,-們知道嗎?听說新的總經理很帥耶,而且還不到三十歲喔。」此話一出,好幾聲尖叫此起彼落的。
「真的嗎?-怎麼知道的?」
一個女聲驕傲地呵笑了幾聲。
「我早上接到總部的電話,就順便問了一下。」
還還真順便啊,靳-邊听邊悶笑。
「勾魂男人、最佳上司,都是美國那邊給總經理的封號喔。」
驚呼聲愈來愈尖銳刺耳了。
真是的,又不是親眼所見,哪來這麼多形容詞呀,就像早上那個痞子,長得也很
靳-一愣,她怎麼會想起那男人?
突地,一抹惡寒爬上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