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籠罩在低沉氣氛中長達個余月之久的古劍山莊,卻顯得異常熱絡、忙亂,匆匆來去的數批人士總是快馬加鞭的趕到,而後又隨即策馬離去,像這般俐落打扮的劍士,全是古劍山莊門下的俸客,分布在全國各個角落、各個階層,自然也就精通各路消息。
平日,他們奉命監听各攸關古劍山莊存亡的消息,以備不時之需,看似無所事事,實則身負重任,非到緊要關頭,鮮少曝露身分。今日,卻一反往常,凡是周圍各省區之內的密探,均行色匆忙一一趕至古劍山莊,似乎正因某事而四處奔波打听。在現今局勢之下,能令一向不動如山的古青雲心慌至此,不惜下令全力搜尋行蹤的除了大病初愈的唐琛琛之外,也就只剩他唯一的妹妹--古明月。
大廳上聚集了古青雲夫婦、段逍與藥兒四人,除了古青雲夫婦臉上的焦慮顯得無法隱瞞之外,段逍與藥兒則是心思成謎,臉上的表情令人無法捉模。古明月失蹤的事實,在今晨由下人所發現。據一名婢女所言,今晨她端了盆洗臉水進房,卻不見古明月的蹤影,照理說,古明月雖已能下床走動,但身體仍然虛弱,半個月來從未自行走動,所以她馬上就察覺不對勁,在遍尋不著的情形下,只得立刻稟報莊主。古青雲聞訊之後,頓覺有異,便下令在莊內仔細搜尋,未料卻一無所獲,這時,古青雲才確定,古明月已不在古劍山莊之內,換言之,她真的失蹤了!
雖然尚不知原因為何,但思及古明月的身體狀況與性格,古青雲擔心她會一時想不開而走上絕路,便一刻也不耽擱,立即下令門下所屬的密探全力搜尋,從下令至今,不過短短幾個時辰,前來報訊的探子已不知凡幾,但結果卻都令人失望。
眼見又有一名探子急步走進大廳,古青雲連聲問道︰「怎麼樣,有消息了嗎??」
蒙面探子立即回稟︰「稟莊主,屬下已全力搜尋山莊之南方圓五百公里,不過,還是沒有大小姐的消息。」
古青雲原先重燃希望的心情,倏地冷卻,他略一皺眉,神色疲乏的揮了揮手,說道︰「再查。」
「是!」說完,探子立即退出。
段逍與藥兒互望了一眼,心中都有著同樣的預感,兩人都隱約猜測到,昨晚兩人在房中互吐真心,只怕被古明月听見了。
「段逍,明月她……真的沒有對你說過什麼嗎??」古青雲驀地出口問道,希望段逍的答案能帶來些許線索。
段逍只是搖了搖頭,始終沒有開口。
古青雲抿緊了嘴,雖明知必定曾發生過什麼,但他又無法強加追問,只得抑制著內心澎湃激昂的情緒,繼續等待任何可能的線索出現。
大廳內的氣氛持續低迷,始終無人再發一語,半刻鐘後,只見年輕的門房急急走入,身旁還帶著一名體格粗壯、皮膚黝黑的莊稼人。
「稟莊主,這名男子聲稱自己曾見過大小姐,手中還持有一封大小姐的親筆信函要求見莊主。」門房抱拳一揖,畢恭畢敬的向古青雲稟告一切。
古青雲聞言,隨即一眼望向該名男子,豈知男子竟嚇得一時腿軟癱坐于地。
「這位大哥,你不用怕,我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我們要找的人能就是你遇見的那位姑娘,這對我們很重要。你只要把你所知道的一切說出來,我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藥兒見這名男子一副被嚇呆的表情,連忙出聲好言安慰,希望能盡快得知古明月的下落。
「我……」男子眨了眨眼,不自主地吞了口口水。這姑娘真是好看極了,甚至比先前那位姑娘,要美上幾倍都不止啊?!他心里想著,恐懼也逐漸減輕了些,于是便壯著膽,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是在昨晚遇見那位姑娘的,她……她長得像仙女似的,不過,看起來好象有病,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她說她叫作古明月,是古劍山莊的人,然後,然後就拿了十兩銀子給我,又給了我一封信,要我把信送到這個地方來,那……那十兩銀子就是我的了,說完,她就走了。」男子凌亂了說完這些,小心翼翼地看了眾人一眼,深怕他們不信,便趕緊從懷中掏出十兩銀子,接著說道︰「哪,你們看,這就是那個姑娘給我的銀子,我可沒有騙你們哦,我……我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銀子,所以才答應幫她送信的,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眾人互望了一眼,肯定眼前這名男子所說應屬實情,古青雲連忙開口問道︰「信呢?」
「哦,在這里!」男子立即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函,交到古青雲手上。
古青雲一接到信函,半刻也不拖延地立即打開,拿出信箋仔細看著。
大哥︰
原諒我必須不告而別,用這樣的方式來解決事情。昨晚,我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我知道,事情終要有一個結果的,大哥,請你讓我自己解決,好嗎??就算是我這個做妹妹的對你最後的請求。今晚予時,城南外十五公里處,有一座「斷腸崖」,我只想見段逍和藥兒兩人,我不希望見到其它人出現。
明月親筆
看過信函之後,古青雲望向段逍一人,開口道︰「明月她……她究竟想做什麼?」
「不管她想做什麼,總之,如今只有順著她的意思去做。她的情緒已經處在激烈的狀態下,倘若讓她發現有其它人跟著去,只怕她會失去理性。古莊主,今晚就讓我和師兄兩人單獨前去吧!。」藥兒說完便望向段逍,只見他也正深深凝視著自己,眼中盡是全然的信任。
「這……」古青雲內心翻騰不已,一則掛心古明月的情況,二則不願兩人單身涉險,但仔細思索後,又覺藥兒所言甚有道理,在思索不出其它解決辦法後,只得開口道︰「好吧!,但無論如何,希望你們小心為慎,明月她……她只是控制不了自己,並無惡意。」
段逍與藥兒均頷首答允,望見古青雲眼中的憂慮,一時之間,百感交集,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
子時,段逍與藥兒兩人依約來至斷腸崖。
事前,藥兒便已先仔細打听過「斷腸崖」的地形。發現此崖的形勢極為特殊,有大半個側面幾乎呈垂直的斷面,表面完整平滑,遠遠望去有如一片明鏡。崖下即為一條水勢湍急的大河,流速之猛烈令人望之卻步。至于它之所以擁有一個听來有些淒涼的名字,則是源自數十年前許多因遭逢情變而柔腸寸斷的女子,紛紛選擇在此跳崖自盡,當地人因為同情那些痴情女子,故而給這座山崖起了這樣一個名字。
藥兒初次听聞這些消息時,心中隱隱感覺不祥,但時間緊迫,且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于是也只能按捺著心中異樣的感覺,與段逍齊肩步上「斷腸崖」。
藥兒仰頭看了看天色,繁星滿布,彎彎的下弦月下時被飄來的雲朵遮蔽,大地籠罩在一片黑暗的天幕下。雖不致伸手不見五指,但越向崖頂走去,光線便越加暗淡,行走其間更加困難。
緩緩跟在段逍身後,約莫走了三刻鐘,段逍忽地止步,回頭望向藥兒,說道︰「藥兒,就要到崖頂了,你別上去了,就留在這等我吧!。」
藥兒有些錯愕的望著段逍,隨即皺眉說道︰「為什麼?明月姑娘指名要見我們倆,我又怎麼能不去呢?」
段逍悄悄握住藥兒的柔荑,抬眼望她,說道︰「她會做出些什麼,誰也不知道,何況,如今她神智混亂,倘若一時失控,出手傷了你,那……」
「逍--」藥兒制止他再說下去,對于漸漸習慣喚他名字一事,有種甜蜜而酸楚的感覺。她淺淺一笑,漾著一抹幸福而滿足的微笑。「那不重要了。對我而言,死亡並沒有什麼好畏懼,應該說,這世間已經沒有什麼足以牽絆我的。如果能在這時候死去,我想,我也應該滿足了,能听你親口訴說對我的感情,能解下心中長久以來,對我們之間的關系所存有的疑惑,對我而言,已經足夠了,其實我已經擁有太多,尤其比起明月姑娘……她的付出不會比我少,但我卻能夠擁有你……有時候,我會為自己太幸福而感覺心慌,雖然我知道,感情是沒有道理可言,更不是可以任意推讓的,但是……我真的害怕,有一天,我們之間的感情也會變質、也會消失……」
「不會的!」段逍驀地低吼,將藥兒緊緊摟入懷中,生怕她會消失似的。他該怎麼做才能消除她心中的恐慌,該怎麼做才能讓藥兒對未來存有希望?「不會的!藥兒,告訴我,為什麼你會有這樣的想法,為什麼不能相信我的承諾?你忘了我們說過一輩子也不分開的,你忘了嗎??」
「不,我沒忘,我怎麼忘得了呢?我日等夜盼的,就是這句話,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發生了這麼多事,你難道沒有發現,冥冥之中就像有股力量似的在安排所有的人事物……」
「藥兒,」段逍抓住她的雙肩,將她的臉移至自己面前,雙眼炯炯有神的凝視著她︰「永遠不分離!藥兒,記住這句話,不管發生什麼,上天又安排了什麼,我只要你記住這句話,而且相信它,完完全全的相信它,我們不會輸的,人的命運要自己掌控,我絕不會讓任何事拆散我們倆,絕不!」
藥兒望著他的眼,感覺它們都努力傳遞著段逍的決心,他又哪里不恐懼、不害怕呢?但對藥兒的感情卻已深植于心,他只能選擇面對,只能選擇捍衛自己的幸福,他從來就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尤其對她,是不能也不願。
藥兒恍然中感覺自己又回到小時候,回到那個什麼事都依賴段逍的時候。冷了、餓了,她開口就喚師兄;闖禍挨罵、挨打時,前頭總擋了個段逍護著她,甚至每一分、每一秒里,她都習慣了一回頭便見到段逍的身影,那種知道有人無時無刻守護著自己。那種安心而溫暖淳厚的感覺,一直都沒有消失過……驀地,藥兒心中所有的情緒全潰了堤,她倏地投入段逍懷中,緊緊擁著他,像擁著另一個自己。什麼都無所謂了,只要有他在,什麼都無所謂了……
「果然是情深義重、至死不渝啊?!」
冷不防地一句尖銳的女聲自藥兒身後響起,她與段逍同時尋聲望去,只見古明月就站在約莫五、六步之遙的地方,冷冷地看著他們。微弱的月光映照在她蒼白的病容上,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嘲弄,一雙美目更是深沉詭異地散發著光芒,那種哀怨至極,甚至不帶一絲溫暖的目光幾乎令藥兒不寒而栗。
藥兒深深的望著她,一時之間,雜亂的情緒紛涌而上,她緩緩吸了口氣,向前走了一步,說道︰「明月姑娘回去吧!,古莊主很擔心你,無論如何先跟我們回古劍山莊吧!。」
「跟你們回去?哼,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古明月驀地仰天狂笑,尖銳的嗓音頓時劃破寂靜,對照著她臉上扭曲詭異的臉孔,更顯駭人。驀地,她的笑聲驟止,雙眼正視著藥兒,惡狠狠的說道︰「事到如今,你還用得著對我演戲嗎??你們不是打算把我送回古劍山莊之後就一走了之的嗎??為什麼還要騙我?為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好自私啊?,你幫我治傷,只是想減輕心里的內疚,只是想討好段大哥,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幫我的!居然還裝出一副大仁大義的模樣欺騙了所有的人,你簡直就是……」
「夠了!不要再說了!」段逍倏地暴喝,制止古明月繼續辱罵藥兒。他強抑內心的怒氣,望著錯愕的古明月一字一句的說道︰「明月姑娘,我很感激你舍命相救,如果你覺得悔不當初,如今我段逍就在這里,任你要殺要刈我絕對不避不閃。但如果你要我放棄藥兒,那是斷無可能。」
古明月聞言,立即面如死灰,干裂的雙唇不停的顫抖,她一步步的往後退,舉步維艱,看來有如風中殘燭。她緩緩的搖著頭,目光不定,慌亂之至,久久,才虛弱的問道︰「為什麼……我對你不夠好嗎??還是我付出的不夠多……你為什麼不肯多看我一眼?為什麼?為什麼你的心里永遠只有藥兒一個人,永遠只關心她的一舉一動……」古明月一步步的往後退,絲毫沒有注意到已走至斷崖邊,身後便是萬丈深淵。
「明月姑娘,不要再走了--」藥兒見狀,急急上前想拉住古明月。
「你不要過來!」古明月倏地大喊,迫使藥兒一步也不敢前進。「你不要過來,走開!走開!我不想看到你……離我遠一點,離我遠一點!」
「好……好,我不過去,我不過去……明月姑娘,你……你不要再退了,後面就是斷崖了,你、你過來好不好?」
古明月冷冷地笑了一聲,只見她從方才至今護罵不休,情緒已完全失控,更遑論存有一絲理性。她緩緩側過頭,只見自己已站在斷崖之上,身後黑蒙蒙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只有微弱的水流聲斷斷續續傳來,足見崖高難量,一失足必粉身碎骨,莫怪乎會有那麼多的傷心女子喪命于此。
「我不會讓你們稱心如意的。」古明月轉過頭,看著距自己數步的藥兒,臉上陰狠地笑著。「想要擺月兌我去做相依為命的神仙眷侶?你作夢!我告訴你,別以為治好我就可以讓你沒有一絲一亳的愧疚,就可以讓你們心安理得的離開,我不會讓你們這麼好過的……從小到大,我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既然我得不到,你也別想得到!我要讓你們一輩子良心不安……一輩子痛苦愧疚……」
隱約中,段逍似乎听出一些不對勁,他沉聲說道︰「明月姑娘,別做傻事呀!」
古明月見段逍想向前走來,立即尖聲說道︰「你不要過來,否則我真的會跳下去!」
段逍聞言,只得無奈的停下腳步,古明月這時才稍微冷靜了些,她急促地喘著氣,細小的汗珠因月光的照射而顯得晶瑩發亮,不多時,古明月一咬牙,恨恨地望向藥兒︰「一切都是你害的,如果沒有你,段大哥就不會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如果沒有你,我也用不著走到這一步,就因為你早我一步遇上他我就連爭取的機會都沒有。不公平!你根本就不配擁有這一切!」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段逍再也按捺不住激昂的情緒,如果是因為他的優柔寡斷而使得古明月有所誤會,那麼,他有責任要使她認清事實。「我愛藥兒,不管什麼時候遇上她,我都會因為她是這樣的女人而愛上她,就算最早和我相遇的人是你,我也不可能愛上你,你懂嗎??不要再這麼傻了,我根本就不值得你這麼做,將來,你會遇上比我更好、更適合你的男人。」
「逍!不要再說了!」藥兒見古明月的情緒已完全崩潰,生怕段逍的話會再刺激她,于是連忙出言制止。
驀地,古明月再度仰天狂笑,笑聲淒厲駭人,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大肆狂笑,仰望一片黑夜,仿佛在向人世間控訴愛情的不公。她邊笑邊斷斷續績的說著︰「哈……哈,這世間還有沒有天理啊??憑什麼只許你不顧一切的愛她,就不許我爭取自己的幸福……天地啊?!鬼神啊?!你們看著吧!!這世間負心的男人都不會有好結果的!我要詛咒他們,用我的性命、用我的鮮血去詛咒他們,我要他們一輩子良心不安,只要在一起,就會無時無刻想到有個女人為他們而死!我要他們一輩子帶著這個惡夢活下去!」
古明月話才說完,便毫不猶豫的往下縱身一躍,縴細的白影在黑幕中畫上一道淒美的弧線,眼看就要墜入無底深淵,命喪「斷腸崖」。
「明月!」藥兒眼明手快,心中早有防備,驚呼的同時已迅速的奔向前,伸手一撈,只抓住了古明月在空中揮舞的右手,豈知,古明月下墜的力量太過迅速,加上她的沖勢過猛,崖上也毫無著力點,她才剛拉住了古明月的手,身子竟也被古明月的重量拖下,兩人都翻出崖外,藥兒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刻,尚奮力將空著的左手往上一攀,抓住了邊緣的一顆突石,這也暫時緩住了下墜的身勢,只見此刻,藥兒一手拉住了古明月在空中晃動的身軀,一手則獨自支持了兩人的重量。
「藥兒!」方才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眨眼間的事,距離較遠的段逍根本來不及出手,但也隨即奔至崖邊,肝膽俱裂地看著這驚心的一幕。
「快……快把明月姑娘……拉上去,我、我支持不下多久了……」藥兒咬著牙,表情痛苦的說著,感覺自己的兩條手臂正被硬生生的給撕裂,她連日失血過多,身體已處在極度虛弱的狀態之不根本負荷不了現今的狀況。
「藥兒,你撐著點……明月姑娘,把你另一只手給我!」段逍見狀,知道非得先把古明月救上來,否則,諒他武功絕頂,一失手,他就有可能一輩子活在懊悔的痛苦之中。
古明月這時整個身子都懸在高空中,她表情無助慌亂,方才的勇氣全在此刻消失殆盡,她低頭望了望底下,只見一片黑暗,只有湍急的水流聲傳來,足見形勢之險惡,一時之間,忽然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害怕向她襲來。不!她還不想死,她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不要、不要,誰?誰快來救救她?她不想死啊??
「救命啊?!救命啊?……我不想死,救救我……我、我好怕、我好怕啊?!」古明月倏地哭喊,真正地感覺恐懼,但她驚慌的動作卻使得兩人的處境更加危急。
「明月、明月,你……你不要怕……不會有事的,你、你把手伸上來……段逍會救你上去的……」藥兒強忍著手臂的劇痛,鎮定地安撫著古明月,因為她知道,自己再也撐不下去了。
古明月聞言,抬頭望向正看著她的段逍,一股求生的意念自她腦中萌生,她咬著牙,奮力將自己的左手向上抓伸,段逍也將身子整個往下提出,希望能盡快拉住古明月的手。
誰知才剛拉住了古明月的手,段逍的耳邊就響起藥兒痛苦的聲音︰「逍……我支持不住了……」
「藥兒!」
藥兒已大量滲出血絲的左手終于因承受不了重量而松開,只見她身子一時騰空,古明月本能的將抓著她的手握緊,而突如其來的重量,使得段逍尚未拉緊兩人,身子反倒教兩人拉下,他眼明手快的再度攀住突石,再一次由鬼門關前逃出。
此時,藥兒已氣力放盡,只能任由毫無感覺的手臂被古明月拉著,瘦削的身影在空中毫無生氣的飄來蕩去,她艱難的仰頭一望,只見段逍一手攀住岩石,一手則獨力拉著她和古明月兩人,任他再有九牛之力,也禁不起這樣的折磨。
「藥兒……你撐著點……千萬別放手!」段逍根本顧不得自己快被扯斷的手臂,一心只記掛著危在旦夕的藥兒,但目前這樣的情況,他根本就無從使力,只能暫時硬將兩人拉住而已。
「我……我好難受……我拉不住了……」驀地,古明月的聲音微弱的響起,只見她冷汗直冒,整個身體被兩股力量拉扯著,簡直讓她生不如死!
「明月!」段逍驚駭的喚她,頭一次,不是用那種生疏冷淡的稱呼喚她,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不要放手,你不能放手……拉緊藥兒的手,求求你,無論如何都別放手!」
「不行啊?……我真的受不了了……」
「明月,放手吧!!」藥兒的聲音倏地響起,冷靜的嗓音卻令人為之錯愕。
「藥兒!你在胡說什麼?」
「放手吧!!這樣下去,我們三個都會掉落谷底的,放手吧!!明月,段逍會救你上去的,放手吧!!」藥兒平靜的說著,似乎對死亡毫無畏懼。
放手吧!!藥兒的聲音不斷在古明月腦中響起,只要放手,只要她放了手。
「明月,」段逍的聲音驀地自上方響起,斬釘截鐵的語氣令她心中一凜。「你如果放手的話,我也會跟著藥兒下去的--當然,我會先把你救上來,但是,不管藥兒到哪里,我都會跟去的,就算是死,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逍!你不要這麼傻,我已經很滿足了,真的,答應我,你要好好活下去。」
「藥兒、藥兒,活著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我不能承受失去你的打擊,更不能忍受跟你分離。」
「逍--」
「夠了!夠了,別再說了、別再說了!」古明月瘋狂地哭喊出聲,為什麼?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讓她真正懂得什麼才是生死相許的愛情,為什麼是現在?
藥兒咬著唇,知道段逍已撐不了多久,再不做個選擇,他們三人都會命喪于此,她猛一抬頭,正好對上段逍驚恐的眼神,她望著他,以一種尋覓了無數個輪回才得以遇上真愛的眼神深深的望著他,許下了生生世世不悔的約定。
她用盡了僅存的力量,將右腿在空中抬平後下壓,利用反彈的力量將左腿整個踢起,猛一用力,只見腳尖順勢打在古明月拉著她的手掌上,古明月一吃痛,立即本能的將手放開,急速縮回,藥兒的身軀便急速的向下墜落。
「藥兒!」段逍看著這一幕,毫不猶豫的放開了攀著突石的手,迅速跟隨著藥兒,他稍一運氣,身子急速落下,一反身,見古明月也隨之落下,立即提氣,一掌打在古明月的肩上,猛烈的掌勢令古明月跟著彈起,不偏不倚地掉在崖邊。
彈回崖邊後,才撿回一條命的古明月腦中一片混亂,根本無法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等到稍微清醒時,她立即沖至崖邊,俯身探頭看著崖底,只見一片黑蒙蒙的,平靜得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哪里還有段逍和藥兒的蹤影?這里崖高千丈,底下河水湍急、暗礁遍布。
「不,不會的、不會的……」古明月看著眼前沉閣的景像,喃喃的念著,她失魂落魄地搖著頭,眼神完全失去了焦聚。
「啊?--」驀地,她仰起頭尖聲喊叫,空曠的崖頂上只有她一人尖銳的叫聲持續回響著,古明月瘋了似的哭喊著,她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到最後她卻一無所有,只剩寂寞和痛苦?
難道,她真的不懂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