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樹葉不堪熱浪的侵襲,懶懶地打著卷兒,無精打采地垂著;柏油馬路上熱得可以煎雞蛋!
行人少得可憐,有誰肯在這麼熱的天跑出來曬太陽啊!青萍放慢車速,開著車窗,听著音樂。她不喜歡開冷氣,她只喜歡自然的東西。兜風不是比在家里吹冷氣舒服得多?!
咦,前面怎麼圍了那麼多人?
原來不知是哪個缺德鬼把一個老人撞倒以後逃跑了!簡直不是人嘛!老人無助地躺在地上,那麼多人圍著看,就是沒有一個人願意主動把老人送去醫院。鮮血順著老人的額頭流下來,那麼刺眼。他的腿上也有血漬,好像也受了傷。
「老伯,你還好吧!」青萍分開眾人走過去,扶起老人。
「姑娘……」老人的眼里含著淚光。
「老伯,我送你去醫院吧。你的家人呢?我幫你聯系他們。」
「謝謝你!謝謝你!」老人感動得只能說出這幾個字。
青萍把老人背上車,急速朝最近的醫院開去。
手術室外,青萍焦急地等著。不久,老伯的兒子孫大剛匆匆趕來了。
「老伯的腿骨折了,正在手術。」青萍交待完畢,轉身想走,可是孫大剛一把拉住了她。
「孫先生,你還有什麼事兒嗎?」青萍轉過身。
「你就這麼走了?」孫大剛的手並沒有放開。
「還有什麼問題嗎?」青萍看著他的手,希望他能自覺一些。畢竟父親出了車禍,一時激動是可以諒解的,但是她不喜歡有人對她有威脅的行為。
「你撞了人,就這麼拍拍走了?!」孫大剛大叫起來。
「你胡說什麼?!」青萍努力掙月兌開,「孫老伯被別人撞傷,是我把他送到了醫院!」
「編瞎話也不挑個對象!你會那麼好心?!那麼多人,怎麼就你一個人把人送到醫院啊!別以為你胡說一通,就能擺月兌你的責任!」他揪著青萍的領口。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講理啊!那麼多人都看見是我好心把你父親送到醫院的!」青萍雙手反扣住他的手,然後一把把他推開。
「那你把人找來啊!他們要是看見你把人送到醫院,也一定看到你把人撞傷了!」
「簡直是無理取鬧!」
醫護人員聞聲趕來,拉開了他們。
「你撞了人,還不承認,我要報!」他沖著王青萍大喊大叫。
「你去報警啊!我怕了你不成?!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我撞的就不是我撞的!不信等老伯醒了以後你自己問。我現在原諒你,是因為我體諒你擔心父親被撞傷的心情,你別不知道好歹!」青萍氣壞了。這人怎麼這樣不講理?!也難怪當時有那麼多人圍觀卻沒有一個人管。如果知道最終結果是這樣的話,她也不管。
他們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等待警察到來。
「王小姐,我們又見面了。」青萍抬起頭,看見笑得十分奸詐的程百川和黃勇。真是冤家路窄!
「一個有前科的人能那麼好心地送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到醫院嗎?你還說不是你撞的!」一听程百川與青萍打招呼,孫大剛認定她是有過前科的,于是更來了精神。
「一個有前科的人會把他送到醫院來嗎?逃掉不是更省事兒?!」如果殺人不犯法的話,一定還會挖個坑把他活埋了。
「一個一個地說。」黃勇一副很神氣的樣子攤開卷宗。風水輪流轉啊!
「我先說!是她撞了我父親,她還想一走了之!」孫大剛激動地站起來。
「你呢?」程百川用下巴點了一下王青萍。
「人不是我撞的!肇事的司機逃逸,我是看見他受傷了才送他到醫院來的。」恩將仇報!該死的小鼻子小眼楮的小人!
「看來,只有等那個老人醒了以後才能判定了。」程、黃二人互相對看了一眼。
「你們使什麼眼色?是不是不相信我?!」青萍怒喝。
「你現在的身份是嫌疑人,請你最好配合一下。」黃勇笑著說。
「少安毋躁,現在你又是嫌疑人了。這次可是證據確鑿啊!」程百川合上筆錄。這丫頭害他拉得雙腿都軟了。機會來了,怎麼能不好好利用。過期可是作廢的哦。
「你們要公報私仇?!」就知道沒好事兒,今天壓根就是走霉運的日子。
「小姐,我可不記得我們之間有仇。」程百川發現自己好喜歡看到她生氣。她憤怒時,臉紅得特別可愛,「並且,我們有權扣押你二十四小時,請您配合調查!」
「你……」哈……程百川似乎看到了王青萍頭上冒出的煙。
「我們等那個老人醒了,就什麼都清楚了。」不過,程百川也實在不忍心欺負她太久,誰讓王Sir是他的領路人呢,程百川初入警界的老師就是王守誠。幾年來,可以說是王守誠一手把他由一個初出茅廬的熱血青年培養成今天的警界精英。他也看清了她只是愛捉弄人,可是她的本質並不壞。私心里,他是偏向青萍的。
「病人醒了,你們可以進去了。不過不能打擾他太久。他還需要休息。」護士小姐的聲音宛如天籟。青萍第一個沖了進去。
「老伯,你還記不記得我?是我把你送到醫院來的啊!」
「爸,是我啊,大剛。是不是這個丫頭把你撞傷的?」
「你們別吵。」黃勇走到老人身邊,「您好,我們是警察。請問是誰把你撞傷的?」
老人看了看站在床邊的兒子,又看了看急切的青萍,最後,抬起顫巍巍的手,指著青萍,「她,她……」
青萍高興地抓著老人的手,「對,是我把您送到醫院的。您繼續說啊!」
「她,是她撞傷我!」老人的話像扔下了一顆重磅炸彈,青萍傻傻地站在床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麼樣?我沒說錯吧!就是她撞傷我爸爸的。」大剛的眼里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老伯,你不是在同我開玩笑吧!你再說一次,真的是我撞傷你的嗎?」青萍不相信。怎麼會變成這樣?難道她救人也錯了?這個世界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丑陋?
「是她,是她那輛紅色的跑車撞到我的!不過她立刻送我到醫院,你們別難為這孩子!」老人閉上了眼楮,表示要休息。
他們都出去以後,老人睜開了眼楮,嘴里喃喃地說︰「對不起,我這也是不得已啊!原諒我,你是一個好姑娘,看你也像是一個有錢人,我實在付不起這里的醫藥費啊。」
仿佛是一次時間的大倒帶,又回到了幾個月前的那一幕。他們輪流問她一些問題,而她始終保持沉默。只是上次,她臉上足無奈和憤怒;而這次,她的眼楮始終沒有焦距,她的心始終飄在遠方。沒有憤怒,也沒有疲倦,有的只是深深的疑惑、不解和彷徨。直覺告訴每個人︰她是無辜的。可是由于第一當事人的證詞……
王青萍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醫院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警察局的。她似乎看到了很多人在她眼前走來走去,也看到了他們的嘴張開、合上。只是她听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麼,也不知道他們在干些什麼。她就這樣坐在那里,一動不動。腦海里一直盤旋著老人的話︰「是她,就是她。是她那輛紅色的跑車!」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她不懂,真的不懂。是她錯了嗎?她真的錯了嗎?如果就讓他那麼待在路邊,是不是就對了?不!如果讓一切都重來一次,她還是會選擇這樣做的。
王守誠不在,他去外地辦另一個案子了。人漸漸都走了,偌大的辦公室里只剩下程百川和王青萍。經歷了一天的悶熱,現在窗外飄起了細雨。
「什麼也別想了。」程百川把一杯清咖啡放到王青萍的手上。
「為什麼會這樣?」她看著他,仿佛迷了路的孩子。
「沒有為什麼,別想了。」風把雨送進來,青萍瑟縮了一下。
百川把窗戶頭上後,坐到她的身邊,「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只是我不明白。」她自嘲地笑一下,「我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呢?他還拉著我的手,讓我救救他。可是怎麼一到醫院就變成是我撞傷他了呢?!」她幾口喝光了杯里的咖啡。
程百川有點懷疑她把咖啡當酒喝。
「你相信我嗎?」她忽然問他。
「相信。」
「算了,連我自己都快以為自己是凶手了。」她的眼神有些落寞,「連我的紅色跑車都記住了,可以肯定一點,就是他沒有被撞成腦震蕩。」青萍扯扯嘴角,露出個無所謂的笑容。
「也許他有什麼苦衷吧。」程百川不自覺地說,他喜歡看她精力充沛的樣子。現在的她,看起來讓人覺得心里酸酸的,盡管她上次整得他挺慘。但是要他落井下石地對她說一些過分的話,他還是說不出口。能夠抹去她眼中的迷霧,是他現在最大的願望。
「也許吧。管他呢!我一定要讓他親口說出事情的真相,一定!」說完,她站了起來,朝他笑了笑,「還有咖啡嗎?」
「當然有。」
「警察局的咖啡真是好喝!」她笑著,剛才的悒郁一掃而光。
「那好,下次我讓王Sir給你打包回家喝。可別總是在這兒喝啊!」看著她身上又充滿陽光真好。
「走吧,天晴了。只可借現在是晚上,沒有彩虹。」
「但是有星星。」程百川笑著說。
「喂,你這個人也不是很討厭。」青萍回過頭來看著程百川。
「我本來就不討厭嘛。」百川小聲咕嚕著。
「我是不是今天晚上應該在警察局過?」青萍問。
「咖啡還沒喝夠啊!明天把交通局的帶子拿回來才能定呢。他說是你撞的就是你撞的啊!如果不是你撞的,他想賴也不成。快點兒回去吧。」
第二天,孫大剛居然要求庭外和解,他只要求青萍支付他父親的醫療費和營養費就行。然後,他還獅子大開口地開了一個比醫療費用高出近十倍的「天文數字」!至此,一切盡在不言中,全都是金錢惹的禍!交通局的錄影帶也取回來了,撞老人的那輛車是紅色的沒錯,但不是青萍的小跑車,而是普通的轎車,並且是一輛沒有車牌的「黑車」。
沒有訛詐到一分錢的孫大剛氣哼哼地走了,沒有再看孫老漢一眼。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在醫院出現過。
孫老漢是一個退休的老工人,每個月只有微薄的退休金,根本付不起醫藥費。他的兒子孫大剛又娶了一個悍婦,恨不得榨干老人的每一分錢,哪里肯替老人治病啊!
王青萍的同情心再度泛濫。她為老人交付了所有的醫藥費,並且幫他請了一個保姆照顧他的起居。青萍幾乎每天都來看孫老漢,每天都給他帶來不同的點心、水果。她沒有告訴老人關于錄影帶的事兒,也沒有再問老人到底是什麼人撞傷他的。她只是讓他別多想,好好配合醫生,讓傷盡快好起來。其實她早就不想再提了,料想孫老漢這樣做也是出于無奈,如果他有錢的話,一定不會這樣做的。每每看到他流露出自責的表情,青萍總是一笑了之。因為她已經原諒他了,早就原諒他了。
孫老漢深深地自責著,每當他看到青萍那張充滿陽光的臉,他都會感到內疚。當初她救了他,但是他卻一口咬定她就是肇事者。他當時看到青萍的穿著打扮,以為她只不過是一個嬌縱的不良少女。可是他錯了!一個多月以來,青萍的關心、體貼和善良,都使他無時無刻不在深深地自責著。是他出于一時的自私,而讓一個這麼好的女孩有了案底,這讓她以後怎麼辦啊!雖然她什麼也沒有說,但是他欠她一個公道。
孫老漢思考了好久,這一天終于鼓起勇氣,讓保姆扶著來到警察局,他一定要澄清一切!可是他一到警察局,就立時怔住了。
青萍居然坐在警察局里!她的身邊還坐著一個有些上了年紀的警官。這一定就是定期調查了,都是他不好,才連累得青萍總得到警察局報到。
「老人家,你有什麼事嗎,」上次到醫院做筆錄的警察——黃勇走到他身邊問道。
「她是好女孩,我的意思是說那個撞我的人根本就不是她。」呼,說出來輕松多了。
「你請坐。關于這一點我們已經知道了。」康健合上卷宗走了過來。
「那你們為什麼還抓她?她不會做壞事的,你們抓錯人了,知不知道?!」他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沖到青萍的身邊,把她護在身前。
「老人家,你怎麼了?」王守誠站起來扶著他。
程百川也走過來,想要扶他坐下。
孫老漢靠著桌子,把拐杖橫在青萍身前,「她是個好女孩兒,為什麼你們要抓她?!」
「孫伯伯,你請坐,沒有人抓我。」青萍放下咖啡,扶老人坐下。
孫老漢疑惑地看著青萍,「真的沒有人要欺負你?如果有的話,你盡管告訴我!」他把自己的胸膛拍得咚咚響。
「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兒?我的女兒什麼時候要別人保護了?!」王守誠看著眾人。
「你的女兒?!你不是要抓她?」孫老漢在青萍和王守誠臉上梭巡,試圖發現他們長得相似的地方,以證實他們是父女。
「王Sir,是這麼回事兒……」程百川從頭到尾把事情說了一遍。
那天,王家又熱鬧了一把,不過這一次沒有人月復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