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約定好的時間,趙無咎匆匆忙忙地走出書院,看天色已經不早,他不由得暗暗著急。他知道越讓汝修等得久,被發現的機率就越大,自己倒是無妨,但對遠道而來的汝修而言實在太危險了。
「無咎,你去哪里?」一直在找他的夏煜出現在眼前擋住了他的去路。趙無咎一驚,暗叫糟糕——他現在絕對沒有時間和心情去跟他解釋任何事情。
「夏先生,我去見一個朋友……」趙無咎一邊說著,卻並未停下腳步。
可是夏煜不接受這樣敷衍的回答。「見朋友?」他狐疑地重復,他可沒發現無咎在這里還有什麼朋友。于是他一把抓住趙無咎的手腕追問道︰「是誰?」不管是誰夏煜都覺得非常不舒服,無咎有事情瞞著他!「你不認識的……先生,你讓我走好嗎?我要遲到了。」他帶著些懇求說,不得已他停了下來,為難地看了看漸漸暗起來的天色。
「那你何時回來?」夏煜質問犯人一樣,口氣不滿。本來他新度了一曲,想彈奏給無咎听的,誰知道竟然如此掃興。
趙無咎微覺有氣,什麼時候自己的行蹤輪到他管了?現在他非常著急,沒時間跟人拉拉扯扯。「你管不著!」他喊了一聲,用力掙月兌夏煜的手,一把將猝不及防的夏煜推開跑了出去。
夏煜失落地瞧著他越跑越遠,心中疑竇大生。他禁不住悄悄地跟在趙無咎身後想一探究竟。
趙無咎知道自己這樣的舉動一定會刺傷夏煜,可是他真的沒辦法告訴他任何事情。並不是不相信他,只是這件事情關系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心中混亂焦急的他根本不知道夏煜跟在自己的後面綴行。
來到和權汝修約定好的地方,趙無咎見他已經在小亭中背對著自己獨自坐在那里,他快步向前走去,夏煜一閃身躲在了一邊的樹叢中。
「對不起,汝修,我來晚了。」趙無咎抱歉地對他說。權汝修立刻轉過身來,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表情。夏煜一見到那個人的臉,登時驚訝萬分!怎麼會是他?!他不是金譽的……權汝修淺淺一笑說︰「沒關系的,來了就好。東西已經準備好了,你一定要妥善安置。」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本薄薄的書冊遞給趙無咎。
「辛苦你了,沒有人發現罷?你會不會有危險?」接過書冊,趙無咎看著權汝修比以前更加消瘦的臉頰帶著些不正常的青白,非常擔心地問道。這趟奔波路途遙遠,而汝修又只能乘著嚴賊外出公干時逃出來,一路急趕肯定讓他吃了不少苦。
他和權汝修是在嚴府認識的。權汝修也是被嚴世藩強行霸佔的的孌童之一,他原本生活在揚州,過著很快樂很幸福的日子,卻因為美名遠播而慘遭橫禍。
權汝修也長得很美,但是他不同于趙無咎的清麗雅致,是那種略帶些妖艷和柔媚的類型,他們倆在嚴府是最得寵的兩個,因此在嚴世藩的手里都沒少受罪。
嚴世藩手里的小官數不勝數,可是敢反抗又有頭腦的可能就只有趙無咎和權汝修了。今天權汝修帶來的,正是嚴嵩父子受賄賣官,還有他們各種惡行的記錄。他和趙無咎一直都在收集這些東西,準備等時機成熟時把它交給妥當合適的人,用以作為彈劾嚴嵩的證據。
這雖然十分危險,卻是第一手最直接的證據!這樣的東西放在權汝修身邊不安全,所以他才不辭辛勞地將它送到趙無咎手上。
一直等到趙無咎和權汝修離開,夏煜才從樹叢中走出來。他施展輕功迅速地奔回書院,立刻找到金譽告訴他這個驚人的發現。
「什麼?你……你看到他了?怎麼可能?!」金譽的聲音顫抖,又驚又喜,「他在哪兒?他……他好不好?」
「金譽,你冷靜下來,我也是無意之中瞧見的,不過我確定他是權汝修。」他听趙無咎的確是這麼叫的,而且那面目夏煜也不會記錯。」汝修……我還以為今生再也見不到你了……」金譽仿佛失了神,喃喃自語道,「這些日子你到底在哪里?」
「他人眼下便在成都,不過好像他是來找無咎的,不知道他們有什麼事情……」當時隔得遠了,夏煜听得並不真切。
「那快快找趙無咎來問問他汝修到底在哪里,我要見他!」金譽急不可耐地說。
「不可直接問他,他不見得會說實話……」夏煜生怕輕舉妄動會觸怒趙無咎,「咱們再跟著他看看,他們應該還會再見面的。耐心點好嗎?」
金譽听他說得合理,而且夏煜的話在他們幾人當中最是有分量,于是他只好硬生生地按捺住心頭的焦急和不耐,點了點頭。
不出夏煜所料,第二天趙無咎果然又外出和權汝修見面了,這次他是去送汝修回京。金譽老早就在監視著他,一見他出門,立刻和夏煜一路跟著他來到了郊外的短亭中。看到權汝修站在亭子中央,金譽不顧一切沖動地快步越過走在前面的趙無咎來到短亭里,激動地呼喚著權汝修的名字。
「汝修……」有些哽咽的聲音顯示出金譽波動的感情。而站在亭子中央的權汝修一看見他,如同遭到雷擊一般,登時動彈不得。
「令譽哥哥!!」他月兌口而出,下一秒像是想起什麼似地轉身逃出短亭。金譽見狀萬分焦急地趕上去抓住了想要逃開的他。
趙無咎驚訝地站在路邊瞧著這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光景。金先生怎麼會出現在這里?他難道是汝修的舊識嗎?這時夏煜適時地出現為他解了疑惑︰「他們是表兄弟,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年前汝修無端失蹤,令譽一直都很掛著他。很抱歉跟蹤了你,不過我們絕對沒有惡意,只是來不及向你解釋……」見趙無咎默默無語,夏煜有些著懂。
眼看著金譽拉著權汝修的手坐回短亭的石凳上,金譽的臉色歡喜不已,而權汝修的表情卻是又喜又悲。趙無咎緩緩地搖搖頭說︰「沒什麼,汝修能找到親人,那……那也很好。」
听他的口氣中含著濃濃的落寞和苦澀,夏煜知道無咎又自傷身世了,他霎時無法自己地拉他入懷,柔聲在他耳邊說道︰「別傷心,無咎有我。」
趙無咎一听,只覺得本來郁悶無比的胸口突間然掠過一陣溫暖的清風,將那些愁緒輕輕地吹拂開去,漸漸飛遠了。
金譽不讓權汝修離開成都,還將他強拉回了省身書院,這可急壞了急于趕回北京的權汝修。如果他不在嚴世藩公干結束之前回到相府,絕對會把鐘震給引出來的!可他不敢也不願向金譽說出自己的遭遇,因為他深知表哥行事一向莽撞沖動,而且他從小就極寵自己,若是知道他受了這樣的凌辱,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這太危險了。麻煩的是,金譽一直在追問他這些年來的行蹤,權汝修簡直不知道該怎樣才能瞞住他。不得已他來到趙無咎的住處想和他商量對策。
「無咎,我該怎麼辦?令譽哥哥那邊……」他躊躇地問著。趙無咎也覺得汝修長期呆在這里不妥,可是他也一時沒有好辦法。
「我看我只有不告而別了,希望他不要怨我……」思量半晌權汝修幽幽地說,雖然萬分不舍,可是他不能為金譽帶來麻煩。
趙無咎心亂如麻,眼見著好朋友好不容易遇到親人,卻又要硬生生地分離,重新回到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去,他真的于心不忍。沉默一會,他抬頭堅定地對權汝修說︰「現在也只能這樣了。我一定會找時機將這些證據交給合適的人選,早日救你出虎口的,你……你要保重啊,汝修!金先生那邊我也一定守口如瓶,你就放心吧!」
權汝修點點頭,紅著眼楮說︰「我——我只盼還能夠熬到那個時候。如果我福薄不能再見到表哥和你,那麼請你轉告他……我…我…來生……」他頓了頓,絕望地接著說︰「唉,還是算了罷,不知生,焉知死啊……」
趙無咎听他說得淒涼,心中一陣悲慟。他忍不住握著權汝修的雙手哽咽著說︰「別這樣,汝修,無論如何不要放棄好嗎?老天爺越不讓咱們活,咱們偏要活得好好地給他看看!快別說這些喪氣的話了,如果連你都倒下了,那我真的是……」說著他竟然語不成聲。
權汝修見狀頓時淚流滿面,他知道無咎的身世和遭遇只有比自己更加淒涼慘痛。且不說他是被自己的親生父親一手送進嚴府的,就光說在嚴府,權汝修比誰都清楚在那里最受的摧殘就要數無咎了。
因為他的清雅的外貌和不凡的氣質,嚴世藩向來最喜歡的是他,可是他從來不肯向嚴世藩求饒,所以那老家伙往往是用最殘酷的手段對待他,他卻一直堅決不肯低頭,任何事情都咬著牙關挺過去。
無咎比自己早進嚴府,那時候如果沒有他的幫助和照顧,自己恐怕早就在老賊的蹂躪下見閻王去了。可是一向硬氣的他今天竟然也唏噓不已……這讓權汝修倍感心酸。
「無咎,你也保重了!!我今天晚上連夜離開,你不要送我了。」權汝修決定以大局為重,他緊緊地擁抱了趙無咎一下,快步離開了他的房間。
第二天一大早,金譽一覺醒來找不到本該在他隔壁安睡的權汝修,又看他的包裹行李全都不見了,他立刻氣急敗壞地沖進了趙無咎的房里,抓住了正準備上學去的他。
「汝修到哪里去了?你究竟在玩什麼花樣?!」他知道這件事一定和趙無咎月兌不了干系,本來就頗有疑他之意,此時金譽竟是不講半分情面,他用十成的力道將趙無咎的手腕抓得死緊。
手腕被捏得痛徹心扉,趙無咎登時冷汗直冒,臉色發白。可他依舊咬牙冷冷地說︰「他回京了。這里原本不是他想呆的地方。」
「你放屁!他絕對不會丟下我一個人走的!你到底在搞什麼鬼?」金譽怒不可遏地猛力拉扯著他的手臂,趙無咎的臉色霎時變得十分痛苦。糟糕,再這樣手臂可能又會……「金先生,請你松手……」趙無咎還來不及說完,只听得「喀啦」的一聲,手肘處襲來一陣難忍的劇痛;讓他倒吸一口冷氣,豆大的汗珠立刻從額際滑下,趙無咎知道自己的手臂果然又月兌臼了。
很熟悉的痛楚。那是在嚴府落下的舊傷,源自于嚴老賊樂此不疲的游戲之一——療傷接骨。那時常常是舊傷剛好又被硬生生地弄折,幾乎都弄成了習慣性的月兌臼。不過這還算好,不是最可怕的扮蠟燭台……他突然覺得非常好笑,什麼時候了自己居然還在想著這些,恐怕是痛得有點神思恍惚了。
金譽像是被這意料之外的景象嚇到,連忙放開了他的手說道︰「這——我、我不是故意的……」
趙無咎無暇回答他,只苦笑著趕緊用左手輕托住晃蕩的右臂,接下來他皺著眉頭強忍痛苦,熟稔地一送一挺將月兌臼的手臂接上,臉色蒼白如紙。
「你……」手肘月兌臼的劇痛金譽是知道的,可他沒想到趙無咎如此硬氣,居然悶聲不吭地自行接骨。他一時呆了,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金先生,我要去上學了,汝修的事情恕我無可奉告。您請回罷。」他用凜然不可侵犯的眼神告訴金譽,自己是絕對不會給他任何消息的。
金譽被他的氣度所震懾,一時不敢再逼問他,只能悻悻地離去。
趙無咎見他離開,這才找出一塊方巾將手一裹掛在脖子上,然後無奈地嘆了口氣——他看見了一定又會追問吧,待會兒還不知道怎麼跟他糊弄過去呢。就說是自己不小心跌倒摔的好了……趙無咎不想再看到夏煜因為自己而和朋友鬧得不愉快。
果然中午下學的時候夏煜匆匆地趕到趙無咎的住處來,天知道他這一上午的課都講了些什麼——早上他一進課室看到趙無咎掛著個手坐在座位上,立刻就變得心不在焉。
「無咎。」敲了敲他的門,發現門沒有閂,但夏煜只是輕輕地喚著他的名字,並沒有擅自闖進去。
「夏先生嗎?門沒關,您自己請吧。」夏煜發誓他听到了一聲輕嘆,像是無奈又像是了然,仿佛無咎知道他會來似的,這讓他的心頭微微一甜。
輕輕地推門而入,他看見趙無咎正坐在方桌前面對著桌上的午餐發呆。
「手不方便嗎?」夏煜猜想他是沒辦法用左手吃飯,「我……」正想問他要不要幫忙,以為夏煜要問自己受傷原由的趙無咎立刻打斷了他。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已經不礙事了,沒有關系的……」他掰出早就想好的理由,卻看見夏煜用無比疼惜和愛憐的眼光瞧著自己,仿佛洞悉一切般的縱容著他說完這無傷大雅的謊話,這令趙無咎感到一陣不安。
「你受苦了,令譽托我替他向你道歉,他是無心的,原諒他好嗎?」原來金譽對弄傷了趙無咎感到很過意不去,不管怎麼說趙無咎也是這里的學生,自己居然對毫無還手之力的他使用暴力,這實在說不過去。他知道夏煜和趙無咎交好,于是他當時立刻轉到夏煜那里向他坦承了自己犯下的錯誤,並請夏煜帶為轉達他的歉意,自己卻悄悄留下書信後追趕上京的權汝修去了。
說謊被他抓住,趙無咎的臉上一紅,立刻羞愧地把頭轉向一邊,他根本沒想到金譽已經把事情告訴了夏煜。
夏煜見他尷尬,心里不舍。他走上前去將他的臉轉回來,托起他的下頷讓他面對著自己,輕柔地撫著他的頰說︰「一定很疼吧!以後難受就說出來,別老是自己強忍著,只管對我說,讓我替你分擔一些,可以嗎?」他幾乎是以懇求的語氣問著趙無咎,更禁不住地將他攬在懷中,手掌溫柔地摩挲著他柔軟的發堆——無咎的倔強令他心疼。
「真的沒什麼……」趙無咎靠在他胸前幽幽地出聲。反正這樣的傷他早已經習慣了,況且他從小就知道撒嬌和訴苦除了會給母親帶來痛苦、折磨和無奈之外,完全沒有作用,所以他很早很早就放棄了這個權利。
「唉……」知道他沒這麼容易被說服,夏煜微覺挫敗地輕嘆了一聲,半晌他才想起來趙無咎還沒有吃午飯。放開他坐下來,夏煜拿起桌上的碗筷微笑著對他說︰「我喂你吃午飯,好不好?」
趙無咎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麼做︰「先生,這……」
「只在你受傷的時候哦,等你好了,求我也享受不到了。」知道這樣的舉動對無咎而言太過親密,夏煜開個玩笑盡量讓氣氛不至于太尷尬。果然趙無昝听了以後沉默下來。
書院里配的都是青菜豆腐,雞蛋小魚等等尋常的飯萊,但烹飪得甚是鮮美。夏煜細心地將魚剔去小刺,和著一些鮮香菇一起放在在米飯上澆了肉汁拌勻後,找了個小勺兒舀了一勺米飯湊近趙無咎的唇邊。趙無咎遲疑了一下,終于張口吃了,夏煜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舒了口氣。「好吃嗎?」他輕輕地問道。
趙無咎沒應聲,只點了點頭。
一個無言地喂,一個不語地吃,趙無咎一直低著頭慢慢地咀嚼。
只吃了幾口,突然間他「霍」地站起身來跑進了臥房,夏煜一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連忙跟著趙無咎而去,但趙無咎卻迅速地閂上了門,不讓夏煜跟進。
「無咎,無咎你怎麼了?!」被關在門外的夏煜十分驚慌地問,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離去。
「沒什麼!別……別管我!」趙無咎的聲音有些顫抖。躲在屏風後面,他像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被父親無故責打以後一樣,偷偷地獨自飲泣著。
盡管一直用沒受傷的左手不停地抹著臉頰,但是卻怎麼也止不住滾滾而下的淚珠。他不想哭的,他從來都忍得住的,就是在最屈辱、最痛苦的時候他都沒有掉過一滴淚,為什麼現在卻會因為他的溫柔而滿心酸楚,好像一生所受的委屈在此刻全都涌上了心頭——「無咎——」听他的聲音中帶著壓抑的悲淒哭音,夏煜的心狠狠地揪痛著,他隔著門用哽咽的聲音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倔強呢?你的心真的這麼強嗎?我擔心你有一天會負荷不了啁!」
「對不起……先生,我想一個人呆著……請你先離開好嗎?」趙無咎不想讓夏煜听見自己崩潰的哭聲,他知道夏煜一定無法拒絕自己的懇求。果然門外的夏煜長嘆了一聲,默默無言地走出了趙無咎的房間。
听見他「吱呀」的一聲帶上房門,趙無咎立刻頹然跪倒,左手支撐著單薄的身軀,任由熱淚不停地跌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趙無咎眼中的淚終于流盡,他緩緩地站起身來打開門,見小廳里靜悄悄的,未吃完的飯仍舊放在桌上,下面還壓了張紙條,寫著︰「無咎︰無論如何請一定把飯吃了,千萬別傷了身子。煜字」。
看了紙條,趙無咎霎時抑制不住想見夏煜的念頭,他沖動地奔向大門。一拉開門,卻看見夏煜定定地在門口站著,痴痴望著他說︰「無咎,原諒我無法離開……」
趙無咎也呆了。
發煜重新走進來關上房門,緊緊地抱著他,情致纏綿地吻上他因為哭泣而潤濕的臉頰,然後來到他的額頭、眉毛,眼瞼,伸出舌尖愛憐地舌忝去他眼角殘余的淚水,品嘗著那份苦澀,最後帶著那略咸的味道進駐了趙無咎輕啟的雙唇著。
「唔——」手上傳來的疼痛讓趙無咎悶哼出聲,夏煜這才驚覺自己將他抱得太緊,壓到了他受傷的手臂。略微離開他的唇瓣正想放開他,趙無咎卻立刻用左手勾住他的頸項,抬著紅紅的雙眼望著夏煜說︰「先生,別放開我,永遠不要……」
一剎那的脆弱讓他說出這類似于乞求的話來,那是趙無咎以前最不屑的事情。可是眼前的人並不是自私冷酷的父親,也不是變態齷齪的嚴世藩,而是他已經傾心相許的夏煜,他認為他是可以信賴的。說出這句話以後,趙無咎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也不是原來那個無牽無掛的趙無咎了……夏煜無法自已地再度緊抱著他,他感覺無咎靠在自己的肩頭壓抑地輕輕啜泣著,溫熱的淚水濡濕了肩頭的衣衫。
伸手輕撫著他抽噎起伏的背,夏煜愛憐地嘆息著︰「無咎……」他也知道無咎終于肯對自己交付真心了,高興,真的好高興,可為什麼眼楮卻酸澀不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