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好可怕!哥哥在辦公室里都是這麼凶的嗎?
羅裳洛開始有些後悔跟來台灣,還堅持要到公司看看,眼前這個員工快被哥哥碎尸萬段了。
「是、是總裁的意思……」懾于他的怒氣,田習謙低垂著頭吶吶地道。
「總裁?」他大掌在桌上一拍,「蓓芸直接隸屬我,你也是,沒有我的命令,你敢辭她?」
「是尹小姐自己遞的辭呈……」田習謙小聲地辯道。
「那她人呢?我還沒批準……」
「是我批準的。」
一個老人的聲音插了進來,吸引羅裳洛的目光,是葛宗榮,爺爺的老部屬,她曾見過幾次面。
「是總裁要我批準的。」
爺爺怎麼沒跟她提這件事?還要她有事沒事就到公司繞繞,最好能到公司工作好接近尹蓓芸?羅裳洛微眯起眼楮,是誰在搞鬼?
「葛老!」羅書河見到他才意識到爺爺的強勢壓力,他是爺爺的俘虜,他無法違抗他的命令,他早該猜到爺爺一定是將一切都處理好,才會安心放他回台灣,爺爺絕不容許有他計劃之外的意外發生。
幸好他與蓓芸沒有機會開始,否則那會是多大的傷害啊!
羅書河揮揮手,疲憊地倒在椅子上,「都出去!習謙,把這幾天的公文拿進來。」
「你還有心情辦公啊?」羅裳洛沒有跟著其他兩人離開,反倒坐在他面前,一臉崇拜地看容他,「真是定力十足耶!」
「蓓芸走了,你也可以回去了。」
「才不咧!」羅裳洛搖搖頭,「你把她找回來不就好了。」
羅書河苦笑,「我沒有權利,這間公司不是我的。」
「以後不就是你的了。」
「裳洛!」
羅裳洛吐吐舌頭,她知道她的話有些大逆不道,「不然就別讓她回公司了嘛!老婆總是你的吧!」
是嗎?恐怕不會是。羅書河知道當他向爺爺求救時,就已經將自己賣給他,這輩子他不再有任性妄為的權利,他不再只是羅書河,更是爺爺的長孫,天笠集團的繼承人。而後兩個身份遠較前一個重要。
「你發什麼呆啊?」羅裳洛不滿地看著他,「我說的不對嗎?」
該怎麼跟她解釋他的為難?失去十七年的記憶,她嚴格算起來只有八歲的歷練,她恐怕是無法明了他和爺爺之間暗潮洶涌的情形,就算她明了了,他也絕不允許她涉入他們之間的糾葛。
「回去吧。」他開口,一貫的冷然。
「那尹蓓芸……」
「我想公司會發給她一筆優渥的遣散費。」羅書河完全無視她難以置信的神情。
此時敲門聲傳來。
「進來。」
田習謙捧著一疊厚厚的公文進來,「張先生來了。」
「請他進來。」羅書河吩咐著,低頭翻閱公文。
「哥……」羅裳洛仍不死心。
「出去。」
出去就出去,山不轉路轉,她一定有辦法和尹蓓芸拉上線。羅裳洛邪邪一笑,轉身步出辦公室。
尹蓓芸一面擦拭著桌子,一面回想今天來花坊應征的年輕女子,她一見到羅裳洛時愣了三秒鐘,不只因為她明亮動人的臉蛋和特殊的氣質,更因為她知道眼前的女子便是樂寒皮夾里那張照片的主人。
羅裳洛說她剛回國,想先找個短期工作適應環境,听來合理,尹蓓芸卻忍不住懷疑世間怎有這麼巧的事,但若說羅裳洛是為了樂寒而來,她又怎麼知道樂寒住在這?
門把轉動,是樂寒下班回來了。尹蓓芸忙收拾起思緒,招呼他,「回來啦?吃過了嗎?」
樓樂寒點點頭,往房間走去,「如果我媽打電話來,麻煩你告訴她我還沒回來,謝謝。」
「樂寒。」尹蓓芸走進樓樂寒房中。
「有事嗎?」他輕扯了扯領帶,滿面倦容。
「她,她……」尹蓓芸猶豫著,不知該如何啟齒,更不知該不該告訴他羅裳洛的歸來,她還沒弄清楚她究竟所為何來,會不會再度傷害他?
樓樂寒疑惑地看著她,等著她說下去。
「我只是在想……」她小心地開口,「你、你是不是敷衍一下阿姨會比較好?不要老是沒反應。」樓樂寒皺眉,「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哪有什麼事。」尹蓓芸掩飾地一笑。
「你以前不會對我提這種事,」樓樂寒懷疑地看著她,「真的沒事?」
「沒有,只是這次阿姨真的催得很緊,」尹蓓芸隨意找一個理由搪塞,「而且、而且都這麼久了,也許……」
「沒有也許!」樓樂寒有些煩躁的打斷她,他知道她要說什麼,「我一定會找到她!我和她只會有這種結局!」
「這麼多年,她可能變了。」
「她不會!」樓樂寒堅持。他們發過誓,他們下過咒,今生今世永不變心。
樂寒的痴心無藥可救,也許她該留下羅裳洛。
尹蓓芸嘆一口氣,決定錄用羅裳洛,讓這段中斷八年的感情順其自然地發展。
「裳洛,麻煩你把這些花擺到外面去。」
「哦,好。」羅裳洛依言捧著大把花朵走到門外,她終于能接近蓓芸,這還得歸功她強迫哥哥公司的人事部將她的資料給她,自己才能找到這。
她才放下花朵,遠遠地便看兒一抹熟悉的人影朝著花坊走來。
哥哥?!不會吧?她才第二天上班耶!風聲有這麼快走漏嗎?
羅裳洛急忙問身進花坊,著急地找尋可以藏身的地方。
「裳洛,你在找什麼?」尹蓓芸奇怪地問。
「沒什麼。」怪了,她急什麼呀?哥哥只是走過來而已,又不一定會進寄情花坊……
才想著,身後的一聲「叮咚」令她急忙蹲,借著櫃台的高度隱去自己的身影。
「歡迎光臨!」尹蓓芸帶著溫婉的笑意望向來人,突然眼中閃過一抹欣喜,「是你呀,好久不見!」「好久不見。」羅書河望著面前的可人兒,笑得溫柔,「生意還好吧?」
「托福,好得很!」尹蓓芸有些不自在的輕撫秀發,不知怎地,才幾天不見竟然變得如此見外起來,她轉身整理花束,借機掩去徘紅的雙頰,怕他看出她過度的興奮,「你怎麼會過來?」
「我突然想買束花,走進店里才發現原來是你開的。」
笨、笨、笨!笨哥哥!羅裳洛簡直要昏倒了,這麼邏輯不通的話,白痴都听得出矛盾點,他就直言說想來看尹蓓芸會死啊?扯這什麼爛謊!笨死了,就是死要面子!
「哦,那你想買什麼花?」
「瑪格麗特。」
「嗯,你喜歡的女孩子類型應該很適合瑪格麗特。」
你就很適合瑪格麗特。
兄妹倆異口同聲地在心里暗道。
「我想買來送我妹,她剛回國。」羅書河解釋。
羅裳洛皺皺眉,她可不曉得自己也適合瑪格麗特。
羅書河看著尹蓓芸細女敕的玉手為他扎起一束瑪格麗特,有股幸福心安的感覺自心中升起,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愛上她什麼,他只知道他對她有著深深的眷戀。他的目光由尹蓓芸的手移到她清秀的臉蛋,那抹溫婉的笑意仍在嘴邊,不由得令他痴痴地看著。
尹蓓芸抬眼,恰好對上他的眼楮,兩人同時紅透了雙頰,霎時紛紛移開目光。
躲在櫃台後的羅裳洛不知道此刻兩人正是無聲勝有聲,依然不斷地在心里暗罵羅書河是大笨牛一只,不懂得把握機會,她想偷看一眼,又怕被他發現,正忍得難受時,羅書河終于開口了——
「為什麼不等我回來?」
「我不想鬧得太難看。」
「對不起,是我不好。」
尹蓓芸搖頭,遞給他一個溫柔的微笑,「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開花坊一直是我的夢想。」她將花束交給他,「好了。」
「謝謝。」羅書河接過花束,掏出錢來要遞給尹蓓芸。
「不用了,送你吧!」
對啊,拿了快走,下回再來,羅裳洛在心底催促。
不料羅書河卻說︰「收下吧,不然我下回不好意思來了。」
尹蓓芸只好拿過鈔票,走向收銀機時恰巧看見羅裳洛正坐在櫃台下,「裳洛,你坐在那里?」
「找東西。」羅裳洛隨口游了個理由,其實她知道羅書河已經猜到她會在背後搞鬼,便故意要蓓芸收錢,之前還說什麼不曉得花坊是蓓芸開的!
果然,羅書河的聲音傳來,「羅裳洛,你出來。」
「哥。」羅裳洛乖乖地站起來,被拆穿就被拆穿嘍,也沒啥大不了的,只不過她沒想到這麼快而已。
「哥?!」她居然是羅書河的妹妹?
「抱歉,我妹妹給你添麻煩了。」羅書河道歉著,他轉向羅裳洛,「過來。」
「等我下班就過去。」她躲在尹蓓芸身後,狡猾地笑著。
想跟他斗?還早呢!羅書河眯起眼楮,「很好,我想爺爺會同意你下班後直接回法國。」
「喂!」羅裳洛急得站出來,「不許你通知爺爺,我又沒干什麼壞事!」
「有沒有做壞事,你自己比我清楚。」羅書河命令道︰「跟我回去。」
「不要!」羅裳洛頓足,扯扯尹蓓芸的袖子,「蓓芸,幫我說說話嘛!」
「裳洛,不要再胡鬧了!」羅書河皺著眉頭。
「我沒有胡鬧!」羅裳洛反駁,「我只是在打工而已,你不是常說我缺乏歷練嗎?」
「要歷練可以到公司,不需要待在花坊。」窩在蓓芸的花店分明就是不安好心,她當他瞎子看不出來嗎?
「哦,你是說花坊里學不到什麼,」羅裳洛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蓓芸,不好意思,我哥看不起花坊的工作,不想讓我做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羅書河瞪了她一眼,明知道尹蓓芸不會听信羅裳洛的挑撥,卻仍是著急,「我妹妹一向調皮搗蛋,你別听她的!」
「我曉得。」尹蓓芸淡淡地點頭,轉向羅裳洛,「花坊的工作是辛苦了點,既然羅先生舍不得的話,你還是回去吧!」只能說樂寒和她無緣了。
「你能做的工作,他哪會舍不得我做?」羅裳洛臉上掛著慧黠的笑容,半真半假地暗示著兩人之間的曖昧,「他只是嫉妒我可以待在花坊里,時時刻刻陪伴著……」
「羅裳洛!」羅書河警告地看著她。
「陪伴著這些可愛的花朵,特別是——」她接收到羅書河殺人的目光,微微一笑道︰「特別是瑪格麗特。我哥哥喜歡瑪格麗特喜歡到連我爺爺都驚訝。」
「嗯?」尹蓓芸听不太懂她的話。
「羅裳洛!」羅書河瞪著她,「你再多說一句,我立刻把你丟回法國。」
「好了,不說了。」她俏皮地捂著嘴,「蓓芸,我回去了,明天再來。」
「明天不許再來!」
「我沒說明天不來。」
羅書河不理會她的抗議,向尹蓓芸道了聲再見後,徑自拉著她便往門口走去。
「喂!你放開我啦!」
「放開她。」
冰冷的聲音來自門口,吵鬧中的羅家兄妹愕然地抬眼望去,只見一個陌生的偉岸男子立在門口。
「抱歉,這位先生……」
羅書河有禮地開口,不料卻被他打斷,「放開她。」他冷冷地重復同一句話。
「樂寒,」尹蓓芸走向前,「別無禮,他是裳洛的哥哥。」
樂寒?羅書河立刻聯想到八年前羅裳洛的男友,那個害她受傷的不良少年。
「樓樂寒?」八年前的變化真大。
樓樂寒不語,目光緊緊瞅著羅裳洛,壓抑胸口翻騰的狂喜,他終于見到她了!
羅書河看了看他,又轉頭看看尹蓓芸,低下頭對羅裳洛說︰「你有想起什麼嗎?」
「什麼什麼?」她仍然掙扎著,「你到底放不放開我?」
「你必須回法國。」他拉著羅裳洛,從樓樂寒身邊經過,樓樂寒伸出手攔住他們,羅書河看進他冰冷的眸子,同樣冷然地說︰「讓開。」
「我想和她談談。」
「沒有必要,她再過兩個月就要結婚了。」
樓樂寒的心頭仿佛挨了一記悶棍,他蒼白著臉,看著羅裳洛,「真的?」
「嗯。」羅裳洛直覺的應聲,她忘記掙扎,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不明白為什麼他眼中的痛苦竟會令她感到歉疚,「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他盼著他心愛的女子盼了八年,結果竟盼回一個將與他人步入禮堂的女人,他怎麼可能高興得起來?
樓樂寒緩緩地放下手,羅書河立刻拉著羅裳洛走出寄情花坊。
他痴痴地望著羅裳洛的背影,直到她坐進車里絕塵而去,才緩緩回過身看著尹蓓芸。
尹蓓芸知道他想問什麼,自行開口,「她是昨天才開始在花坊里打工。這幾年她一直待在法國,前幾天才回台灣。我只知道這些,沒告訴你是因為我想觀察她一陣子,弄清楚她的目的是什麼。」尹蓓芸同情地注視著樓樂寒,「八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
「但有些事是永遠不會改變。」樓樂寒意味深長地說完,轉身走出花坊。
羅書河臉色鐵青地看著車窗外,羅裳洛也嘟著嘴地看著街景,過了半晌,她終于忍不住好奇心,「哥,那個男的是誰?」
「從前認識的人。」他簡單地答道。既然裳洛記不起他,那麼就沒必要節外生枝。
「他認識我,對不對?」也許她可以由他身上找出恢復記憶的線索。
「見過幾次。」
「嗯。」她感覺得出羅書河的敷衍,但卻不放在心上,反正他不幫忙的事太多了,她早學會自己找辦法解決。偏著頭,她想起另一件疑惑,「他和尹蓓芸是什麼關系?看來挺親密的,可是資料上又沒提到他……」
「資料?!」羅書河敏感地追問︰「你調查過蓓芸?」
她才沒那麼多時間咧!是爺爺干的好事,不過實情不能讓哥哥知道。「我對未來的嫂嫂好奇嘛!」羅裳洛順著他的問話答道。
「好奇到去花坊打工?」羅書河冷著聲音,「你到底想做什麼?」
「做應該做的事。」羅裳洛答道。
「你明天就回法國。」
「為什麼?爺爺答應我可以來台灣的。」
「他會很高興我提前送你回去。」
「這不公平!」
「你擅自打擾蓓芸的生活,對她又公平嗎?」羅書河面無表情地說,「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下午就出發。」
「我才不要!」
「由不得你不要。」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羅裳洛喊得幾乎聲嘶力竭,依舊沒有人理她,但她知道門外有人守著。喊得累了,她只有頹喪地坐在床沿,看著被拔掉電話線的電話。
太可惡了!死哥哥居然玩這種把戲,一大早起來便將她鎖在房間里,還把電話線拔掉,害她不得打電話跟爺爺哭訴,也不能打電話討救兵!
什麼玩意嘛!
他以為她這樣就會屈服嗎?這也太小看她了!
她走到窗邊,向下一探,二樓,還不算太高。
羅裳洛微微一笑,走回門邊大喊,「喂!拿早餐進來!我餓了!」
這次「逃亡」不曉得要歷時多久,還是吃飽一點才有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