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你真是福大命大啊,中了毒,甚至受了那麼重的傷,由飛星崖墜落,居然沒死!而且似乎還好得一如往昔般健朗。」話說的像是十分輕松,但心下江沂卻揪緊了心,他居然沒死!那時他中了毒,甚且抓他不下,此時顯然他的狀況很好,更是不容易對付了,若是讓他平安的離開飛星山莊,那麼將是放虎歸山,後患無窮;以浩天會的勢力,即使要消滅五個飛星山莊亦綽綽有余,所以,他絕不能讓李采風平安回到浩天會。
他費盡心機才讓他的隨從相信他是因酒醉誤跌下飛星崖,應付了浩天會幾位當家,不容易才使他們相信他們的魁首已死,而且責任不在他。如今他竟然沒死!卻又怎會回到飛星山莊?方才一陣詭異不尋常的青天霹靂,在後花園上方閃現,幾乎就要劈到他與正在比試的手下,驀地,他們兩人就隨著霹靂倏地不知從何處冒竄出來──或者該說是由半空中跌撞出來,在落地時他看得很清楚,李采風緊密牢實的抱著那名女子,像小心翼翼的呵護著什麼稀世珍寶似的。
江沂驚疑的四顧左右,飛星山莊仍如往昔,看不出任何被浩天會包圍的跡象,而且為何竟然做這般詭異的裝扮,還披頭散發?他這身的衣物他從不曾見過,是胡人或是哪一個蠻夷之國的衣物?他身旁的女子又是誰?听說他有一名侍妾擅長使毒,莫非是她?他打算毒攻飛星山莊?!
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這是飛星山莊的後花園,站在他眼前的便是設計陷害他的江沂,此時此景,一如那時他離開的模樣,唯一不同的是他身邊多帶回了一個人。這真是他生活二十幾年熟悉的天地!
水煙驚愕的盯視四周,剛才一陣昏天暗地,然後眼前霍然一亮,出現在她面前的竟然是一群古色古香的建築物!還有面前這些古味十足的古裝扮像的人,而且人人手持著刀劍,一副隨時準備火並一場的模樣,為什麼她居然有一種時空錯置的感覺呢?好像置身在古代──不會吧!難道她來了古代!就剛才那一剎那間穿越了時空來到了千年之前?!啊!上帝!不可能吧,她急急望住他尋求答案。
李采風回她一笑。
「你想得沒錯,我們是回來了,這是唐朝。」他緊握住她的手,以極輕的聲音道︰「不要離開我一步,此刻我們正陷身險境,鎮靜些,有什麼事等離開這里我們再談。」
他看得出江沂的心驚,若無其事的望住他︰
「沒想到我竟還會再活著回來是嗎?江兄,只怪你下的毒不夠歹毒,你該下見血封喉的毒的,那麼我此刻也許就無法再站在這里了。」他朗聲一笑,毫無任何的懼色,並且胸有成竹的道︰「我沒死,你是遺憾呢?還是為我高興?看在我們多年朋友份上,我以為你該為我大笑三聲吧。」
「你……想怎麼樣?」江析一直小心的暗中注視四周,他埋伏的人手到底在哪里?相交多年,他太了解他的手段與個性,他從不做沒把握的事,一旦決定要做的事,就志在必得,否則他怎能一手創建浩天會,並在五年內躋身江湖黑白兩道第一大幫派,壟斷了江南地上、地下的經濟脈動,並間接操控北方的商機。
他打算怎麼報復他?滅門?還是更殘酷的手段?
李采風噙笑神色自若的向前逼進幾步,以便更接近後門與馬廄。
「你放心吧,對你,我不會親自動手,那只會髒了我的手。」說完拉著水煙提氣縱身,躍身飛上了屋頂,再借方便力的直奔馬廄,跨上馬,策馬奪後門而出。
江沂楞住片刻,他在玩什麼把戲?
「莊主,我們立刻去追。」江沂身邊的手下已要跟著追出。
「等等,不要中了他的調虎離山,即刻傳命下去,派人全面戒護,浩天會的人一定立刻便會攻進。」他太了解李采風,他不會做沒把握的事,他這麼做一定是有什麼目的。
等了半晌,一點動靜也沒有。等他察覺不對勁,派人急迫而去,早已沒了他們的蹤影。
***
巡更的更夫已敲了三更,她卻仍半點睡意也沒,她雖沒阿貝那麼嗜睡,但平時她只要一沾上枕頭,不消多久便能入睡,而此時──床太硬,枕頭也硬得像石頭似的,她根本睡不著,古代的生活她適應不了,但要什麼時候她才能回去?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的被他帶來了古代?
這里的人對她十分不友善,甚至還有些敵意,除了采風,幾乎沒人肯跟她說話,就算是采風派來服侍她的兩名侍女,也是成天繃著一張臉,好像不知道要怎麼笑似的。
她也終于知道他的身分。他是什麼浩天會的魁首,其實以現代的說法,他就是所謂黑道的大哥大大,听說浩天會是江湖第一大的幫派,而且還只手掌控了整個江南的經濟活動,原來他是黑社會老大,所以才不肯告訴她他的身分,然而他卻還有另一個身分,他是皇親貴族──靖王李瑜,采風其實是個的字,並不是他的真名,他是當今皇帝的同父同母的唯一親弟弟,他還有幾位同父但不同母的兄弟。
雖然來到這座王府已幾天,她仍覺得生疏得可怕,外面靜得沒一點聲音,漆黑的眼睜在燭火下溜轉。本該要熄燈而眠,但一熄掉燭火,四周黑得有些詭異,外面沒有任何的光亮,這間房間至少有四十坪以上,卻只有她一個人住,有點嚇人!來到這里,他說他們目前不宜再同床共枕,說這是為了她的名節著想,所以把她安置在這棟叫「荷心齋」的廂院,離他住的「蕙蘭院」不遠。
燭火映照出一條人影,驀地一張面孔在她眼前放大。
她停住呼吸,捶了眼前的人一拳。
「你想嚇死我啊!」他總半夜模到她房里來。
李采風含笑握住她的手。
「怎麼還沒睡?在想什麼?」和衣爬上床將她擁入懷中。
「想我該怎麼回去。」她枕著他的胸膛,他的胸膛至少比那硬邦邦的枕頭舒適多了。
他細咬她的頸,輕聲道︰「我不許你回去,既然你跟我回來了,我就不會再讓你走。」他說的霸道,吻住她的唇,掠奪般的與她的舌糾纏。
「你說不讓就不讓嗎?我不是這里的人,時候到了我相信我一定還能再回去的,只是早、晚而已。」她的手抵著他的胸膛,不讓他的唇再侵犯她的,回到他的地盤,她發覺他有些改變,變得霸道不少。
「我卻不這麼樂觀,水煙,我有感覺你回不去了。上天既然讓我帶回了你,我想它的意思便是要你與我廝守終生,你沒這種感覺嗎?」他偷了她一個吻。
「當然沒有,我相信我一定能再回去的,而且就在不久之後。」其實她一點感覺也沒有,只是一心希望能盡快離開這里,她不喜歡這里,一點都不喜歡。
他明白她對這個陌生環境的恐懼,而他這兩日又忙著處理事情,畢竟他離開幾個月了,他的屬下,甚至他的皇兄,都以為他真的死了,這次乍然回來,當然令他們意外。隱瞞了他意外闖進未來的事,這種事太駭人听聞,更不可思議,他只約略說道他因跌落斷崖身受重傷,被人救去了異邦,這段時間都在養傷,所以直至此時才回來。
「煙,這幾天我冷落你了,明天我會帶你四處走走,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上這里的。」他的手不安份的在她身上游移。
「我想睡了。」她翻過身背對著他,此時她沒什麼心情滿足他的欲求。
知道她還沒適應這里,他也不想勉強她,只能委屈的按捺內蠢蠢欲動的。要解決生理欲求未必一定要她,他有侍妾,但是有了她之後,他再沒有想踫別的女人的念頭。
日上三竿,見水煙仍沒起床的跡象,他不得不挖起她,今天他是為她特別空出來的,可不能讓她就這麼睡去了大好光陰。
「煙,起來了,我們今天要出去逛逛的,你忘了嗎?」由濃睡中轉醒,昨夜太晚睡了,她寧願補眠也沒什麼意願出去逛,古代人生活不就像電視上看到的那個樣子嗎?會有什麼好逛的?
「我還想睡,你自己去吧。」她推他一把繼續睡。
他取來了她的衣裳為她穿上,然後把她抱下了床,逕自吩咐侍女伺候她梳洗。
梳洗過後,水煙睡意全消。離開床底升火的暖炕,此時她只覺得冷。
他為她披上一件狐裘斗蓬包裹住她,這里比起台灣是要冷多了,他拉她坐進花廳喂她吃東西。
「你今天怎麼有空陪我出去逛逛?」
「你初來這個環境一定很不能適應,所以我想帶你熟悉一下,也許你很快就會發現自己愛上了這個年代、這個時空。」
「我想這恐怕很難,這里太冷了,我一向不喜歡冷的地方,那會讓我有想冬眠的感覺。」
「我們不會在這里待太久的,等我處理好這邊的事,我們會回江南,那里才是我們會久住的地方,而且江南也比較溫暖,你會喜歡的。」
「為什麼?這里不是你的王府嗎?」水煙疑惑的問。
「這只是我在京師的府邸,我的封地在江南,而且浩天會的總壇也在江南,我之所以會來長安,本是為了祝賀飛星山莊江沂的大婚,怎料到……」他爽朗一笑,「做了一趟奇異之旅。」
「飛星山莊?就是我們初來的那個地方?」地想到一件事問道︰「那個人陷害你的人,你打算怎麼處置他?」他曾約略對她說過他們之間的恩怨。
「我還沒時間想這個問題,就先讓他懷著恐懼度日吧!」那比直接殺了他更教人難過,他相信江沂知道他不是什麼良善之輩,當然在他身上也絕不會有什麼以德報怨之事,而他做事的手段他更該清楚,在他還沒打算怎麼處理他們之間的恩怨時,就讓他終日惴惴不安驚懼的度日吧!
「你會不會殺了他?」她問,那日她看得出那個叫江沂的很怕他,何況他竟然這麼對待他,為了一個女人毒害朋友,他──應該不會饒了他吧,黑道的人不是更加講究恩怨分明的嗎?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不知道。他的事我現在完全沒考慮到,也或許我會破例饒了他吧。」
「真的!」出乎她意料之外,「為什麼?你不恨他嗎?」
「若非拜他所賜,我怎能有此奇遇來到你們的時空與你相識,為著這點,我就考慮饒了他,何況他之所以這麼做,也是為了愛,看在這廂情的份上,我是不是更該饒他?雖然他用錯了手段,但我想我並不恨他。」
她點頭表示認同,報復太累了,而且她討厭血腥,他能既往不咎也算是好事。
用完了餐,房門外竟然飄起了雪。
「下雪了!」水煙開心的按著飄落的雪花。她很少看到雪,夢幻學園位于南太平洋,本就一年四季皆夏,之後來到台灣,台灣也很少下雪,就算有也只有少數幾座山有下雪,而且听說趕著去賞雪的人潮很多,她也懶得去人擠人。
本要讓她進屋,但見她玩得開心,他便沒要她進屋,為她戴起斗蓬的帽子遮雪。
迎面婢婷走來一名女子。
「雪兒見過王爺。」
聲若黃鶯出谷,貌如閉月羞花,那體態豐腴動人,只要是男人看了,相信沒有人會不動心的,就連水煙也不得不多看了幾眼。賽雪微一欠身,美目霎時盈滿了珠淚,盈盈欲滴,任是再鐵石心腸的人看了,也要為之心疼不舍。
「嗯。」他卻只微一頷首,好似沒見到美人含淚楚楚可憐的模樣。
「幾個月前听說王爺不幸罹難,雪兒傷心欲絕,日日以淚洗面,痛不欲生,幾次全隨王爺于地下,卻都被春月她們死攔住了,天可憐見,王爺竟然沒死,平安無事的回來了,雪兒一得知消息,便急著想來見王爺,卻怎知王爺這幾日十分忙碌,直至此時雪兒才能一見王爺之面,總也算稍慰雪兒思念欲折之心了。」賽雪哀矜的容顏,總算露出了喜色,希冀的睇著他,似乎渴求著他的撫慰。
李采風卻只有一個念頭,希望她盡快離開,他不希望讓水煙知道她的身分,盡管她只是他的侍妾,但他有預感,若是她知道這件事,一定會沒完沒了。
她不像是一般的侍女,就算是,以她閉月羞花般的容貌,也沒人會再讓她做侍女的工作,有妻室的怕不早已收她為妾室,沒有的說不定還會娶她為妻子,但采風說過他還沒娶妻,所以她不可能會是他的妻子,不過她對它的態度很奇怪,他們是什麼關系?
賽雪美目流轉瞥到了他身旁的人,輕吐嬌語問︰「王爺,這位姑娘就是您帶回來的那位姑娘嗎?」她早已听說他這次回來帶回來了一位女子,而且他對這位女子異常的寵愛,但論容貌她不認為自己有不如她的地方。
「我叫水煙。」她友好的自我介紹,伸出了手,卻被李采風握住,低聲說︰「我們這里不興這套。」
他對她的寵溺,她看在眼底,微微一服。
「我是雪兒。」她想知道王爺把她定位在哪里?也是侍妾嗎?她伺候王爺這麼多年,除了她,王爺便只在去年再收一人為侍妾,但他從不曾這麼親匿的對待過誰。
「雪兒,你好美。」她相信一定有很多人對她說過這句話,她一定听膩了,但她還是忍不住這麼說。她回眸問他︰「采風,雪兒是王府里什麼人?」
「她……」他愣了片刻,不知該怎麼回答。
她卻主動道︰「雪兒是王爺的侍妾。」
「侍妾?」水煙一怔,問道︰「什麼是侍妾?」驀地她質問道︰「你不是說你還沒有娶妻?你騙我!」
「我沒騙你,我確實是還沒有娶妻。」他無辜的望住她。
「那她是誰?你別告訴我妾跟妻是不一樣的。」被欺騙的怒氣登時涌現她的面容,不想听他花言巧語的解釋,水煙驀地旋身奔回房間。
「確實是不一樣的。」他急急攔住她,「水煙你听我解釋。」陡然感到攔住她的手一陣灼痛,微一松手,她便直奔房內鎖上了房門。
「王爺,是雪兒說錯了什麼嗎?」賽雪無辜的閃動眸子。比起那名女子的易怒善妒不懂事,她的溫柔可人該更能博得憐惜。她居然不知道妻與妾是多麼截然不同!
「以後沒我的允許,你不許再來荷心齋。」對她的突然出現壞了他和水煙的游興,他有些氣惱;她不該這時出現的。
丟下賽雪,他走至房門前,思索著該怎麼向水煙解釋,在她們的時空,是沒有所謂侍妾,那個時空的婚姻制度是一妻一夫,盡管再有錢有勢的人,就算是統領一國的領袖,也只能擁有一名妻子,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早已湮滅在歷史洪流中,妾,在那個時空也早已成為歷史名詞了。
所以水煙會如此生氣,他能理解,但在這個時空侍妾是再平常不過的了。倘若他能少在乎她一些,也許他就不須挖空心思的在門外尋思能令她接受的理由。
想他堂堂一個王爺,卻竟為了區區侍妾要在此神傷,他也不過就是有二名侍妾而已,這比起其他人,他已算是寡欲之人了,二名?若水煙知道他還有一名侍妾,不知會做何反應?現在只不過讓她知道一名,她的反應已是如此,若是再讓她知道他還有另一名侍妾,那豈不……
只為了區區二名侍妾,他有必要在此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的苦惱嗎?
畢竟這是唐朝,不是千年後的世界,他何需為此做什麼交代?她該有此認知的,她現在是踏在唐朝的土地。
是的,他不能寵壞了她,任她使性子。
雪花愈飄愈多,轉眼間已一樹銀花了,地上殘存的雪留著他已遠走的足跡……
***
「我說那位水姑娘也是不知好歹的了,王爺這麼待她,她卻仍不知滿足想要獨得王爺的專寵,居然還不準王爺有侍妾!她也不照照鏡子,她比起雪夫人不知差了多少,王爺也不知為什麼偏會看上她?」被指派專門服侍水煙的侍女月悔,打著水與另一名女侍月萍嘀嘀咕咕的說著。
「可不是嗎,咱們雪夫人不止人生得美若天仙,連那性子也是溫柔可人、仁慈得很,她來了咱們府里這麼幾年,咱們可從來不曾見她使過一次性子,對咱們這些下人,更是好顏的噓寒問暖,我還在想若王爺要立妃子,雪夫人便是最好的人選,她若當了咱們王妃,一定更會善待我們這些下人的。」另一名小廝李旺也加入了她們的話題。
「就是呀,我真是為雪夫人抱屈,她是我見過最美最好的女人了,王爺卻不知珍惜她,雖然雪姑娘是出身歌妓,身分低了些,若要王爺立為王妃是說不過去,門不當戶不對,但總也該為雪夫人正個名,納她為側室吧,月梅,你們說我這麼說不過分吧?」他說得滿臉的不平。
「當然不過分,讓雪夫人做側室還委屈了她呢!」月梅很認同的點頭。
「你們沒事干嗎?在這吱吱喳喳盡說些長短,小心被人听見了,還不快去干活!」總管李鑫走來斥責道。
「是,總管。」三人匆匆的離開井邊。
離井邊不遠的樹上的人,木然的靜听方才他們的對話,在這里,她竟是如此的不受歡迎,是的,如他說的,她該弄清楚這是唐朝,這里不是二十世紀,在這里她沒有資格說什麼,甚至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
「水煙,雪兒她只是我的侍妾,她根本算不上是我的妻子,侍妾在這個年代是很尋常的,你何必為此如此小題大作的與我鬧性子。」今晨他來到她房里溫顏的這麼說。
「我小題大作?我鬧性子?尊貴的王爺,您的事有我置喙的余地嗎?我不過區區一介草民,我怎敢評論王爺呢?更怎敢干涉王爺娶妻娶妾的事,您就算要娶一百名的妻妾,也與我無關呀!」她冷凝的面容一如不帶任何溫度的話語般冰冷,如果她還有一絲熱情的話,早在昨日用罄,她等了他一天一夜,以為他必會進來對她做個解釋,但他沒有,他和他的「侍妾」不知快活到哪去了?
是的,那樣嬌滴滴的大美人,有誰見了會不動心呢?而她,是的,她是長得不差,但她有自知之明,是無法與那位大美人相提並論的。
男人──不過是一種的動物罷了,值得她為他而輕易動怒嗎?不,別傻了,水煙,你早就已打定主意,這場愛情游戲只是一種新的體驗,犯得著太認真嗎?既然玩不下去了,就結束了吧!她在心底這麼提醒自己。
而他顯然對她的冷漠不能接受。
「水煙,別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
他將她一把擁進懷中。
「別踫我,放開你的手,去抱你的侍妾,我有潔癖,我不喜歡與人共用一樣東西。」她嚴正抗拒,全然一副不容他侵犯的神色,她無法忍受他抱過別人的手再來抱她──到此為止,他們之間的關系正式結束。
「你……」他被她的話與態度激怒了,眼中閃爍著怒焰,「我不止要抱你,我還要你──」他強勢的吻住她,暴烈的撕裂了她的衣裳……
「你住手!住手……」她的話湮沒于他的唇舌間,她掙扎的手被他定在頭頂上方……
事後他對自己的「獸行」似乎也後悔了,歉疚的低喃︰「煙,我不是……你不該故意惹怒我,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看著我,煙!」她冷冷閉上眼眸別過臉,不想再見到他。
「煙,若我少在乎你一些,我不會對你失控,煙,說說話,別這樣對我!」他輕撫她的臉,企圖使她開口。
她仍遲遲不開口,唇抿得更緊,面容也緊繃著。
「煙!煙!別這樣,你到底要我怎麼做呢?你說,你希望我怎麼做?」她的深沈不語令他不安。
「你什麼都不必做,出去!」她終于開口,擁緊被褥背過身。
「煙──」他不知自己該拿她怎麼樣,默然的穿上衣裳失落的走出去。
中午,她便就一直待在這樹上,沉澱自己紛亂的思緒,得出了一個結果──她要盡早回到屬于她的時空,再繼續待下來,鐵定會惹得自己更加不開心,還有與他的磨擦必也會愈來愈多,唉!但是時空的甬道在哪里?她要如何回去?煩!煩!煩!上帝為什麼要這麼跟她開玩笑?!
直接跳過黃昏的時刻,沒有陽光的冬日,黑夜降臨得格外的早,月兒悄悄的露了臉懸在樹梢上方,若不是溫度陡然下降,她真不想回房──不想見到他。
跳下樹,她以極慢的龜步走回房,夜空灑下一點一點白白的雪花,在房門口便听到一聲熟悉的怒吼。
「我要你好好伺候人,人呢?你伺候到哪去了?」
「我在這里。」她轉對被嚇得渾身打顫的月梅道︰「月梅,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顫抖的聲音還夾著哽咽的鼻音,月梅垂著首,急急的拉開房門離開。
「你到哪去了?天這麼冷,你竟然只穿得這麼單薄!」李采風立即抓來一件斗蓬,密密的包裹住她,為她拭去落在她沒有任何裝飾的半長直發上的雪花。
由于她的頭發長度不夠長,所以侍女沒有為她挽髻,便任由秀發直直垂在肩上。
水煙被他的穿著引逗出笑容,凝在心頭的窒郁一時消散──他身穿一襲黃紋衣袍,圓領、右衽、窄袖,衣長及膝,頭上戴著一頂奇怪的黑色紗帽,腳瞪靴子,腰系一條玉帶,與她曾在電視上看到的一出中國大陸制的戲──武則天里的戲服幾乎沒什麼兩樣,不同的是他身材較為傾長健碩,並沒有電視里的人物那麼擁腫。
她的手忍不住去逗弄他那奇怪的帽子及腰帶。
「你穿這身衣服好滑稽喔!」
見她終于有笑容了,他總算放下心中的牽掛。
「我這身是官服,我剛進宮向皇兄辭行。」
「辭行?你要去哪?」
她停下玩他帽子的手,訝異的凝注他。
「我們要去江南。」將她兜往懷中,他輕憐的撫著她冰涼的面龐,「我說過要帶你到江南,那里氣候溫暖而且景致優美,你會喜歡那里的。」今晨在失控中狂暴的對待她之後,他已決定要提早帶她離開這里,他看得出她很寂寞,她雖沒向他訴過苦,但他很清楚的知道,王府里的人對她並不友善,雖不敢冷言冷語的對她,但一整天沒有可以說話的對象,更令人難受,或許帶她到浩天會,她會過得自在些,江湖中人性情豪爽、不拘小節,應該會對她的脾胃的,他們應也能敞開胸懷接受她,甚至與她成為談得來的朋友。
「你的事這麼快就處理完了嗎?」不管哪里對她來說皆沒什麼不同,因為都是離她千年之遠的時空。
「沒有什麼事比得上你對我重要,我不希望見你怏怏不樂,我想你會比較喜歡浩天會,江湖兒女多熱忱豪邁,你會樂意與他們親近的。」他扶她走至炕上坐著,炕下早已升著熱烘烘的爐火。
「是為了我所以決定提早去?」她的手撥弄著他腰間的玉帶,「不需要,在哪對我來說不是都一樣嗎?除非是回到屬于我的世界。」真的,此時她不得不佩服他,當他誤闖二十世紀時,竟然能如此快適應二十世紀的生活,甚至混得有聲有色,而她卻……是她該檢討嗎?適應力太差了,想想,有誰像她這般好運氣,能回到古代來觀光,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呀!她卻不知珍惜,浪費掉了一天又一天。
他的手握住她的。
「煙,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永遠都不能再回去呢?我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緣份把我們牽系在一起,但我無意闖到千年後的世界,然後帶回了你,你不覺得這冥冥之中有什麼不知名的力量連系著我們彼此嗎?否則我為何會闖到你們的世界?而又為何陰錯陽羞的帶回了你?」
她默然不語的低垂螓首,這個問題她也想過很多次,但是──無解,恐怕只有上帝知道吧。
「煙,如果你不喜歡我有侍妾,我會把她們送走,今後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李采風像立誓般在她耳旁道。
「她們?!」她抬起眼,他到底有幾位侍妾?!
「別以那種眼光看我,仿似我是個之徒似的,我總共只有兩位侍妾,在諸多王公貴臣、富豪商賈中,我已算是寡欲的了,甚至連我的屬下都不止兩位妻妾。」他無辜的解釋。
「是呀,你是堂堂一位王爺,就算擁有數十位美妻寵妾,那也是十分尋常之事,何需向我解釋,我們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關系,我也不可能會是你的妻子,對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也用不著送走你那如花似玉般的美妾,免得你將來怨我,今後我們就只當一般的尋常朋友就好,你不欠我什麼,我也不欠你什麼。」她試圖離開他的懷里,卻反被他箍得更緊。
他強忍住欲發的怒氣,眯緊了眼。
「你到底想我怎麼做?」
「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我們今後就以一般尋常朋友之禮相待……」她話未說完,已被他狂熱的吻住。
「朋友?我不會這麼對待我的朋友,你也休想就這麼和我劃清界線,我們之間永遠沒完沒了,你欠了我,而我也欠了你,除非我們都死了,才能有一個了結。」再繼續談下去,他一定會被她再次激怒而失控,不得不放開她,至少先讓兩人各自冷靜片刻。
***
能不受車馬顛皺,安穩舒適的乘船沿途觀景,或許該感謝隋煬帝當年的揮霍無道,開闢了這條南北運河,連接了南方與北方的河運,這也恐怕是這位昏君留給後人唯一的建樹吧。
乘船南下,愈往南行,愈感溫暖,中國大陸的秀麗山川真的美極了!沿河楊柳依依,吐露著鮮女敕的細蕊,透露著春神將臨的氣息。
水煙貪戀的極目遠眺河兩岸的景致,縷縷的炊煙在一片廣貌的土地上升起,依稀見到遠處是一落幽深宅院。
一雙蒲團大手由她身後環住她的腰,臉頰偎著她的輕聲道︰「有印象嗎?那就是飛星山莊。飛星山莊與我們的緣份不淺,我第一次是在那里誤闖你的世界,第二次卻是和你由那回來。」
水煙心底驀地一動,頓時喜上眉梢,卻不敢作聲色的直盯著飛星山莊──時光的甬道莫非就是在那里?!只要能再進入那里,也許……她就有機會回到二十世紀了,強壓下心底的歡愉,不敢稍露出半分,因為她知道他不會允許她回去的。好吧,趁此機會與他回江南,好好的游覽江南的名勝,再找機會到飛星山莊,尋覓時光的甬道。
如此一想,水煙心下驀地十分的篤實,語聲也為之輕盈起來。
「你對付江沂了嗎?」以他的性格,她相信他絕不會就這麼輕易放過陷害他的人,不如要他……
「還沒,我一直沒去想這個問題。」
他拉開身上的斗蓬兜攬住她。
「采風,那座莊院對我們既有這麼大的意義,不如要他們讓出那座莊園,當是懲罰吧!」她旋過身,攬住他的腰,眸子晶亮的睇住他。
「你是要我就這麼放過他們?」他撥整著她被風吹亂的秀發,其實他一直延擱沒處理,原也是不打算追究,有意想放過他們。
「既然我們都安好無事,我想……就算了吧,要他讓出那座宅子,也算是略施小懲了。」
「你喜歡那座宅院?」
「那是我第一眼見到的古代建築物,所以印象特別深刻。」她小心翼翼的回答,怕被他窺出端倪。
「好,只要你喜歡,我會要他讓出那座莊院。」
「真的!謝謝。」她開心的偎在他肩上,眼光瞥見立在船艙虛的婢婷身影──賽雪。
采風原是沒準備攜她一同下江南,但是她卻在前一天到她房里央求她︰「水姑娘,我知道我不該來央求你,為你添麻煩,但是我真的希望能隨在王爺與姑娘的身邊伺候你們。」
她說得言詞懇切,還有她楚楚動人的神韻,讓人很難拒絕。
就這樣,她答應了。花了許多的唇舌說服采風,當然,他根本不相信她居然會要求他帶他的侍妾一起來,他懷疑的盯著她,十分疑惑她的用心。其實她何嘗不佩服自己,居然替自己的情敵說情,不過此時,她很慶幸當時自己一時心軟,幸好有帶她一起來,也許日後對她的計畫會有所幫助,而且她絕對相信她會很樂意幫助她的。
賽雪艷羨的眸光毫無隱藏的流瀉在美麗的面龐上──只要是女人,誰不渴望這麼被人寵愛。
一旁的丫鬟月萍看在眼底,卻很為主子心疼,該得到寵愛的人應該是溫柔美麗的主子,不該是那位毫無教養、干癟癟又沒主子美麗的女子,她真看不出來到底王爺為什麼竟對那種姿色平平的女子傾心,任何正常的男人都看得出來雪夫人比她更值得憐惜,王爺真是太太太沒眼光了!
水煙瞥見月萍忿忿不平的神色,但覺好笑,這小丫鬟是在為主子抱不平呢。
想作弄她們,她故意抱得采風更緊,愛嬌的將唇印在他面上。
不過卻惹來他激情的反應。
攫住她的唇給了她一個火辣辣的熱吻。
啊呀,真是羞死人了!她怎麼也沒料到他的反應會這麼激烈。
她雖身為二十世紀的人,但她還沒那麼開放,當眾接吻,這可還是頭一遭,這家伙……
平時她是不太容易臉紅的,此時臉上的熱度清楚的讓她知道臉一定紅得不像話了。
他驚詫她臉上瑰麗的酡紅,愛憐的撫著,他又不是第一次吻她,為何她竟臉紅成這般?不過她臉紅的嬌羞模樣真是可人極了!忍不住捧著她的面容,細細啄吻著。
「采風,你……」她推開他,抱怨的低聲咕噥︰「這是甲板,有很多人──」
「是你先引誘我的。」他將她攬向自己,在她耳旁輕聲道︰「那麼我們進艙里。」
「不要──」
他不理會她的拒絕,是她先勾引他的,不是嗎?有幾只鳥兒輕盈的飛躍在楊柳樹間,悅耳的鳴聲似乎在歡呼著春已將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