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在黃沙漫天中奔跑,扉音知道這一去等于是離家越來越遠了,為了部落她決定賭下去,總好過落在石安的手上等死,可是……自己這一走……都瑪一定會擔心的。
「等一下。」
扉音回過頭,要求羲皇轅暫且停下馬。
「不快點離開的話,他們會追來的。」羲皇轅的眼神有些不解。
「我知道……不管如何我想跟我都瑪說一聲,好讓他放心。不會耽擱你太多時間的。」
「嗯。」
扉音近似請求的眸光,讓羲皇轅怎麼也不忍拒絕,想到為了自己的私心,才將她帶進宮,羲皇轅內心有些愧疚,這一趟也不知道是生還是死,她卻毫無遲疑跟著他走……甚而還為他擋刀,這些讓羲皇轅仍有些措手不及。
「謝謝!」
扉音抬頭對著天空吹起兩聲嘹亮的口哨,引起在另一頭天上飛舞盤旋的大鷹的注意力,一只深灰色的大鷹像是有所感應似的,自另一端天際遙遙飛來。
「小小!我在這兒!」
扉音興奮不已的搖著手臂,試圖引起大鷹的注意力,一只大鷹在一聲長鳴之後,隨即俯沖而下,直往扉音方向而來。
「這龐然巨物的名兒竟是小字頭的,還真有損它的英姿。」
看著扉音純然揚起的淺笑,那菱嘴像是笑開的花朵般動人,羲皇轅嚴肅的情緒頓時被沖淡不少。
「小小好念又好記啊!」
扉音召來大鷹,親昵地在大鷹的巨翅上磨蹭,主僕兩人感情應該很好。
「來!幫我交給都瑪,我要說的話都在里頭了。」
扉音自懷中拿出一塊早已寫好的血字布,羲皇轅一陣吃驚,那些字句一筆一晝應該都是咬破指尖,慢慢寫出來的。
「為什麼要做傷害自己的事?」
羲皇轅口氣里有些不悅,不喜歡她受到傷害,即使是她自己也不成,羲皇轅的眉心皺得緊緊的,連他都渾然不知情的開始干涉起扉音,羲皇轅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產生這樣的情緒。
「我在牢里沒紙筆,只好用血當墨了,再說,我可能要很久一段時間才會回去,說不定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可能死在那里……所以……」
「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動你,所以你不會死,沒有我的允許,沒人敢要你的命,我會安全讓你回部落的。」
羲皇轅的語氣有些急切,又試圖隱藏些什麼,羲皇轅的拳心握得死緊,沒錯……沒人能傷她……不願意她死去……所以自己才會一而再,再而三救她嗎?
霸道的佔有欲正若有似無的駕馭著羲皇轅的思緒,強烈到連羲皇轅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對她有了不該有的思緒……不會的……他回到宮里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要毀掉一切……這樣的自己……實在沒有多余的心力來談其他的事……比如說……感情……
「羲皇轅……你……」
扉音一陣錯愕,嗓音有些沙啞,瞥了眼羲皇轅手臂上近乎見骨的刀傷,心痛的感覺頓時浮現,他是為了她才挨了那麼一刀啊……這樣的明證,她怎麼可能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嗎?
「快吧!還要趕路!」
羲皇轅趕緊撇開視線,強迫自己轉開那險些令自己陷落的眸光,奇異的氣氛在兩人的周圍流動著,一種兩人都不知的情像在滋長著。
「嗯!小小記得喔,交給都瑪。」
扉音拍拍鷹身,大鷹仿佛知曉主人可能不會回來了,揮揮翅膀,仰頭尖鳴,飛向那一望無際的蒼穹,失去了蹤影。
「坐穩了,駕!」羲皇轅一夾馬月復,馬兒立刻向前奔馳。
?……扉音心口酸酸的,不期然地,那雙小手逐漸收攏在羲皇轅的腰際,她不由自主的靠向羲皇轅那寬廣的胸膛,曾幾何時,鄔朋的身影早已在自己心頭消失。
「扉兒……」
老族長顫抖著拿著那寫滿血字的手書,扉兒她……
「扉兒……怎麼了?我看看!」
鄔朋氣急敗壞的搶走老族長的手書,迅速的瀏覽,臉色越來越沉重。
「唉!接下來就要看扉兒的造化,是福是禍,都要看老天爺賞不賞臉。」
老族長嘆了一口氣,他知道扉音向來有自己的主見,可是他卻搞不清楚帶走扉音的男人的意圖,只希望扉音不要為族內引來一場戰爭。
「可惡,要不是他……」
鄔朋隨即將當晚自己劫獄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訴了老族長,希望能獲得他的支持,這樣扉音就會听他的了。
鄔朋想到自己險些被羲皇轅陷害而落入石安的手中,狼狽不堪逃回部落,這個仇說什麼都要報,有著自主性的扉音根本不是那種會讓男人牽著走的,她向來都懂得分輕重,為什麼這一回卻被迷得暈頭轉向。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老族長在听完的說明後,心里大略也有個底了,看來那丫頭對那九皇子的感覺並不尋常,而丫頭能平安活到現在,肯定他也幫了不少的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老族長也陷入沉思中。
「所以族長,扉音待在那種男人身邊太危險了,我一定要去禁城救她。」
鄔朋心中夾雜著對羲皇轅的妒意及仇視,要不是羲皇轅阻攔,扉音鐵定會答應嫁給他的,可惡……他不甘心。
「不!那是扉音的選擇,我無從干涉,扉兒有自己的思想,她會作這樣的選擇,一定有她的把握,鄔朋,我不準你去送死,靜待扉兒的消息。」
老族長知道現在的鄔朋早已被忌妒沖昏了頭,根本無法思考莽撞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看著鄔朋這般執迷不悟,老族長不免動氣。
「不!我不甘心,打小扉音就跟我一塊長大,我早認定她是我的媳婦兒,族長,再說,你不是答應我都瑪,自發生那一件事後,不再讓族人跟外人有瓜葛,目的就是要保護族人安全,可是那小子卻是皇朝的人,怎麼能相信這種人不是想利用扉音?」鄔朋義正辭嚴,絲毫不認為自己有錯。
「鄔朋,你該知道扉音的性子,還是死心吧!」
老族長仍是不放棄說服鄔朋,畢竟他是自己老友托付下來的孤子,早承諾了要安妥地照顧他,不否認自己曾有把扉音嫁給他的念頭,可是現在……
「不!我相信他一定會再一次帶來滅族慘禍的,對于扉音,我一輩子都不會放棄。」
鄔朋眼看老族長完全不認同他,更是一陣惱火。
「鄔朋!我命令你出去冷靜冷靜!」
看到鄔朋這般亂發脾氣,屢次不听他的勸告,一向謙和的老族長終于生起氣來。
「哼!我會靠自己贏得扉音的心。」鄔朋憤恨不平的跑離老族長的屋舍。
他的家人死在那些驢蛋手中,鄔朋早在家人墳前發誓要殺光每一個皇朝官兵,以報家仇之恨,好不容易在族內這一股反抗勢力越來越蓬勃,怎麼可以馬上被一兩句甜言蜜語瓦解掉。這可怕的男人……羲皇轅。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扉音就此跟著那名男子,鄔朋永遠都記得自己的家人被風減軍隊殺害的慘事。
「扉音!你看著好了,我一定會干出一樁驚天動地的大事,讓你對我刮目相看,真正能救族人的只有我,羲皇轅那小子不過是在哄騙你罷了,等我。」
鄔朋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屋外,心中早已有了玉石俱焚的決定,不管如何,他絕對不允許任何看輕他,扉音更是不能離開他。
富麗堂皇的泥蘭樓,住的正是當今聖上的寵妃——玉貴妃,也是羲皇轅的娘親。
「他回來了嗎?」
玉貴妃輕啜了口蜜茶,該是把事情作個了結了。
「啟稟玉貴妃,九皇子好像帶了一個異族女子回宮。」
一旁的女侍紆兒小聲的在玉貴妃耳邊說著,玉貴妃跟九皇子處得極不融洽,自從皇位繼承戰開打後,母子間的關系更是陷入緊張。
「哼!哪個蠻賤女子?可惡,決真的決心反對我到底?」
玉貴妃怒氣橫生,為什麼就她的兒子最不爭氣,這幾天各皇子動作頻頻,就她的皇兒無緣無故跑到西境去,失掉了最佳時機,不成,她不能就這麼死心。
「玉貴妃的意思是?」
「走!我要看看他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娘親!」
玉貴妃憤怒不已,沒有人可以破壞她的事,包括羲皇轅在內。
羲皇轅回到了慶沅宮,最高興的莫過于被刮了近一個月多的昔濤。主子冷淡無情就算了,娘親偏偏是整個皇城內最難應付的兩個女人之一的玉貴妃,另一個自然是大皇子的親娘柳儀貴妃,遇到這兩人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成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主子!你總算回來了,再不會來,屬下這身皮準讓玉貴妃給剝了!」昔濤滿懷感激的看著闊別半個月不見的主子。
「看來我不在,她讓你吃足了苦頭,還真是辛苦你了。」
羲皇轅扯出笑意,想一想,他確實將麻煩都交給昔濤一個人去承受了。
「咦……這個女人是誰啊?」
昔濤發現躲在羲皇轅背後的小女人,從來沒看過的服飾,好像不是皇城里的人。
「扉音!乎延族的公主!」羲皇轅簡單介紹扉音的來歷。
「啊……女人……女……女……」
不會吧……真的不會吧……難道……以為平靜的宮內生活……總算可以恢復了,沒想到,天啊,主子真要杵逆玉貴妃到底嗎?
「我是扉音!」
扉音主動對昔濤打招呼,這里跟部落完全不一樣啊,好美的皇城,這里的人顯然十分富裕,相較于族人貧瘠的生活,扉音想起非常不舍。
「這里沒有女人嗎?」看著昔濤的驚訝,扉音感到相當疑惑,女人在這里很特別嗎?
「不是……我的意思是……主子幾乎沒有帶過女人回宮,所以我才會……吁……主子總算恢復正常了,老天爺保佑啊。」
只是可惜啊,主子恐難如願,最近宮內紛爭不斷,玉貴妃怎麼說大概也不會答應吧,主子去了一趟西都,就帶回一個女人,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正常?」扉音更是越听越糊涂。
「不是你以為的那種關系,沒別的事,看你要滾哪邊都好,就是不要站在這里礙我的眼。」
羲皇轅冷淡的回應,黑沉的瞳眸瞪得昔濤一身冰涼透骨,他八成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才會讓這種沒什麼腦子的人跟在他身旁。
「虹絹,你先帶扉音公主去休息,小心伺候。」
看著昔濤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肯定是想對他說些什麼。
「可是……我……好吧!」
一回到京城,扉音馬上發覺羲皇轅的臉色越來越沉重,甚至帶著濃厚的殺氣,好像這宮里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想問,卻又不敢開口,只得低著頭跟著侍女暫時到廂房歇著。
「昔濤!有什麼話直說吧!」
可以預料的,離開皇城這一段時問,想必發生很多有趣的事情,他可能都錯過了。
「是!柳儀貴妃最近常在聖上面前嚼舌根,這讓玉貴妃相當憤怒,可是一時之間又無法有與之抗衡的策略……所以……」
「所以最可憐就是你?」
「哈哈……」一陣笑意逸出羲皇轅的唇角,或許昔濤會很後悔自己跟錯了主人。
「不然還會有誰!」
昔濤無奈的翻了白眼,整個皇朝內的皇子莫不傾其全力也要爭得皇位,就他這個主子是這麼不爭氣,不爭也就算了,還來落跑,全把責任給他一個人擔了,想起這仿佛如煉獄般的半個多月,昔濤全身又是一陣冷顫!
就在此時,侍衛通報玉貴妃來訪。可是,不待侍衛通報完,玉貴妃早已搖曳生姿,進了慶沅宮的廳堂。
「啊……玉貴妃來了,主子……屬下可不可以……」
昔濤想拔腿就跑,根本不想在玉貴妃心情可能極度不佳的情況下,跟她打照面。
「下去!」
看昔濤一臉哭喪樣,羲皇轅直覺猜出八成他的娘親心情可能又不怎麼好。
「皇兒!回宮怎麼不到娘親那看看,還在生娘親的氣嗎?」
玉貴妃眼眸掃了掃整個廳堂,並沒見著宮女所說的蠻女,難道這消息是錯誤的?一絲疑惑在玉貴妃心口上徘徊。
「兒臣自知老惹娘親不快,所以就安分待在自己的宮內,不惹娘親不悅!」
羲皇轅帶著一貫的笑意,玉貴妃一時之間也察覺不出他的情緒,這孩子似乎變了相當多。
「皇兒,很多事情不如你表面所想象那樣,你該明白為娘的一番苦心!」
玉貴妃語重心長,母以子為貴的道理,他不該不懂得,為了不想落入淒慘的局面,她選擇爭斗,選擇這樣的生存下去難道也有錯,玉貴妃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何羲皇轅始終排斥她這番心意。
「哼!那些骯髒事我也不想明白,我只能說我不想成為你野心下的犧牲品。」
羲皇轅口氣突然變得惡劣,他受不了娘親加諸在他身上的壓力,他不要當什麼繼承人,更不要當什麼皇帝,他只想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啪!」
玉貴妃咬牙,憤怒不已的給了羲皇轅一個耳光。她指節上的玉戒一個不小心劃破了羲皇轅的臉,留下一道血痕。羲皇轅擦掉臉上的血漬,魅黑的眼瞳陡放異彩,他一點也不後悔方才說出那令玉貴妃勃然大怒的忤逆話語。
「啊……」
突然想起還有事還沒跟羲皇轅說,扉音又折回廳堂,卻在無意中看到這一幕,他流血了……扉音突然有了想要掌摑玉貴妃的沖動,他為什麼都沒有反應,也沒有還手?
「娘親不是有心打你的……」
發現自己的失態,玉貴妃恢復鎮定,不行……她不能自亂陣腳,這孩子只能用說的讓他明白,不能來硬的,從小沒打過羲皇轅的玉貴妃,一時之間也不敢相信竟然這麼輕易的摑了他一掌。
「無所謂!」
羲皇轅始終冷著一張臉,拍拍身上的灰塵,要不是答應了扉音,他說什麼都不願意再回來這骯髒的地方。
「皇兒,娘幫你選了門好親事!就是盧國相大人的女兒,盧家千金相當知書達禮,溫柔賢淑……」
玉貴妃展現出強勢的作風,她絕對不容許有人在這個關頭壞了她的事,即使自己的兒子也一樣。
「娘親!我說過,我這輩子不會再接受一次我不願意的要求!」
羲皇轅話直接挑明了,惡意截斷了玉貴妃的話尾,他帶扉音回宮的目的,其中之一的私心就是要玉貴妃死心,別再費盡心思為他安排那些充滿政治目的的婚姻。
「要成親了……他要成親……」
剎那間,扉音內心出現了斷層,有些失落,有些緊張的看著羲皇轅的反應!
「你先思考幾天再回答我。」
玉貴妃眼看暫時無法有進一步的進展,索性先離開了慶沅宮。
望著玉貴妃離開的背影,羲皇轅有些落寞,扉音無法解讀出羲皇轅眼神中的涵義,只知道……心疼的感覺逐漸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