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芝甩甩頭,懷疑她還在耳鳴。"等等,你說你是誰?"
"齊昱,蒲城齊府,昱字上日下立……
孟芝眨眨眼,大掌握成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他身上掃去。"你這個大騙子,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你在唬弄我。"
這一刻,她總算明白,從剛剛到現在,他為何老要惹怒她,還不停把話題往齊府轉,原來他根本就是齊家人。
齊昱一個眼明手快,及時接住她的硬拳,制止道︰"使慢點,若你不介意揍爛自己的身子,我是無所謂,樂得讓你揍上幾拳泄恨。"
他確實捉弄她在先,只是這個報應也太沉重了,竟讓他慘到這個地步。"可惡!"孟芝心不甘情不願地收回拳頭。
"與其現在打個你死我活,我倒覺得我們該來商量,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齊昱語重心長地說道。
她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理,只得按捺住脾氣。"那你說,現在該怎麼做?總不能頂著這軀體四處溜達吧?"她已經開始擔心,萬一她頂著"齊昱"的身體回孟府,恐怕會落得被親爹掃地出門的可憐下場。
"我看,也只能這麼做了。"
站在自家門前,孟芝氣呼呼地瞪著齊昱。"你瘋了嗎?這計策無論如何都不可行的。"這是她第兩千零一次後悔,答應他這荒唐的計策,說什麼干脆將計就計,她回齊府,而他則回孟家。
說穿了,他除了外表的皮相是她孟芝外,骨子里根本還是那不折不扣的花心大少齊昱,更別說兩人打小是在不同的環境下成長,生活作息一定有相當的差距,怎麼也不可能瞞得過身邊的親人,鐵定不到三兩下就破功了,到時候不只她的身子不保,連她的名節都毀了。
她怎麼能冒風險,干這等瘋狂事!
"不然,你說還有什麼辦法可行?難不成你想頂著我的身體回孟府?我看被趕出來的機會還高一些。"齊昱不客氣的訕笑。
"可惡,事情都發生了又能如何,我就不信我把實話說出來,爹還會不相信我是他的女兒。"
話說完,孟芝就要往孟府沖,卻先被齊昱給攔了下來。
"孟姑娘,我警告你,你也別做出會危害齊府名譽的事來,萬一你爹不信,我齊昱豈不是成了胡言亂語的瘋子?"
無奈身高比人矮一截,齊昱只能努力踮高腳尖,和孟芝瞪眼平視。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誰也不讓誰,直到越來越多經過的路人,都發出驚呼聲,兩人這才趕緊放開對方。
"噓,噤聲,盡量別出現太夸張的動作,以免引人注目。"齊昱小聲耳語。
孟芝氣呼呼松開對他的箝制。在這種狀況下,她不接受他的安排,恐怕也不成了。
"齊昱,我警告你,一不準做出敗壞我名節的事來,二不準趁機離間挑撥我和爹的感情,三不準毀壞孟府名聲,四不準損傷我的身子,五不準……喂──我說的話,你听見了沒?"
瞥見齊昱無聊地挖耳屎,根本無心听她說話,孟芝氣的大吼,面色漲得通紅。"齊昱,我鄭重警告你,不準用我的身子做出惡心的舉動來。"
彷佛故意惹怒人兒似的,齊昱故意彈指尖,將耳朵中的穢物往路人彈去,惹得路人連聲尖叫,還不時用嫌惡的眼光瞪著"孟芝"。
"挖耳屎是人之常情,打死我都不信你從不挖耳屎,不然你說啊,什麼叫做惡心的舉動?"
他好整以暇地望著七竅生煙的人兒,不計形象的惡搞,反正丟臉的又不是他。
孟芝氣得渾身顫抖,要不是顧念打在己身,痛在她心,她早一巴掌給他好看。
"你不明白,我就說個仔細,其一不準當眾挖耳屎,其二不準當眾放屁,其三不準當眾打呼,其四不準果奔,其五……"
她本來就不是一般閨閣千金,有話直說,她不興含蓄美那一套。
"夠了、夠了,算我怕你,你別嘮叨了。"齊昱舉雙手投降。女人的牢騷向來就是他的致命傷,否則他何必為了躲避娘親的逼親攻勢,遠走他鄉五年之久。
他的保證,就她看來,根本就和他的人格一樣,完全沒有讓人信任之處。
"我丑話說在前頭,如果你讓我發現你犯了任何一條,我剛剛說的那些規約,讓我失了顏面,我鐵定先一劍殺了你,再自殺,大不了來個同歸於盡。"
齊昱眯起黑眸,睨著神情認真的人兒。她的樣子確實不像在說笑。
思考片刻,他徐聲說道︰"咳咳!我答應你就是了,不過你也必須答應我,不得濫用我的身體,勾引一堆爛桃花來,免得到時候身體恢復了,我還有處理不完的雜事,你也知道,有些女人就是沒有自知之明,丑就算了,還到處作怪,拒絕她好幾次,還恬不知恥地巴著人,煩死人了。"
齊昱一番話,似有指桑罵槐的味道,孟芝听了頗不是滋味。瞧他驕傲自滿的樣子,不虧是浪蕩子第一把交椅,好似他在女人堆里有多麼吃得開。
"當然。"孟芝輕鄙地哼了聲,不過她會先考慮把這只種豬去勢,免得危害良家婦女安危。
"既然我們已達成初步的協議,那就暫時休兵,畢竟我們還得同甘共苦一段時候,至於現在,除非你有更好的辦法,不然就先听我的。"
沉吟了半晌,破天荒,孟芝這回選擇停戰。"行,就听你的,但你確定,真不會露出馬腳?"
"哈哈哈,當然。"齊昱滿意的咧嘴大笑,雙手環胸,完全忘了他現在可是嬌滴滴的女兒身,那個樣子說有多丑,就有多丑。
孟芝,冷靜點,別傷了自己的身子。
孟芝頻頻吸氣,努力保持鎮定,唯有強迫自己閉上眼楮,才能遏止她殺死"自己"的沖動。
"該死的男人!氣死我了!"她挽起袖子,拚命在"他"的手臂上留下瘀青抓痕,雖然會痛,也只有如此,才能稍稍替自己挽回一點尊嚴。
"咳咳!好、好,我不笑,說正經事。"齊昱正色,"不如你跟我一道回孟府如何?"
"你瘋了不成?這怎麼可能?到時候被我爹拿著掃帚追出來,可別怪我沒警告你。"
爹的性子,她最了解不過,為了保護她,叫他殺人放火他也會去做,只是她這老爹記性太差,忘了她早有一身不算太差的功夫護身。
"哈哈哈,孟姑娘,現在無法進入狀況的好像是你,依我看,被孟老爺趕出家門的,恐怕不會是我。"
說的甚是,她現在的身份不是孟芝,而是齊昱。
孟芝窘得無地自容,紅著臉岔開話題。"我先提醒你,我們孟府沒有明顯的主僕區分,你最好收斂你的色心,別趁機調戲孟府婢女,要讓我知曉了,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她惡狠狠地瞪向齊昱。
"哎,孟姑娘,你多慮了,我這個樣子,對那些小姑娘而言,恐怕沒有多大吸引力。"齊昱雙手一攤,一臉無奈。
"你──"孟芝火冒三丈,氣得牙癢癢,著實想沖過去撕下他那張得意洋洋的嘴臉。
她頭一次發現,自己的五官可以扭曲得這麼難看。
"好了,這次算我過分,咱們扯平,從今以後,得好好合作才行,你好好當齊昱,我專心扮演孟芝,誰也別讓誰失望,你快跟我說說,你爹有什麼特殊癖好,我好先有個底,以免太早露餡。
他主動釋出善意,這才弭平了孟芝的滔天怒火。"我爹他很疼我,總舍不得讓我吃上一點苦,我每天一定起個大早練劍,這點你一定要記牢,還有我爹他……"
喀──
孟府大門陡地開啟,走出一名年過半百的中年男子。
"爹!"孟芝下意識喊出聲。
"爹?芝兒,這位公子是?"孟老爺直覺走向"孟芝"身旁。
爹!我才是芝兒啊。孟芝在心中大聲吶喊。
雖然說不能怪爹認錯人,但親眼目睹了,她的心頭還是怪難受的,娘親早逝,爹是她打小最依賴的親人。
"這位、這位公子就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那位齊府的齊公子,我在街上恰巧踫上他,索性邀他回府喝茶,呵呵,齊公子,你說是嗎?"齊昱不經意瞥見,孟芝眼瞳里一閃而逝的失落。
倉促回神,孟芝趕忙點頭。"啊?嗯,是的。"
"咦,這就怪了,芝兒,爹記得晌午前,你還因為爹擅自將你許配給齊家公子的事,負氣離家,爹正擔心該怎麼向齊夫人交代,怎麼一轉眼,你就改變主意了,你跟齊公子發生什麼事了嗎?"喔喔!糟了!露餡了!
之前他們確實是仇人,只是……經歷了這場"變故"之後,他們不得不化敵為友。
孟芝與齊昱焦急地對望,兩人急得滿頭大汗,苦思對策。
"呃……哈哈哈,爹真愛開玩笑,我跟齊公子正所謂不打不相識,他並沒有女兒想像中那麼糟,既然得當夫妻,那就先交個朋友,認識、認識也不錯。"
齊昱自認得體的回答,卻讓孟老爺听得目瞪口呆。
"芝、芝兒,你、你。你……你沒事吧?"
"白疑!"孟芝撇過頭,低聲咒罵。打死她都不信,老爹會信他那套鬼話,再說,她嫁牛、嫁狗、嫁鬼,也絕對不嫁他那只種豬。
該死的──
老爹竟然該死的相信那家伙的謊言,還板起臉孔來,把她這個正牌女兒趕走,說什麼時候太晚了,她不宜進孟府作客。
搞、什、麼、鬼!
齊昱根本是鳩佔鵲巢,害她落得有家歸不得的可憐下場。
"少爺!少爺!"
遠遠地,就听見一聲聲的叫喚。
"少爺!小春兒叫您呢,怎麼裝作沒听見啊?"
冷不防,一雙白女敕的小手,熱絡地挽住孟芝的臂膀。
"誰?"孟芝下意識,反手扣住那雙襲擊她的雙手。
"啊啊……疼死人了,少爺,人家是您的奴婢小春兒啊。"小春兒疼得哇哇大叫。
孟芝這才趕緊松手,換上主子該有的嚴肅臉孔。"小春兒,別動手動腳的,別逾越為人僕該有的分寸。"
難得听到如此嚴肅的訓誡,小春兒淚跟朦朧。"少、少爺,是不是小春兒惹您不開心了?您說說,小春兒一定改,就是別趕小春兒走。"
她好不容易坐上少爺身旁大丫頭的位子,羨煞府里多少丫鬟,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搶走。
說著、說著,小春兒一雙八爪手又要攀了上來,孟芝一個眼明手快,隨手槍了根路邊攤販的扁擔護身。
"有什麼話用嘴巴說,不需要手腳並用。"
"是!小春兒明白了。"
這回小眷兒學乖了,恭敬站在孟芝身旁,不敢越雷池一步。"說吧,你有什麼事?"
"回少爺話,是、是老夫人要奴婢們,出來找少爺,說老爺正病著呢,希望少爺還是多待在府里。"
小春兒邊說,還不忘用眼角余光偷覷神色肅然的主子。
比起平常玩世不恭的樣子,眼前的主子更令她著迷。
"嗯,知道了,你先回府,我待會兒就回去。"
"是,奴婢明白了。"小春兒盈盈欠身,卻遲遲未離去,仍站在原地,彷佛正在等待什麼。
孟芝狐疑地望著她。"小春兒,你還站在這里做什麼?"
"呵,少爺這趟出門回來,果然性子都變了呢,竟然沒佔奴婢便宜,那奴婢先回府了。"
小春兒面帶潮紅,嬌羞地轉身離開。
等不及小春兒走遠,孟芝強忍暴跳的青筋,破口大罵。"這個白疑腦袋里,裝的究竟是什麼啊!"
剎那,孟芝真想一劍自我了斷,不,是一劍殺了"齊昱",免得她被迫繼續觀賞齊昱荒誕不羈的家居生活。
她不得不懷疑,她能不能撐到恢復的那一天,說不定在那之前,她可能就先被活活氣死。
現在回想起來,她拒絕齊家的婚事,恐怕是她這一生以來,所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少爺好!"
"少爺!"
好不容易回到齊府,下人們恭敬地打招呼,孟芝一一頷首致意。
"昱兒,你總算回來了,你一聲不吭的出門,也不知會娘一聲,你存心嚇死娘啊。"
齊夫人哭得淚眼汪汪,從內堂里沖出來,緊緊挽住齊昱的手臂,就怕一眨眼,寶貝兒子又要消失了。
"娘!你、你也太夸張了吧,我不過出門散散心,怎麼會嚇死你?"
從未感受過母愛,撇開身份不談,孟芝並不適應與娘親如此親匿,急忙抽出手臂。
齊夫人仍是緊抓不放。"你這個不孝子難得說句人話,娘當然會擔心,你上回也是說要出門散心,結果呢?失蹤了五年不見人影,要不是這回你爹病重,為娘的還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見到你。"
不孝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孟芝悄悄在心中跟著咒罵。她想要有個娘,還盼不到,卻有人不懂得珍惜。
"娘,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再這麼做了,就算出遠門,也會告訴你一聲,不會讓你瞎操心。"
這句話,孟芝不知道究竟是說給自己听,還是用來安慰齊夫人。
"那就好,這樣就對了,這才是我的好昱兒,你在外頭晃了大半天,應該餓了吧,來,娘馬上叫廚房把飯菜備好,你先坐在這兒歇會兒吧。"
"嗯。"
望著齊夫人忙碌的身影,孟芝不自覺濕了眼眶。
其實──
齊府並沒有她想像的糟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