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白族的祭典,一大清早段緋玉就被耿蒼離哄出門去。
她讓耿蒼離牽著她的小手,兩人手臂貼著手臂,親密得宛如一對恩愛的夫妻。
耿蒼離的手非常地大,又很溫暖。將自己的掌心放在他的手中,就可以深刻地明白自己的嬌小。她是個不願意認輸的女子,小時後常常跟男生打翻天,都是為了比身高、力氣等等雞毛一面皮的小事,若是贏了,她會高興得邀請打輸的那一方到她家中吃甜點,若打輸了,她會故意哭得讓那個打贏的男生被大人揍,她受創的心靈才會覺得舒暢。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願意讓耿蒼離這樣牽著她的手,以前除了爹和碧海以外,她從來都沒有讓任何男人有踫觸她身體的機會,哪知道一遇到耿蒼離——抱也抱過了,牽也牽過了,更甚的是,她的初吻就這樣沒有防備地被他一起拿走。
然而,她卻一點都沒有任何難受或想抗拒的感覺。
他的踫觸就像是一張溫柔的水網,細細地、柔柔地,用他的寬大包容呵護著她,令她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她必須承認,耿蒼離在她心中是與眾不同的,他的溫柔令她心醉,他的呵護令她沉迷,而他的包容更是令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傾向他。
該承認嗎?自己已經愛上這個原是她未婚夫的男人?
「怎麼了?覺得祭血無趣嗎?」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際圍繞著,熟悉的味道更是令她忍不住心跳加快。
「不會呀!」她搖頭,忍不住對他綻開一抹艷麗溫柔的微笑。
感覺到握住自己的大手一緊,從他變得更加深邃的眼楮,和唇邊擴大的微笑中,她明白自己的笑容對這個男人的影響力有多麼地大。
原本已經是很愉快的心情更是高高地飛揚在天際,心情特好的她在祭血的攤販間東奔西跑,而那只大手,更是緊緊地牽著她。
逛了大半天,時間漸漸地接近中午,耿蒼離拿出隨身攜帶的手巾替她拭汗之後,便體貼地問︰「午時了,要不要到客棧用膳?」
「不要!老是吃那些千篇一律的東西,會錯過祭典上這些小吃,那我們不就白來了?」段緋玉嘴里咬著糖葫蘆,有些口齒不清地道。
「說的也是,吃了那麼多的小吃,我看你會餓才怪。」耿蒼離為她自然而不做作的模樣為之心折,對她的愛,又增添了幾分。
有物體墜落的聲音吸引了他們兩人的注意,他們回頭,看見一群人大搖大擺地穿過街道,沿途撞倒人家的攤位也不道歉,反而惡行惡狀地揚言恐嚇要揍人。
看到這種情形,讓游興極佳的段緋玉頓時冷下一張俏臉。
「哪來的這種惡霸?」嬌斥一聲,她甩開手里吃了一半的糖葫蘆,施展輕功往那群人的方向飛躍而去。
耿蒼離連忙接住段緋玉扔開的糖葫蘆,這才緩緩地走向和段緋玉相同的目標。
這點小事由她出面即可,因為他相信她有那個能力應付一切。
段緋玉甫一站定,便出聲怒罵,「你們這群人是怎麼一回事?撞倒人家還不道歉?」
這群人是胡習文特地從外地請來的打手,他們會走入祭典的市集就是沖著耿蒼離和段緋玉而來的,看著眼前身材高挑的絕色姑娘,想必就是他們要找的段緋玉。真是破踏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哪里來的標致小美人啊?來,讓哥哥我香一個……」一名男子賊不溜丟地笑著,一雙手更是不安分地想往段緋玉的胸前模去。
「想踫我?得看你功夫夠不夠高!」段緋玉伸手拍掉那只骯髒的手,不怒反笑道。
「小美人好狂的口氣,哥哥我就不相信我踫不到你!」男人才不相信眼前這個小姑娘會有什麼高深的武功,八成只是打腫臉充胖子,虛張聲勢而已。
「最好是一起上喔!免得你們事後說我欺負你們。」段緋玉伸出食指對他們勾了勾,語氣里的輕蔑讓那些男人氣得牙癢癢地。
「如果你輸了,就任我們兄弟處置?」男人問。
「當然!但如果你們輸了,就得賠償被你們弄倒的攤販的損失!」段緋玉回答得很爽快。
「好,兄弟們,上!」男人決定大家一起上,反正是應姑娘的要求,他才不管人家會不會罵他是小人。
她伸手拉過一個想模她胸口的男人的手,輕輕松松地便往身後一拋,再一個回旋踢踢飛一個從她背後偷襲的男人,左一拳,右一拐,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這些惡人被她修理得七葷八素,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來,把你們身上的銀兩掏出來。」她巧笑倩兮地抓住帶頭男人的衣襟,甜美的笑容令人懷疑剛才那些情景是不是一場惡夢。
可是身體卻再再泛起疼痛的事實,毫無抵抗能力地被她緊緊揪著衣領高高地提起,不但動彈不得,甚至雙腳還被她提得離地數寸,這……這真的是一場惡夢嗎?帶頭男人簡直不敢相信。
「拿不出來?拿不出來還敢撞翻人家的攤子,果然是惡霸!」段緋玉見他半天都說不出話來,拳頭便是毫不留情地往地月復部招呼過去。
「姑……姑娘手下留情……」男人哀嚎數聲,終于肯面對現實,發抖的雙手忙拿出今天才從胡習文手中敲來的銀票,「我……我就只有這些了,你全拿去!」
段緋玉接過銀票,看到上面的章印,她忍不住內心的憤怒咆哮,「胡家的銀票?說!你們和胡家有什麼關系?」尤其是這麼大面額的數字在他們的手中,更是令人懷疑。
「胡、胡習文和我們家少爺是結拜兄弟,他說他在這里受到一對狗男女的欺壓,所以我們少爺特地派我們過來替他討回公道!」
「呸!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段緋玉一臉不屑地放下他,「只可惜派出的都是蹩腳的角色。」
「我……我們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的!」男人惱怒地道,「我家少爺絕對不會這樣輕易放過你們的!我家少爺有一群很厲害的保鏢,你們是絕對打不過他們的!」
「我倒是很想看看,養得出你們這群窩囊廢的少爺,能養出什麼樣厲害的保鏢!」段緋玉可不怕男人的恫嚇,開玩笑,她段緋玉若隨隨便便就被唬弄嚇倒,那她的武功不就白練了。
「你到時候就別後悔惹怒我家少爺!」哼!他家少爺保鏢們的功夫可是很厲害的,他已經事先給予警告了,免得他們到最後還死得不明不白的。
「笑話!誰怕誰還不知道呢。」
「那可不一定!」男人此時恢復高傲的表情,甚至還有一絲絲的得意。
「甄毓。」男人的反應讓耿蒼離的心中起了疑竇,于是他喚出一直隱身跟在他們身後的總管。
「大當家。」甄毓沒有現身,不過輕柔的嗓音清楚地傳進耿蒼離的耳里。
「去查查他的少爺是何許人物,背後有什麼人當他的靠山。」他雙手環胸,看似無害的溫和表情底下有顆精明的心,他必須將有可能發生的危險排除掉。
「是。」甄毓接到命令以後,立即離開著手調查。
而這頭的段緋玉滿不在乎對那男人道︰「有種的話盡量放馬過來。」
「咱們走著瞧!」男人整整衣衫撂下話,便帶著手下離開。
「哼!就知道你們沒種。」段緋玉不屑地甩甩手,下一刻,眼前已站著一個偉岸的身影。
「手怎麼了?」他沒有出聲怒斥她,反而還一臉擔心地拉著她的手仔細地觀看著。
「沒事,我沒有受傷。」段緋玉羞怯地縮回手,對于耿蒼離的溫柔有著困惑與窩心。
真奇怪!若是爹親看到這樣的場面,早就氣得暴跳如雷,說她沒有女孩子的樣子,而這個耿蒼離……他卻沒有責怪她,反而還擔心她是否哪里受了傷。
「為什麼不罵我?」她嘟噥道。
「你覺得你應該被罵嗎?」耿蒼離反問,確定她沒有受傷之後,他這才放下懸起的心。
「不覺得。」她是伸張正義耶!為什麼要挨罵?
「我也不覺得。你的手法雖然略嫌粗暴了一些,但是並沒有錯,對方是欠教訓。」
呵……她真的遇到一個寶了!段緋玉听了以後,雙眼馬上發出閃亮的光芒,小腦袋更是不停地猛點。對對,就是這樣!以前爹每次都只顧著罵她,都不想想對方其實才是惡劣的那個人,害她每次都被罵得好委屈。
「蒼……蒼離……」她一臉崇拜而且佩服地看著他,「你覺得……我們還有那個機會成為夫妻嗎?」
「不討厭我了?」耿蒼離有些驚愕地看著眼前這張嬌紅的粉女敕小臉,對于這個突如其來的驚喜,讓他覺得有些不切實際。
「我現在已經找不到你身上有哪一點能讓我去討厭。」她主動地拉起他的手,在要求他許可的同時,也突然明白當時耿蒼離被她拒絕的時候,他的心受到多麼深的傷害。
「那我身上有哪一點值得你去喜歡?」他問,不希望她的承諾只是一時沖動。
「全部。」她柔軟的小手撫上他的臉頰,「你的氣息、你的吻、你的體貼、你的包容,都是我的最愛,也是我所追求的。」
「不怕這只是我為了追你才裝出來的假象?」耿蒼離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認真地問著。
「欺騙我的男人通常都不得好死。」段緋玉說的也很認真,但她非常確定自己不會看走眼。「再說,我不相信你會舍得用軒轅堡的名譽來欺騙我這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姑娘。」
「我的確是舍不得。」他半眯著眼眸,享受她小手所帶來的柔女敕觸感。
敏銳地感受到四周投射過來的曖昧視線,她害羞地縮回手,吶吶地道︰「走吧,市集還沒有逛完呢!剛剛我瞧見有個賣糕餅的攤子,看起來好像滿好吃的……」
耿蒼離微笑著重新牽起她的手,並將她的糖葫蘆交還給她。兩人手指與手指相互交叉握著,掌心與掌心緊緊地密合在一起,就如同他們此時相連的心意。
???
曲終人散,耿蒼離和段緋玉兩人踩著輕松的腳步,在月娘的月光指引下,緩緩地往家門的方向走去。
段緋玉嘴里哼著小曲兒,腳下踩著隨性的舞步,快樂地走在耿蒼離的前方。
她喝得薄醺,酒的作用力使她臉上染成一片淡淡的紅霞。她今天穿著一身白色的服飾,月光照射在她的衣服上,反射出淺淺的微白光暈,好似是沐浴在月光下的凌波仙子。
清麗典雅,卻又熱情奔放,這就是他未來的小妻子。
走在她的身後,耿蒼離始終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跟著她。
她今天顯然真的很快樂,完全地放松自己,讓他來保護她的一切。
這是一個很好的現象,能得到緋玉完全的信任,比今天得到她願意嫁給他的承諾更振奮人心。耿蒼離唇邊噙著淺淺的笑意,看著她快樂的在他面前又蹦又跳地,活似精力無窮。不過他的警戒力並沒有因此而放松,尤其是甄總管離開他身邊去調查事情,他自然是更加的小心謹慎。
抬頭看了看月色,朗朗的眉峰微微地聚攏起來。
甄毓這一調查也未免調查得太久了,對方有這麼難纏嗎?還是調查途中發生了什麼狀況?
甄毓是他得手助手,她聰明、美麗,那縴麗如河邊楊柳般輕盈的身影,輕易地讓人忽略她艷光四射的容貌底下,有著高不可測的武功,所以他很放心地將軒轅堡沉重的事務交由她處理,而她也總是能在短時間內完美達成任務。這也難怪他會擔心,只是個跟蹤探查的行動,沒有道理都已經日落西下了,至今尚未有任何的回報。
難道她是遇上了什麼危險?
耿蒼離正思忖著,右邊的草叢里突然發出奇怪的摩擦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馬上將段緋玉拉入懷中,全身神經緊繃的警戒著。
「怎麼了?」段緋玉懶洋洋地倚在他胸膛上問。她今天玩得好痛快,整個人因為他在身邊的緣故所以感覺很輕松,什麼都不必擔憂。
「誰?出來,否則別怪耿某不客氣了。」耿蒼離沉住氣,他感覺不到對方有任何的惡意,但還是不得不提防。
「大當家……」甄毓沐血的身子從草叢里跌出來,她的模樣讓段緋玉的酒清醒了大半。
「甄毓?!」耿蒼離吃了一驚。剛剛才擔心著她的安危,沒想到她真的遭到意外。
能讓武功高強的甄毓受傷,這個敵人不能小覷!
「甄姐姐!」自從認識耿蒼離之後,段緋玉也和甄毓漸漸熟悉起來,看到她這樣,慌了手腳。
「大當家……」斷斷續續的聲音伴隨著大口大口的喘氣聲,甄毓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呼吸聲也越來越微弱。
「你撐著點!」耿蒼離二話不說,放開段緋玉,抱起甄毓輕盈的身子對身旁的她道︰「緋玉,緊跟著我,跟不上記得喊我一聲,我怕還有敵人隱藏在附近的草叢里!」
「我知道的。」段緋玉點頭,臉上漾滿對甄毓生命安危的憂心。
「別擔心,我相信甄毓不會有事的!」耿蒼離拋給她一個安撫的笑容。
正當他打算帶著段緋玉往自家的方向飛奔而去,四周由遠而近的沉重呼吸聲令他停下腳步——
「那是什麼?!」段緋玉四下打量。
月光下,只見那雙獸性的瞳眸里散發著碧綠色的詭譎光芒,尖利的牙齒泛出森冷的銀白色芒——是狼!而且不只一只,是一大群。
它們全身通黑,毛皮散發著陰森嗜血的光芒,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低鳴,令人毛骨悚然。
耿蒼離不由分說地將甄毓交給段緋玉,「緋玉,快帶她走!」
「你說什麼?」段緋玉大吃一驚,他要她丟下他,自己斷後?
「我把它們逼退就會追上你,好嗎?」他的吻像蜻蜓點水般落在她的額頭,語氣溫柔卻不容反駁,「別擔心,我辦不到的話,我會逃跑的。」
他的吻像安撫、像離愁,讓段緋玉的心霎時繃緊起來。
「你一定要回來,不然我絕對饒不了你!」她在心底發誓她會用最快的速度將甄毓安排好,然後帶著幫手前來救他,
「我一定會回來。」他微笑許下承諾。
「我等你!」她戀戀不舍地凝望了他好一會兒,這才扶著昏迷不醒的甄毓,頭也不回地往回家的路上疾奔。
身後傳來空氣摩擦的聲音、掌風呼呼和野狼們攻擊時發出的咆哮聲……段緋玉的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