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笑得變了調的聲音在六點以後的圖書館里回蕩,笑聲的主人手一滑,一副老土的黑框眼鏡外加一本厚得可以砸死人的字典掉到地上。
「哈哈哈,你說什麼?」曲冰冰上氣不接下氣地問︰「你真的跟他上床了?」
「不要亂講!」夏可晴瞪她一眼,「我現在仍是完璧之身!」
「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就是那天……他喝醉了,我讓他躺在我的床上,本來只想看看他,就到客房去睡,誰知道看著看著,我也睡著了,一直到天亮,被他發現。」
「那你為什麼光著身子?是不是想半夜引誘他啊?」
「呸!我像是女嗎?」臉兒悄悄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來有果睡的習慣,那天到了半夜……習慣來了,他在身邊又弄得我好熱,所以迷迷糊糊之中,就把衣服全部月兌掉了……第二天早上醒來,連我自己也嚇了一大跳!」
「為什麼不解釋清楚還逗他?」
「你都沒看見,他當時的樣子有多好玩,害我忍不住想戲弄他一下,誰知道他……」
「誰知道把他嚇得倉皇而逃,至今不敢再見你?」
「唉——」夏可晴嘆了一口長氣,「好不容易跟他做了朋友,一念之差,前功盡棄。」
曲冰冰幸災樂禍的拍拍她的腦袋,「放羊的小孩,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兩條路,」她豎起直直的指頭,「第一,找他解釋清楚,第二,死不悔改,賴到底。」
「賴到底?」曲冰冰詫異地蹙眉,「你還真想讓他娶你呀?嘿嘿,不是我打擊你——新婚之夜你就過不了關,因為,你剛剛還說了,你是完璧之身吶。」
「已經破了。」她胸有成竹的回答。
「耶?」曲冰冰驚得尖叫。
「還記得高一時我們有一次上體育課跳完鞍馬以後,我不是發現褲子里有血嗎?」
「那麼一下下就……破了?」
「曾經的傷痛反而成為了日後的幸運。」夏可晴如哲學家一般攤攤手。
「可晴,你可要想清楚,」曲冰冰換上正經臉色,「這不是玩,是結婚耶!一听到這個詞我就覺得恐怖,如果他真心愛你也就罷了,但你不要忘了,他的心里還藏著另一個女人,你不覺得未來會有點……忐忑不安嗎?」
「傻瓜!」她努努嘴,「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嫁他了?就算我真的想,大哥也肯定不會同意的。」
正願你現在說的這句是真話,愛撒謊的小孩,請好自為之。」曲冰冰老氣橫秋地搖搖頭,不再多言,踱到了書架的後面。
她又在騙人了嗎?呵,從小口才流利,她隨口就能編出一大串的謊言,而面不改色,有時候,謊話說多了,也變成了真的,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比如,那天她依在他胸膛上做的諸多美妙幻想。
一憶及她胡亂編派出來的那個小寶寶,可能有她的調皮和齊亞的漂亮,她就不自覺的微笑。
如果真有那一天,也應該是幸福的吧,即使,他心中仍藏著別人。
她自認不是貪心的人,從不追求完美,若幸福如斷臂的維納斯,雖然殘缺,但卻無比優美,她也認了,可惜,上天並不肯把這種殘缺的幸福給她,他現在,連見都不肯見她了,是故意躲她的,她知道。
還是找他解釋清楚吧,說那只是個沒有惡意的惡作劇,這樣,他們可以恢復友好,不必尷尬了。不過,惡作劇的原因她埋在心中的情感,是不能告訴他的。
出了圖書館,鼓起勇氣往男生宿舍走去。
這段時間,她經常在這一帶逛,有意無意的,想與他「邂逅」,但一瞧見他的身影,心又慌了,急忙躲到一株老榆樹的後面,看他疲倦的回來,巨大的背包在他肩上搖擺,似乎很沉,壓著他的肩和她的心。
她覺得她像個神經兮兮的偷窺者,大概多年以後回想起來,自己都會嘲笑自己。
沒等多久,他出現了,夏可晴剛想上前打招呼,卻猛然退縮。
這次,不是因為缺乏勇氣,而是因為,她發現他的身後跟著另外一個女孩——余灩光。
他……仍跟她有來往?
呵,夏可晴慶幸自己身前有那株老榆樹,在這難堪的時刻替她遮擋。
原來,他們並沒有分手,是她一相情願的樂昏了頭,以為時機到來,趁著女主角退場,她在他的舞台上可以當個替補演員,但她錯了——真正相愛的兩個人怎麼可能這樣輕易的分手!那一天,只是情侶間的口舌之爭,很平常的事,卻被她這個外人想象得復雜。
她還指望騙他「負責」?可笑之極!
即使他以為自己跟她發生了關系,該見的愛人照樣見,一點也不沖突——她在他心中的分量,除了「無足輕重」外,別無其他形容詞。
原以為,他心中壓著罪惡感,所以如此忐忑心不安的來找他解釋清楚,只希望無辜的他能掙月兌枷鎖,讓她也松一口氣,而此刻,目睹眼前這一切,應該不必擔心了吧?枷鎖,他早已自行解開,或者,一開始就根本沒有套住他的心。
但……為什麼她的心是這樣的沉重?比惡作劇時的內疚更加不快樂。
樹皮紋路深刻,她緊緊地揪住,指尖有些發疼。就這樣,夏可晴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吧,」另一端,余灩光忽然停住,「我不喜歡男生宿舍難聞的氣味,這兒空氣比較好。說吧,你等了我一天,不就是有話想說嗎?這兒沒多少人,有話可以盡量說。」
「灩灩……」齊亞深深的嘆息,「那天……你說的都是真的?」
雖然,那天他看到了她堅決的眼神,但畢竟多年的感情盤旋不去,潛意識中仍不相信這場原以為刻骨銘心的愛戀只被幾句話就打發,他以為,過了兩三天,事情也許還有轉機,所以抱著最後一線希望,他又去等她了。
沒料到,她仍是如此冷漠,雖然跟著他來了,也答應給他說話的機會,但那生硬的語氣,真是他的灩灩嗎?
「齊亞,我跟你在一起這麼多年,什麼時候騙過你?」余灩光冷笑,「再難听的話,我也是照說不誤的。」
沒錯,灩光最大的優點就是坦率,他當初會喜歡她,亦是被這性格中的剛烈吸引——就算做個壞女人,灩光也絕對屬于壞得徹底、壞得坦蕩的那一種,不屑掩飾自己的罪惡。
「為什麼?我們不是一直好好的?」這個問題很蠢,尤其從一個男生口中問出更顯窩囊,但如果不問,他不會死心。
「好?」余灩光的聲音像是從鼻子里哼出來的,「是你覺得好吧?我可從來不這樣認為,齊亞,今天我就把實話告訴你,你听清楚了——如果,我只是要一個男朋友,你當然是不錯的選擇,可是,如果我要挑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你絕對不是理想中的對象!」
「那天那個人……他就是你理想中的對象?」一個有太太、大肚便便的男人?
「他有錢,可以讓我買我想要的東西,這就夠了,其實我這個人並不貪心,很容易滿足。」
「我將來畢了業,也可以讓你買你想要的東西。」齊亞的眼眸里有著懇求。
「是嗎?」她又一記冷笑,「什麼時候?五年?十年?齊亞,女人跟男人不同,男人越老越有魅力,女人老了就不值錢,十年以後,再漂亮的衣服、再昂貴的首飾,穿戴在我身上還有什麼意思?再說,如果你真的變成有錢人,憑著這副外表,肯定是諸多女人追逐的對象,我可不想將來整天提心吊膽!」
最後這一句,玩笑似的安慰,齊亞卻一點兒也不感到寬慰。
「我是真的不想再當個受氣的女店員了,每天面對那些太太們的臭腳,被她們趾高氣揚的呼來喝去,沒錯,我的確沒學歷沒本事,但幸好我還有這副不錯的身體,我要利用它,掙夠我想要的!」
余灩光像怨氣發泄完畢似的,語氣軟下來,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凝視從前的男友,「去找個合適的女孩吧,齊亞,听說,大學里有很多家境不錯的女孩子喜歡你不是嗎?不要再來找我了,愛情對我們這樣的窮人來說,是太奢侈的東西。」
不要再去找她了?
憶起多年以前,他倆剛相識的時候,是她主動來找他的吧?
他們是中學同學,學校的後面有一片櫻花林,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便悄悄的在那落英繽紛下相見。她總是比他早到,坐在腳踏車的後座上,兩條腿悠閑地晃呀晃,花瓣停留衣間,她明媚地微笑,像一道陽光射進他的內心世界。
她說,齊亞,我們交往好嗎?也許有很多女孩想跟他說這句話,但她是第一個大膽開口的,因此,她也成為了他的第一個女友,輕而易舉的把別人從他心里踢開。
十八歲生日那天,她把自己給了他,兩人都是初嘗禁果,既興奮又害怕,那一夜,他以為兩人不止是交出了自己的身,還有全部的心。
何況,還有她到醫院墮胎的那次。
這對兩個學生來說,是很可怕的事,他記得自己守在手術室外,額頭上、手心里、脖間、背上,全是冷汗,那是他們的孩子,因為來得不是時候,所以要被血淋淋地打碎、拋棄。
她終于出來了,虛弱地靠著他的肩,嘴唇沒有一點兒血色。「我以為你走了。」她說。
「怎麼會呢?」他顧不得醫院里旁人的目光,一把將她抱起,抵著她的額摩挲,那一刻,有個決定暗自刻在心里,他要照顧她一輩子。
但她顯然不屑于與他海誓山盟,現在,她要離開了,忘了那激情萌動的初夜,忘了那個未成形的孩子,忘記所有美好,只為了華麗的衣服和首飾,頭也不回地離開。
齊亞覺得靈魂被掏空了,恍恍惚惚的。他全心全意守候的人,一下子,沒有了,這瞬間,他不知該站在原地,還是也像她那樣離去,記憶要他留下,現實卻讓他走。他……好舍不得。
「齊亞——」有人在叫他,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齊亞驚喜回眸,以為是余灩光在最後關頭改變了主意,但他失望了,來人是他這些日子幾乎忘記了的人——夏可晴。
幾乎忘記?呵,不如說是故意忘記。那尷尬的一夜,讓他「故意」要把她忘記。
心中的確有內疚,畢竟佔了別人的清白之軀,但那又有什麼辦法呢?一個酒醉後的錯誤,難道真像她調笑中說的那樣,娶了她?不,如果繼續玩下去,他倆都會後悔一輩子——不熟悉、不相愛的兩個人,只為了一夜而終身相守,想一想都覺得荒唐。
但此刻見著她,雖因為不是灩光的回頭而有些失望,卻有些異樣的高興,不知是什麼緣故。
是呵,最難過的時候,是需要有人陪在身邊、轉移難過的視線的。傻乎乎的夏可晴,來得正湊巧。
「齊亞……」夏可晴不知該如何開口,她本來是想走的,但看到他和余灩光在爭吵——死了的心又再度復活,她忍不住上前趁虛而入,有點卑鄙,卻難以自控。
「我是來告訴你,」她努力裝出嬉皮笑臉的模樣,打破沉悶的氣氛,「那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騙你的,什麼都沒有發生……我當時只是覺得好玩,逗逗你而已,你……不用故意躲著我!」
夏日的午後,天上忽然飄下太陽雨,晶瑩的撒了她一臉,發間也是亮閃閃的,她就站在那兒,手足無措,漲紅隻果臉,支支吾吾的告訴那個跟她睡了一晚的男人,一切不必擔心,只是個誤會,她甚至小心翼翼地問,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嗎?
齊亞沒有辦法不理這個天使般的女孩子,那天晚上,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重要了。如果她此刻說的話是真的,他大可釋懷與她做朋友,但如果她只是為了讓他安心,才故意這樣說,如此善良的女孩子,他更不能拒絕。
陽光、雨露和不知在那兒等了多久的她,構成一幅讓他感動的畫面失戀的痛苦中,忽然一個亮眼的精靈闖入他灰蒙蒙的世界,是人都會感動的。
這個女孩子一定很喜歡他,他知道。
「可晴,你願意……跟我結婚嗎?」不知哪來的動力,這句話沖口而出,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是因為感激,還是因為跟失戀斗氣?
灩光還沒有走遠,他的話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一定能傳入她的耳膜。
是故意說給她听的嗎?讓她明白,沒有了她,他也照樣能活得好好的,並非所有的女孩子都會為了錦衣玉食而遠離他。這……算是報復吧?
齊亞一向以為自己光明磊落,沒料到有朝一日,也會干這樣惡劣的事。愛情,真能叫人迷失本性。
「呃?」夏可晴驚得呆了,原本只是來道歉的,沒料到竟弄假成真,他是真的在向她求婚,還是一時被痛苦沖昏了腦袋,又或者……看看那還沒走遠的人,她明白了,這只是一個報復,一出要她配合的好戲。
好吧,就算是交朋友需要付出的代價,暫時幫幫他,而且,這求婚的話語,雖然虛假,她卻听得甜滋滋的,像現實中的灰姑娘在舞台上扮演了皇後的角色,自娛自樂,自欺欺人。
「我願意!」她爽快回答。
她……願意?!
剛出口就自知失言的齊亞,居然得到了如此石破天驚的答案,還如此的爽快,一時間,竟又愣住了。
而不遠處的余灩光,在听到兩人對答的一剎那,似乎佇足了片刻,但最終還是選擇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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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膽敢再說一遍?!」沙發上的男子拒絕接受事實,吃了炸藥般的怒吼出聲。
「說就說,有什麼不敢的——我、要、結、婚!我已經成年了,想結婚隨時可以結,出于禮貌才好心的通知你一聲,不領情也就算了,臭世勛,你管不著我!」夏可晴迎面頂撞,很不怕死。
「唷!」夏世勛輕嘖,「長大了,不用我管了?好,盡管結你的婚去,明天我就修改遺囑。」
「那是媽咪留給我的錢,你敢私吞?」
「媽咪就是怕你被壞人騙,所以才把錢轉到我的名下,要我替你看著,現在,眼看你就要被來路不明的男人拐跑,我怎麼可以放任媽咪一生的積蓄有被你敗光的危險而不理呢?」
已故的夏太太是個偏心的人,別人留給女兒的嫁妝,至多委托律師存入基金,等到女兒十八歲後便可動用,她卻偏偏把錢交給兒子,仿佛世界上惟一可以信賴的只有兒子。
她在遺囑上說,惟有夏世勛認可的男人,才能當她的女婿,才能擁有那筆龐大的嫁妝。她也不想想,萬一她兒子是個居心叵測的壞蛋,垂涎妹妹的財產,這樣做豈不毀了女兒的幸福?
當然了,夏可楮不敢怪母親思維不周全,也不敢胡亂懷疑哥哥別有用心,但他們總有目光短淺的時候,尤其對于窮人懷有偏見,總以為人家是沖著財產來的。
是的,她決定嫁給齊亞了,真的嫁,絕非玩笑。
那天,余灩光離開後,她嬉笑著告訴齊亞,剛才配合他的演出,她不介意,他亦不必內疚,然而,齊亞卻一本正經的回答——他,是認真的。
他還說,如果她願意,一畢業,他們就結婚,雖然他不敢保證能馬上找到薪水豐厚的體面工作,但一個普通家庭的日常開支,他還是能維持的,而且,他可以好好照顧她,不論是丈夫對妻子、哥哥對妹妹、朋友對朋友,任何感情,只要她願意接受,他就盡量地給。
「也許是我高攀了……」見她發呆良久,他自嘲的笑。
「不是的。」夏可晴輕輕摟住他的脖子,第一次,兩人真正的擁抱。
她發呆,並非因為猶豫,而是因為驚喜得不知所措。他……真的願意娶她?一個聲音在催促她快快答應,放過這次機會,他就真的要從她身邊溜走了。
那一刻,毫無理智可言,兩個年輕人就這樣定下終身。
夏可晴知道自己的瘋狂之舉一向不少,但這一次,大概是最猛的,而他,素來老實的齊亞,能有如此大膽的提議,也算百年難得。
冷靜下來之後,夏可晴想到了她的嫁妝——齊亞也許暫時找不到工作,他們會需要錢,長這麼大,她還是頭一回知道錢的重要。
所以,明知夏世勛會怒吼,她還是要跟哥哥攤牌,否則,她早就悄悄跟齊亞溜到法院,成為了名正言順的夫妻之後再攜手走進夏家大門。
「最最親愛的哥哥,答應你可憐的妹妹吧,我有生之年就這一個請求了!」夏可楮不再掐住夏世勛的脖子,而是親熱的坐到他的大腿上,跛嗾嗾對著那張俊臉親個不停。
「你再免費奉送一百個香吻也沒有用!」夏世勛不受賄賂,「你不是說那小子有個刻骨銘心的戀人嗎?他傷口沒愈合就向你求婚,你知道是為什麼?」
「反正不是為了我的錢。」氣嘟嘟的小嘴反駁著。
「好,先不談錢,」放她一馬,「我們就來談單純的感情——他為什麼不先跟你交往看看,而是直截了當的求婚?」
「證明他不是只想和我玩玩而已,而是很認真的。」
「對呀,這才是最可怕的!」夏世勛把妹妹放到面前的桌子上,讓她乖乖坐好,聆听他的分析,「就是認真,才可怕。」
「為什麼?」荒謬的言論!
「你現在年紀還小,沒定性,如果將來後悔怎麼辦?而且,你這麼輕易答應了他,對你,他根本不用付出太多的感情,這一輩子,都得由你主動,像你這種受慣了別人寵愛的人,能開心嗎?」
哥哥的苦口婆心,她心底領情,表面上卻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說實話,對于齊亞直截了當的求婚,她也十分不安,可以猜測,他之所以急著定下來,不願意再次愛情長跑,定是被先前的失戀嚇壞了,因此,沒有結果的事,他不會再做。
這個的結果,也好,也不好。
好處在于她不用擔心受到欺騙,不好的地方,也正如哥哥所說,這一輩子她都享受不到那種寵溺般的愛情了——他會對她很好,卻不是女孩子們夢想中的「好」。
「沖動的小姑娘,想清楚了再回答。」夏世勛看她啞口無言的呆樣,諷笑一聲,徑自上樓。
哼,他們就知道笑她,冰冰是這樣,哥哥也是這樣,周圍的一幫朋友,若知道她匆忙結婚,也定會笑得前俯後仰,他們以為,這樣笑笑,她就會屈服了?就算倒霉輩子,她也要叫他們知道,夏可晴的命運只掌握在自己手中,容不得別人說三道四!
不過她仍然靈機一動,妙計乍生。嘿嘿,夏世勛,等著瞧,你不答應也得答應!
這天夜里,花園里狂風鼓鼓,似有雷雨即下。
夏可晴沒有舒舒服服的待在臥室玩她的電動游戲,相反的,她迎著狂風,爬上了樓旁的一株參天大樹,她的脖子上掛著一台迷你攝影機,這攝影機,雖然小得不起眼,卻威力無邊,再暗的夜景,再遠的距離,都能拍攝得清清楚楚。這是她最後的法寶。
多年的調皮使她爬樹的技巧十分純熟,只幾分鐘,就到達一處適當的枝干——那兒,正對著二樓的窗口。
落地長窗被風吹得開開合合,這間房的主人卻沒有閑工夫關上它,因為,他正躺在床上,腰間坐著一個絕郎。沒錯,這是夏世勛的臥室,他此刻正在與某當紅明星上演一出兒童不宜的三級戲碼,室內,春光無限。
「正點——」夏可晴邪邪地笑,打開攝影機,如實拍攝。
真槍實彈的表演,畫面可貴。只可惜這個男主角不太用心,他雙眼微閉,左手拿著一支煙,右手托著一杯酒,任憑人家女孩子尖叫著為他服務,他卻表情麻木-無動于衷的仰躺著「享受」。
夏可晴知道她這個大哥素來行為放浪,也虧了他的「花心」,才能讓她隨便抓個晚上,逮到這如山鐵證,輔佐她的「計劃」。
正在得意,這時天空劃過一道晶亮的閃電,抓著自己的酥胸嬌吟著的女明星無意中往窗外一瞥,借著驟然的光線,忽然發現了樹上嬉笑著的一張隻果臉,頓時大驚失色,尖叫出聲。
「鬼呀——」她喊。夏世勛也在這喊聲中睜開眼楮。
被發現了……夏可晴沖著室內的兩人吐吐舌頭,飛快的滑下樹梢,攝影機仍在轉,現在已經用不著它了,因為,她已經拍到她想拍的了。
「你在搞什麼鬼!」才跨入門廳,就听見震天怒吼,只匆匆披了一件睡衣的夏世勛自樓梯上沖下來,一把揪起那個搗蛋的壞小孩。
「替哥哥你拍部寫真集。」夏可晴仍是笑眯眯的。
可憐的迷你攝影機被一把扯下她的脖子,扔至牆角,摔得粉碎。「你敢!」
「為什麼不敢?」夏可晴面對「助手」的陣亡,裝出很不屑一顧的樣子,「這種寫真集我已經拍了好幾卷了,你摔不完的。」
「你到底想干什麼?」面對妹妹詭異的笑容,夏世勛只得嘆一口氣。
「很簡單,親愛的哥哥,答應我的婚事吧?」
「做夢!」
耶?死到臨頭,仍然嘴硬。「好,如果你不答應,我就把底片交到我在報社實習的同學手上,過不了多久,勁爆新聞肯定出爐!現在大家都喜歡看情色電影,嘻,哥哥你的身材這麼好,伴又是當紅明星,兩個公眾人物搞在一起……」
「閉嘴!」夏世勛揉揉已然發痛的額。
「又或者,我不把它交給報社,只給我的好朋友曲冰冰一個人看……嘿嘿,我知道哥哥你對她垂涎已久,設想一下,如果她看到如此火辣的畫面,還能對你留下好印象嗎?」
這一回,夏世勛沒有再說話。
看到抵抗漸漸瓦解,夏可晴湊近她的臉,轉威脅為利誘,「如果……哥哥你答應我的婚事,我就在冰冰面前替你多說幾句好話,她一向只听我的,我保證你一下子就能把她追到手!唔……哥哥你也是個懂感情的人,試想如果有人反對你跟冰冰交往,你會怎樣?將心比心,就可憐可憐妹妹我吧!」
良久,傳出一聲濃重的嘆息,夏世勛盯著他那詭計多端的妹妹,「路是你自己選的,將來後悔,不要哭天搶地!」
「現在離婚方便,將來後悔,也很容易解決!」夏可楮一聲歡呼,「這麼說,哥哥你是答應了?也不修改遺囑了?」
「你還真以為我會貪你那幾個小錢呀?」狠拍一下她的小腦袋,「我是怕你吃虧!」
「耶!」一躍而起,她摟住夏世勛狂吻不止。
「最後再問一遍——你真的決定了?」
她當然決定了,趁著激情與狂熱未褪,快快催促自己作出決定,稍遲一點,稍微冷靜,她也許就會猶豫。人生的十字路口太多,她的處事哲學,就是跟著感覺走,而且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