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念裳不是沒有跟男人約會過,但今天的約會讓她格外緊張。
電話中,向皓的聲音十分低沉嚴肅,說有件事要跟她談。不用猜,她就知道是關于跟Z公司合作的事。
終于有結果了,但,是好的?抑或壞的?
彷佛考試公布成績,無論好壞,她都要面對。
向皓听說她身體欠安,便執意要到雲宅看她。這樣也好,免得听到失望的結果她再次體力不支,驚嚇路人。
下午四點,門鈴準時響起,佣人把客人迎進來,她看到向皓那張沒有笑容的臉。
「向皓,你還沒有來過我家吧?正好帶你四處走走。你知道嗎,這棟房子的設計師是個德國人,從前你不是一直很喜歡德式的建築嗎?」她並不急于知道結果,只胡亂扯些閑雜的話題,因為心里害怕。
「這麼多年了,-的習慣還是沒有變。」向皓指了指陽光斜射的窗邊,「還是這麼喜歡白色的玫瑰花。」
「對呀,」她聳肩笑笑,「我喜歡它的香氣。」
一大束新鮮嬌艷的白玫瑰插在水晶瓶中,那種潔淨而華麗的感覺,讓她百看不厭。有時候,晚風穿堂而過的夜里,她就這樣坐在桌邊,一邊撕著掉落的花瓣,一邊想著心事,任那淡淡的香味鑽入她的鼻尖。
「還記得有一年-過生日,我送了-一把白玫瑰嗎?」向皓回憶往事,「-一直插在瓶子里舍不得扔掉,直到花都枯萎了,宿舍的同學大聲抗議,-才不舍的把它放到垃圾桶邊……念裳,我當時好感動,因為-是這樣珍惜我送給-的禮物。」
嘿,說來慚愧,她舍不得那些花兒,只是因為它們是她喜歡的花兒,並非因為它們是他送的。
不過,對方既然有如此美好的回憶,她當然也不忍心摧毀它。將錯就錯吧。
「向皓,你不是說有話要跟我講嗎?」敘舊就到此為止吧,雖然她允許往事將錯就錯,但也不願造成他的誤會,錯得太離譜。
「哦,」向皓剛剛輕松了片刻的表情又恢復緊張,「念裳,我給-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怎麼?」她的心緊了一下,「你們公司沒有看上雲氏?」
「對不起……」他低下頭,算是默認了,「我一直在努力勸說總公司那邊,想說服他們跟雲氏合作,可是當總裁听到祁尉天的名字,當下就決定選他。」
「為什麼?」
「他說從前曾跟祁尉天有過一面之緣,非常欣賞這個年輕人,而且祁氏這些年來的成績有目共睹,即使遠在法國也能聞其大名,所以他覺得跟祁氏合作會比較『安全』。」
「那他有沒有看過我們的計畫書?」雲念裳忍不住嚷起來,「他知不知道我們也很有誠意,而且開出的條件很豐厚?」
「對不起,念裳,我沒有辦法改變總裁先入為主的觀念,」他無奈的嘆息,「祁氏現在聲名在外,就像一棵能遮天蔽日的大樹……」
「而我們就像一株無名的小草,即使再有活力,也會被大樹籠罩了上方的天空,人們從雲端無法看到我們,對不對?」她苦笑一聲,跌坐在沙發上,「向皓,我忽然覺得好辛苦,全體員工努力了幾個月,到頭來,人家連計畫書都沒有看,就把我們打了回票……也許我真的不適合當老板。」
「那就不要當了,」向皓忽然單膝跪下,握住她的手,「念裳,嫁給我吧,跟我一起去法國生活,這些年來,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也相信自己有能力可以好好照顧。」
一個害羞的男人能夠鼓起勇氣說出此番話語,真是難能可貴,可惜,這話不是她此刻想听的。
「向皓……」她靜默半晌,掙月兌他的手,「你也看見了,我的桌上擺著白玫瑰。」
「對呀,」他仍然深情款款的望著她,「如果-喜歡,我以後每天送-一大束……」
「我的愛好沒有變,我這個人也沒有變,多年前不願意做的事,今天也不會願意。」
「什麼意思?」他迷惑了。
「意思就是說,多年前我沒有跟你留在法國,今天也不會。」她抬起眸子,讓他看見自己堅定的神色,表示她的決心。
「念裳,-是不是在氣我沒有替-爭取到合作案,所以……」
「不,在商言商,我不會怪你。而感情上的事,我也從不會兒戲。」她再次鄭重的聲明。
「可是……」
向皓似乎還沒有接受眼前的事實,仍然不肯放手,幸好這時藍萱如一陣風般的卷了進來,打斷他倆的談話。
「念、念裳!」女子氣喘吁吁,看樣子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萱萱?」雲念裳一怔,「怎麼了?」
「我、我對不起-!」藍萱差點哭了出來,「-千萬要原諒我……」
「萱萱,怎麼了?-不要嚇我,」她連忙叫佣人給好友端來一杯茶,「有什麼話慢慢說,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我都不會怪。」
「嗚……」藍萱抽抽噎噎的,「我把事情都跟他說了!」
「誰?」她思緒停頓片刻,「什麼事?」
「孩子的事,還有……」她本想提及設計圖,但猶豫片刻還是忍住了--何必雪上加霜,引來好友更多責罵?「總之,我把實情都跟祁尉天說了。」
「-、-做了什麼?!」雲念裳只覺得眼前一黑,若不是坐在柔軟的沙發上,她一定會跌倒。「-怎麼可以告訴他?!」
「當時一時情急為-打抱不平,于是就沖口而出……」藍萱可憐兮兮的吸著鼻子,「不過,-放心,他好象沒有什麼激動的反應,孩子生出來後,應該不會來跟-搶。」
「他那種人肚子里藏著個迷宮,誰知道他將來會怎麼做?」她心里泛起一片焦慮,「就算他不要孩子,說不定也會藉此威脅我,畢竟,我們是商場上的敵人!」
「他應該不至于這麼卑鄙吧?」藍萱吞吞吐吐道,「我看他當時好象有悔改之意。」
「哼,他最擅長裝蒜了!」雲念裳嗤之以鼻,「我吃過一次虧,難道還會不明白?」
「念裳,-……-不會怪我嗎?」拉著她的衣角,藍萱試探的問。
「-先喝杯茶,」現在怪誰都沒有用,她的腦子亂成一團,得找個地方好好想想,「這里還有-喜歡的點心,我上樓換件衣服。」
「不不不,念裳,-不要對我這麼好!」藍萱驚恐的望著她,「-罵我吧!-罵了我,我就放心了!」
然而雲念裳沒有回答,她只是默默的站起身,像被迷霧籠罩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旁若無人的離開客廳。
而她身後的一男一女,一個在發呆,一個在哭泣。
生意泡了湯,懷孕的事曝了光,雲念裳忽然覺得自己做人極其失敗,好想遠離喧囂,躲到一個安靜的地方。
正好,巴黎在舉辦時裝節,她便托爺爺的智囊團暫時代為打理公司的一切,借口參觀學習,只身飛往遙遠的國度,順便放個長假。
來到這個香衣美酒的故鄉,看著曾經熟悉的梧桐樹仍佇立街邊,她彷佛又找到了學生時代自由自在的感覺。
可是,當她走進預訂的飯店大廳,一團陰影又籠上心頭。
見鬼了,她居然看到了那個陰魂不散的家伙!
他正穿著輕松的休閑服,笑盈盈的望著她,彷佛早已等待多時般,盼望她的到來。
「你怎麼會在這兒?」雲念裳皺眉。
「嘻嘻,這個就叫做緣份呀!」他不要臉的回答。
雲念裳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提著行李轉身便走,誰知他竟在她身後拉住她的箱子。
「喂,現在是時裝節舉辦的日子,全巴黎的飯店房間都被訂空了,除非-想打道回府,否則我勸-不要離開。」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胡說八道?」她挑眉頂撞。
「那-就打電話問問看,」祁尉天不知從哪兒變出一本電話薄,遞過一支手機,「全巴黎所有飯店的電話號碼都在這里,-可以一個個的打?」
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也許郊區的一些小旅館還有空房,可是-願意為了跟我賭氣而住到那種地方去嗎?」他得意的笑,彷佛吃定了她會妥協。
對呀,她何必為了跟他賭氣而虐待自己呢?既然訂了舒舒服服的飯店房間,就應該快快樂樂的住下才對。哼,氣死他!
「哦,對了,我剛才打听過了,」他湊近她神秘的耳語,「原來,我就住在-的隔壁哦!」
「你……」雲念裳忍無可忍,「你到底想干什麼?」
「方便照顧我最親愛的人嘍!」
「呸,省省吧,誰是你最親愛的人!」這個無賴還有臉說出這種話!
「他就在-的肚子里呀,」他笑著做了個觸模她小月復的動作,「我的孩子,當然是我最親愛的人了。」
「你……」好吧,就算她自作多情!「不管你知道了什麼、知道了多少,也不管你是怎麼打听到我的行蹤,請你離我遠一點好嗎?否則我一氣之下,你『最親愛的人』可能會夭折!」
「至少讓我幫-提箱子吧?」他趁機大獻殷勤。
「服務生,」雲念裳偏不讓他得逞,扔出一大把小費,「請幫我把箱子提上樓。」
祁尉天聳聳肩,似乎不介意她的任性,只是乖乖的跟著她,像個忠實的隨從。
接下來的好幾天,她只覺得自己的神經快要斷裂了,因為這家伙神出鬼沒,總能找到她。
看時裝秀時,他就坐在她的身邊;到餐廳吃飯時,他隔著一張桌子向她招手;搭出租車時,他搶先替她付清費用︰就連臨睡前,他也要讓服務生端來一杯牛女乃,無論她喝不喝,每日定時送到。
他的確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如果換成別的女孩子,早就感動得痛哭流涕了,而她卻只覺得厭煩透頂!
這一日,她像往常一樣,看幾場日間的時裝秀,喝了下午茶,漫步在陽光明媚的街頭。
幾本書,一串手煉,兩雙舒適的鞋子……一路走,一路把買來的東西扔到他的手里。既然有人肯替她付帳,何樂而不為?
他要照顧他的孩子,她就順便享享福,反正他暫時不會消失,那她就強迫自己習慣他的存在吧。
忽然,她在一扇櫥窗前停住腳步-
那間,她幾乎以為自己眼花--那透明玻璃櫥窗內的衣服怎麼如此熟悉?但又有點陌生,彷佛一個似曾相識的夢境。
雲念裳驚愕的望著它,久久駐足,直到听到一輛車駛過,才猛然醒轉,飛奔進店里。
「請、請問……」她的法語一向很流暢,但此刻卻有些口齒不清,「櫥窗里的那件衣服是誰設計的?」
「哦,設計師是亞洲人,我們這里不太知道她,」店員小姐笑容親切,「不過,生產這間衣服的公司卻滿有名的。」
「哪一間公司?」
「嗯……」店員小姐用生硬的中文發音,艱難的說了兩個字,「祁、氏。」
「祁氏?」他們到哪里抄襲這件作品?不,不可能的,這樣的款式,即使大大方方拿出來供大家抄襲,大家也會不屑一顧,更何況是唯利是圖的祁氏。「請問你是不是搞錯了?」
「怎麼會呢?」店員小姐連連搖頭,「這上面有卷標,-可以看呀!哦,對了,我想起來了,卷標上不僅有時裝公司的名字,還有設計師的名字。」
「快,快讓我看看!」
衣服從櫥窗中取出來,遞到她手里。如蒲公英般蓬松的貂毛,飄逸的輕紗,黑而透明的顏色……這樣「神經質」的設計,不可能出自別人之手。雲念裳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它只屬于一個人--那就是她自己!
猶記那年冬天在英國渡假,雪絨花中,不知哪兒來的黑色羽毛在風中徐徐飛翔,那美麗而優雅的感覺,促使她有了這件衣服創作的靈感。
她想要一件冬天的衣服,卻不是厚重的,而是像雪花那樣輕盈,但又有皮毛的華貴;她喜歡黑色的神秘,卻又喜歡透明質地;喜歡飄逸如紗的感覺,卻又不想它被風吹得過烈……于是,這款不切實際的設計因而成形。
現在,這款設計變成了現實,明明確確的擺在櫥窗里,擺在巴黎的街頭,讓無數人看到它,簡直讓她難以置信!
輕輕翻開那塊小小的牌子,原以為會看到藍萱的名字,誰料,那上面竟然堂而皇之用中文寫著五個字--雲念裳作品。
這一次,比乍看到這款衣服時,還要令她吃驚。
「小姐,喜歡它嗎?」店員小姐滔滔不絕的介紹,「它可是純手工制作的哦,祁氏總經理誠心向本店推薦的。雖然現在快到夏天了,但這款衣服過于另類,也不能以單純的春夏秋冬來劃分它,所以現在買也不算不合時宜……」
「請問,」她小心翼翼的打斷對方的話語,「這款衣服……有人買嗎?」
「當然了,才上市幾天而已,卻得到不少顧客的好評!嗯,雖然不可能把它當作日常裝來穿,但在派對上,它還是非常搶眼。前天摩納哥的小公王就訂了一件哦!」
「真的嗎?!」雲念裳都感到自己舌尖打顫了,「真的有人喜歡?」
「如果沒有人喜歡,我們也不會把它擺在櫥窗里,對不對?」店員小姐很自豪的抬起頭,「這款衣服在別的地方也許不會被人收購,但這里是巴黎,巴黎時裝的真正愛好者,是不屑于穿那種百貨公司的大眾款式的。」
雲念裳頭暈暈的,她想不起自己是怎麼走出那間店,她只記得呼吸到屋外新鮮空氣的時候,祁尉天正站在街邊的樹下等她。
好奇妙的感覺,她的作品竟然能夠穿在世人的身上……所謂的夢想成真,大概就是如此吧?
而她不會忘記,能實現這個夢,全靠一個賞識她作品的人。
雖然她曾經很討厭他,雖然他曾經那樣惡劣的對待過她,可是所有的怨氣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了。
她怎麼忍心責怪一個跟她靈魂相通的人?況且這個人,大概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個。
「你怎麼會看中它的?」低著頭走到祁尉天面前,她悄聲問。
「那-怎麼會設計它?」他笑著反問。
「我設計它,只是因為一時的胡思亂想。」她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
「我看中它,也是因為一時的喜好。」
「可是……你不怕嗎?推出這樣的衣服,會虧本的……」
「所以我沒有大量生產,只是手工做了幾件,送到幾間相熟的店寄賣。呵呵,說實話,我也沒想到它會賣得出去。」他聳聳肩。
「謝謝你……」她喉間澀澀的,話語有些變調。
「謝我?」祁尉天眨眨眼,「喂,那就是說-不再生我的氣了?」
「我怎麼敢再生你的氣?」她心尖微顫,「你是我的恩人……」
「恩人?」他哈哈大笑,「小姐,不要說得這麼嚴肅,我好怕!」
「你是第一個看中這些設計的人,」雲念裳神色幽幽的,「那時候我雖然很努力,天天畫圖至天明,可卻四處踫壁……後來掌管雲氏公司,當設計師的夢想就更加遙不可及了。我曾經發過誓,只要有人賞識我的設計,無論他是誰,我都要報答他。」
「喂,我不要-報答我,只要-原諒我就可以了。」
「所以我不會再生你的氣了,無論將來你再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都不生氣。」她抬起眸子,鄭重的說。
「好吧。」她這樣鄭重,反倒讓他感到沉重,「請我吃晚餐吧?」
「餐廳隨你選擇,哪一家都行,最貴的也行。」她沒有再把他當奴僕使喚,反而主動的接過他手中的兩個紙袋,減輕他的負擔。
「念裳,」他連忙退後一步,不讓她踫著他手中的重物,「我希望-能夠真正的原諒我,而不是因為那些設計……」
「那又有什麼區別?」她微微一笑,「反正結果都一樣,我不生你的氣了。」
她的態度雖然如此和藹可親,可是他心中卻總有一絲隱隱的不安。
結果的確一樣,但他原先想要的,並不只這些。
「喂喂喂,」心中雖然忐忑,他表面上仍舊一副嘻皮笑臉的樣子,「我還有一件事想請教。」
「說呀。」
「小姐,-想要孩子,可以正大光明的說出來,我會很樂意提供服務,何必偷呢?」
「萱萱說,沒有哪個男人會樂意當『種馬』,那樣很沒有自尊。」
她信步往前走,一座教堂出現在眼前,台階上熙熙攘攘,新郎新娘被親朋好友簇擁著,正在拍照留念。
「那-可以跟我交往,當我的女朋友呀!說不定我們還會結婚,孩子將來也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父親。」
「我不想結婚……」她轉過頭去,似乎刻意逃避他的目光。
這時,台階上一陣喧嘩,只見新娘將花球-至空中,周圍的女子無不興奮的跳起來搶。
但不知是新娘用力過猛,還是花球太不听話,只見它倏地劃過長空,飛過了所有翹首以待的女孩子的頭頂,落入雲念裳的懷中。
這份突如其來的禮物,把她嚇了一大跳,待她看清懷中為何物時,臉色頓時發白。
「哇,-接到我的花球!」新娘興高采烈的跑過來,「來,請跟我們一起拍張照片,好嗎?」
「看來-今天很幸運哦!」旁觀的祁尉天笑咪咪的望著她。
「我不想拍照,」雲念裳卻將花球扔至新娘腳邊,「也不想要它!」
這種激烈的舉動令在場眾人一片嘩然,新娘凝住笑容,滿面尷尬,不知該不該俯身拾起那簇粉色玫瑰。
「都是我的錯,」反應敏捷的祁尉天連忙搶先彎下腰,「因為我惹她生氣,所以她才會這個樣子,新娘的花束是每個未婚女孩子最向往的東西,她怎麼可能不想要呢?我拿過去給她,真是對不起。」
他暗自無奈的搖搖頭,快步追上已經疾速走至街角的雲念裳。
「喂喂喂,」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小姐,-想丟下我一個人失蹤?不要忘了,今天晚上你還要請我吃晚餐。」
「你干麼又把它撿回來?」她盯著他手中的花球。
「它滿漂亮的,跟-又沒有仇,-不要我要。」他取下其中一朵被折斷的玫瑰咬在唇邊,擺了個酷酷的姿勢,「像不像漫畫里的王子?」
她不由得笑了,看在他如此辛苦扮演小丑逗她開心的份上,她不得不恢復和顏悅色。
「我不明白-為什麼這麼討厭婚姻?」他嘆了口氣,「難道-是在單親家庭里長大的?父親有情婦,母親有外遇?他們離婚造成-極大的心理陰影?」
「不,他們沒有離婚,一直到父親出事的那天,他們一直是外人稱贊的恩愛夫妻。」
「你父親出了什麼事?」
「他……他被我母親開槍打死了。」忍在心頭多年的秘密,不知為什麼,忽然對他吐露,大概是他關切的眼神感動了她;大概是這下午的陽光照得她一時昏了頭……就連好友藍萱也不知道的往事,她全盤托出。
「什麼?!」祁尉天一驚。
「爸爸喜歡喝酒,喝了酒之後就打我媽媽。有一天,他喝醉了,不僅要打我媽媽,還要打我,媽媽為了保護我,情急之下開槍打死他。」
「那時候-多大?」
「七、八歲吧……後來是爺爺把我帶大的。」
「那、那-媽媽呢?」
「因為是正當防衛,所以她沒有被判刑。事情結束之後,她就只身在世界各地旅游,沒有再結婚,也沒有再回來看我,只是每年的聖誕節,她會寄來一張卡片報平安……我知道,她想忘掉過去,所以不再見我……」雲念裳雙肩微微抽動,眼楮濕潤了。
「可憐的小女孩……」祁尉天心中猛地抽痛,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听說爸爸其實很愛媽媽,可他就是改不了喝酒打人的習慣,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結婚前,媽媽一直覺得他是個溫文爾雅的人,以為自己找到了幸福,但誰知道結了婚,一切都變了。尉天,你以為經歷了這樣的事,我還會信任婚姻嗎?」她沒有掙扎,乖乖的在他的雙臂中抽泣。
「可有些人結婚之後,仍然很幸福。」他撫著她的背安慰。
「是嗎?也許吧。不過我沒有見過,所以無法想象。」
祁尉天吻了吻她的柔發,終于懂得她的心境。
如同受到惡夢驚嚇的人,她不敢再獨自待在黑夜里。其實,夜晚也有美麗的一面,他該怎樣做才能讓她看到窗外皎潔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