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林伊慕愣愣地望著他,小鏟子落在地上。
「慕,你知道自己跟我開了個多大的玩笑嗎?」楚文俊輕輕扶起她,陽光揮灑在他的臉龐上,使他如此俊朗迷人,但林伊慕心里卻打起寒顫——是的,這的確是個光輝的男人,但閃耀的卻是寒冷的雪光,歷經了兩年,他終于逮住了她,話語卻依舊那樣平和,甚至他還親手扶起她,仍像一個體貼的未婚夫,要城府怎樣深的人才能做到這點?
她深深地吸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知道昊天就要回來了,這個男人站在這里就是要守株待兔吧?她得盡快想辦法,給昊天一個逃走的警示。
她很坦然地直視他,這個時候想到愛,能給她勇氣和鎮定。
楚文俊嘆了一口氣,「慕,這兩年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我會好好補償你的,剛開始你一去無蹤影,我還真的以為你選擇了狄昊天……可是,那天你打來電話告訴我你們的行蹤,我才真正放下懸了兩年的心,是因為沒有收集到足夠的證據,你才忍辱負重甘願繼續留下的吧?」
「你在說什麼?」她完全听不懂,「什麼電話?什麼忍辱負重?」
「慕,不要再裝了。」楚文俊微笑,「這里附近都是我們的人,只要等狄昊天一回來,逮住他,我們就可以回家了,你在怕什麼?」
他走上前去,想伸手撫一撫昔日未婚妻的肩,卻遭到一個閃躲。
「唉,慕,」楚文俊露出萬分理解的表情,「我們好久沒見了,的確生疏了,來,跟我進屋去,還要委屈你在這里多待一會,免得狄昊天懷疑。」
林伊慕弄不懂他說的話,她也顧不得弄懂了,此刻她一心一意只惦記著狄昊天的安危,她看到有輛銀色汽車出現在街口,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車身,每天傍晚她都要在窗前守候的。
「昊天!昊天!快走——」她心慌意亂,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不動聲色地讓狄昊天離開,唯一的反射動作就是掙月兌楚文俊,跑到馬路上對著那輛銀色車子揮手大喊。
但狄昊天並沒有明白她的手勢,也沒有听懂她的呼喊,他像往常一樣仍然把車子愈開愈近,接近他可愛的小妻子。
車停了,門開了,一張笑意盎然的臉探出來,揚揚手中的紙袋,像所有晚歸的丈夫那般,狄昊天高聲說︰「慕,看我買了什麼……」
然當他看清周圍的時候,笑意在那一瞬間冰凍,如同突然從地獄里鑽出來般,數十支槍明亮整齊地對準他。
他想逃,但已經晚了,暴雨似的拳頭擊下,青紫的傷痕浮現在他的臉上,黏腥的鮮血從他的鼻中流出,惡意相向的踢打使他趴在地上,滿臉是沙。
「不!不要——」林伊慕沖過去,撥開人群復住愛人的身子,即使不能阻止,也讓她分擔一些吧,就算一點點也好。
四周忽然靜下來,因為有人發出停止的號令,這群身著警服的人立刻停手。
「慕,你這是做什麼?」楚文俊踱過來,驚奇地俯視她,「你跟了他兩年,也算對得起他了,不用再可憐他。」
「楚文俊,你不要假惺惺,也不要再講這種莫名其妙的鬼話!」林伊慕看著狄昊天傷痕累累的身體,憤怒地咆哮,「我們今天被你抓住便認了!你要是真的對我好,就求你把我們關在一起。」
「你在說什麼?」楚文俊投來不可思議的眼神失笑,「我們為什麼要抓你?感謝你都來不及!要不是你冒著危險通知我們狄昊天的行蹤,我們又怎麼能抓到這個大毒梟?」
她通知他們昊天的行蹤?!
林伊慕甩甩頭,「你在胡說些什麼?」
「慕,我說過,他已經被我們制住,你不要再怕他了。」楚文俊又想伸手攬過她,「我們一回家就結婚,那天在電話里不是說好了嗎?」
「什麼電話?你不要老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我哪有打過電話給你!」林伊慕忽然感到全身神經緊繃,一道足以讓人致命的凜冽目光從身旁射來。
那是狄昊天,他听著他倆的對話,凝視著她。
「你說……是她打電話給你,告訴你們我的行蹤?」玄色的衣,玄色的口吻,打斷兩人的對話。
「當然了,」楚文俊笑看他,「不然我們怎麼會這麼準確地知道居無定所的冥王的蹤跡?一切都得感謝我這位未婚妻呀。」
「她現在是我的妻子。」狄昊天臉色僵凝,看不出任何表情。
「妻子?」楚文俊諷嗤,「原來你到現在還猜不出,她會留在你身邊,是因為我求她來當臥底的。」
「撒謊!」林伊慕厲聲叫道,「你撒謊!」
「你求她?」狄昊天像是完全沒有听到她的淒厲叫聲,依然沉沉地問。
「對,我親自求她,」楚文俊溫和地解釋,「那一年你闖入我們的訂婚典禮,當天晚上我就求她,幫我一個忙,也幫整個社會一個忙,否則她一個企業家千金、明星大學的高材生,憑什麼嫁你一個黑社會份子,還要跟著你四處逃亡?你以為是憑什麼?」
黃昏的風降落在這個寧靜的街區,樹梢輕輕搖擺,彤色殘陽將街道染了如血一般的顏色,殘陽過後是日暮的黑。
狄昊天低下頭,凝眸間的皺紋深刻得似一道刀疤,良久他側過臉,看著林伊慕。
「他說的是真的?」他話中有明顯的痛楚。
「不是,昊天,你明知道不是。」她已淚流滿面,模糊地與他的眼神交會,「這兩年我對你的情你應該知道。」
「那當初你來,的確是因為他的要求吧?」被毆打出的鮮血滴在塵土上,他看上去像極了一只受傷的野獸,或許真正傷到他的不是身上的傷,而是心。
「我只是將計就計,要一個離開的借口。」她搖頭,頭已暈,仍然不斷地搖著。
「為什麼突然想到要離開?為了你的母親,你不是應該留下來嗎?」他知道這是他們第一次分離最主要的原因。
「我忽然猜測,也許媽媽並不是真的要我留在林家,她只不過為了我的前途找了個理由罷了。」她在哭嗎?也許吧,急著解釋,沒有感到自己的淚,直到泣不成聲才發覺。
「你忽然猜到?小姐,你不覺得自己猜測得也太突然了吧?未婚夫一求你,你就找到離開林家的借口了?」他冷冷地笑。
小姐?曾幾何時,他竟叫她小姐了?他不是一直叫她「太太」嗎?玩笑時、深情時、打鬧時……她應該是他的太太才對啊。
「昊天,求你信我!」她再也忍不住這咫尺天涯的感覺,一個撲身緊摟住他的脖子,「我沒有背叛過你,從來沒有,那個人這麼說,是因為我離開了他,他想報復,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他在離間我們!」
「我只相信事實。」他推開她,從前她摟他,他總是深深回吻她,現在卻……推開她?「這里只有我們兩人知道,連紫安和阿榮我都沒有說,除了你,還會有誰知道我在這個地方?」
「我……」她從不知道,原來啞口無言是這麼一回事,明明無辜卻無言。
「哈,」他忽然笑起來,那從未流過的淚也忽然流出來,「我真是笨蛋!從來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這麼好的女孩肯放開一切跟著我?為什麼會在夜總會里服下迷藥,不惜用身體引誘我?為什麼冒著被扔下海的危險,要溜上船跟著我?為什麼那時候在教堂里不怕手槍走火,拿命跟我交換戒指?為什麼?我一直想不明白啊。現在我終于知道,原來你要我去換你未婚夫的前程,讓你順利當上議員太太……」
「不是的!」她捂住耳朵,躲避殘忍的話語,她看見一只鳥兒從樹冠里驚起,驚得飛向天際,「昊天,你真不知道是為什麼嗎?」哽咽的話語艱難地從她的嘴里吐出,「那是因為愛啊,是因為我愛你啊,昊天……」
「愛……」狄昊天愣愣地重復著這個詞,眼神里滿是蒼茫的顏色,「我真的配嗎?」
「你當然配了!為什麼要懷疑?」她連連抓緊他的手,「不要因為一個疑點就不信我,你怎麼可以隨便听別人亂說了幾句話就對我們的感情失去信心?這兩年我們多麼快樂,你忘了嗎?」
不,他沒有忘,但回答還來不及出口,已有人打斷了他們,鐵般殘酷的手臂將他硬生生地拖起,響亮的鐐銬縛住了他,警車已響起了鳴笛。
「昊天!昊天!」林伊慕明白他將被帶到哪里,死死摟住他的腿,雖然這是無用的掙扎,但她就是這樣像無知的小孩抱著他的腿,仿佛只要抱著,他就可以不用離開。
但猛烈的力道將他們愈分愈開,距離無限地拉大。
「嘶——」褲角驟然裂了,一道血樣的裂縫將他們徹底分開。
「昊天!昊天!」她竭力地喊著,她的喉嚨已沙啞,眼淚已停止流動,她感到整個軀殼被掏空了,只剩干涸。
手中的一塊褲布,像是他臨走時留下的唯一紀念。
不可反駁的事實——他走了,被帶走了。
為什麼,她在那分離的瞬間,竟感到他是心甘情願的?難道他始終沒有被她的告白打動?難道他就帶著對她的誤解離去?
林伊慕坐在沙地上不能動彈,她想追上去,但……她追得上疾速行駛的警車嗎?
小月復忽然傳來一陣劇痛,一道鮮血蜿蜒而下。
孩子!她還沒有告訴昊天孩子的事啊!
但現在說不說都一樣了,她知道孩子正在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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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她在船上,褲布仍緊緊握在手中,沒有絲毫松動。
「寶寶……」林伊慕用另一只手模著小月復,不敢相信僅僅一天之內,她捧在掌心的所有幸福統統失去了。
她睜大眼楮,望著搖搖晃晃的天花板,淚水順著臉頰傾泄。
「你的孩子沒事。」床頭傳來楚文俊的聲音。
沒事?!她愣怔了一下,繼而一陣狂喜,呵,總算上天給了她最後的憐惜,讓她保住這個命大的孩子——真是奇跡!
「慕,真想不到,你……真的愛上狄昊天了。」楚文俊的聲音里似乎有一絲遺憾。
她轉過頭去,不理這個卑鄙的人,要不是他的謊言,她和昊天怎麼會在那樣的情景下分離?
「可是慕,我想不明白,既然你已經愛上他,為什麼還要打電話給我?」
電話!又是電話!他不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了嗎?為什麼還在胡說八道?她從不知道有什麼電話!
「不論怎樣,慕,我還是要感謝你,若不是你,我們可能一輩子也抓不到他,好好休息吧!」他拍拍她的手,「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實在不願意跟我結婚,我也不會勉強你,林伯伯和林伯母那邊,我會幫你說的。」
嘿,這個虛偽的男人!明明已經不願娶她這只破鞋,卻仍然假惺惺地擺出慈悲面孔,不緊不慢地說出正當理由,現在反而要讓她感激他嗎?
「出去!」她狠狠地怒視他,「出去!出去!你給我滾出去——」
怒吼有什麼用?怒吼能換回她的昊天嗎?怒吼真能發泄她的憤恨嗎?不,不能,但她現在能做的,只有怒吼而已。
楚文俊輕輕移開復在她身上的手,嘴角露出一絲諷笑。
這個女人,他對她已經仁至義盡了,當年原諒了她的叛逃,現在又忍受了她的怒吼,有哪個女人能讓他容忍至此?他自問沒有任何虧欠她的,所以也用不著在這里讓自己的耳朵受到高分貝的摧殘。
本來他就不想娶她,但看在林家的權勢份上,看在她可能對自己的政途有一點點幫助的份上,他將就著答應婚事,現在正好,不是自己薄情,而是她寡義。
他站起來吩咐了守衛幾句,然後關上了門——這關門聲,就算是對他們之間僅存的一點關系做最後的了斷。
林伊慕獨自在悠悠晃晃的船艙里待了兩天,她不知道這船航行了多久,離狄昊天又有多遠?
昊天,你在哪里?已經被押送回國?還是仍然在囚禁的途中?
這之間醫生來過幾次,替她打針,讓她服藥,告訴她寶寶已經徹底沒事了。
模著小月復,讓她慶幸,可是……想到寶寶的父親,又讓她悲痛。
這天她可以下床行走了,于是在這狹小的空間來回散步,這樣的運動對寶寶的健康有好處。
電視機開著,她整天都把它打開,一來可以解悶;二來也可以順便看看有沒有……關于昊天的消息,雖然這是在大海上,接收信號不是很好。
肥皂劇、牙膏廣告、瘦身健美操、MTV……忽然插進一段新聞——
「本台快訊,日前落網的大毒梟狄昊天,于今天凌晨五時在越獄逃跑中被警方擊斃……」
什麼?!凝望著海面上一只海鷗的林伊慕猛然回頭,大腿無意撞到桌角一端。
「據消息指出,狄昊天是在佯裝舊疾復發,趁警衛查詢時,擊傷兩名監獄官越獄逃跑,之後被趕來支援的國際刑警擊斃于山崖下,事件的詳細情形,還在進一步調查中。狄昊天現年三十二歲,曾是……」
他……死了?!就這樣,還沒有听她的解釋,就走了?!
她緊緊盯著屏幕,不漏掉一個畫面,新聞女主播的聲音傳到她耳中,嗡嗡作響,清晰的吐字化為回音。
那撲倒在山崖下的男子,玄色的衣,偉岸的身材,那……不就是他嗎?
不知是否是剪輯人員的失誤,一晃之間竟給了他一個特寫。
那張昔日英俊非凡的臉,此時已支離破碎,被山石撞得血肉糊模。
這樣血腥的畫面,本不應該出現在電視上,也許不是失誤,是為了大快人心才故意拍出這個「惡魔」悲慘的下場。
這個血腥的畫面讓林伊慕心痛到絞腸。
她的昊天怎麼可以帶著誤會,就這樣孤零零地走了?他怎麼舍得丟下她?丟下他們的……寶寶?他還沒有罵她呢,罵她趁自己不備偷走了一個孩子呢!他怎麼可以來不及不罵她就走掉?
林伊慕握著桌角,指尖滲出血來,她咬著牙想哭,但這次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
整個世界天旋地轉,她感到自己已走到了世界的盡頭,再也無路可逃。
他是毒梟,罪該萬死,那麼她這個毒梟的妻子,也活該下地獄才對。
「林小姐,你想去哪?」推門而出時,守衛攔住她。
「我想到船頭走走,怎麼,怕我逃跑?」她淡淡地笑,「放心,這是在大海上,我逃不掉,要不要請示楚文俊檢察官?」
「不,不用,」守衛尷尬地回答,「楚檢察官曾經吩咐,你可以隨意在船上走動,只不過,要我們護著你的安危。」
「他倒有心。」她輕哼一聲,移動步子,似想起了什麼,又回過頭來,「對了,忘了提醒你們,以後不要叫我林小姐,我是狄太太。」
她在守衛錯愕的眼光中往船頭走去。
夜幕漸漸籠罩,今夜的大海很燦爛,蔚藍的深處升起璀璨的明星,點點如水鑽,撒滿整個天際。
從海面上拂來的風,纏綿幽深,帶著咸味,她的長發在風中揚成一片黑紗。
「昊天,你在下面覺得孤單嗎?我和寶寶……來陪你。」林伊慕微笑,踮起足踏上船欄。
她要到下面去向他解釋,他該听她一個解釋,不可以這樣不清不楚地誤會她,她一向是個喜歡是非分明的人。
她縱身一躍,墜入這一望無際的藍色深海,身後只听到守衛們的驚呼。
水清清涼涼的,並不冷。
林伊慕抱緊自己的身體,方便順利地沉下海,她熟知水性,知道怎樣才能更快地下沉,而不是被水的浮力帶上來。
她想起許久以前的一天,她也是這樣奮不顧身地跳進水里,那天她是為了救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突如其來地闖入了她的生命,而她跟他真正的交集好像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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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料到了一切,只是沒料到她竟會自殺。
「傻瓜,你這個小傻瓜。」狄昊天心痛地抱著她,貼著她的面,磨著她的額。
醫生說她懷孕了……這個傻瓜居然背著他偷偷地懷孕,還要帶著孩子跳海,幸好孩子沒事。不過等她醒來,他一定要狠狠地罵她一頓。
「唔……」傻瓜終于有了知覺,嚶嚀一聲正在蘇醒。
「慕!慕!」他忘記了責罵,只是欣喜地喚她。
「昊天?」林伊慕睜開雙眸,看到她多日來渴望的面孔。
這面孔不是支離破碎了嗎?為何仍然完好無損?只是……多了一分憔悴,是她的幻覺嗎?還是夢?或者她已經變成鬼,在地獄里與他相遇。
「昊天,昊天,你听我說,」她摟住他,把頭鑽進軟而厚的胸膛里,不肯松手,生怕一松手他又像那天那樣推開她,「我沒有出賣你!不是我打的電話,不是我告訴楚文俊我們的住處!」
「我知道。」他笑。
「你知道?」她驚愕地對上他的眼,「你什麼時候知道的?那……你不怪我了,對不對?」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他寵溺地捧著她的臉,沉默半晌,終于招供,「其實那個電話,是我叫紫安模仿你的聲音打的。」
「你叫人打的?!」她叫起來,「為什麼?」
「為了讓他們抓住我,為了制造一場逃跑時被擊斃的好戲。」
「你為什麼要尋死?難道……你不愛我了,不想再跟我在一起了?」
「怎麼會不想呢?」狄昊天再次失笑,「就是為了能夠跟你永遠無憂無慮地在一起,我才會策劃這出假死鬧劇。」
林伊慕傻愣愣,忽然跳起來,「假死!你是說……你還沒死?那我也沒死?!」
「當然了。」狄昊天被弄得哭笑不得,吻一下她的唇以示證明,「看這感覺,這是死人該有的嗎?」
「可是、可是……」她有一大堆話要問,可又不知從何問起。
「別急別急,別傷著寶寶,讓我從頭慢慢說。」狄昊天拉她入懷,撫著她的小月復,「那天在花園里,我看到你那麼喜歡小孩,我就想,如果不徹底月兌離黑街,你可能永遠也達不成心願,所以我跟紫安和阿榮商議了好久,終于想出了這個假死的辦法,我們先讓紫安裝出你的聲音打電話給楚文俊,告訴他我的行蹤,模仿各種聲音是紫安的特長,然後阿榮又從醫院尋來一具跟我身材相似的男尸,割破他的臉,算準時間上演一出逃獄的好戲,我跳下山崖,而那幫員警他們在岩石下,卻只發現了那具代替的男尸。」
「為什麼要模仿我的聲音告密?哼,擺明冤枉我!」懷中人小聲嘀咕,表示不滿。
「因為……如果不這樣,他們也不會放過你。萬一我們的計劃出了什麼差錯,我希望你仍然可以好好生活下去。」他的下巴摩擦著她的發,渾身生起一股暖意,但想到先前的情景,又萬分驚恐,「你知道嗎,你嚇死我們了,當時我們也在海面上,正準備找個機會悄悄接回你,誰知竟看到你從船頭跳了下來……慕,你知道我的心真被你嚇得窒息了嗎?」
「呸,你活該!」林伊慕輕笑,「都是你害的!你冤枉我,害得我差點流產,又差點一尸兩命!」
狄昊天卻神色凝重地望著她,「對不起,慕,真的對不起,那天他們逮捕我的時候,我不是存心要拿那些話傷你,只是如果不演得真切些,楚文俊這麼精明的人可能會不相信。」
「嗯……讓我想想,你那天說了什麼歹毒的話……」她轉了一圈眼珠子,「對了,你說我接近你,是為了當上議員太太,你還叫我小姐,把我當成一個陌生人!」
「對不起,對不起。」狄昊天囁嚅著,眼神相當恐慌。
「你自己說,我該怎麼罰你?」她叉起腰,得意洋洋。
「隨你怎樣都可以。」他手足無措,像個打碎了媽媽花瓶的小男孩。
「哼!」她大哼一聲。
這一哼傳到了門外,兩個站崗的人听得正清楚。
「打個賭怎麼樣?」王永榮提議,「看看大嫂這回會不會馬上原諒大哥。」
「咦!」方紫安的口氣訝異,「你叫她大嫂?據我的記憶,你不是很不屑她嗎?」
「大哥昏了頭,都肯為這種女人退出江湖了,我這個做兄弟的又有什麼辦法?」他無奈地一攤手。
「你總是在大哥面前抵毀林伊慕,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因為暗戀她,又搞不到手,所以因愛生恨!」方紫安媚眼邪笑。
「你你你……」王永榮大幅度跳躍,「你……亂講!」
「好,算我亂講,來,打賭吧!」方紫安仍笑,「我賭她不會馬上原諒你大哥。」
「為什麼?大哥對她那麼好,她還想得意到什麼地步?」他輕蔑地搖頭,「我賭她一定原諒,而且馬上!照老規矩,十塊錢!」
「好呀,」她懶洋洋補充,「不過我沒帶零錢,先記在帳上。」
「方紫安!」王永榮暴怒,「你已經欠我幾萬個十塊了!又記帳!再不還我就到牢里找阿平要!」
「好啊,」她不受威脅,「你找他要我最支持!」
「你……」
「噓,開始計時,五分鐘後他們如果還沒出來,就表示和好了,來來來倒數,一、二、三……」
兩人還沒數到十下,已有一怒火沖天的佳人踢門而出,身後跟隨著低聲下氣的高大男子,佳人全然不理會男子的點頭哈腰,直沖到露台的盡頭。
「給錢!」方紫安把一只手伸到王永榮面前。
可憐的王永榮,只得掏腰包。
這場賭約不論勝的人還是輸的人,都感到一絲莫名的悲涼——因為他們知道不久以後,他們的大哥將永遠退出他們的生活。
然而幾家歡樂幾家愁。
此刻站在露台上、面向藍天的林伊慕,她的心情就輕盈而愉快。
原來那日昊天臉上的悲痛,不是因為誤會她背叛了他,而是因為心疼她的眼淚。
她當然已經原諒了他,沒有任何事比他仍然活著更重要。
只不過她要故作生氣逗他幾天,給生活添一點樂趣。